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武道:“楚國鐵匠奉楚王之命,打造了兩把寶劍。一曰干將、一曰莫邪,一爲雄、一爲雌。那莫邪我曾有幸觀之,雖是一把好劍,在我眼中不過平平。論鋒芒論殺人的能力,比起當年我爲蕭南風傾盡心力打造的寶劍,莫邪差得還遠。”
慕容觴奇道:“前輩對自己的作品如此自信,爲何還會提到莫邪?”
碎武繼續說道:“後來,楚國鐵匠打造好乾將莫邪,便被楚王所殺。誰知鐵匠早有預料,便只將莫邪進獻,而私藏了干將。後來其子手持干將,潛入皇宮刺殺楚王。楚王因對莫邪愛不釋手,時常帶在身邊,見有人行刺,便拔出莫邪保護自己。鐵匠之子被侍衛制服,亂箭殺死,血染干將。莫邪觀之,不由泣道:‘你我本是同根而生,今日卻爲外人相互廝殺,這樣活着又有何意思?’莫邪說完,便自裂身亡。一代名劍,就此香消玉墜。”
慕容觴點頭讚道:“世間萬物皆有靈氣,原來奪人性命的兵器也不例外。”
碎武說道:“後來,天上雲舞族的宗主武安侯聽聞此事,甚爲感動,便修復好了莫邪帶回天庭。從此莫邪脫胎換骨,可斬天破地,一代凶煞兆火畢方,也能被她鎮住魂魄,足見此劍威力無窮。”
司冥忽然聽到熟悉的字眼,冷笑一聲,尖長的指甲按進掌心,直到流出鮮血。碎武講到此處,不由嘆氣,繼續說道:“可惜我潛心研究,卻發現以我的能力,很難打造出超越莫邪的寶劍。”
慕容觴聞言說道:“不知前輩有何難處,慕容觴可助前輩一臂之力。”
碎武說道:“楚國鐵匠在打造干將莫邪之時,便知道自己死期不遠,於是滿心哀憤,干將莫邪感受到主人的心情,方纔有了魂魄有了情感。可惜我傾盡一生,也未能打造出一把有靈魂的寶劍。干將莫邪雖是把尋常的武器,我的作品卻難以超越,原因就在此。某日,我在古書中習得一法,只要攝取人類的靈魂,再將其附於寶劍之上,便可大功告成。若是公子能得到世間最好的靈魂,我可以給公子打造一把絕世好劍。畢竟,能夠超越前輩,也是我這個老頭子的願望啊!”
慕容觴笑道:“前輩的要求並不難,只是世間最好的靈魂……恕晚輩愚鈍,還請前輩點明。”
碎武反問道:“那公子覺得,什麼是世間最好的靈魂?”
慕容觴笑道:“最好的靈魂,必是最有雄心壯志的人,他可號令天下,無人不懼、無人不從。”
碎武點頭道:“沒錯,能壓制世間萬物,方纔是萬物之主。”
慕容觴猶豫片刻,問道:“前輩說得,可是龍氣?”
碎武點頭含笑,說道:“孺子可教。”
慕容觴猶豫地問道:“……前輩說得可是當今聖上?”
碎武聽了慕容觴的回答,不屑道:“此人雖是一統神州大地,
功德蓋世,留下千古功名,只可惜世間萬物都逃不過劫難,走不出生死。公子如此才俊,難道未發現這片大地的統治者,輝煌已散、龍氣已盡了麼?”
此時天空更加陰暗,狂風肆虐,風雨欲來,碎武看着窗外,說道:“這世間有一人,性格溫和,才德滿天下,上有驍將名臣的擁護,下有黎民百姓的愛戴,內有官兵與其同甘共苦,外有蠻夷視其爲兇殘猛獸,此人只敗在一件事上——不爲其父所喜愛。”
慕容觴聽碎武一言,心中已經瞭然,於是用茶水在桌子上寫下四個字,問道:“難道前輩說的可是他?”
司冥和葉無方看向桌子上,只見慕容觴用茶水寫下四個字——
公子扶蘇。
咸陽,皇宮內。
士兵戒備森嚴,偌大的皇城,一片黑暗只留幾點燈火,宛如死城一般寂靜。大殿之上燈火搖曳,只見一名女子半躺在狐裘躺椅上。那女子遍身綾羅,插金戴銀,一雙鳳眼雖是微閉,卻擋不住其魅惑人心之態。
此時已是深夜,侍女整齊地站在大殿兩旁。侍女們勞累了一天,已經有幾個支持不住打起了瞌睡。一片寂靜之中,一名侍女推門輕步走了進來,對坐上的美人說道:“盧美人,皇帝陛下已在趙夫人處睡下,您也早點休息吧!”
半躺在上位的盧美人聞言,臉色不佳,眼皮卻是不擡一下,只是淡淡地說道:“知道了,你們退下吧,我自己躺會兒你們不要來打擾。”
衆侍女如釋重負,紛紛退下,忽然傳來一聲清脆的響聲。盧美人睜開眼睛,原來是有人不小心撞到了花瓶,盧美人看着地上一地碎片,笑道:“怎麼了?”
打碎了花瓶的侍女急忙跪在地上,哆哆嗦嗦不敢說話,盧美人坐起身來,豎起一雙柳葉眉,怒道:“做事如此莽撞,要你何用?這麼大個花瓶放在那裡還能撞到,你的眼睛呢?來人,挖去她的眼睛!”
侍女哭喊着求饒,卻被侍衛強拉了下去,盧美人皺眉說道:“好好的心情,都被你們破壞了!通通給我滾下去!”
侍女們正要收拾碎片,聞言急忙退了下去。衆侍女出門後,相互點頭慶賀今日又逃過一劫,紛紛離開這是非之地。原來這位盧美人的脾氣陰晴不定,慘死在她手上的侍女不計其數,只是仗着皇帝寵愛,無人敢管,衆侍女畏懼無比,成日提心吊膽,生怕自己和剛纔那個倒黴的侍女一樣慘遭毒手。
盧美人見衆人散去,便掀開簾子走向內殿,只見帶着紗帳雕花木牀上,躺着一個青色皮膚的妖怪,面目可憎,正是癸丑。盧美人見癸丑臉色不佳,笑着靠在他的身上,說道:“癸丑,今日便是你我大功告成之日,看你這張臭臉,是心情不好麼?”
癸丑見盧美人進來,想起瑤溺等人,不由怒道:“都怪我一時心軟,放了師妹一馬,害得我現在功力損失
了大半,陣法怎麼完成?你我功虧一簣,我能不生氣麼?”
盧美人起身倒了一杯清酒,遞給癸丑,甜甜一笑,勸道:“有我在,你有什麼好生氣的?我已經準備了一個上等妖怪,用他的身體祭獻法陣,何愁陣法不能成功?”
癸丑聽到盧美人已經有了準備,不由點頭讚道:“師妹若有你這般賢淑,我便無所求了。”
盧美人聞言掩嘴竊笑,癸丑從牀上拉起來,推着他走進更裡間,說道:“時辰已到,我們走吧,今日過後,我們便是神仙眷侶。”
屋子正中心用鮮血畫着一道法陣,白骨散落一地,癸丑左右看看,好奇地問道:“你不是說已經準備好了一個妖怪?那妖怪在哪兒?”
癸丑話音剛落,忽然感覺心口一痛,他不可置信地回頭,只見盧美人手握寶劍,一劍穿過癸丑的心房。盧美人看着癸丑不可置信的臉,將劍插得更加深入,笑道:“我的好癸丑,這世間哪兒有比你更好的妖怪?爲了成就我,委屈你了。”
“你——”癸丑氣急攻心,正要開罵,盧美人拔出寶劍,癸丑頓時血濺三尺倒地而亡。見癸丑沒了氣息,盧美人順手將他扔到法陣中心,盧美人看着癸丑慢慢冷卻的屍體,冷笑一聲,說道:“哼,不自量力的畜生,你對我有用我自然奉你爲上賓,若是你對我沒用——這種廢物我爲什麼要留在身邊?這點道理都不懂,真是浪費了你那一身高強法力。待我神功造成,明年清明,我會記得給你墳頭添把新土的。”
盧美人將癸丑放於白骨之中,法陣的正中間,將手中的寶劍插在癸丑心臟處,盤腿坐在陣法之外。盧美人催動法陣,只見月光傾瀉而下,陣法凝聚天地萬物的精髓,流入盧美人身體中。
盧美人感到法力大增,心中竊喜,忽然心神大亂筋脈逆轉,有走火入魔之勢,盧美人心中暗叫不好,想道:我到底一介凡人功力淺薄,以往每次結陣都有癸丑助我。今日癸丑已死,我一人力量微弱難以支撐,難道今日要功虧一簣?
盧美人體力慢慢被法陣消耗,渾身香汗淋漓,漸漸抵擋不住陣法的反噬。盧美人本以爲今日功虧一簣,忽然感覺一道暖流緩緩從身後流淌而來,盧美人只覺身心舒暢,不再如剛纔那般吃力,收斂心神扭頭看去,只見窗外薄紗後面出現了一個人影,盧美人認出此人,不由心情愉悅。待法陣完成,盧美人站起身來走過去笑道:“我等了你許久,你可算是想起我了。”
那人正要進來,忽聽外邊傳來侍女的聲音,“盧美人,陛下忽然急詔,請您趕快過去。”
盧美人聞言不由皺眉,停下腳步,看着外面空蕩的大廳說道:“我知道了,你們先進來服侍我梳洗,我馬上就去。”
盧美人雖是心情不爽,但是皇命難違,只得轉身出去,窗紗後的人影,也慢慢消失在紗帳之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