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自己所住的小院,葉子軒發現門口多了三輛黑色車子,開始以爲是苗姐的手下來換班,可是看到車牌頓時身軀一震,華零零零一,葉子軒的眼睛無形瞪大,放眼整個華國,能夠使用這車牌的人,也就只有名義上最頂尖的那位了。
隨後,他發現四周戒備的人員多了不少,只是都隱藏暗中不爲人所察覺,見到自己和苗姐出現,先是多了一分凌厲,接着又恢復瞭如水平靜,看來一號來了一會,不然守衛不會如此熟悉地形還佔據有利位置,只是這一號過來幹嗎呢?
放了自己,還是宣告有罪?或者殺了他?只是這三種目的,都不需要一號出現啊,隨便打個電話就能解決。
“趙老十五分鐘前來了。”
在葉子軒的念頭轉動中,苗姐靠前貼在葉子軒身邊,低聲一句:“當時保鏢給了我電話,我打回給趙老,向他告知你的位置和舉動,他知道你在留學生樓彈唱,不僅沒讓我催促你回去,反而讓我慢慢來不用急,他今天有足夠時間。”
葉子軒呼出一口長氣:“趙老來找我幹嗎呢?”
苗姐淡淡一笑:“這個問題,我無法回答你。”一號心思,哪會輕易被人所知?
葉子軒點點頭表示理解,隨後就走入院子,一人上來跟苗姐嘀咕幾句,接着就向葉子軒往廚房引去,沒有多久,葉子軒就站在二十多平方米的廚房,門口站着兩個人,裡面有一個灰衣老者在忙碌,動作利索泡着中午沒吃完的玉米粒。
接着,他又把葉子軒中午沒吃完的舊飯,全部從電飯鍋中掏出來,用飯勺一一敲成顆粒,盛放在大瓷碗中,在他的右手邊,還有一條收拾乾淨的小魚,一斤重左右,肉質新鮮,接着,他便將燃氣竈輕車熟路打開,吸油煙機隨之亮燈。
老人長相很是平凡,身材看起來不高大,但眼睛流淌的光芒,給人一種很強大的內在力量,宛如老人與海中的老人,在苗姐的目光示意中,葉子軒馬上意識到,這個老者就是趙老了,他有些訝然後者的舉動,於是忙走到老人身邊道:
“趙老,晚上好。”
灰衣老人沒有轉身也沒有回頭,注意力更多放在面前的食材上,不過臉上綻放一個和藹笑容:“老子《道德經》第六十章說:治大國,若烹小鮮!以道蒞天下,其鬼不神,非其鬼不神,其神不傷人,非其神不傷人,聖人亦不傷人。”
“夫兩不相傷,故德交歸焉。”
利劍似的雙眉,洞察世情的眼睛,開口說話的老人,有着超越世間衆生的平和,他的身材不算高大,但站在那裡,卻有着天人般威儀,:“天龍,你是百年難得的奇才,連阿拉伯語都熟悉,治國如烹小鮮,這個典故,難不倒你吧?”
葉子軒臉上劃過一抹訝然,沒想到老人一來就考驗,不過也沒有太多遲疑,輕聲接過話題:“夏朝時,智者伊尹見商湯是一個賢德的君主,便向他提出自己的治國主張,一次,伊尹見湯詢問飯菜的事,於是就藉機道出自己的看法。”
在老人把一勺植物油倒入鍋裡時,葉子軒又補充上一句:“他說:做菜既不能太鹹,也不能太淡,要調好作料才行;治國如同做菜,既不能操之過急,也不能鬆弛懈怠,只有恰到好處,才能把事情辦好,不然就會難吃的一塌糊塗。”
“甚至作踐了飯菜。”
灰衣老者聞言轉過身來,看着恬淡的葉子軒,眼裡多了一抹光芒:“不錯,回答的很全面,雖然得了一些助力,但知識淵博底蘊深厚,心性堅毅如剛,並有着樂觀向上堅忍不拔的精神,難怪小小年紀,武道和事業便達到如此高度。”
他的聲音仍然沉實,彷彿沒有情感波動一般,但流露出來的語意卻讓葉子軒牽動嘴角,擡眼看去,只見灰衣老人面帶微笑的看着自己,一幅很有興趣:“謝謝趙老讚譽,小時候無聊,多讀了幾本書消遣,所以恰好記得這個典故了。”
“還懂得謙虛,很難得啊。”
灰衣老人臉上掠過一抹讚譽,隨後轉回身去烹煮那條小魚:“老子說的沒錯,治國確實如烹小鮮,不僅油鹽醬醋料要恰到好處,火候也必須拿捏到位,最重要的,煮小魚,不能多加攪動,多攪則易爛,看看,任何環節都不能出錯。”
“烹一條小魚,就如刀尖上跳舞,很是艱辛啊。”
葉子軒嘴角微微牽動,聽得出老人言語中蘊含一股深意,可一時不知道他是什麼意思,所以沉默着沒有迴應,隨後,老人又輕聲一句:“只是我雖然知道,煮小魚不能多動,可有時候,因爲油,因爲火,因爲心情,你又不能不動。”
“不動,它可能就焦了,可能就糊了,最後整條魚就毀了。”
葉子軒點點頭:“有道理。”
此時,放入鍋的小魚煎了一面,灰衣老人用鍋鏟小心翼翼把它翻過來,讓另一面承受熱油和滾燙,同時嘆息:“攪動它,或許這魚會爛,口感會變,味道也不如人意,甚至骨肉破碎混成一堆,可它終究還是一條魚,還能入口對不?”
翻過來魚兒,也不知是老人有意爲之,還是天意巧合,魚尾粘鍋扯掉些許皮肉,有些零散,葉子軒多少能知道老人的意思,神情猶豫了一下笑道:“煎小魚,有時候避免燒糊確實不得不攪動,可也不能爲了避免燒焦就時不時翻動。”
在老人安靜聆聽中,葉子軒咳嗽一聲:“左動一下,右翻一下,一百條魚也無法煎好,更不可能煎出色香味俱全的水準,總是需要一個平衡點,攪來攪起,或許永遠都不會讓魚燒焦燒糊,但也永遠無法煎煮出贏得大家讚賞的好魚。”
“對我來說,焦一點,糊一點,也比一團骨肉混合要合口味。”
難得有機會跟一號面對面,還是這樣的單獨相處,葉子軒硬着頭皮把話說完:“也許你內心想要煎出一條好魚,可有時候方法不對頭,很容易好心壞了鍋中的魚,當然,這只是子軒的個人看法,論手藝論水準,趙老比我豐富很多。”
“這魚最後怎麼煎,依然是趙老說了算。”
老人習慣性翻鏟魚兒的手,微微停滯了一下,隨後笑了起來:“有道理。”接着又感慨一聲:“這世道看來還真是屬於你們年輕人的,有理想,有熱血,有衝勁,看着你們青春活力飛揚跋扈的樣子,我都恨不得自己年輕上四十歲。”
“那樣,就可以跟你們在一起,享受這幸福時光了。”
葉子軒臉上揚起一絲笑意,聲音帶着一股子恭敬:“年輕確實不錯,代表着活力和青春,可有時候也代表着氣盛和輕狂,比如衝冠一怒的我。”他不忘記擺正自己的態度:“仗着家裡的庇護,身手的強悍,捅下這樣一個天大簍子。”
“給家人和爺爺帶去困擾,還讓他們整天擔心自己。”
葉子軒涌現一抹歉意:“想到這裡,子軒心裡就愧疚啊。”
老人微微挺直身軀,側頭看着身邊的葉子軒:“在很多人眼裡,你確實捅了天大簍子,但在我眼裡,你只不過是做了男人該做的事,撇開我的位置和身份來說,我對你此次行爲要豎大拇指,華國太缺少你這種以血還血的好兒郎了。”
他伸手一拍葉子軒的肩膀:“現在整個華國上下,對內對外,不是小忍顧全局,就是中庸平亂事,再激進一點,也只是以柔克剛或者軟刀子捅人,十年了,從沒見過你這種熱血的兒郎,我發自內心的欣賞,你骨子中的彪悍和鐵血。”
葉子軒微微訝然,還有一抹感動:“謝謝趙老。”
他還以爲老人會把自己狠批一頓,捅出大簍子讓他和國家收拾,卻沒有想到他不僅沒有責罵,反而很直接告知力挺自己,葉子軒要說不感動那是不可能的,隨即,他又見老人輕輕擺手道:“這沒什麼好謝,這是我內心的真實反應。”
“欣賞就是欣賞,我沒必要說好話討好你。”
老人言語很是堅定:“再說了,整件事情,你沒大錯。”
葉子軒咬着嘴脣:“謝謝趙老厚愛,可這次殺了人,禍不小,趙老,需要怎麼處罰我,你就怎麼處罰我。”
“這魚怎麼烹,並非我一人說了算,如果是我說了算,我不僅馬上給你自由,還會給你加官進爵。”
灰衣老人哈哈大笑起來,手中一點香氣騰昇的小魚:“我還是需要顧慮其餘人意見,所以儘管我覺得你沒錯,也全力周旋此事,但還是需要做一些事來調和,天龍,你離開華國幾個月吧,等徐洪剛一案的風頭過了,你再回來京城。”
“你留在華國,很容易刺痛他們的心,事情就會無休止的糾纏。”
他的聲音不知不覺低沉起來:“而且留在華國,很容易被他們鎖定你的行蹤,這些天你也見到了,小苗他們每天揪出多少徐家派來的跟蹤者?如非我在你身邊安排了足夠的力量,加上我的威望和京大地位,只怕那些人早對你出手。”
老人又補充一句:“**正在醞釀和博弈,可以預見會越來越烈,所以你現在留在華國不安全,難保對方會失心瘋,離開幾個月吧,一是避避**風頭,二是保證人身安全,需要我派人保護,還是帶着你的手下走,由你自己決定。”
葉子軒微微一怔:“離開華國?去哪裡?”
“去哪由你自己決定,我會秘密讓人送你出去。”
老人隨後一指快要煎好的小魚笑道:“魚,該出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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