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松的話勾起了梅鬆的往事。這兩人的名字裡都有一個鬆,境遇也是極其的相似。
山洞中沉默了下來,經過這麼多天的血戰,每走一步都是危機四伏。梅鬆對這一切都是瞭解的,他往武松身邊挪了挪:“六弟,你想聽聽四哥的故事嗎?”
“哎!”大牛瞬間也安靜了下來:“聽哥哥們的,保命要緊!只要咱們都活着,報仇的機會多得是。”
劉文輝覺得山洞中的氣氛太過壓抑,起身拿着槍出來透透氣。今夜是個難得的晴天,微風吹過,涼意襲來,劉文輝將身上的衣服裹了裹。他想起了一首詩,似乎就在嘴邊,卻不知道該從何說起。只記得一句:月是故鄉明。今晚的月亮又圓又大,從沒有見過這樣美的夜色。
蹲在一叢灌木叢裡,擡頭看着天上。腦海中不斷的浮現出自己認識還是不認識的人臉,一個一個清晰的出現在月亮之上。小寶不知道什麼時候,游到了劉文輝的身旁,挨着他盤成一卷,將腦袋埋在最裡面。劉文輝笑了,這傢伙不知道爲什麼,這段時間特別喜歡和他們幾個待在一起,或許他明白即將離別了吧。
劉文輝沒有動它,繼續看着天上。他想起了父親,母親,大哥,大姐還有整天跟在自己屁股後面的小妹。說不定,這會兒他們已經收到武裝部送給他們革命烈屬的牌子。他劉文輝成了全村的英雄,沒有屍體,衣冠冢應該是有的,肯定是村裡墳場中最好的位置。
自己比梅鬆、武松他們都幸運。戰爭這東西總是那麼讓人討厭,不管是殺人的還是被殺的。爲什麼敵國的那些當權者,放着好好的日子不過,要惹出這麼多的麻煩來。既傷害了鄰國也傷害了自己。如果自己能見到他們,一定要問個清楚。
睡意開始襲擊劉文輝。這裡是叢林,晝夜的溫差很大,而且極其潮溼。那些老兵一再告誡新兵蛋子絕,對不能在叢林中睡覺,可是當你累的受不了了,別說打盹,打呼嚕都有可能。劉文輝現在就是在打呼嚕。
他太困了,兩個月來從沒放心的睡過一次安穩覺。不知道睡了多久,感覺自己快要窒息的時候,劉文輝一下坐了起來。小寶綠油油的眼睛盯着劉文輝,芯子一吐一收。是小寶用自己的身子堵住了劉文輝的嘴巴和鼻孔。看着小寶的樣子,劉文輝只能無奈的笑笑。
“嘶嘶!”小寶叫了兩聲,一轉頭轉進了灌木叢。這是小寶的信號,梅鬆可以聽懂,劉文輝他們只知道肯定有什麼事情發生。連忙站起身,抓起衝鋒槍便跟着小寶過去了。
不遠處就是法卡山,這裡依然還是國界。因爲阮偉武的叢林師搗亂,劉文輝他們不能一直往北尋找軍隊,在叢林裡轉來轉去,一路向西走到了法卡山的山下。
法卡山可是一個好地方,山高路險,居高臨下,易守難攻。只要在山頂架設一尊大炮,無論是敵國的邊城,還是我國境內的幾座城鎮全都在其火力覆蓋之下。
法卡山,劉文輝第一個穿越的大山,他們就是從此地進入敵國境內的。奪取法卡山的戰鬥慘烈的很,死的人用汽車拉了兩天。劉文輝認定,這樣的一個好地方,我軍絕對不會放棄。何況這是我們的過境。
小寶就在劉文輝身前一兩米,當他停下的時候,幾聲悉悉索索的聲音就在不遠處響起。劉文輝趕忙蹲下身子,五六個黑影出現在不遠處。他們行動快速,只是一閃身就鑽進了叢林深處。劉文輝本想喊一嗓子,想了想還是算了,自己只有一個人,暴露了對自己沒有好處。
扭頭對小寶道:“去,將其他人都帶來!”
也不知道有沒有聽懂,反正小寶一轉身鑽進了叢林中。輕輕拉動槍栓,看着那五六個人鑽進叢林。劉文輝慢慢起身,剛要跟上去。又一個黑影出現了,這小子走的匆匆忙忙,想必剛方便完,雙手還在腰間,正在埋頭追趕其他的人。
劉文輝瞅準時機,突然撲了出去。那小子完全沒有想到會有人衝出來,雙手一鬆,褲子掉了下來。劉文輝一個掃趟腿打在那傢伙的小腿上,翻身騎上去,一手捂住那人的嘴,三棱匕首架到了他脖子上。
“不許出聲!動一下,要你命!”
一股騷臭順風而來,聞的出來是身下的那小子拉在了褲襠裡。仔細聽聽了沒有任何動靜,劉文輝一把提起那人,還真是個敵人。沒想到會在這裡碰見敵人,劉文輝有種不好的感覺,難道是叢林師又追上來了?敵人想說話,看着劉文輝的刺刀只剩下了牙齒打架。
不等那傢伙看清劉文輝的臉,一掌砍在脖子上。那傢伙眼睛一閉,順着大樹軟了下去。回來的半路上,劉文輝碰見了大牛幾人。這幾人一個個火急火燎,險些和劉文輝撞在一起。大牛已經舉起了槍準備動手,被梅鬆攔了下來。
“你小子亂跑什麼?誰知道那些傢伙會不會還在左右!”大牛很生氣,衝着劉文輝發火。
梅鬆看見劉文輝肩膀上那個光着屁股的傢伙,問道:“這是……?”
“一個俘虜,走,回去再說!”
回到山洞,將俘虜五花大綁。一路的顛簸,他早就醒了。見抓住自己的是六個人,俘虜嚇的都不知道說什麼,嘴裡胡亂的嚷嚷着。
“這狗日的說啥?”大牛問道:“我看還是宰了算了,帶着他累贅!”
武松此時出聲:“他說別殺他!”
“你聽得懂?”大牛有些詫異。
武松一笑:“沒打仗之前,我們和猴子打交道的時間更多一些!”
“很好!”劉文輝一拍武松的肩膀:“問他,他們是幹什麼的?”
那俘虜沒有什麼骨氣,問什麼說什麼。敵人在我軍撤退之後,對我軍窮追不捨。遭受了幾次伏擊之後,雖然躲的遠了一些,還是跟着。從諒山一路過來,他們稱之爲收復失地,實際上就是想要撈一些好處。這小子隸屬於敵軍337師52團。
這個團很陌生,是從緬甸戰場抽調回來的。從諒山一路過來,52團一直跟在我軍身後。本以爲到了法卡山,他們的任務就到頭了,如此好的絕佳地形,我軍豈能放過。讓他們意想不到的是,我軍根本就沒在法卡山駐軍。52團的團長大喜過望,立刻命令一個營越過邊境,進駐法卡山。這小子就是那一個營的士兵。
衆人聽完,劉文輝的表情陰鬱了下來。他不明白,如此好的陣地,爲什麼不駐軍,難道說我軍的那些首長們腦子都壞了。
大牛大罵:“狗孃養的,竟然把軍隊都開過邊境了,這還了得,老劉,咱們去滅了他們!”
劉文輝擺擺手,示意大牛坐下。對武松道:“再問問他,知不知道我軍在什麼地方?”
武松對着俘虜有說了半天,俘虜回答的很乾脆,語速奇快。等俘虜說完,武松道:“他說他不知道,不過他曾經看見,我們的軍隊在羅坪壩駐紮過。”
“羅坪壩在哪?”大牛問道。
不等武松再問。梅鬆一臉的悲傷,淡淡的道:“羅坪壩位於法卡山東南三公里,那裡曾經就是我的家!”
“啥?你家?”大牛站起身,全然不顧旁人的感受:“既然這樣,咱們就一起去。”大牛忘了,梅鬆的整個寨子全都被敵人炸了,村裡老幼除了梅鬆,沒有一個活着的。故地重遊,本就是件痛苦的事情。
找隊伍最好的方法,莫過於問問老鄉,先找到武裝部,自然就能聯繫上自己的部隊。然而這邊境,溝壑縱橫,崇山峻嶺。因爲戰爭的關係,老百姓逃的逃走的走,附近的莊稼都荒了,那還來的人。
梅鬆一笑:“沒事!也該回去看看了,好久都沒回去了。”
氣氛再次壓抑。大牛一腳踢在俘虜身上:“說,是不是你們這些狗日的炸了我四弟的家!我現在就宰了你,替我四弟報仇!”
俘虜沒聽懂說的是什麼,看見大牛手裡的刀子,也明白大牛要幹什麼,兩腳在地上亂蹬,使勁的山洞後面挪。嘴裡不停的說着亂七八糟的話。
劉文輝大聲道:“都他孃的安靜點!要去羅坪壩,就得先過法卡山!繞路得多走兩天,我的意思,咱們上山滅了那羣猴子,你們覺得呢?”
“好!我同意!”大牛第一個舉手贊成。
張志恆愁眉苦臉:“他們有一個營,不是說易守難攻嗎?”
張志恆雖然害怕,關鍵時刻卻從不手軟。這小子是屬驢的,不打他,他絕對不走。大牛一腳踢在張志恆的屁股上:“少廢話,跟着走就是了!”
衆人開始收拾東西,準備出發。阿榜一指縮在牆角的那個俘虜:“他怎麼辦?”
大牛頭都沒回:“老辦法!”
阿榜正要動手,劉文輝拉住了他。從阿榜手裡接過刺刀,看了看旁邊的武松,將刀把放在他的手裡,表情格外的平靜,看着驚恐的俘虜,對武松道:“殺了他!看着他的眼睛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