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想你不要走[]
十一點,鋼琴聲戛然而止,當蕭語焉起身準備下臺的時候,幽黑的雙眸突然定格,眼前站着一個人,石雕般的五官,那微笑如春風拂面,點點的溫暖着她的心窩。
“俊彥!”語焉驚喜地叫起來,“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來看看你!陸飛飛說你在這裡彈琴!”凌俊彥的聲音依然那樣柔和,和這些日子以來聽到的冰冷的、嘲笑的聲音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語焉的鼻子不由自主地有點酸。
兩個人在咖啡廳裡找了個位置坐下,凌俊彥狹長的眼睛打量着語焉,猶豫了一下,還是試探地開口了:“語焉,你瘦了,臉色也不太好……是不是太累了?還是他對你不好?……”他到京城無意中看到報紙上登着滕銳和方晚暮的八卦,他的心就痛了,不知道語焉能不能承受的了!
語焉微微一楞,馬上猜到凌俊彥肯定看到什麼,或者聽到什麼了,她掩飾地一笑:“俊彥,我很好,只是近來沒有休息好……你是不是聽到什麼謠言了?”
“沒事就好,報紙上的八卦不能信的……”凌俊彥似乎稍稍安心了一點,
“嗯,是啊……”語焉忙附和着。
凌俊彥停頓了好一會兒,低低的聲音纔再次想起:“語焉,凌海集團總部搬遷工作基本上已經完成,我過兩天就去美國了,一時半不會回來了,以後可能就定居在那邊了……”
語焉楞了楞,她的鼻子有點發酸,酸得眼淚直往外衝,凌俊彥也要走了,但是她不能挽留他,雖然她也想挽留他,她一時嚅嚅地說不出話來!
語焉的不捨讓凌俊彥的眼底的光亮一閃,試探着:“語焉……如果你願意,隨時都可以跟我走……明白嗎?”
“嗯,我明白的。”語焉的聲音低如蚊子叫。
滕銳的車子停在咖啡廳的門口,他一手扶着方向盤,一手拿了根菸,眉頭稍皺,沒有焦點地望着咖啡廳的門口。從前,即使吵架即使冷戰,只要兩個人在一起,心的感覺就會很近,所以就一直糾纏着,無休無止……
可是現在,心的距離越來越遠!那種就要失去語焉的感覺是那樣強烈!他的心突然就痛了!滕銳急着想和她好好談談,放下他的傲氣和自尊,好好地向她解釋,他一直都愛她,他和方晚暮什麼也不是……
就在這個時候,咖啡廳門口蕭語焉和凌俊彥的身影出現了,滕銳吸菸的手停頓了一下,他皺眉沉思了一下,還是打開車門向着兩個人走去……
語焉和凌俊彥同時看到向他們走來的滕銳,凌俊彥的眼神暗了暗,他以爲這是滕銳來接語焉的;語焉抿抿脣瓣,還沒想出對策,胳膊就已經被滕銳拉着走了。凌俊彥沒有追過去,語焉不敢和滕銳吵,她怕凌俊彥看出什麼來……
而凌俊彥的安靜,總算讓滕銳看出了什麼,蕭語焉和凌俊彥什麼也不是!一想到這個,滕銳的心情就愉快了不少,車子在一個優雅的茶座前停下,滕銳回頭看看一臉冷若冰霜的語焉,微微勾脣,聲音柔和:“語焉,下車吧,我們兩個好好談談……”
“不下車了,我跟你沒什麼好談的……”語焉的話和她的臉色一樣冷。
“好,我們就坐在車裡談也可以……”滕銳努力控制自已的情緒,今天他是想來和好的,不是想來吵架的!他側過身子,稍稍向着語焉傾去:“語焉,其實我知道你和凌俊彥什麼也不是;就像我和方晚暮一樣……”
“你和方大小姐是不是什麼,不用和我說,那是你的私事,我已經不想過問!”語焉打斷滕銳的話,她已經灰心透頂!
“我和她什麼也不是!我們不要再吵了可不可以?”滕銳終於皺起眉頭,加重語氣。
“滕銳,你對我侮辱也侮辱過了!你和方小姐想說是什麼就什麼,想說不是什麼就不是什麼!我已經無所謂……如果你沒有其他事,請送我回家,我明天還要上班!”語焉很冷淡地看着他,語氣生疏。
滕銳看着她疏離,心隱隱地痛着,伸手又拿出煙來,想抽菸。這回語焉什麼話也沒說,直接開了車門,跳下車就走。滕銳扔下手中的煙,跟着跳下車,衝過去一把拉住她,直接扣在懷裡,也不管路人的眼光,脣瓣接着就去探求她的櫻脣,因爲一直以來,他的吻總是能讓語焉安靜下來……
但是這一次,語焉給他的是一個耳光,那一耳光結結實實地打在他的右臉上,發出清脆的響聲,路人驚訝地悄悄地停下來看着這一對吵架的戀人……
滕銳楞住了,震驚地看着眼前的女人,心的疼痛早已蓋過所有的感覺;蕭語焉趁機甩開他的手,走了兩步,招手停下一輛出租車,她跟着跳上出租車,徑自離去,留下滕銳一個人站着……
出租車上,語焉的眼淚終於控制不住地流下來,這個男人太傷她心了,在她親眼看到方晚暮掛在他的手臂上走進宴會廳的時候,在她當衆被王然侮辱的時候,她終於絕望了,她下決心再也不和滕銳糾纏不清了……
第二天晚上的咖啡廳,語焉換好禮服走入大廳,走向她的小舞臺時,一時驚呆了,她的小舞臺上,那架白色的鋼琴周圍,堆滿了紅色的玫瑰花,只在通往鋼琴的地方留下一條小小的通道,上面也是鋪滿了玫瑰花瓣。
是誰?語焉的心頭滿是疑惑,這些日子來太多的奇怪的事情,比如那天晚上的項鍊,這樣想着,她不自覺得擡眼環視了一圈大廳,她的眼睛很快地觸上那一對漆黑的眼睛,只是今天那個眼神似乎與前兩天不太一樣,有一種柔軟的東西在裡面……
語焉倏然收回眼光,稍稍拉起裙襬,跨上那滿地的紅玫瑰花瓣,白色的衣裙紅色的花相映成一道絕美的風景。
滕銳緊緊地盯着臺上美麗的一刻,眼底光彩一片,但是他很快看到語焉冷漠的眼神,淡然的臉色,他的心跟着一痛,眼底的光彩瞬間黯淡下來,一種愧疚和恐慌油然而生……語焉,真得不再理我了嗎?連糾纏也沒有了嗎?
語焉只顧低頭彈琴,卻沒有注意到她的鋼琴邊又多出了一個白色的西裝,一曲終了,耳邊響起掌聲,語焉一擡頭,就看到一雙充滿笑意的邪魅的桃花眼,是徐剛!語焉一驚,馬上就想到那天晚上的難堪,她幽黑的雙眸只是盯着眼前的男人,不知道他又想幹什麼。
“蕭小姐,這舞臺的花很美,人更美,相映成趣……嘖嘖嘖,令人無限遐想……”徐剛並不在意語焉的冷淡,他的桃花眼稍眯,肆無忌憚地盯着語焉看。
“徐先生,這裡是我工作場所,請問你找我有事情嗎?”語焉語氣淡然。
“沒有事就不可以找你嗎?”徐剛稍稍向着語焉俯下身,桃花眼直逼向她,“我聽說你在這裡彈琴,所以過來看看……”
“蕭小姐,怎麼還沒開始彈琴呢?”這時候,領班的聲音在小舞臺邊響起。因爲好一會兒沒有聽到鋼琴聲,領班急急走向舞臺,她很快看到一個男子正在舞臺上和蕭語焉說着什麼,她皺了皺眉頭,上班時間怎麼可以聊天呢?更何況是在那個小舞臺上!
“哦,對不起……”語焉趕緊道歉。
可是就在她道歉的話音剛落,就聽到領班驚喜的叫聲:“徐剛,徐先生?怎麼會在這裡?……哦哦,你是在指點蕭小姐彈琴吧?……”
徐剛微笑地看着領班:“領班小姐是不是不願意讓我指點蕭小姐?”
“怎麼會呢,我們想請你都請不來呢?……嗯嗯……徐先生能不能給我們彈一首?”領班小姐看着徐剛那雙盛滿笑意的桃花眼,竟然有點臉紅。
“唔……”徐剛的眼睛又回到語焉的臉上,他向她眨眨眼,“這就要看蕭小姐願不願意了!”
“哦,你來……”語焉趕緊站起來,把位置讓給徐剛。
徐剛微笑着,很優雅地坐下,眼睛卻一直停留在語焉的臉上,語焉把臉轉向別處,避開他的目光,卻在不經意間又對上大廳雅座上的那一雙漆黑的眼睛,她稍稍皺眉,垂下眼瞼,木然地看着白色的琴鍵,然後她看到那雙修長白皙的手指,在鋼琴上撫過,如行雲流水一般,優美的旋律隨即盪漾在大廳裡……
這天晚上蕭語焉沒有再彈琴,她一直站在邊上看徐剛彈,直到十一點琴聲戛然而止……
“徐先生,謝謝你……我要下班了,再見!”語焉禮貌地和徐剛打個招呼,轉身就要離去。
徐剛一伸手抓住語焉的手腕,人卻依然坐在琴凳上:“蕭小姐,我幫你彈了一晚上的琴,就這樣說一聲再見嗎?”
“快放手,你想要怎麼樣?”語焉皺眉,看着那隻被抓的手腕,“這是公共場合,請徐先生注意身份!”
徐剛狹長的桃花眼裡依然笑意濃濃,他慢悠悠地開口:“我向來不管什麼公不公共場合,只要我願意就行……唔,蕭小姐,陪我喝杯咖啡總可以吧?”
“我……來不及,明天還要上班……”語焉委婉拒絕。
“那麼,蕭小姐就讓牽着你的手腕逛街去?”徐剛依然不徐不急,慢慢悠悠的。
就在這時,一隻大手伸過來,捏住徐剛抓人的那隻手腕,稍一用力,徐剛的臉色微變,抓住語焉手腕的手跟着鬆開,語焉忙收回手……她不用擡頭也知道是誰,果然那帶着磁性的冷冷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徐剛,離蕭小姐遠點,否則我廢了你這隻手,看你以後還怎麼彈琴!”
徐剛眼波一動,那桃花眼隨即恢復笑意:“滕少……呃……我和蕭小姐也算朋友了,呃,我不知道,你和蕭小姐舊情復燃了嗎?那方小姐呢?”語氣雖柔,卻也帶了點刀鋒。
滕銳眼底的黑暗微微涌動,他鋒利的眼神直逼向徐剛,那徐剛倒也不怕,用他的笑意直迎上滕銳如刀的眼神,滕銳的脣角慢慢地勾起一抹冷笑:“不管我和蕭小姐處於怎麼樣的關係,你,徐剛,都別想打她的主意!現在請你馬上離開這裡!”
語焉不想再聽下去,她擡腳想離開小舞臺,這回卻被滕銳抓住胳膊:“語焉,我們談談……”
語焉轉過身子面對着滕銳,臉上帶着微微冷笑:“滕先生,這些花是你送的吧?”接着她稍稍低下頭,擡腳踩向離她最近的那叢花朵,可憐那美麗嬌豔瞬間零落四散……
“語焉!”滕銳的眼底全是陰霾,心又一陣陣地疼痛起來,他慢慢地放開語焉的胳膊,聲音低沉中帶着傷感,“別這樣……”
語焉沒有理他,轉向徐剛:“徐先生,謝謝你晚上幫我彈的琴,我現在決定陪你去喝杯茶……”徐剛的桃花眼裡盛滿笑意,他起身跟着語焉走下小舞臺……
車子裡,徐剛轉頭看看坐在副駕駛室裡,如雕塑一般,臉上一片平靜,沒有任何表情的語焉,微微一笑:“蕭小姐還是放不下滕少!”
“沒有,我和他都已經過去了……如果徐先生還要和我談他,那麼我就下車了!”語焉語氣冷淡,但是她明明感覺自已的心卻在一陣陣地痛。
“好,我們不談他……”徐剛的語氣溫和起來,他沉思一會兒,開口問道,“蕭小姐,下個月我要在大會堂開個人演奏會,下一站準備去維也納……如果蕭小姐願意,做我的主嘉賓如何?”
語焉楞住了,她知道做徐剛個人演奏會的主嘉賓,就是意味着將和他同臺演奏,就意味着成名!從一個鋼琴家的成名過程來講,起碼她可以少奮鬥二十年,而且還可能二十年也仍然一無所成!做他的嘉賓,是多少練琴人的夢想!
“我……”語焉一時語塞,她從來沒想過要成名,她彈鋼琴曾經因爲興趣,後來因爲逃避,現在因爲賺錢!
“你可以先想想,不用馬上回答我……”徐剛臉上有少見的認真,那笑容裡沒有了邪魅。
後來一連兩天,徐剛都準時來咖啡廳,陪着語焉彈彈琴,給她當場做些指點,名師畢竟是名師,蕭語焉受益匪淺……
可是到了第三天,蕭語焉卻沒有看到徐剛,她一到咖啡廳,就被咖啡廳的李主管叫到辦公室,那個三十多歲的精明的女人,今晚對語焉顯然特別客氣,她熱情地招呼:“蕭小姐,你坐你坐!”
語焉一頭霧水,李主管笑笑說:“蕭小姐,有人把這間咖啡廳買下了,把它轉到你的名下……以後這咖啡廳就是你的了,我們這些人都聽你的……”
語焉大吃一驚,近來詭異的事情怎麼這麼多?她楞了好一會兒才問道:“李主管,我不知道……是誰買下的……”
“是滕先生!”李主管笑盈盈的,“滕先生今天白天來過,交待我們配合你……”
語焉的心一跳,那種痛痛的感覺依然清晰地刻在心裡!她垂下眼瞼,好一會兒才啞着聲音說:“李主管,你告訴滕先生,這個咖啡廳我不要,我沒有經驗,也沒有興趣……如果一定不可以,我就辭去這裡的工作!”
“蕭小姐……”李主管驚訝地看着眼前的小女人。
語焉向着她露出一個笑臉,站起身:“李主管,如果沒有事情,我就出去彈琴了……”
這天晚上很安靜,語焉獨自彈完琴下樓,卻見徐剛的車子停在門口,看到語焉出來,他趕緊迎上去:“蕭小姐……”
“徐先生,你怎麼在這裡?”語焉驚訝地看着徐剛。
“咖啡廳裡的人不讓我進去……呃……說是換主人了,主人明確交待過不讓我進去!”徐剛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他心裡很清楚是誰幹的!
原來這樣,語焉也很清楚這是誰幹的!
心情並不輕鬆,更沒心情和徐剛扯,徐剛顯然也意識到這一點,這一次他倒沒有強迫語焉跟着他去喝茶喝咖啡的,他很自覺得把語焉送回小區的門口。
腦子裡一片紛繁複雜,語焉慢慢地走上樓梯,一直在她五樓的門口停下,拿出鑰匙打開門。就在她打開門的一剎那,她再次呆住了,小小的客廳裡坐着那個英俊霸道的男人,而陸飛飛就坐在他邊上的沙發上,正開心地和他談着什麼……
聽到開門聲,客廳裡的兩個人都同時轉過頭來,看着門口。
“語焉回來了!”首先是陸飛飛開心的聲音,接着語焉的眼睛就對了那一雙漆黑的眼睛,那眼底帶着點笑意,帶着點溫柔。
“楞着幹什麼?進來,關上門!”還是陸飛飛的聲音。
語焉這才輕輕嚥了咽口水,慢慢地走進客廳,那個小小的客廳,又多了一個大大的男人,顯得有點擁擠。語焉看看沙發上,除了滕銳身邊的位置,已經沒有地方可坐了。她猶豫了一下,才輕聲說道:“你們聊,我很累了,先休息了……”她一邊說一邊拎着包包往臥室走去。
“語焉,滕銳等了你好久了,你,你,你怎麼這樣啊?”陸飛飛皺眉。語焉只當沒聽見,徑直往臥室走去。陸飛飛偷偷看一眼滕銳,那個英俊不凡的男人,此時眼底全是暗色。
這一回陸飛飛總算開竅了,她從沙發上站起身來,對一臉黑影的滕銳說,“我突然覺得肚子餓了,我下去找個地方吃點宵夜,馬上就回來!”她說着,拎了個包,也不和語焉打招呼,徑自出門去。
聽到外面關門聲,語焉眼波一閃,他回去了!她慢慢放好包包,從櫃子拿衣服,準備洗澡睡覺。可是就在這時,臥室的門打開了,她居然看到那個頎長的身影就站在門口,那麼剛纔出門去是陸飛飛!語焉稍稍皺起眉頭。
“語焉,我們談談……”眼前冷若冰霜的女人,讓滕銳的心隱隱地痛。
語焉沒有理他,只管自已在櫃子裡挑着衣服,可是半天也挑不出一件,她有點心煩意亂。那抹頎長的身影走過來,從背後伸手抱住她,他的臉頰拂着她的髮絲。
“別這樣,滕先生!”語焉身體僵硬着,語氣冰冷,“不要再糾纏了,我已經沒有興趣了!”
“語焉,別再生氣了,以前是我不對……我知道你還是愛我的……”滕銳的語氣失去了原有的鋒利。
“我已經不愛了……”語焉的語氣如刀。
滕銳心輕輕地抖了一下,他轉過語焉的身體,迫使她對着自已的臉:“語焉,看着我的眼睛……說你不愛我了……”
語焉迎向滕銳此時如刀的眼神,她似乎又看到那個晚宴上,那個女人掛在他的手臂上款款而來,還有當時他們臉上的笑容;還有王然的侮辱……,語焉的眼底一片淡然,神情一片恬靜,她靜靜地說:“滕先生,我不愛你了!”
滕銳微微眯起眼睛,但眼底的血色卻依然清晰可見,半晌他才慢慢放開語焉的身體;語焉從從容容地從他身邊離開,拿着她的衣服往浴室走去,在浴室門口,她才轉過身,對着那個站着發楞的身影說道:“滕先生,請你出去的時候,幫我把門鎖上!”
一關上浴室的門,語焉的身體就軟軟地靠在門上,閉上眼睛,好一會兒,她才慢慢起身跨入淋浴房……
當蕭語焉洗好澡出來的時候,滕銳已經走了,陸飛飛卻回來了,正在用審視的眼光看着語焉……
滕銳開着車子,眼底的陰霾越來越重,語焉那種冷漠和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態度,讓他心碎……
那個女人已經離他越來越遠,越來越不把他當一回事,他和她已經不會再像之前一樣,說是分手,其實卻糾纏不清,現在,她和他真正地分手了……當滕銳突然醒悟想要改變現狀時,卻發現已經心有餘而力不足……
時間也就這樣一天一天地過去……兩個人之間似乎真得沒有交集,滕銳後來也去過咖啡廳找她,但語焉幾乎都是對他視而見,只要滕銳稍稍一靠近,語焉就遠遠地繞道而行,那種陌生感終於使滕銳再也不敢貿然侵犯她……
直到那一天,語焉突然接到了李瀾的電話……
那一天,語焉正在上班,電話裡李瀾的聲音一改往日的冷傲,帶着點焦灼:“蕭小姐,我是滕銳的媽媽,我想約你見個面!現在!”她特地強調了“現在”兩個字。
語焉楞住了,這一次見面她又想幹什麼呢?自已和滕銳之間已經沒來往了,她不知道嗎?但語焉還是答應了她,她向領導請了個假,就出去了,依然在那個咖啡廳裡見面。
李瀾看着語焉,比起上回見面似乎略有削瘦,卻沒有上次見面的慌亂和緊張,她很恬淡地坐在李瀾的對面,不卑不亢。
李瀾嘆了一口氣,語氣平靜:“蕭小姐,你還愛滕銳嗎?”語焉一楞,不知道李瀾葫蘆裡賣得什麼藥,她靜靜地看着眼前這個的女人,動了動脣瓣,卻沒有發出聲音。
“我是他媽媽,我做的一切都是爲他好,請你不要怪我……今天我來找你,也是爲他好……如果你還愛他,就幫我勸勸他……這個時候也許只有你能留得下他了……”其實做母親的太瞭解兒子,無論是林曉艾也好,方晚暮也好,她知道在兒子的心裡其實真正愛的人只有蕭語焉,因爲那是兒子唯一帶回家過的女人!
但是李瀾不知道,此時對面坐的女人肚子裡還有她的孫子,只是兩個月的身孕,在蕭語焉身上一點也看不出來,她看起來依然苗條……
語焉聽得一頭霧水,留下他?滕銳要到哪兒去?我還能留得下他嗎?
原來,國家軍委給滕銳這支最精銳的特種部隊的指示是“要把恐怖分子和他們武器消滅在國門之外”。滕銳等軍事專家這些日子一直在精心策劃和部署,並組織了一支六人作戰小組,準備跨境作戰。而這次,滕銳竟然決定親自出師!他需要冷靜,需要忘卻,需要發泄,只有那極度緊張的戰場能滿足他這一切!
滕斌和李瀾得知這件事情後,堅決反對滕銳的決定,他們深知這個任務的危險性!國門之外,代表他們沒有後援;恐怖分子代表窮兇極惡,而且訓練有素,還有精良的武器裝備……隊員有去無回是很正常的事情,更何況滕銳這個人霸道習慣了,根本不會顧惜生命!他們決不能讓自已唯一的兒子去冒這個險!但滕銳心意已決,根本就無視他們反對。
李瀾一籌莫展,她猶豫了好久,終於撥通了蕭語焉的號碼,與對兒子安危的擔憂相比,面子已經顯得不那麼重要了!無論什麼方式她都只能去試一試!
滕銳要出國作戰?語焉一時楞住了,呆呆地看着李瀾說不出話來,原以爲自已對他已經徹底心死了,但是,此時此刻,她的心卻好像被挖空了一樣,全身的骨頭好像一點一點地被抽去,整個人似乎要虛脫了一般。
好久,語焉纔回過神來,她垂下長長的眼睫毛,戰場?如果滕銳不再回來,如果她真得再也見不到滕銳,她該怎麼辦?原來,她還是沒有做好見不到滕銳的準備,往事的甜蜜一點一點地回到腦海,暫時把所有的不快的記憶都沖淡了……
她這才明白,她再怎麼說不愛,再怎麼發誓不再愛了,都是自欺欺人!滕銳在她的心中,已經無可替代!但是,現在的她還有能力找滕銳談話嗎?語焉猶豫了……
特種部隊總部的辦公室,滕銳正在收拾着什麼,王勝站在一邊,想幫忙卻幫不上,只是不斷偷偷地看看他的表情,半天才低聲道:
“老大,這次行動你真要親自出馬?沒這必要吧,我們下面的人能搞定!”
“好久沒有好好練練手了,這次就當練手了!”滕銳看也不看他,半晌才冷冷地。
“可是,哪有主帥親自出馬的?萬一有個閃失,豈不得不償失!”
“閃失?王勝,你在質疑我?找死啊你!”滕銳停下手中的活,看向他,隨手拿起一本書向他砸去,同時怒聲罵道。
“不,不是這個意思……呃,老大,是不是和蕭小姐吵架了?近來火氣這麼大?”王勝一邊接住他砸來的書,一邊笑嘻嘻的,嘴不饒人,他太瞭解這個隊長了。
滕銳拿着第二本書,正揮手準備再砸向他,聽到他的話,扔書的手在半空中停了一下,然後慢慢放下,不再搭理他,他很快地收拾好東西,準備離開。
“如果真是這樣,那就更不能去了吧!”見他心情不好,王勝也不敢再招惹他,看他走到門口了,實在忍不住了,又在他背後輕輕地補了一句。
“王勝,少管我的閒事,把‘家’看好!”滕銳停了停腳步,頭也沒回的、冷冷地說完這句,就繼續大步往外走去,一直到停車場,開了車,飛快地駛離。
手機聲響起,是方晚暮,滕銳皺眉接起。“滕銳,我們見個面,我有事和你談談!”
“沒空!下回吧!”滕銳沒容得她說第二句話,就直接掛了手機。
接着手機再次響起,滕銳明顯露出不耐煩的神色,好一會兒,他纔拿起來,看也沒看是誰,就直接接上,聲音冷漠拒人於千里之外:“什麼事情?”
“滕銳……我……想見你……”蕭語焉的聲音低低的。
滕銳一楞,是語焉!內心一種酸酸的喜悅涌起,腳下的油門鬆開了一點,就是這一句“我想見你!”無論冷戰也好,吵架也好,遠在千里之外也好,他滕銳總是會乖乖地出現在她的面前——這次也一樣,滕銳帶着磁性的嗓音響起:“你在哪兒?”
咖啡廳的一角,語焉靜靜地坐着,如一朵純潔的雪蓮花,滕銳頎長的身影悄無聲息地出現在她的桌邊,他漆黑的眼睛看着她,她如深潭的黑眸也看着他,接着他看到她微微一笑,猶如初見時一樣!太久的冷漠後,這一笑讓滕銳的心都擅抖起來,眼底的柔情無邊無際地蔓延開來,語焉,你終究還是理我了!滕銳慢慢在語焉的對面坐下!
兩個人都靜靜地看着對方,記憶裡好像好久好久沒有這樣安靜過,這樣溫馨過!自從凌俊彥事件後,兩個人似乎就一直在不斷地傷害對方,也許誰都想以這種方式來證明愛依然存在,但是,他們越走越遠,而且,真得很累!
也許,他們早就應該靜下心來,這樣坐着談談……
“滕銳……可不可以不出境?”語焉眼光躲閃了一下滕銳的目光,終於低聲問道。
滕銳眼波微動,緊緊地盯着語焉,好久才說出一句:“你怎麼會知道的?”
“你媽媽打過電話給我……”語焉猶豫了一下,還是說了出來,“她希望我勸勸你不要出去……太危險……”
原來這樣!滕銳的脣角勾出一抹淡淡地笑意,語氣裡的失望明顯:“那麼你呢?”
語焉幽黑的眼眸看着他,半晌才低低地說:“我也希望你不要去……”
“也怕我有危險嗎?”滕銳打斷她的話,盯着她,眼底帶着點戲謔。
“是的!”語焉回答得很清晰,看着滕銳眼底的戲謔之情慢慢消失,她頓了頓,沉思了一下才說道,“其實你媽媽很愛你……你對她好一點吧……”她說得很輕,李瀾對她的排擠、對蕭衍的威脅她沒有忘記,但是作爲滕銳的母親,不能說她不愛她的兒子,僅這一次會打電話給她,就足夠說明這一點。
滕銳眼波微微閃了閃,動了動脣瓣,卻沒有說出話來,這個女人就善良!
“可以不去嗎?”語焉再次看着滕銳,眼底一線期望清晰可見。
“不可能了……箭已在弦上,不得不發……不可能臨陣退縮的!”滕銳的語氣柔和,但是卻很堅定。
語焉眼底的失望流溢而出,她呆呆地看着對面男人剛毅的臉,一時不知道說什麼纔好。滕銳再次勾脣一笑:“你今天怎麼不彈琴了?”
“我請假了……”
盯着語焉看了好一會兒,似乎在揣度着她的心思,滕銳才慢慢開口:“唔……爲我彈一首吧,你從來沒有爲我彈過琴……”
語焉微微一笑,站起身來,往鋼琴走去……
“愛的羅漫史”從她修長的手指傾瀉而下,溫馨浪漫的愛情故事一幕幕在重演,從酒吧偶遇,到浪漫的夏威夷之旅,到空中的禮物,到別墅裡的蜜月……滕銳盯着那一抹鋼琴邊的身影,眼底的柔情似水……
手機聲響起,他看了一眼,掛斷,把手機換成震動……
送語焉回家,車子靜悄悄地停在小區邊的路上,語焉沒有下車,兩個人靜靜地坐着。
“你什麼時候走?”語焉垂了垂眼瞼,輕輕地問。
“明天晚上!”滕銳聲音依然帶着磁性,非常好聽,但此時語焉聽來卻如此刺耳,明天晚上?這麼快?她的心狠狠地跳了一下,鼻子跟着也酸酸的,好久以來,他們把太多的時間花在相互的折磨上,其實愛一直都在……
車廂裡一片安靜,好久好久,滕銳的大手悄悄地伸過來,握住語焉纖細的小手,語焉沒有拒絕,兩個人就這樣握着手,各自靠在自已的椅子上,靜靜地感覺着,從溫馨甜蜜,到風風雨雨,到現在安安靜靜,也許算是一種昇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