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勁東沒有理會湯普森,而是繼續對金玲玲說:“湯普森探員並非剛開始就是個毒梟,但是他對金錢的熱愛顯然超出了對自己職業的忠誠。來到南美的叢林之後,他發現了一條發財的捷徑。我們這些僱傭兵只負責作戰,而他卻很快就與反對派武裝沆瀣一氣,直接參與毒品走私活動!”頓了頓,龐勁東問湯普森:“你以爲自己和反對派武裝達成了攻守同盟,他們不會泄露你參與販毒的事情,所以你就可以高枕無憂了,對嗎?!但是我們中國人有句話——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爲。”
“傑瑞,你的指控毫無根據。作爲和你一樣的傭兵,我始終和你們在一起,怎麼參與毒品走私的?”
“你當然不是直接把毒品送入你可愛的祖國!”龐勁東冷笑一聲,回答湯普森說:“你當時的職責是在僱傭兵和反對派武裝之間傳遞信息,這使得你有機會和時間去參與販毒。而作爲毒品控制局的臥底,你在美國內與許多販毒的幫派有聯繫,同時掌握着許多毒品銷售渠道。你當時正是向反對派武裝展示了你的這些資源,才換取了他們和你的合作,不是嘛?!”
“你有什麼資格指責別人呢?你們這些僱傭兵爲什麼保衛反對派武裝的毒品基地?還不同樣是爲了錢!你想過你們賺的錢是沾滿鮮血的嗎?你想過那些被毒品殘害的人嗎?”湯普森認爲自己的反駁足夠有力,甚至因此笑了起來,只是笑得十分僵硬。
“但我們忠誠!”龐勁東猛然提高了聲音,對湯普森怒目而視:“而你爲了錢出賣了所有能夠出賣的!爲了讓自己在毒品控制局立功,出賣了三號高地的弟兄!爲了讓自己賺到更多的錢,你親手打死了自己祖國的軍人……”
“夠了!”湯普森終於被這些指控激怒了,高聲打斷了龐勁東:“我不知道你從哪裡聽來的這些謠言,你有足夠的證據支持嗎?難道僅僅因爲我當初不辭而別?我現在可以告訴你,那是因爲我厭倦了僱傭兵的生活!”
龐勁東不溫不火地說:“時到今日,難道你還要繼續演戲嗎?”
金玲玲困惑的看着龐勁東:“出賣?”
“湯普森探員通過毒品控制局,把三號高地的情況提供給了三角洲部隊。正因爲如此,當時三角洲的進攻很有針對性。在進攻前一天的晚上,反對派武裝接到消息,攻擊的規模可能將要超出預計,所以他們撤退了,同時讓人把命令下達給僱傭兵,而負責轉達命令的人仍然是湯普森探員。”
“這就是說……並不是反對派武裝見死不救?!”
“是的!因爲湯普森探員想要以僱傭兵的覆滅,換取上司對他的信任和賞識!”龐勁東說到這裡,問湯普森:“但是很遺憾不是嗎,湯普森,僱傭兵贏了!你的上司是不是因此對你大發雷霆了呢?”
湯普森沒有出聲,龐勁東繼續說:“我當初非常賞識湯普森,因爲他的作戰表現十分出色,在之前的兩次毒品掃蕩行動中,他擊斃了三名美國軍人。但是現在我知道了,他英勇的原因是,那兩次被掃蕩的貨裡有一部分是他的。”
金玲玲問龐勁東:“但是你們後來不是回到反對派武裝那一邊了嗎?湯普森做過的事情難道沒有露餡?”金玲玲看着湯普森,發覺這位剛剛一分鐘前還彬彬有禮的紳士,此時臉上滿是猙獰的表情。
“因爲他很幸運,向他傳達撤退命令的反對派武裝的營長,在之後的一次內訌中被手下打死。而僱傭兵正是被反對派武裝請回去,平息這次內訌的。湯普森先生知道死無對證,所以大模大樣的跟着回去了。”說到這裡,龐勁東轉向湯普森說:“說實話,你的心理素質真的很好,我很佩服!”
這個時候,湯普森已經不再試圖否認這些指控了,他問龐勁東:“我一直都不明白,你爲什麼要回到反對派武裝那邊!”
“當美國的直升機把丟盔卸甲的三角洲部隊撤離之後,我在陣地前傻傻的坐了一個小時。你當時大概以爲我是在發呆,但實際上我是在思考眼前的一切。思考的結果讓我明白,我們不是被反對派武裝出賣,而是出了內鬼!”
“哦?你是怎麼斷定的?”
“第一、反對派武裝花了大價錢僱我們是爲了打仗,如果當替死鬼,這價格未免太高了;第二、反對派武裝手下有很多僱傭兵,而三號高地上的只是一小部分,如果我們被出賣,兔死狐悲的其他僱傭兵很可能譁變,我相信反對派武裝領導人沒有這樣愚蠢;第三、在我們擊潰三角洲後,反對派武裝立即派人讓我們去平息內訌,似乎根本不知道有出賣這件事情一樣,很難相信他們是裝出來的。還有很重要的一點,就是三角洲的進攻太有針對性了。從中能夠發現,他們不僅十分了解地形,而且還了解我們的人員和火力配備!”
“你怎麼斷定是我呢?”
“我爲什麼知道你是臥底?我又爲什麼知道你參與販毒?這些問題,你已經不需要知道答案了!湯普森,其實我很早就想除掉你了,但是我沒有立即動手!因爲你既然可以利用我們,我同樣可以利用你!”
聽到這句話,湯普森的表情有些驚恐,磕磕巴巴地問:“你……利用我做什麼了?”
“下地獄去問死去的弟兄們吧!”龐勁東說着,把槍舉了起來。
湯普森看着緩緩擡起的槍口,問:“傑瑞,爲什麼到最後,你還是沒有幹掉我?”
“因爲在我最終決定動手的時候,你失蹤了!準確地說,是回國述職了!”
“那我很幸運了!”
“你的確很幸運,那是因爲你當時知道自己已經暴露了,我不想問你究竟是怎瞭解到這一點的,重要的是這種幸運現在已經和你說再見了!”
“等等,傑瑞,我有話要說!”湯普森終於有些坐不住了,帶着一絲哀求的口吻說。
“你想和我說什麼?湯普森,不要再裝了!在這一次見面之前,你我就都已經知道對方是敵人,不是嘛?我要爲死去的弟兄們報仇!而你在離開叢林後,也是一直想方設法要除掉我!因爲你知道我是唯一瞭解你的底細的人,可能你現在改邪歸正了,但是如果我把當初那些事情說出去,你全家都會不得好死!”
“傑瑞,眼下我不想討論我們是怎樣瞭解到對方是敵人的!爲什麼我們就不能忘記過去?你不是對我說過,想要做個普通人嗎?!”
“我的確有過這種想法,但是看到你的時候,我後悔了!”
“龐勁東,你不能殺人!”金玲玲看到龐勁東不像是在威嚇對方,急忙勸阻。
“我不殺他,他就要殺我!你以爲他這次來國內的目的是什麼?”
龐勁東的這句話讓金玲玲恍然大悟,現在回想起來,她發覺湯普森一直在刻意的與自己接近,並努力獲取自己的好感。筆記本和裡面的文件,很可能都是湯普森刻意安排的,目的就是要打動自己,讓自己通過戶政系統查詢到龐勁東現在的情況。爲此,他甚至用了一招欲擒故縱,讓自己不產生疑心。只有這個解釋,才能說明湯普森的身上爲何帶着槍。至於這槍是怎麼來的,現在已經不重要了。
金玲玲對湯普森說:“你真是用心良苦啊!”
湯普森一字一頓地說:“無論如何,你畢竟是警察,現在請你執行公務,阻止罪犯行兇!”
“作爲警察,我現在要弄清楚你的槍是哪來的?究竟是攜帶入境,還是在本地非法獲取的?”
湯普森沒有回答金玲玲,而是看着龐勁東,問:“你真的敢開槍嗎?”
“湯普森,你應該記得三號高地上死了多少弟兄,所以對我來說這並不是敢或者不敢,而是我必須履行對死者承諾過的復仇。”
“可是在三號高地,我畢竟和你們一起作戰!”
“那是因爲你知道自己不會死!”頓了頓,龐勁東冷冷地問:“湯普森,我救過你兩次,每一次,你都是怎麼對我說的?”
“我……我欠你一條命……”面對強硬的龐勁東,湯普森開始變得垂頭喪氣。
“那麼,我現在要你一起還給我!”
金玲玲一把拉住龐勁東持槍的手,用近乎哀求的口吻說:“你不能殺人!你忘了自己要做一個普通人嗎?如果你開槍,一切就都毀了……”
龐勁東目光仍然堅定的凝視着湯普森,但是手卻微微顫抖了起來。
此時的龐勁東的心理正經歷着激烈的鬥爭,扣動扳機只是一個簡單的動作,但卻意味着他要回到從前的生活,而且再也無法在自己的祖國立足。當年在血腥的叢林裡,安定的祖國的生活是他內心中始終珍藏着的一份希望。但是如果不開槍,就意味着那些已經逝去的生命再也無法得回公正。
“傑瑞!”就在這個時候,湯普森出人意料的大笑起來:“你不能殺我!因爲我掌握着你不知道的秘密!”
“什麼?”龐勁東厲聲問道。
“你的父母是怎麼死的?那次交通事故不是意外,而是人爲的!”
這句話讓龐勁東當時愣在了當場,用難以置信的目光看着湯普森。
湯普森得意洋洋的告訴龐勁東:“本來我不想說,但是現在我似乎沒有別的選擇了。你說的沒錯,我一直都想除掉你,爲此調查了所有關於你的資料,於是一個偶然的機會,我發現了這個秘密。知道嗎,這件事情遠遠不是你想象的那樣簡單。你也不要認爲是黑手黨逼債殺人,絕對不是!你以爲本傑明那個老黑鬼爲什麼救你,基於同情?也不是!”
“告訴我,是怎麼回事?”龐勁東近乎咆哮的說出了這句話。
“我們來做一個交換……”湯普森的話還沒有完,突然被兩聲“噗”的聲音打斷了,他的身體也跟着搖晃了兩下。
湯普森慢慢低下頭看着自己的胸口,那裡漸漸滲出了兩片鮮紅的血跡,就如同怒放的鮮花。他的目光變得茫然起來,臉色逐漸蒼白起來。最後,湯普森沉重的倒在了地上,抽搐幾下身體後,再也不動了。
金玲玲被這突然的變故弄愣了,她定了定神,用近乎嘶喊的聲音質問龐勁東:“你幹了些什麼?”說着,她的眼睛中滲出一絲淚花。那不是因爲湯普森,而是爲了龐勁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