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人,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沒有一定的勇氣幹不了這活。
武松以前殺的人,要不就是設計陷阱,要不就是用毒針。毒針刺中之後,他也從來沒有看過那人的臉。這一次不同,縮在牆角的那個俘虜活生生的就在自己眼前,驚恐的表情,彆扭的動作,全都看的清清楚楚。武松懂越語,那人說的什麼他都聽得清清楚楚。
阿榜是個狙擊手,每一槍開出,從瞄準鏡裡看見子彈擊中對手腦袋的感覺,和平時端着衝鋒槍向敵人掃射的感覺完全不同。後一種雖然刺激,卻不會讓人害怕。只要稍微學習和鍛鍊,普通人都敢幹。似這種面對面的殺人,並不是誰都能勝任的。阿榜看的出來,劉文輝對武松格外的關照,讓他不禁都有些嫉妒。
武松手裡的刀就是普通的刺刀,一尺多長,非常合適殺人。他不停的將刀柄在手裡越握越緊,一步步的向着俘虜逼近,冷汗都下來了。那人在求饒,那人不想死。哀怨,驚恐,害怕,可憐,各種表情集中到了一張臉上。他已經縮到了牆角,沒有了退路。
武松擦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水,所有人都在看着他,大家一句話都不說,就這麼靜靜的看着。武松害怕,從心底裡害怕,從來沒有這樣殺過人。但他知道,自己必須做,至少不能讓身後的幾個哥哥覺得他沒種。
已經來到的那人面前,那人縮成一團,在牆角瑟瑟發抖,只露出一隻含着淚水眼睛,看着武松。武松實在下不去手,猶豫了好半天,手都在發抖。那人還在不斷的求饒,聲音都沙啞了,說起話來牙齒打架。
劉文輝不知道什麼時候到了武松的身後,輕輕攥着武松的右手。低沉的說道:“他是猴子,你的家,你的親人全都死在他的手上,你不是要報仇嗎?記住了,對敵人的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忍!”
劉文輝抓着武松的手,緩緩的將刺刀逼近那人的身體。那人想跑,牆角只有那麼一點,兩個人的身體將他完全堵在了裡面。那傢伙年紀不大,估計比武松大不了多少,嘴脣上一層淡淡的絨毛,眼睛清澈透明。在和平年代,肯定是哪個村寨中最淘氣的孩子,現在他成了敵人,成了將要死的敵人。
“你不殺他,他就要殺你!”劉文輝猛然間匕首往前一刺,狠狠的扎進敵人的胸口。
武松僵住了,剛纔還是淚眼婆娑,滿是哀求和痛苦的眼神,就在這一剎那變得猙獰,變得冷酷。這也太快了,武松腦子裡沒有絲毫的反應,任憑劉文輝將刺刀刺的更深,手上都能感覺到從刀口處流出來的熱血。
那人一雙手死死的攥住武松的手,嘴巴張的很大,眼睛瞪着武松。是仇恨,是憤怒,是不甘心。武松想要扔掉刀子逃走,劉文輝卻死死摁住他,轉過他的腦袋,大聲吼道:“看着他!看着你要殺的這個人,只有比他更兇惡,就不會再害怕!睜大眼睛,盯着他的眼睛!盯着!”
按照劉文輝的話做,果然沒有那麼害怕了,反而覺得自己是對的。劉文輝說的對,他們是敵人,是燒燬自己村子,殺死自己父母的兇手,自己不就是爲了報仇嗎?那自己爲什麼害怕?害怕的應該是死在自己刀口下的敵人。
抽出匕首,武松長出一口氣。這是他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殺人。從那一刻開始,他不再是那個十七歲的懵懂少年,變成了一個戰士,一個保家衛國,爲父母報仇的戰士。
“謝謝二哥!”武松的聲音很低,說這話的時候,只是揚起眼皮,輕輕看了劉文輝一眼。
劉文輝微微一笑,伸手摸了一下他的腦袋:“好了!咱麼出發!”
法卡山山勢險峻,敵人從山腳下開始就已經佈置了暗哨明哨,沿途還有巡邏的士兵,可謂是防守嚴密。然而,叢林之中本來就沒有路,敵軍區區一個營,難以防守如此大一片區域,只能在幾個重點位置,安排人手作爲警戒。
梅鬆探路回來了,正如那個死去的俘虜所說,法卡山的敵軍大約一個營,主要陣地修建的山頂,利用以前留下來的坑道和戰壕重新構建了防線。這一次敵人狡猾了很多,大多數人都藏在坑道之內,就連幾門榴彈炮也全在坑道里。附近有重兵把守。
梅鬆一邊畫一邊說:“這一次敵人變得聰明瞭,所有的坑道基本都連在一起,只有一處進出的洞口,就在這裡!”
“虎牙口?”
“對,就是虎牙口!”梅鬆看了武松一眼:“虎牙口,是整個法卡山最險峻的地方,前面就是萬丈懸崖,只有旁邊的一條便道通過,敵人在洞口設置了機槍陣地,兩挺高射機槍,兩挺重機槍,並有十七八個人駐守。”
“奶奶的,看來狗日的變精了!”大牛撓着自己的後腦勺:“這地形,咱們恐怕不好攻!”
劉文輝點點頭:“第一次攻打法卡山的時候,就因爲這個虎牙口易守難攻,讓我們損失慘重,最後不得不調來炮羣,用穿甲彈炸塌了洞口,我們才攻上去,沒想到這夥敵人這麼快就重建起來了。”
“咋辦?還打不打?”大牛沒有主意,劉文輝纔是他們的排長。
阿榜眉頭一皺:“我想知道,他們是怎麼把大炮運上去的?還安置在山洞裡,你們說的那個地方,應該走不了大炮吧?”
幾個人扭頭看着阿榜。阿榜被看的有些慌了手腳:“有什麼問題嗎?”
大牛嘿嘿笑道:“你這小子,每次說話都在點上!老四,再去一趟,按老三說的,摸清楚敵人是怎麼把炮弄上去的,肯定還有別的口!”
梅鬆沒有動,扭頭看着劉文輝,劉文輝微微點點頭,梅鬆這才轉身又鑽進了叢林。大牛衝阿榜伸出大拇指:“你這腦子是咋長的?俺們全都是豬腦子!”
張志恆取笑道:“你如果是豬腦子,豬肯定不願意!”
大牛一時沒有回過味來。劉文輝和武松捂着肚子偷樂。
果然,在背陰處,一處極其隱蔽的地方,阿榜發現了一個新的洞口。這洞口很大,足可以送進大炮。而且此處隱蔽,參天的大樹和幾人高的藤蔓、灌木遮天蔽日。叢林裡瘋長的植物完全遮蓋了當初運送炮車修建的臨時道路,只留下一些時有時無的車輪印,隱藏着枯枝敗葉之下。
梅鬆長出一口氣,順着車輪印發現了山洞。洞口在一處懸崖之下,被趴在懸崖上的植物完全覆蓋,與其他地方沒有什麼兩樣。應該是敵人刻意爲之,爲的就是隱蔽此洞的存在。洞裡有一個班,十個人,沒有重武器。平時這裡很少有人來,這個班非常的愜意。
梅鬆沒有進攻,立刻回來報告這個好消息。大牛一聽,狠狠的拍了阿榜一巴掌:“這次你小子立功了!”轉頭又問劉文輝:“老二,咱們怎麼動手,你就下命令吧!好幾天沒動手,手癢得厲害!”
幾人在梅鬆的帶領下,悄悄潛伏至隱蔽的洞口。一切都做的天衣無縫,幾乎瞞過了梅鬆這樣的高手。劉文輝擡頭看了看天,薄薄的霧氣已經從樹頂籠罩下來,太陽早都過去了,叢林裡黑漆嘛污的視線變得模糊。只有隱隱約約的一點火光,從崖壁下傳出來。
“不着急!咱們先歇歇!天黑再動手!”劉文輝找了一處稍微乾燥的地方,靠在大樹上閉上眼睛。
大牛很無奈,按他的想法,直接上去一梭子,那是個傢伙肯定死無葬身之地。可他說的話這會沒用,劉文輝纔是指揮官。很不情願的坐下,推了推劉文輝:“老二,還歇什麼,動手吧?”
劉文輝沒理他,轉過身繼續睡。大牛討了一個無趣,乾生氣沒辦法,他雖然是大哥,關鍵時刻沒人聽他的。抱着自己的火神炮,窩在樹下生氣。
天終於徹底黑透,懸崖下傳來說話聲。武松聽了半天,說是那些人在聊天。劉文輝將幾人召集過來:“等他們睡着,咱們就動手,能不開槍絕不要開槍,阿榜找自己的位置,牛哥和志恆支援,梅鬆和武松跟我上!”
這夥敵人無所事事,精力格外的充沛,一直到了後半夜這才睡去。劉文輝一揮手,幾個人放下裝備,執行劉文輝的命令。阿榜爬上樹,槍口瞄準山洞的火光。大牛和張志恆就趴在山洞對面,火神炮和手雷已經準備妥當。劉文輝帶着梅鬆和武松慢慢的朝着山洞靠近。
他們的手裡提着刀,儘量不發出半點聲音。洞裡的傢伙們睡的很熟,對於幾人進來完全沒有預料。唯一的一個哨兵,靠在洞口抱着槍也睡着了。梅鬆的苗刀,輕輕一劃,割斷哨兵的氣管,一腳踏進了洞裡。
篝火還在燃燒,已經極其微弱,幾乎就要熄滅了。就在篝火的周圍,十幾個敵人圍成一圈,就想倉鼠一樣咬着同伴的尾巴連在一起。
劉文輝看了梅鬆和武松一眼,三人一起動手。梅鬆用刀,劉文輝用刺,武松的毒針見血封喉。不到三分鐘,依然在睡夢中的十幾個敵軍輕鬆解決。在一具屍體上蹭掉刀上的鮮血,真準備招呼其他人進來。卻發現山洞深處一個影子忽然一閃。
武松一揚手飛針飛出。已經晚了。“砰!”一聲槍響打破了法卡山的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