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風雲日詭

一記耳光雖只用了三分力,卻也把程進源打了個大馬爬,錢來發回身待走,他這位乾親家長嚎出聲,以膝跪地移向前來,雙手抱住錢來發的大腿死命不放,程進源的兩個兄弟程保源、程同源也一齊跪下,只口口聲聲央求着錢來發寬恕,哥三個同時聲淚俱下,竟有如喪栲妣的味道。

雙手叉腰,錢來發怒睜着眼睛,口沫橫飛的大罵不停:

“我一個一個操你們的老親孃,這算什麼?話不明說,前面早擺着一個陷坑,卻人五人六的編出個理由愣叫我去跳,事情講得好聽,是你兄弟混帳糊塗,徇私忘義,講得難聽,就是串連外賊,共同謀命,這樣的親家,結了淨如不結,這像親家麼?哪怕是條毒蛇,人眼見了還能躲能防,親家陰着損親家,卻怎麼個防法?算我姓錢的瞎了眼,錯把你們這一窩子豺狼虎豹當親人,程進源,快放開你的鳥手,別叫我作嘔……”

程進源如何能放走這尊活菩薩?他拼命抱着錢來發兩知粗渾的大腿,啞着嗓子哭叫:

“我該死,來發,我混蛋,我知錯了……來發啊,你怎麼說都行,打死我也甘願,就是千萬別撇下我們一家子……生生世世,我們做牛做馬,也會補償這次的錯失……”

錢來發哼了一聲:

“就他娘到此爲止吧,還生生世世哩,你們還想糾纏老子多久?程家人高明到這步田地,倒是始料未及,我惹不起,總該躲得起吧?”

跪在—邊的程保源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央求邊:

“來發哥,大人不記小人過,你務必得饒恕我們,可憐我兄弟三房,只得寶蛋兒一子兼挑,他要出了差錯,便斷了香菸,我們程家大大小小如何活得下去?決不是明着有坑騙你去跳,來發哥,除開你救得了孩子,還能指望誰啊?”

錢來發憤然道:

“既發生了這樣的事,爲什麼不向我明說?寶蛋兒是你們的命根子,難道我就不疼他惜他?他總也是我的乾兒子呀!可恨你兄弟三個陰着不出聲,掐緊卵蛋死憋,害得我在毫無防範的情形下差一點就着了人家的道,爲了寶蛋兒險不險就把老命墊上,你們這種自私自利,不論親疏的做法,提起來就令我寒心!”

程保源哭着道:

“是我們錯了,來發哥,但爲來爲去,都爲了寶蛋兒,你不看我兄弟三個,也得看在孩子的份上,好歹原諒我們這—遭……”

一直不曾開口的程家老三程同源,也嚥着聲發話:

“來發哥,你這一去,不知道我們兄弟有多悔多愧啊,整日價茶飯不思,坐立難安,怕你有了失閃,也怕寶蛋兒發生不測,這兩天,拿‘度日如年’都形容不周全,要不是爲了‘飛蛇會’那幫子凶神擄了寶蛋兒,撂下的言語太過逼人,說什麼我們亦不敢有所隱瞞,來發哥,我可以向你起誓,我們兄弟晨昏焚香膜拜,日夜祈禱上蒼保佑,打心底盼望你能帶着寶蛋兒平安回來……”

錢來發的形色已經稍見緩和,卻仍悻悻的道:

“孩子出了事,做長輩的當然是急,但急得有個急的章法,哪似你們這麼懵懂迷糊的?不向我問主意,居然全照‘飛蛇會’的指示擺弄,他娘,這不叫遠近不分叫什麼?若是你們早把內情告訴我,還用得我冒恁大的風險、遭這般的活罪?”

程進源仰着面孔,涕淚滂沱:

“來發,來發!你就是我們的老祖宗,若是你還消不了氣,就索性一把掐死了我替你消恨,只要你別撇下我這一家子,我恁情拿這條命向你賠罪!”

說話到這裡,錢來發便心不軟也軟了,尤其內人間影晃閃,一個臉如銀盆的肥婆顫巍巍的搶了出來,衝着錢來發便“撲通”跪倒,懷裡抱的,正是白白胖胖的寶蛋兒,這婆娘先是發一聲乾嚎:

“來發叔呀,你再要不饒人,我也不活啦……”

懷裡的寶蛋兒光景可也湊得巧,竟就在這個節骨眼上稚生生的喊了一聲:

“乾爹…”

幾次出生入死,完全是爲了這個小孽種,那時間,這小子愣是見而不識,活像個三寸呆瓜,眼下卻又機伶起來,知道叫乾爹了,錢來發不禁嘆一口氣,彎腰抱起寶蛋兒,順手把那婆娘——程進源的渾家也扶了一把:

“罷了罷了,你們全家這麼一弄,我還能說什麼?都起來吧,我不再計較就是,但願相同的把戲,不要來上第二遭了!”

兄弟三個抹着滿臉的涕淚站起,程進源還在抽咽:

“我向你賭咒,來發,這輩子我們不會再有對不起你的事,只一次,業已把我兄弟三個煎熬得夠了……”

錢來發搓揉着雙腕間的瘀痕,來在廳中上首位的大圈椅坐下,若有所思的道:

“進源,我們到底是自己人,好說話,沒有解不開的結,但你往深處想過沒有,‘飛蛇會’那邊是不是肯就此罷休,不再糾纏?”

程進源屁股挨着椅邊坐,聞言之下不免膽顫心跳,他向前哈着上半身道:

“莫不成……來發,他們還敢再次找上門來?他們就不怕你抄了‘雙星嶺’的賊窩?”

疏眉微皺,錢來發以一種教訓的口吻道,

“所以說你不是江湖中人,壓根就不懂江湖中事;道上的情況往往是不豁開便罷,一朝豁開就得豁到底,這其中包括了很多原因,譬如顏面、榮歷、得失、利害等等,‘飛蛇會’這次爲了謀你程家、爲了謀我,不但半點便宜不曾佔到,反而落了個損兵折將、灰頭土臉,你想想,這個臺他們能坍得起麼?”

頓了頓,他又接着道:

“當然是坍不起,坍不起臺,就必須把丟失的臉面找回來,否則,往後就甭混了!”

程進源手心冒着冷汗,他使勁把雙手在前襟上揩抹着,邊期期艾艾的道:

“來,來發……這樣說來,呃,事情竟然還不算了結?將來仍會有麻煩?”

錢來發嗤之以鼻:

“了結?我的程大東家,你也未免太天真了,事情不但沒有了結,更且剛剛開始,你等着吧,大樂子尚在後頭呢!”

程進源臉色泛白,惴惴不安的道:

“這卻如何是好?我們是本本份份的生意人,拿什麼去成日累月的對抗那一幫兇煞,來發,難道說,連你的威望也鎮不住他們?”

手摸着層疊的下巴,錢來發神色凝重的道:

“我先時業已說過,事情只要不發生,場面就大多能夠穩住,捅翻了,如果沒有交待,想要馬馬虎虎收場子,就不那麼容易了;進源,人是一口氣,佛是一爐香,這口氣有人咽不下,光靠‘威望’有個鳥用?”

一旁站着的程保源亦不禁憂形於色的道:

“來發哥,這後患不除,我們如何安穩過日子?無論怎麼說,仍得請你想法子解決問題纔是……”

錢來發緩緩的道:

“法子只有—個,而且,相當血腥冷酷,決不是個令人愉快的法子!”

程進源先就頭皮發炸,一股寒氣順着脊樑骨往上延升,他驚惶的問:

“這,這又是怎麼個說法?”

錢來發淡淡的道:

“很簡單,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更其者,我們無妨採取主動,搶先下他們的手,如此—來,則必血刃相接,白骨疊堆,所以這個解決方式十分殘酷,但除此之外,別無他策—一進源,你聽在耳中,大概不很愉快吧?”

何止不很愉快”程進源差一點就哆嗦起來,他強自鎮定的道:

“當真再沒有其他對策了?”

錢來發嘿嘿一笑:

“還可以逃,進源,逃得遠遠的,逃出十萬八千里,只要不被那羣人王找到,餘生仍然逍遙,至多嘛,日子過得驚恐些而已。”

用力在臉上抹了一把,程進源連連搖頭:

“此地是我的老家,祖宗廬墓加上田產買賣全擱在這裡,大大小小又這麼一窩子人,卻叫我怎麼個逃法?生根紮根的所在,要拋也拋不掉啊……”

錢來發道:

“你說得不錯,逃避決不是應付困難的高招,只有面對現實,全力以赴,在艱險中求生存,這樣纔有可能生存下去!”

抱拳作揖,程進源苦笑着道:

“這就全得指望你了,來發,要錢要糧。但憑你一聲吩咐,我們支持到底!”

錢來發眼珠子一翻道:

“這不叫白搭?老子現在既不缺錢、更不欠糧,少的僅是人,能夠陪我上陣拼命的人,大東家,府上能給我幾員這樣的夥計?”

於澀的打着哈哈,程進源窘迫的道:

“來發,你這不是在看我笑話麼?你不是不知道,我開的是錢莊,要找算帳計數的好手,我多得很,但提到動刀動槍,上陣拼命的角色,可就半個也挑不出來,兄弟,你就別吊我胃口,好歹救救我這一大家口吧……”

程保源跟着道:

“來發哥,可憐寶蛋兒還小啊……”

重重一哼,錢來發又火了:

“老二,寶蛋兒是我的乾兒子,我明白,你用不着成天掛在嘴皮子上,拿孩子來威脅我!”

程保源急忙陪笑道:

“你千萬不要誤會,來發哥,我只是有感而發,決沒有別的意思。”

從大圈椅上站起身來,錢來發道:

“我得趕回去了,你們這幾天多加小心,門戶安全要時時注意檢點,有什麼事,着人知會我一聲,我好儘快趕來處理。”

程進源呆了一呆,不由着慌道:

“來發,我的親爹,你這一走,‘飛蛇會’的人來了我們該怎麼辦?從‘泰德鎮’到你那裡可不是三腳兩步就能跨得到,一來一回何止百里?真要出了事,等你趕來的辰光,只怕一切都遲了哇!”

錢來發板着臉道:

“你待要我怎的,難不成住在你家一輩子?”

連連搓着一雙骨凸筋浮的瘦手,程進源可憐兮兮的道:

“要說收債借貨,收利計紅,我有的是點子,談到砍砍殺殺,可就沒轍了,來發,我的好兄弟,你務必替我全家打算打算,不能這麼一走了之,那些亡命之徒,叫我怎麼去應付呀?”

看看也把這家子人折磨得夠了,錢來發清清嗓門,面色嚴肅的道:

“約莫是我前世欠了你們姓程的,今生纔沒完沒了的受你們糾纏……好吧,我說同源,你這會到大門口去,門前那棵老榆樹下有三個頭戴竹笠,身着紫衫的漢子,你把他們叫進來。”

程同源立時答應着飛快奔出廳門,程進源卻有些迷惑的道:

“來發,那三位,是幹什麼的?”

錢來發沒好氣的道:

“幹什麼的?你倒是說說看,他們除了承我之諭拼舍這付臭皮囊來保你一家大小的性命,還能是幹什麼的?”

程進源不但馬上如釋重負,更且喜上眉梢,衝着錢來發長揖到地:

“來發,我的好親家,我就知道你不會舍我全家大小於不顧,我就曉得你是早有計較而故意吊我胃口,看吧,這番你不但恕過了我兄弟的一時糊塗,更且將眼前的護宅人手都安排妥了,來發啊,我程家人這一輩子都跟定靠定你啦!”

錢來發揮揮手,瞪着眼道:

“去去去,少給老子來這一套,上天見憐,我當年卻是怎生一時糊塗結下這門乾親的?”

程進源呵呵笑着:

“緣份早訂,緣份天成哪,來發,可不是單由人就能推脫賴掉的……”

這時,門外—陣步覆聲響,程同源果然已領着三個紫衫漢子走了進來,三人跨入門檻,齊齊摘下頂上的竹笠,異常恭謹的向錢來發行禮,錢來發大而化之的點點頭,一指程進源,道:

“先見過程大東家。”

三個紫衣人又轉向程進源見禮,程進源一邊謙讓,邊打量着錢來發替他找來的這幾位“保鏢”:三個人同樣屬於瘦長的身材,面孔並無特異之處,但在相似的棕黑色臉膛上卻都流露着—股剽悍之氣,這給了程進源某種概念一—待要打殺拼命,正就是此等人物了!

錢來發懶洋洋的道:

“‘三槍成劫’就是他們三個,進源,劫是劫數的劫,可不是豪傑的傑;右邊的叫巫子雄,中間的叫屠無觀,左邊的叫曲還生,三個人是結拜兄弟,功夫都不錯,打今天開始,他們替我負責維護你的家宅安全,假如不出我意料的話,憑他哥三,應該可以擋住‘飛蛇會’的來人了!”

程進忙向“三槍成劫”打拱作揖,十分巴結的道:

“三位英雄這一來到,我們可就放下一千一萬個心了,朝後還盼三位英雄多多費神關照,偏勞之處,自有補報……”

三人中,大概屠無觀是兄長,他面無表情的開口道:

“程大東家這樣說就不對了,我們兄弟前來效命,全憑來發爺的一句話,只要他老人家交待下來,便要我們項上人頭,也不過橫刀—抹,若接受大東家的任何賞賜,對來發爺卻是一種瀆褻,我們兄弟決不能受!”

程進源愣了一愣,趕緊隨風轉舵:

“是,是,我不知道三位英雄與我這位乾親家有着恁深的交情,失敬失敬……”

屠無觀靜靜的道:

“大東家,我們兄弟怎配與來發爺攀交情?來發爺乃是我們再生的爹孃,續命的菩薩,要不是來發爺照顧關愛,我們兄弟便每個生有三顆腦袋,也早叫人拎了去了!”

程進源連聲唯喏,卻內心震動,打這一刻起,錢來發在他的感覺裡益加神聖崇高,凜凜然更有着那等不可侵犯的威嚴了。

伸手拍了拍屠無觀的肩頭,錢來發眯着眼道:

“得了得了,陳年老故事,還提它幹嗎?屠無觀,你兄弟三人給我少說話,多辦事,我親家這裡,就完全交給你們啦!”

屠無觀躬身道:

“來發爺寬懷,除非我們三個人頭落地,程大東家上下如稍有失閃,你老人家儘管唯我是問!”

“嗯”了一聲,錢來發瞅着程進源,皮笑肉不動的道:

“你還有什麼要吩咐的麼?”

程進源尷尬的道:

“別挖苦我啦,來發,事情既已經過你的細心安排,裡外前後一定都顧慮到了,我,除了向你叩頭謝恩,還有什麼好說的?”

錢來發道:

“沒有問題,我就得上路了,這段期間,千萬注意寶蛋兒,在情況未曾明朗化之前,決不可領他出外,如果再叫人家擄持了去,就誰也不敢保證孩子能囫圇着回來!”

程進源一身冷汗的道:

“我知道,來發,我準定記得你的交待就是。”

於是,錢來發向廳中諸人招呼一聲,轉身自去,他的步伐很快,內心卻相當沉重。

燈下,褚兆英神色凝重,狹長的一張馬臉上聚布着陰翳,錢來發則揹負雙手,不停地來回蹀踱,屋裡的氣氛頗爲沉悶。

踱到桌前停下,錢來發拿起鏤着金絲邊的細白瓷杯啜了口茶,皺着眉問:

“焦二順說定了起更時分到來?”

褚兆英點頭道:

“他是這麼再三囑咐我,而且叫我千萬守密,別向任何人提起……”

沉吟了一會,錢來發道:

“歇店了吧?”

褚兆英道:

“早歇了,比平常日提早了個把時辰……大爺,在你出門的當口,城南‘鴻記當鋪’的李掌櫃今天晌午親自來過,說上次借他的五兩銀子,能不能再寬際他一個月歸還?另外,河西的幾家金店銀樓也派人來批金料——”

錢來發不耐煩的道:

“我正在處理要命的大事,這些瑣碎你還來煩我?兆英,你這個大管事真叫越幹越回頭了!”

褚兆英乾笑着道:

“是,但總得稟告大爺一聲……”

窗外,傳來梆子敲響,光景是起更了。

錢來發坐回椅上,喃喃的道:

“焦二順這頭狡狐,這次不知又帶了什麼貨色來喊價了?”

褚兆英小心的道:

“大爺,我想多幾句話,不知能不能說?”

錢來發道:

“有屁快放!”

輕咳一聲,褚兆英湊近前來,放低了嗓凋:

“焦二順這個人,雖然是個包打聽,十足踩盤臥底的貨,但卻也有他的長處,其一,他的消息通常正確快速,少有誤訛,其二,總是把最相關的內情賣給有切身利害的主兒,不會胡亂糾纏,其三,他對大爺你有一份出自至性的尊敬,經常主動向大爺傳送或與大爺有所牽連的情報,多次使大爺你能預爲準備,事着先鞭,這樣一號人物,正是我們的耳目,還缺少不得哩!”

哼了哼,錢來發道:

“話是不錯,然則你也別忘了,這小子收取的銀兩亦不在少數!”

褚兆英笑道:

“大爺,焦二順靠的就是這門營生過活呀!”

錢來發正想說什麼,門房上已響起幾聲輕輕的剝啄聲,他向褚兆英使了個眼色,褚兆英搶上兩步,輕輕發問:

“外頭是誰?”

門外的人沙着一副嗓音迴應:

“老褚,除了我焦二順,還會是誰?”

褚兆英利落的將門啓開,一條細小的身影已閃進屋來,燈光映照之下,來人高不滿四尺,瘦骨嶙峋的身架子,偏頂着個極大的腦袋,腦袋上沒幾根毛,卻梳理得油光水滑,服服貼貼,風火眼下長着朝天鼻,再襯着那張幹黃的臉底子,長像不怎麼可親。

這人一見坐在椅上,四平八穩的錢來發,趕緊端肅容顏,哈腰之下單膝點地:

“小的焦二順叩見來發爺——”

擺擺手,錢來發不大帶勁的道:

“甭他娘假客氣了,焦二順,這一遭,你又揣了什麼‘寶’來啦?”

急步趨前,焦二順陪着笑道:

“好叫來發爺得知,小的已經探到‘飛蛇會’那背後撐腰的主兒是誰了!”

霍然從椅子上坐直,錢來發大睜雙眼道:

“我只有傍黑纔到家,你的消息竟有這麼快法?”

焦二順嘻嘻笑道:

“來發爺不錯是傍黑纔到家,‘飛蛇會’擄人勒索程財主的事情卻已喧騰好幾天啦,這樁公案與來發爺有着牽連,小的知道,所以早用上心,經過一番周折,耗費幾許功夫,終於是把‘飛蛇會’那幕後主使者的身份探了出來!”

錢來發一伸大拇指,讚道:

“行,難怪褚兆英不停誇你,說你是塊材料!”

先向褚兆英投去感激的一瞥,焦二順又道:

“恭喜來發爺你出困脫險,此番爺上‘雙星嶺’,多少受了點折騰吧?”

錢來發忍不住罵了起來:

“我操他個娘,要不是程家人事先瞞着我,又有寶蛋兒拖累着,我倒要看看,是誰受折騰?”

焦二順道:

“容小的說句內心話,來發爺,這一次,固然是爺的本領強,反應快,對付得宜,但好歹也佔了幾分運氣;‘飛蛇會’二十多年不曾與爺你打過交道,對來發爺的一切不僅隔閡,根本就全不清楚,否則,爺的‘連臂藍’就不能適時發揮作用,跟着來的影響就大嘍……”

錢來發頷首道:

“這倒也是實情,不過,由此可見‘飛蛇會’鍾滄那一幫人行事鬆散,籌謀粗略,不是些上得了檯盤,成得了氣候的角色!”

焦二順沙着聲道:

“來發爺說得對,但,在他們背後使壞出點子的這—位,可就大大不簡單了!”

錢來發專注的問:

“這人是誰?”

焦二順明知屋內並無外人,仍然神秘兮兮的四周觀望了一遍,才悄聲道:

“‘鏽刀落魂’司馬馭龍。”

猛一拳擂在桌面上,在杯碟震動中,錢來發惡狠狠的低吼:

“竟然是他!孃的,我早該想到纔對,這老狗,十幾年前的事了,未料他仍舊記得如此之深,不依不饒的還待陰着坑我!”

褚兆英思索着道:

“大爺,焦二順說的這個‘鏽刀落魂’司馬馭龍,可就是十三年前‘九賢堂’那幫子殺手組合的頭兒?”

錢來發悻悻的道:

“一點不錯,就是那幫子殺千刀的釜底遊魂,孃的,十幾年了,魂竟不散!”

焦二順接口道:

“來發爺,如果我記得不錯,事情好像是發生在十三年前的嚴冬,‘九賢堂’收了某個僱主的大票銀子,待要殺害‘黃家集’一爿大油坊的老闆,原因只爲了老闆的親侄兒等不及的準備謀奪財產……”

錢來發恨聲道:

“可不是,記得油坊的老闆也姓黃,是他的另一個遠親聽到風聲,看不過去,輾轉託人求到我,我才伸手管了這樁閒事,你說說,焦二順,換成你,你能不管麼?”

焦二順笑得有點皮裡陽秋:

“當然小的也會管,只不過,卻不大可能一出手就把‘九賢堂’的三名殺手放倒一雙半,跟着在‘九賢堂’其餘的人馬尋仇行動中又活宰了他們一雙半,來發爺,我哪來你這等的大手筆?”

“呸”了一聲,錢來發惱怒的道:

“經過那兩次宰殺,我以爲姓司馬的一干殘餘業已寒了心,破了膽,收攤子回家吃老本飯去了,不想他們卻仍未忘恨,十三年後又鑽出來陰着算計我,真他孃的不是些東西!”

焦二順躬着身道:

“來發爺,這幹人十三年來無消無息,如今甫一出面就衝着你老下手,恐怕也多少有幾分仗恃,你老還是要加小心……”

端起桌上的茶杯,錢來發卻忘了喝茶,目光定定的凝注一點,似已陷入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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