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醫德!作爲一個醫生,一箇中醫從業者,首當其衝最爲重要的是醫德。一個醫生沒有醫德還能指望他爲民服務?懸壺濟世?”
“什麼叫作醫德?不欺詐病人謀求利益是醫德,不坑害病人身體健康是醫德,不誣衊嫉妒同行是醫德,不挑選病人同樣也是醫德!”
“你們仔細想一想,如果,如果是你們生了病,去找醫生看病,而那個醫生居然嫌棄你身上髒,嫌棄你長得醜,或是嫌棄你沒有錢,你又會是一個什麼樣的想法?會不會感到沮喪?會不會心生怒火?會不會想要找塊轉頭拍死他?”
衆位同學慚愧地底下頭,幾個面子薄的女生臉上更是泛起了羞紅,已然是爲自己剛纔的行爲感到後悔。
秦赫繼續神色嚴肅的說道:“今天這是第一次,我原諒你們。如果誰再有下次,那麼請離開二年級一班,我不教缺乏醫德的學生。”
“秦老師放心,我王江保證,從此以後不會做違背醫德的事!”
“我也保證!”
“我也是!”
“……”
就在這時,剛纔那個少年再次出現在衆人的視線之中。
他正扶着一個看上去瘦骨嶙峋、年紀約莫四十多歲的男人,頭髮蓬鬆、穿着邋遢,完全跟乞丐沒兩樣。
兩人亦步亦趨,男人每一次擡腿都顯得極爲吃力,走在寒風中,單薄的身體像是隨時都有可能倒下。
隨着二人走近義診攤位,更加濃烈的惡臭味四散開來。
雖然好幾個女生聞到這種味道都一度噁心想吐,可臉上那種嫌棄以及厭惡的神色全然消失不見,有的只是笑容。
少年扶着男人走到秦赫面前,問道:“我爸這樣還能治麼?”
秦赫仔細的打量起男人,只見他滿臉面色枯黃沒有任何生氣血色,眼珠渾濁,精神萎靡,十分虛弱,就覺得不妙。
“先坐。”秦赫指了指他們倆身前的凳子說道:“這位先生,你張口說話試試。”
男人按秦赫的指使,坐下來跟秦赫面對面,張嘴說道:“大夫。”
秦赫鼻子輕輕一嗅,血腥臭味撲鼻而來。
“把手給我。”
秦赫皺起眉頭,仔細感受着男人的脈搏。
又是胃巖!
秦赫看向男人:“兩天沒吃東西了?”
男人一愣,吃力的點頭。
旁邊少年見秦赫一語中的,眼神中升起一絲希望的問道:“能治麼?”
秦赫搖頭,少年瞬間面色再次變得陰沉。
但是秦赫又立即點頭,這就讓所有人都摸不準了。
少年皺眉再次問道:“到底能不能治?”
“你這是胃癌晚期,精氣神根基已散,不過剩餘三兩天的陽壽。如果要治,五成把握,如果失敗當場喪命。”
秦赫的話並沒有讓男人因爲知道將死的消息而感到恐懼,反而是露出一絲欣喜之色。
他早就收到醫院傳來的“死亡通知單”,半個月前,醫院就勸其退院,不再接受其繼續住院,這就說明了他已經病入膏肓,而且這幾天他腹部傳來的腫痛感越來越強,並且已經吃不下飯,他就知道
自己快不行了。
眼前這個小醫生說他有五成把握,別說是五成,就算是一成把握,他也不會放過,也要搏一搏。
死馬當活馬醫,醫好了自然是皆大歡喜,即便失敗也不過是早兩天走而已,沒有其他損失,完全值得一搏。
他盡力加大自己的聲音,說道:“我治!我治!”
秦赫沒有作聲,目光上下打量着男人。
旁邊的少年一看,趕緊挪開身下椅子。
噗通!
他居然跪了下去,當着衆多人的面,直接就跪在秦赫面前。
眼神堅定地望着秦赫,說道:“我們的錢已經花完,沒有半分錢,只要你救我爸,我做牛做馬報答!”
秦赫苦笑出聲:“我想你是誤會了,我沒說不幫你父親治病,也沒說要收費,你看我後面這橫幅,今天是義診,就算不是義診我也不會見死不救,我剛纔只是在看你父親現在這個情況能不能經得起折騰。所以你先起來,我不需要誰給我做牛做馬的。”
少年卻仍舊跪在地上,眼神十分堅定,說道:“我說過的話一定算數。”
男人也跟着用力說道:“我兒子說得沒錯,您能治好我的病,就是我的恩人,我這把年紀不能作出什麼報答之舉,我兒子替我,天經地義。”
見兩父子這般固執,秦赫一陣無奈,也只能隨他。
再次看向男人,問道:“你確定你要接受治療?過程可會很痛苦,而且結果……我已經說過了。”
男人點頭,看向少年:“我確定,兒子,你聽好,如果我的治療失敗,你不許追究這位醫生的責任,明白嗎?”
“是!”
“那行,你把上衣全部脫掉。王江,來給銀針消毒,龐牧,準備熱毛巾。”
聽到秦赫的招呼安排,兩位同學屁顛屁顛地就湊了上來。
他們知道,這並不是秦老師自己想要偷懶而讓他們做這些雜活,而是在給他們實習的機會。
“王江,讓我來!”嚴可可也跟在他們後面,衝他眨巴着眼睛使眼色。
王江明白她的意思,順勢問道:“呃……秦老師,您看,要不今天就讓班長來……”
“可以!”
秦赫沒時間也沒精力理會這些細節,不論是哪位學生來做,都可以。
所有準備工作做好,秦赫帶着病人走到義診攤子前面的一塊兒空地上,周圍被所有同學圍繞成一個圈,如此近距離的觀摩機會他們可不會放過,當然,他們也都特地注意了距離,跟秦赫騰出較大的一塊地方,足以不影響到他治療。
男人按照秦赫要求,赤着膀子坐在靠背椅子上,儘量後傾,將這個肚子都挺起。
秦赫洗過手之後便從嚴可可手裡選取四根兩寸長的短針,走到男人右側。
突然擡手出針。
動作之快,快如閃電。
轉瞬間,三根銀針就刺在男人的肚子上,肚臍左右兩寸的天樞穴各一根,肚臍上四寸中脘穴一根。
而最後一根秦赫則是還捏在右手中。
左手在男人腹部上下左右往下摁,像是在尋找什麼。
“呃……”
隨着男人喉頭剛發出一聲呢喃,秦赫的銀針就立即落在左手剛剛的揉捏處。
秦赫沒有停下手裡動作,大拇指跟食指極爲熟練的捏在銀針上端,一提一泄。
“呃……呃……”
男人臉上開始變得痛苦,一步步面目猙獰,手腳也變得不安分,開始震顫。
“讓開!”秦赫轉頭向男人正面對着的同學招呼着。
同學們惑然不解,可還是很快就讓到一邊。
男人枯黃的臉色變得漲紅,嘴裡更加大聲地哼哼唧唧。
幾秒過後,他再也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突然仰頭向前。
“哇誒……哇誒……”
兩聲嘔吐,卻是乾嘔,並沒吐出任何東西。
秦赫掉過頭,再次從身邊嚴可可手裡拿過一根銀針,向着男人背脊處大椎穴刺去。
終於,男人再次衝前一吐。
“哇嘔……”
一大口黃水脫口而出,濺了兩米多遠。
“還好秦老師提醒得及時!”站在旁邊的龐牧一陣後怕的拍拍心口。
“當然,咱們秦老師是誰?連杜南燭那個傢伙都輸給他了的。”王江一陣馬屁拍上。
“可是,這個病人也是胃巖,怎麼跟那天的比試時的胃巖病人的表現不一樣呢?”
“可能是病情不一樣吧,你看這地上的膿水,肯定比那天的病人嚴重多了。”
“……”
男人的嘔吐沒有結束,緊接着,又是一口,還是黃色的膿水,只不過這次的膿水裡摻帶着一團烏黑,這是濃血。
“嘔……”
又是一口,這回吐出來的是烏黑夾雜着稍稍淡一些的血液。
廢血跟膿水被排了出來。
秦赫沒有繼續任由他嘔吐,快速伸手將針一根根提起。
男人比之之前更加憔悴了許多,嘴脣已經是變得透白,渾濁的眼眸已經徹底散了神,大冷天赤着膀子出了一身大汗,像塊抹布的頭髮看上去更像是一大綽動物鬃毛似的。
等他大口的喘息漸漸平復,秦赫這才摸向他的手腕,再次切脈。
過了半分鐘,他一直皺起的眉頭終於放鬆下來。
如釋重負般深深呼了口氣。
別人不知道秦赫是怎麼了,但他自己確是清楚明白的很。
最危險的一關算是過了。
是的,別看秦赫神情專注,可他心底也不是很有把握,這個病人不比之前與杜南燭比試時的病人,雖然都是胃巖,但這個病人病情更重,身體情況要糟糕很多,如果不給他進行治療,最多還能活三天。
他的身體不僅僅只是胃部有問題,其他部位也都很虛弱。
極有可能就在剛纔這次嘔吐中直接斷氣。
還好,他的運氣好,命不該絕。
還好,秦赫的運氣也不錯,不該失敗。
“龐牧,給病人擦身子。”
聽到秦赫吩咐,龐牧毫不猶豫的就走了上去,拿起乾毛巾認真地擦拭着。
過了十分鐘後,秦赫再次從嚴可可手裡接過三根五寸長針,準備繼續下一步,最最關鍵的鍼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