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來沒見過穆雙做飯,當幾個菜端上來的時候,劉文輝不由的看了看穆雙。
雖然不是什麼山珍海味,看上去賣相也很一般,不過聞一鼻子,味道還是很不錯的。這就是穆雙的家庭,母親走的早,父親的工作一直很忙。再加上老頭子不喜歡勤務兵什麼的在家裡轉悠,從小這個很大的家裡就只有老頭和穆雙兩個人,穆雙的廚藝也就一天天的這麼練了出來。
康成羣還真的來的,手裡拿着一個盒子,進門口看見劉文輝便呵呵笑道:“哎呀!沒想到你小子竟然成功了,可喜可賀,今天就嚐嚐你小子帶來的是什麼酒。”
吃飯自然是從喝酒開始。以前見康成羣的時候,他的話很少,但是今天話多的有點煩人,一邊吃飯一邊說話,說的竟然是棋譜,這讓劉文輝感覺意外。一個是參謀長,一個是後勤部長,這才整個軍區來說都是響噹噹的人物,這個時候他們應該是最忙的時候,幾十萬大軍的一舉一動都要在這兩個人的眼皮子底下,沒想到這兩個傢伙竟然還有心情下棋。
穆萬年看上去也很喜歡,兩個人說的急了,便打開康成羣的那個盒子,倒出來棋子就在一旁的茶几上擺開了。高的劉文輝感覺自己像個白癡。
穆雙微微一笑:“別管他們,幾十年了也沒有變過。”
下一會棋,吃一回飯。一頓飯吃了整整兩個小時,穆雙去廚房收拾,兩個老頭還在爲一步棋爭吵不休。夜已經很深了,穆雙將劉文輝叫過去,告訴他給他安排的房間就在樓上,然後自己就走了。穆雙是一個好女兒,對於父親的愛好,向來都是很容忍的。這恐怕也是幾十年爭鬥到頭來沒有任何辦法的無奈之舉。
一盤棋來來回回下了好長時間,總算是結束了。康成羣的兩個小卒過河之後,橫衝直闖,將穆萬年佈置起來的防線撕扯的七零八落,最後將老蔣逼上了絕路。劉文輝雖然不懂棋,卻看得出來兩人殺的很激烈,最後剩在棋盤裡的棋子不到五個。
勝了一場,康成羣志得意滿:“哈哈哈,今天讓你在你女婿面前丟人了,可別在意。”
穆萬年冷哼一聲,將手裡的棋子一扔:“小人得志,有什麼驕傲的,如果我們擺開陣勢,還不知道誰勝誰負。”
康成羣嘿嘿兩聲:“這你就錯了,下棋就和打仗一樣,依我看今後很長一段時間,再也不會有什麼大規模的戰爭,我這種小打小鬧的戰術才更有用,你說是吧小子?”
劉文輝沒料到,康成羣會突然問自己,一時間不知道怎麼回答纔好。穆萬年搖頭笑道:“我信,現在打仗和過去不一樣了,幾十萬上百萬的人沒有一點作用,一個萬炮齊發,就算你的隊伍再強悍,剩下的也不會有多少,何況導彈滿天飛,動動手就能血流成河,戰爭正在悄然發生這變化。”
康成羣這一次沒有再笑,看着棋局道:“還別說,高建軍很有眼光,我這兩個小卒子就好比是高建軍的那個什麼大隊,簡簡單單幾個人搞的敵國雞犬不寧,根本沒有餘力進攻,我這後勤保障的壓力也減小不少。”
一陣沉默,所有人似乎都在沉思,氣氛有些壓抑。昏黃的燈光下,幾個人的影子拉的很長。劉文輝起身,給兩位首長重新續了茶水,規規矩矩的坐在一旁。這裡沒有他插嘴的份,哪怕你有再多的話,也不能插嘴。這就是規矩,自己就是一個大頭兵,在首長面前胡言亂語是大計。
“小子,你說,現在這仗還能打多久?”康成羣突然問道。
劉文輝明顯有些侷促,這個問題他不好回答。但是看見穆萬年和康成羣的眼光,他砸吧了幾下嘴,覺得這是對自己的考驗,如果回答的好在兩個老頭的心裡,這個準女婿就坐實了,如果回答的不好,能不能抱的美人歸還真不好說。
劉文輝清了清嗓子,搖了搖頭:“不好說!”
“什麼意思?”
“在我看,我們和敵國完全沒有這麼耗下去的必要。”劉文輝鼓足勇氣,他已經算是孤注一擲了:“我是從大戰開始就參加的,從高平一路打到諒山,眼看着敵國的首都唾手可得,如果我軍的坦克師下手,三天之內便能兵臨城下,戰爭也就結束了。”
“可是我們卻退了回來,在老山上和敵人打起了持久戰,如果我是指揮員就會下令衝鋒,將敵人徹底趕出我國地界,哪怕現在我還是這樣想的,敵人的裝備在一開始的時候是比我們強,可是這三四年來,我們也在不斷的改變,何況我們的軍隊勇氣還在,將敵人打回去不是什麼難事。”
康成羣和穆萬年靜靜的聽着,時不時的還會點頭,表示肯定。劉文輝便來了精神。
“我覺得,與其說現在是在打仗,不如說我們是在練兵,全國五六個軍區,每一個在老山都有部隊,在老山走一圈那就是精兵,幾十年沒有打仗,這樣的練兵非常有必要,這恐怕就是首長們本來的目的。”
康成羣和穆萬年對望一眼,再看劉文輝的時候,臉上的表情已經變了,充滿愛和鼓勵。
劉文輝接着道:“就拿我們利劍大隊來說,剛剛組建,便能從全國各地挑選最好的戰士,這與首長們的支持分不開,首長們肯定是已經看到,特種作戰在今後會成爲局部戰爭中最厲害的精兵,只有我們能保持有一支利劍在手,誰也不怕。”
“打大戰,我們有幾十年的經驗可循,局部戰爭對於我們非常陌生,眼下有這樣好的一個機會,不利用絕對可惜了。”說到這,劉文輝停了停,衝着穆萬年和康成羣微微一笑。
康成羣哈哈大笑。既然整個軍區大院都知道康成羣有了一個徒弟,自己的徒弟有這樣的表現,康成羣絕對喜出望外。穆萬年其實也一樣,劉文輝的那些戰績他知道的一清二楚,但是劉文輝的眼光如何他沒有見過,女兒喜歡他不能拒絕,劉文輝今天的表現讓他更加肯定,女兒的眼光真的沒錯。
“小子,他問的是你覺得戰爭要打多久?”穆萬年心裡高興,臉上卻沒有漏出來。
劉文輝淺淺一笑,本不出衆的相貌顯的更加靦腆,完全沒有了戰場上兇狠的樣子:“打多久我也不知道,只要敵人不放棄,咱們就一直練兵有何不可?”
康成羣一拍自己的大腿,發出啪的一聲響:“好!很好!上次見高建軍,那傢伙就是個笨蛋,老想着怎麼把敵人殺乾淨,一點腦子都沒有,我看那個什麼大隊長的應該讓給你。”
劉文輝連忙擺手:“老連長說笑了,我可沒有高團長的手段,交給我大隊就跨了,我們大隊剛剛組建,需要像高團長這樣的人管理,都是各個軍的刺頭,我一個小毛孩子沒把握。”
“哈哈哈!”康成羣笑的更大聲:“知進退,我也就是試試你,如果你一口答應,老頭子還真敢給你一嘴巴。”一轉頭,看着穆萬年:“參謀長,你這個女婿值!”
穆萬年淡淡一笑,再次看着劉文輝。看着康成羣大笑着出了門,這才一臉嚴肅的看着劉文輝:“說實話,你有沒有想過做這個大隊長?”
劉文輝一愣。在老頭的面前說假話等於自殺。劉文輝把心一橫:“首長,我是一個農村兵,本來就是想在部隊待幾年,沒想到來到這裡,一仗下來,我們班就剩了我一個,後來做了排長,有了幾個出生入死的兄弟,再後來連長,直到現在的隊長,我唯一的希望就是盼着我身邊的兄弟能活到戰爭結束的那一天。”
這幾句話,劉文輝算是真情流露。說了穆萬年的痛處。穆萬年也是出生入死過的人,及時年的戰鬥生涯,朋友,親人,兄弟一個個倒在自己眼前,這滋味不好受。穆萬年點點頭:“戰爭就是死人,沒有什麼奇怪的,少死人是作爲將軍的責任,利劍大隊是我軍的一個新東西,希望他能遍地開花。”
夜已經深了,斑駁的月亮將門外照的如同白晝。穆萬年起身,劉文輝趕緊站起來。穆萬年看着劉文輝,忽然間,劉文輝覺得穆萬年老了一些,身子也沒有原來挺拔了。
穆萬年拍拍劉文輝的肩膀:“我把我的心頭肉交給你,好好對她,還有千萬別死在戰場上。”
“是!”
穆雙沒有睡,外面的情況聽的清清楚楚。從康成羣對劉文輝的看法,直到父親最後那句話,每一個字穆雙都聽得清清楚楚。躺在牀上,心裡此起彼伏。一開始感覺高興,說着說着就覺得心裡難受,很快便眼淚汪汪的留下來,將枕頭打溼。
房門被人輕輕的推開,穆萬年看着躺在牀上不斷顫抖的穆雙,知道她沒有睡着。沒有進門,就站在門口說了一句:“你走的路就自己走下去,這麼些年我一直將你拴在身邊,自從你離家出走的那一刻,我明白我的小鳥長大了,他也希望自由,今天給我帶回裡另外一隻,不錯,我還算喜歡,呵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