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伴隨着“啪”的一聲,卻是章仇兼瓊聽到這個消息太過吃驚,一時不察,手中的茶盞摔落於地,片片粉碎。
室內沉默了片刻,從大驚中醒過神兒來的章仇兼瓊“相公,此事萬萬不可,無論如何您得勸住太后”,作爲出身劍南道的官員,章仇兼瓊能走到現在這一步,幾乎他仕途每一次的遷升調轉都與楊妃有關,這十餘年來,由於楊妃的受寵,在其護翼下的劍南道官員日子過的順風順水,縱然當初強勢如李林甫,也對劍南出身的官員未敢輕動,十餘年下來,做官乘心,升官快捷的劍南出身官員們早已將楊妃視爲牢不可破的靠山,楊妃成了他們心中安全的保證,簡而言之,無論楊玉環自己怎麼想,對於這些以劍南道出身官員爲主體的外戚一黨而言,她早已是外戚派系的核心與旗幟,就連楊國忠也不過是楊妃在朝堂中的代表而已。玄宗在時自不代言,縱然現在玄宗已去,楊妃憑藉太后的身份及與當今天子良好的關係,照樣是一柄最爲可靠的大傘,只要有楊妃在,他們就有安全感,他們的身家、前途都與這個女人的地位、身份緊密相連。積十餘年之功,在得到無數好處之後,這個觀念早已深植於外戚官員的內心,而今,他們心中的大樹卻要放棄太后之位做出家做女觀!這個念頭只是想想,章仇兼瓊心中已是惴惴發空,隨之表現出來的激動反應也就在意料之中了。
楊國忠自然知道章仇兼瓊心裡在想什麼,正是因爲知道,所以他才分外惱火,兩三年了,甚至自己坐上首輔之位也已有年餘了,沒想到在外戚黨人的心中依然沒得到認可,“慌什麼!她不還在宮裡嘛!”,心中惱怒之下,他對自己這個胳膊肘子往外拐的堂妹也沒了往日在人前的尊敬,直接以“她”稱之。
“對!對!還在宮中,那咱們這就入宮請見,無論如何……”,亂了方寸的章仇兼瓊正說話間,卻聽一邊的柳無涯開口問道:“相爺,太后可曾說到皇帝大婚選定的女家人選是誰?”。
與方寸已亂的章仇兼瓊相比,柳無涯的鎮定愈發讓楊國忠印象深刻,楊妃既有可能要出問題,那就再找一個出來培養替代,柳無涯的意思楊國忠自然明白,但說到這個時,他心中的怒火卻愈發的大了,“是陳希烈的三孫女,陳希烈這個老翁翁素來與內宮關係不近,太后如何知道她有這麼個孫女?不消說,這也是唐離的主意”。
“陳希烈!”,柳無涯喃喃一句後,擡頭看向楊國忠道:“那相爺可曾進言?太后又是怎麼說?”。
“豈能不進言,我開口提的就是都陽侯楊琦的小女,楊琦雖然爲人勢力,但畢竟是楊門家人,太后對他也素來優容,沒想到他女兒也被太后給否了,說什麼楊柳性格太綿,不適宜統率六宮,又說皇帝大婚,若是女家人選出自楊門必定在朝堂上通不過,介時事情鬧的大了,楊柳不僅入不了宮,反壞了聲名,將來再難嫁人”。
“是了!這就是爲何唐離不舉薦門下官員閨閣的原因,他也知道若是新皇后人選出自唐門官員家中,相公及門下必定也是不答應的,索性就搬出陳希烈來,有他兩派合力,再提前在太后處遞話兒,那陳家小姐已穩佔了八成先機”,言說至此,柳無涯撫掌一笑道:“好心思,好算計”。
“哼!唐離縱然想的再好,僕豈能如他所願?”。
“相爺,此事不可執意反對”,柳無涯的話讓楊國忠一怔:“你說什麼?”。
“此事體大,唐離在與太后言說此事前必定到過陳希烈府上,既然他敢說出口,想必陳希烈對孫女入宮定是點頭同意了”,臉上露出一個譏諷的笑意,柳無涯續又說道:“想想也不奇怪,陳希烈做官數十年就靠着不沾不靠不得罪人才熬到今天,他這樣做固然有好處,但一旦其身死,家族便再無依靠,他那幾個兒子雖盡力培植,卻沒一個能成氣候的。而今既然同意三孫女入宮,打的什麼主意我不說相爺也知道!這可是他家族此後安身之本,若相爺執意反對此事,可是將這老兒往死裡得罪,這老翁翁成事不足,但敗事的本事盡有,若相爺因此與之結仇,這老兒徹底與唐離勾結一處,本屬中立的官兒們與唐門官員同力其心,到那時朝堂上可就……”,說到這裡,柳無涯雖然住口不再說話,但他言語中的意思卻是再明白不過了。
“難道這便同意了不成?”,明明知道對方打的什麼算盤,偏自己還沒辦法拆解,楊國忠心中的憤懣實難言說,自坐上首輔相公之位以來,他何曾受過這樣的氣?但唐離昨天才到京,今天從早上常朝的鮮于琪,到花萼爭輝樓,再到此時皇帝大婚人選的選定,一天之中可謂是處處束手縛腳,此時的楊國忠雖然面上竭力表現出宰相氣度的平靜,但心下實如有火燒一般,也正是在這熊熊怒火之中,他與唐離舊日的那份情意徹底被燎的灰飛煙滅。
“此事還需從長計議!”,柳無涯說話之間,似有若無的看了章仇兼瓊一眼。
鼻中哼了一聲,楊國忠沒再就這個話題說下去,扭頭對章仇兼瓊道:“僕也累了,今日就到這裡吧!章仇大人若是有心,也可到內宮請見好生勸勸太后,畢竟你是劍南道出身的老臣子,又是戶部之首,你的話太后想必多少會聽進去一些”。
章仇兼瓊早就坐不住了,心神不定的他也就沒有注意到楊國忠與柳無涯之間的眉來眼去,聞言當即起身道:“楊相說的是,那我這就去”。
見他要走,心情正自不好的楊國忠也未起身,倒是柳無涯代爲送行,邊走邊道:“章仇大人,太后有意出家之事雖至親家人也不可有半點泄露,否則不說朝堂震動,便是外戚一派也先自亂了,此事切切!”。
“我自省得!”,章仇兼瓊頭也不回的擺了擺手,推開門顧自急急忙忙去了。
看着章仇兼瓊的背影消失在正堂前門的二門處,沉着臉的楊國忠對正在掩門的柳無涯“嗤”的一聲道:“就這麼點膽子,難怪他當初做劍南道節度使時遇着吐蕃人就沒打過勝仗!”。
“章仇好歹是統率過十萬大軍的節度使,他已是如此,相爺門下的其他那些官兒若是知道這個消息,怕更是不堪了!”,說話間走到剛纔的胡凳邊坐定,柳無涯輕輕道:“時至今日,相爺終該知道外戚不足做腹心之靠了”。
聞言,楊國忠面如重棗的臉上閃過一道青氣,眼睛瞬也不瞬的緊盯在柳無涯身上。
受着楊國忠這樣的目光,柳無涯的臉色呼吸卻沒有半點變化,開口之間竟是吟出了兩句自宮裡流出的曲詞:“承歡侍宴無閒暇,春從春遊夜專夜。後宮佳麗三千人,三千寵愛在一身!這兩句詩就是如今外戚官員們出身的來源所在,正是得益於先皇對太后的寵愛,這些個劍南道出身的官兒們才能到達今天的位置,十餘年了,這個念頭早已深入人心,在他們心中太后纔是外戚最大的靠山!至於相爺您,出身受限,竄起太快而根基又淺,在他們心中也不過是替太后統領外戚勢力罷了。平日也就罷了,一旦太后處出了什麼問題,相爺以爲他們還會對您如以前那恭敬聽話?”。
“出身受限!”,這四個字象刺一般扎進了楊國忠心中最不願意讓人觸碰的角落,盯着柳無涯的眼神陡然尖利了幾分,良久之後,強嚥下腹中逆衝之氣的楊國忠才嘶聲說道:“僕是首輔!”。
“相爺出身市井,既不曾參加科舉,又不曾入職幕府,能於兩三載之間登上首輔之位的原因何在?姊妹弟兄皆列士,可憐光彩生門戶。遂令天下父母心,不重生男重生女。相爺聽聽這曲詞,還要執迷不悟不成?”,陡然一聲低喝,柳無涯驀然站起身來,“首輔,首輔又如何?自國朝之初的武德年間到現在,換了個多少個首輔相公?這些首輔相公平均能在這個位置上坐多久?又有多少個首輔相公被黜退,流放,乃至賜死?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政事堂又何嘗不是?但本朝可曾有過被黜落的太后?”,此時的柳無涯雙眼亮的可怕,緊緊迎住楊國忠的眸子,輕搖着食指道:“沒有,一個都沒有!縱然如改唐爲周的則天武后,年老失權之後,仍被中宗皇帝奉爲太后於宮中榮養而終。若沒有了太后,就憑相爺的出身與根基,以爲自己還能坐的穩首輔之位?”。
這一字一句都象一根根針刺入楊國忠的心中,原本放在案几上的手早已由扶改抓,慘白的沒了半點血色,“僕……僕有擁立之功”。
“擁立之功!”,柳無涯的話語冰冷、無情,“相爺莫非以爲憑着先皇靈前的那句話,就抵的過唐離直入羽林大營率軍平叛而後擁立當今的功勞?唐離不僅前有平定廢太子叛亂擁立之功,馬上更會有平定范陽之亂的功勞,他更是當今皇帝潛邸時的老師,且其狀元出身,才名動於天下,這樁樁件件相爺可有一樣能比?滿殿羣臣又有幾個不是隨風而搖的牆頭草,他們豈能看不到這些?如今相爺之所以如此安穩,只緣背後有太后在,某可斷言,一旦太后真要棄位爲黃冠,外戚一黨頃刻瓦解,且其中八成都會到唐離門下搖尾乞憐”。
至此,楊國忠再也忍不住了,揮手扔了手中的茶盞,猛然起身的他手指柳無涯,“放肆!”。
“老爺,老爺!”,先是茶盞碎裂,隨後又有這樣一聲厲喝,在花廳外侍候的下人再不遲疑,擁進屋來,就要去拿柳無涯。
柳無涯臉色冷然,對擁上來的下人視而不見,一雙眸子只是盯着楊國忠。
堪堪等家丁們的手都已捉住柳無涯的臂膀,卻見楊國忠渾身骨頭都被抽了一般的揮手道:“放開他,都退下,非我召喚不得有一人進屋。還不下去,怎麼,我說的話竟沒人聽了!”。
家丁們退下的速度跟他們擁進來時一樣快,等這花廳之中只剩下兩人時,剛纔夷然不動的柳無涯卻緩緩拜倒於地,“某幼來出身貧苦,十二載苦讀,雖有滿腹才華卻連試不第,於京中困頓幾達二十載,若無相爺當日相救,某早該到了城西化人場,骨肉都已被燒成飛灰。焉能有現在的富貴?相爺待我實是救命再造之恩,讀書十餘載,無涯豈能不知恩義二字?良藥苦口,忠言逆耳,適才字字句句雖然難聽,卻是某一片報答相爺之心”。
“我知道,起來吧!”,說話間楊國忠親自上前一步扶他起身,隨後更爲他手斟了一盞清茶,待柳無涯坐定之後,伴隨着一聲蒼涼嘆息,楊國忠才道:“門下不可持,唐離不可動,然則老夫又當如何?”。
“某有兩策,卻要請相爺定奪”,收攏了情緒,放下手中茶盞後,柳無涯又恢復了剛纔的模樣道:“一則,在太后出家爲黃冠之日,相爺即刻請辭,回劍南老家悠遊榮養,如此做一富家翁可得,欲行此策,自今日始至辭官之日,相爺於朝堂上還需避唐離之鋒芒,若能做到示弱講和就更好。畢竟相爺與他有些舊情,這爭執又是剛剛開始,相爺若能做到如此,改日請辭返鄉之後,想必那唐離礙於聲名,當不會做的太絕”。
“僕蹉跎四十載纔能有如此成就,豈能輕言放棄?以僕的年紀,若論榮養,先生不覺得太早了些?”,眉宇間淡淡一笑,楊國忠平靜道:“先生說另一策就是”。
聞言,柳無涯的臉上露出冷然笑意,“相爺既不願避,那就只能逆水行舟,血戰到底了”。
“先生這句話聽着痛快!僕市井出身還怕見血?”,無意識的舔了舔嘴脣,楊國忠似是又回到了數十年前的劍南道,呼朋引伴,長街廝殺是何等的快意,那些場景僅是想想,他心中的鬱悶也消解了不少。徹底放下宰相架子的楊國忠嘿然一笑後道:“怎麼個戰法,無涯你儘管直言就是”。
“在此之前,某卻要問一句,太后處可還勸得迴轉嗎?”。
“我那堂妹自小被寵縱慣了的,她那性子上來,便是先皇面前也敢吵的,如何能勸?時至現在我也不瞞你,太后此次出家不過是故技重施罷了,不同的是,她上次披上道袍是舍了壽王到先皇身邊,而這次重穿道袍卻是爲了從皇宮到唐離身邊,二人如今已是戀姦情熱,爲了唐離,他連家族都可以不要,情勢如此,無涯以爲可還能勸嘛?”,看來楊國忠已是對這個堂妹徹底失望,不惜連這等的私密之事也說了出來,不僅如此,用的更是“戀姦情熱”這樣的詞語,“不過,無涯你以爲僕若將這個消息悄悄放出去,可能斬斷太后的出家之念?”。
“竟是這樣!”,雖然柳無涯盡是個能沉得住氣的,猛然聽到這個秘辛,仍忍不住臉色一變,眼中一閃而逝的除了驚詫,夾雜甚至的還有點點羨慕,而這一閃而逝的羨慕過後,更多的是狠厲的嫉恨,乍聞秘辛,驚異與種種想法夾雜卻也沒衝亂他的大腦,“不可!似這等事我料知道的不過是寥寥數人,這個消息一旦放出,太后不難察覺出是相爺所爲,縱然太后不能,還有個唐離在。這樣以來,縱然相爺能阻止太后出宮爲道,卻也把太后得罪死了,如此不僅便宜了唐離,相爺自己反有殺身之禍,此事萬萬不可!”。
說起來楊妃與唐離有私情的事兒不加上眼前的柳無涯,此前就只有他與楊、唐兩人知道,縱然楊妃身邊的宮人有懷疑,身居內宮的她們也斷然不敢亂說一個字,此事只要一在市井間流傳,楊妃第一個懷疑的人自然就在他楊國忠身上,這個連先皇也敢頂撞的女人若是發起瘋來,再有唐離一邊援手,自己不說相位,怕是保命也難了。“言之有理,然則無涯可有何良策?”。
“適才相爺曾說‘唐離不可動’,此言差矣!唐離不是不可動,而是不可輕動,此人生性良薄卻又好記仇,若是一擊不能致命,反噬必烈。是以相爺不動則以,動則必取其命”。
“殺人?”,楊國忠苦笑道:“以唐離今日身份,此策行不通。自當日遭安祿山刺殺之後,他如今走到那兒都是大堆護衛隨身,如何下手?這不也是你所說的一擊不能致命”。
“我何曾說過是逞匹夫之勇的暗殺?”,臉色冷然的柳無涯淺淺一笑道:“我所說的是乃是設局,一待唐離進局,份屬必死”。
此言讓楊國忠精神一震,俯前了身子道:“願聞其詳!”。
“如今范陽安祿山已是必敗無疑,以此軍功,再加上聖眷,縱然楊相在朝堂上能勝他一次兩次,也無法斷其根本,而在這種種爭鬥之中,相爺與他必然結怨愈深,以此人睚眥必報的生性,斷然沒有輕鬆放過的道理,縱然楊相能不憑藉太后而自立於朝堂,一年、兩年、十年都可以,但二十年之後呢?二十年之後相爺年屆七旬,唐離卻正值壯盛,這結果也無需我來說了,所以相爺若現在不肯退,無論是爲首輔之位,還是爲年老身後考慮,唐離都必須要死”。
“以唐離如今的身份,刺殺自然不可行,如此就只能佈局了,對相爺如今而言,最好佈局的地方就在劍南道”。
“劍南!”。
“是,正是劍南!太后待皇帝大婚之後不是要出宮爲道嗎?甚好,相爺但自同意就是,這些時日無論太后要做什麼相爺都一應允她,如此作爲,只爲求太后正式出宮之前答應一件事”。
“什麼事?”。
“請太后再離紅塵出家爲道之前,回鄉一趟好好看看,畢竟出家是爲棄世!出離紅塵之前回家一趟這也算人之常情吧?再則,太后若出家真是爲了能與唐離一起,其後的行蹤必定受限,再想還鄉怕是不可能了,有這麼個想頭兒,相爺再說的懇切些,我料太后必定會答應”,此時,柳無涯作爲謀士的自信表現的淋漓盡致,這一刻的他竟消了身上半生不遇積下的沉鬱邪氣,反是有了幾分昂揚之態,“太后母儀天下,身份尊貴,此番還鄉總要有朝中大臣陪侍左右,相爺以爲太后會命誰隨行?”。
“唐離!”,此刻說到這個名字時,楊國忠感覺自己的心越跳越快,剛剛喝過茶水的他心裡沒來由的發熱,將盞中殘茶一飲而盡,勉強壓住心火的楊國忠沉吟片刻後道:“擅殺大臣形同謀反,又有太后隨行,怕只怕鮮于仲通沒這麼大膽,如今時間緊急,縱然能換人,怕也不夠時間來收攏那些鎮軍”。
“換人作甚”,看了柳無涯片刻,楊國忠眼神一亮道:“無涯說的是鮮于琪?”。
“正是,鮮于琪得罪唐離及今日常朝唐離一黨對其喊打喊殺之事滿朝皆知,而相爺與唐離的交易卻是私相接手,並未爲人周知,瞅着眼前這空檔,以相爺的身份譴人以唐黨身份廢了鮮于琪何其容易?此事一等做完,即刻着人將鮮于琪送往劍南道”,此時柳無涯臉上的笑容越發的燦爛了,只是這笑容之後的寒意卻怎麼也遮掩不住,“鮮于仲通可只有這麼一個兒子,廢了鮮于琪就是斷了他鮮于家的香火,介時,鮮于仲通雖不免會遷怒相爺保護不力,但對唐離怕不要生食其肉,別說是給他機會報仇,相爺縱是讓他帶兵殺上京城怕也肯了。”
柳無涯說完,花廳內一片沉靜,良久,良久,才聽長吐出一口濁氣的楊國忠輕聲道:“鮮于琪就交由無涯你處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