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鳳鳴與楊詩琪躲了起來，不是在親熱，而是不想聽唐旭宸嘮叨。
在這個團隊裡，瞭解唐旭宸的人全都知道，唐旭宸什麼都好，就是有點羅嗦，特別是在關心他人的時候。別說是歐陽鳳鳴，連唐映霞都非常受不了，而且因此沒再像以往那樣纏着唐旭宸。
楊詩琪知道唐旭宸有事跟歐陽鳳鳴談，也就很識趣的離開了。
“老唐，我知道，你害怕我有去無回。”歐陽鳳鳴掏出香菸，先給唐旭宸點上一根。“其實，在我提出來之前，你已經猜到了，知道這是唯一的辦法。就算我沒提出來，你也會提出來。老木與老李沒有過來，小鬼肯定不合適，範華東更加不用說了。我們兩個當中，肯定得有一個人站出來。”
唐旭宸勉強笑了笑，使勁吸了一口煙。
“我不是想充英雄，更不是拿自己的小命冒險。你應該知道，現在的我比以往任何時候更在乎自己的生命。”
唐旭宸點了點頭，表示明白歐陽鳳鳴的意思。
在與楊詩琪結婚之後，雖然歐陽鳳鳴的言談舉止沒什麼變化，但是內在變了很多。不是楊詩琪改變了他，而是他深愛着楊詩琪，很珍惜這個來之不易的家庭。此外，他不再是一個人活着，而是爲自己妻子活着。
“說實話，你認爲我們過去五年過的日子很舒服嗎？”歐陽鳳鳴嘆了口氣，說道，“你在所有人面前都表現得很堅強，也非常堅定，但是你騙不了我，也騙不了老木他們。在我們當中，最不容易的就是你。不管怎麼說，我至少跟楊詩琪同吃同住，老木與老李能偶爾回去看看他們的老婆孩子，哪怕不能跟他們住在一起，甚至不能讓他們發現，也至少知道他們過得還不錯。你呢？五年來，你沒有給李瑞佳打過電話，沒有偷偷回去看他們，甚至從來沒有問過他們的狀況，也許你根本就不知道他們在哪。別人不瞭解你，我卻非常瞭解你，你不是那種能夠捨棄家人的男人。”
唐旭宸嘆了口氣，說道：“不僅僅是我。”
“沒錯，所以這樣的日子早就該結束了，現在就是一個機會。搞定這件事情，你就能回到老婆孩子身邊。”
“我說的不是我。”
歐陽鳳鳴微微一愣，一下沒有明白唐旭宸的意思。
丟掉菸頭，踩上去蹭了兩下，唐旭宸才說道：“我給克里斯蒂安打了電話，情況不像我們想像的那麼樂觀。”
“跟他有什麼關係？”
“確實沒有直接關係，但是我們不能出賣他。”
“出賣？”
“那個女人爲什麼要對付克里斯蒂安？擺明了，通過這種辦法，讓我們無法跟聯邦調查局合作。”
“出賣克里斯蒂安的是格林。”
“不，沒有這麼簡單。”唐旭宸搖了搖頭，說道，“她是給格林發的郵件，而不是給格林打的電話。也許，她給格林打了電話，只是沒打通。總而言之，有理由相信，她已經知道格林暴露了。”
“這……”
“還有，如果只是索要克里斯蒂安的個人資料，你認爲她需要找格林嗎？”
歐陽鳳鳴鎖緊眉頭，然後微微點了點頭。
“可以說，這是一個再明白不過的圈套。”
“問題是，她爲什麼要這麼做？”
“栽贓嫁禍。”
“讓聯邦調查局認爲是我們害死了克里斯蒂安？”
唐旭宸點了點頭，說道：“不僅僅是認爲，還有確鑿證據。只要她足夠聰明，在知道格林已經被我們控制住的情況下，仍然讓格林提供克里斯蒂安的個人資料，還約定了見面地點與時間，就肯定知道，我們不會讓格林去，而會親自前往。就算你裝成格林，落到她手上後也會被戳穿身份。”
“這樣一來，我們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
“要命的是，就算我們知道這是個陷阱，也只能硬着頭皮跳下去。”
歐陽鳳鳴點了點頭，表示明白唐旭宸的意思。
“問題是，我們只能這麼做嗎？說白了，不管她是誰，不管她爲哪個組織服務，我們絕不能跟她合作。”
“那就只能跟聯邦調查局合作。”
“也就是說，在去見她之前，我們就得跟克里斯蒂安合作。”
歐陽鳳鳴點了點頭，說道：“還得爭取到克里斯蒂安的支持與配合。”
“其實，這纔是關鍵所在。”
“他的態度如何？”
“我還沒有提到具體問題。”
歐陽鳳鳴微微一愣，不大明白的看着唐旭宸。
“有個問題，我們一直沒有想明白。”
“什麼？”
“她會用什麼方式對付克里斯蒂安？”
“這是問題？”
唐旭宸看了歐陽鳳鳴一眼，說道：“克里斯蒂安不是尼古拉斯，而且在美國本土，大部分時候在聯邦調查局總部，即便外出也有大批特工陪同。別說除掉他很困難，而且除掉他未必有好處。”
“什麼意思？”
“如果她沒有欺騙尼古拉斯，那麼她的目的同樣是對付‘上帝之子’，也就需要利用聯邦調查局。”
歐陽鳳鳴愣了一下，立即說道：“你是說，她會要挾克里斯蒂安？”
唐旭宸點了點頭，說道：“顯然，要挾克里斯蒂安的辦法只有一個，綁架他的家人，讓他乖乖就範。”
“媽的！”
“果真走到這一步，我們將徹底喪失主動權。”
“而且克里斯蒂安將受到影響，變成不確定因素。”
“沒錯。”唐旭宸嘆了口氣，說道，“我開始給他打電話，就提出了這個問題，而他沒有給我明確答覆。”
“這是很正常的事情。”
“問題是，如果我們無法肯定克里斯蒂安的態度，就無法與她對抗。”
歐陽鳳鳴長出口氣，說道：“顯然，關鍵在克里斯蒂安身上。”
“也在我們身上。簡單的說，就是我們是否信任克里斯蒂安。”
“你怎麼看？”
“我不知道，說實話，我不太瞭解他。”
“這樣的話，你得去找尼古拉斯好好談談。”
唐旭宸微微搖了搖頭，說道：“還不是時候，現在還不能讓尼古拉斯知道。”
“爲什麼？”
“不管克里斯蒂安做出什麼樣的選擇，他的家人都將受到威脅。如果提前採取行動，比如把他的家人保護起來，只會讓那個神秘女人起疑，對接下來的行動產生負面影響，而尼古拉斯顯然不會拖累克里斯蒂安。”唐旭宸嘆了口氣，又說道，“當然，我們首先得在是否信任克里斯蒂安的問題上做出決定。”
“這樣的話，你最好開誠佈公的跟克里斯蒂安談談。”歐陽鳳鳴明白唐旭宸的意思。
尼古拉斯與克里斯蒂安的關係，就如同楊懷烈跟唐旭宸的關係。爲了救出尼古拉斯，克里斯蒂安會做任何事情。同樣的道理，爲了保護克里斯蒂安的家人，尼古拉斯也絕對會做任何事情。
“只是……”
“換個角度想想。”
唐旭宸微微一愣，明白了歐陽鳳鳴的意思，也就掏出了衛星電話。
在等唐旭宸的電話時，克里斯蒂安也在思考這個問題。
雖然對唐旭宸產生了懷疑，但是克里斯蒂安非常清楚，唐旭宸不是恐怖份子，而且不會無緣無故的打電話來詢問一個與反恐行動無關的問題。如果那是必須做出回答的問題，就肯定與現在發生的事情有關。
克里斯蒂安不是笨蛋，很快就想到，他已經受到威脅。
很明顯，唐旭宸在營救尼古拉斯的行動中獲得了新的線索，而且與克里斯蒂安的個人安危有關。
只是，在面對這個問題的時候，克里斯蒂安卻無法做出回答。
手機響起來的時候，克里斯蒂安還在抽菸。
做爲一個重視事業的男人，克里斯蒂安虧欠了家人很多。五年前，在受到冤枉，爲了證明自己的清白，克里斯蒂安跟妻子離婚。當時，他就做出了犧牲。他想給家人補償，可是在被任命爲聯邦調查局局長，接手尼古拉斯沒完成的調查，讓他不得不再次做出犧牲。能否第三次犧牲家人，克里斯蒂安根本不清楚。如果真的可以選擇，他情願犧牲自己，也絕不會讓家人受到傷害。
克里斯蒂安似乎沒有聽到手機的鈴聲，皮蓬走了過來，拿起手機，遞到了他面前。
“其實，這已經超出了你的職責範圍。”皮蓬暗自嘆了口氣，說道，“你相信我的話，我現在就帶人去你前妻家裡，送他們去一個安全的地方，絕對不會讓他們受到傷害，他們不應該成爲犧牲品。”
“不是現在。”克里斯蒂安摁滅菸頭，接住手機，說道，“不管怎麼樣，先搞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
皮蓬微微點了點頭，沒再多說什麼。
雖然克里斯蒂安表現得很鎮定，但是皮蓬知道，他的心情肯定很難受。其實，不管誰處在克里斯蒂安的位置上，此時的心情都不會好到哪裡去。皮蓬很佩服克里斯蒂安，更加同情他。
接通電話的時候，克里斯蒂安又點上了一根香菸。
他不想做出選擇，但是他知道，現在必須做出選擇。當然，他沒有絕望，因爲他相信唐旭宸不會殘害無辜，特別是婦女與孩子。也許希望極爲渺茫，卻不等於不存在，只要還有一線希望，就不能放棄。
希望，真的存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