方圓一百多裡紅鹼淖,因爲這忽如其來的一場慘烈的戰爭忽然到來,使得這原本如畫的風景,似乎也頓時蒙上了一層深深的煞氣.
餘煙繚繞,艾能奇回山了。
艾能奇僅僅只是剛一回山,便立即得到了衆人的迎接,張獻忠正領着全紅石山大小頭領,焦急地等待着艾能奇的歸來。
站在山頭上望風的小校們早已發現了艾能奇的到來,急忙通知張獻忠和汪兆麟軍師,原本因爲大敗,而再也不抱有任何希望的張獻忠一聽到艾能奇回來了,一時間竟然是喜極而泣!
官兵竟然把他放回來了!
此時此刻,看到艾能奇平安歸來,張獻忠的心裡頓時百感交集,自從建軍以來,何時受過這樣的一場敗仗?
“乾爹!俺豹子回來了!”艾能奇一見到山上的兄弟們早已在等待着自己了,艾能奇頓時急忙上前兩步,大吼了一聲。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張獻忠已經激動的說不出來什麼了,本來,張獻忠已是沒有指望艾能奇還能回到紅石山,就算是回來了,也恐怕只會是一具屍體,朝廷對於被抓捕的山匪,一向都是要處於極刑的,這也是張獻忠等人爲什麼會對朝廷的招安從心底裡有些不放心和牴觸的原因所在。
“四弟,那狗官怎麼把你放回來了?”孫可望的那漢子急忙衝了出來,上上下下的打量了艾能奇一眼,頓時口中“咦”了一聲,驚訝地道:“他們沒打你?”
“那狗官若是敢打俺豹子,俺豹子就是死了也不會放過他!”艾能奇重重地哼出了一口氣:“乾爹,此番大敗,是我的罪過,等到來日我一定要砍下那狗官的腦袋,打上順天城!”
“休得胡說。”艾能奇可以胡說,張獻忠卻不可以,就憑着自己的這十幾萬烏合之衆就想打上順天城?這簡直就是一個天方夜譚!張獻忠可不像艾能奇,自大到了認爲可以打上順天城自己當皇帝玩玩。
“此番我們還需好好商議一下。”看見艾能奇平安歸來,汪兆麟也終於放下了心來了,點了點頭,便眼神裡示意着張獻忠再從計議。
張獻忠看懂了汪兆麟眼中裡的那一抹暗示,深深地嘆了口氣,便點了點頭,率先向着紅石山的方向走了過去了。
艾能奇看着張獻忠的背影,忽然頓時一陣狡詐的聲音笑出了聲。
孫可望的人看了一眼艾能奇,不明所以地道:“四弟,你笑什麼?”
艾能奇頓時嘿嘿冷笑出了聲:“大哥啊,我告訴你一個秘密,你可不許跟乾爹說!”
“啥秘密?”孫可望頓時好奇了起來。
“嘿嘿,官兵說,若是我們在不投降,就要將俺們紅石山盡數絞殺呢!嘿嘿,俺艾能奇平生最恨的就是官兵,可不能讓乾爹着了他們的道啊!”艾能奇附在孫可望的耳邊,冷笑地說道。
“原來如此。”孫可望也是個平生極其恨官的人物,於是重重地點了點頭,道:“你放心,這件事,我絕不說出去,對!殺官,就是要把那狗官的人頭給砍下來,想剿滅我們紅石山?恐怕是癡人妄想!!”
那邊,英雄堂裡,安安靜靜的就只剩下張獻忠和汪兆麟了。
“軍師,此番我們大敗,你覺得,官兵是否還會如同之前一樣,從容的接受我們的招安?”張獻忠想了想,最終皺了皺眉頭,嘆了口氣道。
“之前官兵願意接受我們的招安,是因爲我們已連勝四場。”汪兆麟身爲紅石山軍師,自然也得盡力爲紅石山出謀劃策,只見他一身羽扇綸巾,手裡一柄鵝毛扇搖啊搖,似乎還真有些諸葛亮的風範:“而現在,我們已然大敗一場,幾乎是盡皆覆滅,恐怕官兵沒有那麼容易肯在接受我們的招安了。”
“爲今之計……”汪兆麟搖着扇子,沉思着:“爲今之計,只有繼續打了!”
“繼續打!”張獻忠點了點頭,道:“軍師,不知你可有什麼辦法?”
“有!”汪兆麟點了點頭,搖着鵝毛白的羽毛扇子,頗有些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的感覺,含笑地道:“官兵所仗者,無非就是火炮罷了!我們也當可以用火炮對火炮呀!”
“火炮?對!火炮!”張獻忠像是猛然間想起了什麼似得,頓時大笑了起來。
因爲張獻忠記得,自己的山裡,還留有着幾架火炮呢!
這邊,張獻忠和汪兆麟商議已定,而那邊,江楚寒也正在中軍帳裡,開始和衆位將士開始了一輪新一番的計議。
“我想,這一次,紅石山還是不願招安。”江楚寒低着頭,思索了半晌,然後淡淡地吐出了幾個字。
隨便拿眼睛瞟上一眼,只見衆位將軍大多露出了一臉不惗的神色,江楚寒不由咳了一聲,道:“衆位將士,有什麼計議,都先說說吧。”
“國公爺。”眼見一場大勝以後,眼前的這位朝廷裡派來的國公爺竟然一點兒也沒有趁勝追擊的意思,盧象升頓時心裡有些急了,說道:“官兵新勝,末將以爲朝廷軍隊當攜新勝之威全力攻打紅石山,根本無需再跟那羣匪賊們講什麼招安!”
聽見了盧象升的奏言以後,坐在位置上的高起潛也不由得點了點頭,深表贊同,事實上,高起潛,對招安這種事情,根本就一點兒也不感冒!
招安?如果能把紅石山賊寇打的盡數剿滅,又何須招安?
不僅盧象升和高起潛是這個想法,在坐的所有行軍的將領,也同樣都是這個想法!
恐怕在座的,只有黃得功是無條件支持江楚寒的了。
江楚寒深深的嘆了口氣,緩緩說道:“各位!本國公自順天而來,所身受的皇命,究竟爲何?本國公也不用再多說什麼了!爲的,就是招安!”
江楚寒淡淡地眼光掃了衆人一眼,見衆人的心裡還是存有一絲不服,江楚寒這才淡淡地道:“打仗是什麼?打仗的目的究竟是爲了什麼?”
“保衛一方!”盧象升揚聲說道。
“沒錯,保衛一方。”江楚寒點了點頭,眼中露出了些許讚許的色彩:“可是,戰爭,僅僅只是一種手段,而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
見衆將臉上紛紛露出了一絲愕然的神色,江楚寒這才說道:“孫子有云,兩國交戰,上兵伐謀,其次伐交,再次伐城。打仗,僅僅只是一種下乘的手段。戰事一起,多少生命將會死於一旦?戰事一起,又將耗費多少糧秣輜重?這些帳,你們算過沒有?”
說到這裡,江楚寒復又嘆了口氣道:“你們是純粹的武人,可能不需要考慮那麼多,打仗是各位的天職。可是本官不是,本官並不是純粹的武人,我大明之所以能發展到今日,又有哪一樣不是精簡開支,一點一點省下來的?各位可能不需要考慮,但是本國公卻必須考慮,卻不得不替皇上,替朝廷考慮!”
“所以,纔要招安!”說到這裡,江楚寒頓了一頓,這才淡淡地道:“也許,招安並不是一個解決問題的好辦法,也許也不如戰爭來的更加直接,更不如以一戰而定乾坤要來的更爲果決。”
“但是,各位,請聽我一言。”江楚寒緩緩地說着,臉色也不由得沉了下來:“朝廷養活我們,是爲了要我們保衛一方百姓,保衛一方的水土。可是,如果今天剿滅了一個紅石山,明天,又會不會出現什麼新的土匪?”
“這些匪徒?就不是我大明的子民了麼?這些匪徒,難得就不是吃大明的米,喝大明的水成人的麼?儘管他們爲禍一方,但是倘若是有心報效朝廷,朝廷又爲什麼不能給他們一些機會呢?”
江楚寒深深的吐出一口長氣:“與人方便,就是與自己方便,安知這羣匪徒日後不會成爲我大明的棟樑?我想,諸位也都知道,大明和韃靼或女真即將展開一場大戰,眼下朝廷也正是用人之際,本國公又何嘗不想爲大明帶來一些新的血液?”
江楚寒說完以後,頓時,所有的衆人臉上都紛紛露出了一股震驚的神色,江楚寒所說的這一切,衆人簡直就是想也未曾想過!!!
江楚寒有一點說的沒錯,衆將對這些賊寇們,就從來都沒有當成是大明的子民來看待!在他們的潛意識裡面,就已經把那些紅石山賊寇當成敵人一般來看待了,江楚寒的這一番話也不由的說進了他們的心裡,一時間,竟然是無人反駁,良久無言。
“本國公言盡於此,希望各位好好想想。”江楚寒淡淡地道:“但是,在想完以後,本國公還要有賴各位準備備戰,因爲,我們還要準備接着打第二場大戰!”
ps:艾能奇(?-1647年),又名張能奇,明末張獻忠義子。以勇猛著稱,與孫可望、李定國、劉文秀並稱“四將軍”。大順元年(1644年)封定北將軍。獻忠稱帝后,封定北王。順治三年(1646年),獻忠死於西充,能奇引兵入滇,準備聯明抗清,二月十二日攻克定番,張耀等被處死。永曆元年(1647年)進攻東川(今雲南會澤)。二月,進至距東川府三十里處,遭遇當地土司祿萬鍾時的埋伏,中毒箭流血不止,藥發死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