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成滿臉陰沉,何纖兒更是滿腹怨氣。
只不過他們都服了雲紫洛喂的“毒藥”,誰也不敢玩花樣。
“轟!”一聲響雷在天邊炸開,滾滾烏雲裂開一道口子,“嘩啦啦”一陣響聲,一場傾盆大雨就此拉開了序幕。
雨來得急而快,豆大的雨珠打在屋檐上,很快就匯成了一條條水柱流下。
整個祥龍客棧的一樓大廳,立刻陰暗了下來。
雲紫洛眯起杏眸,在廳內掃視一圈。
大廳內擺了三張圓桌,九張四人對桌,除了牆角一張桌子只坐了一人外,其餘的桌上全都坐滿了人。
看樣子大家都是來避雨的,身邊帶着行李,臉上形色匆匆。
雲紫洛與姚玲玲往那邊桌子走去,何纖兒比她們動作更快。
她在馬車上綁了大半天,早就累得受不住了,一個千金大小姐,哪裡受得住這樣的苦楚?
“喂,你能不能把位置讓給我們?”何纖兒拍了拍桌子,毫不客氣地朝裡面那人問道。
男人着一身雪白的長袍,上繡淡淡的玉白碎梨花花紋,趴在桌上,臉對着裡壁,似乎睡着了,並沒理會何纖兒。
何纖兒的口氣越加不耐煩了,“行不行啊?我們一行不止四個人!”
雖然她這次苦頭吃大了,可一出京城,那種久違的優越感便回到了身上。
看着她發嬌貴小姐的脾氣,樓下的人都朝她看來。
雲紫洛邁步過來,將男人對面的長凳子拉開,對姚玲玲道:“你坐裡面。”
兩人坐在了男人對面。
何纖兒見她們坐了下來,強忍住怒氣,也不管車伕跟魏成了,一屁/股坐到男人旁邊。
車伕將魏成的輪椅推了過來,自己則熟練地找掌櫃小二買晚餐去了。
雲紫洛睨了魏成一眼,見他閉上眼睛在輪椅上休息,很疲倦的樣子,不由撇撇紅脣,她帶他出來,可不是讓他享受的。
當即起身,來到魏成身邊,伸手按住他的肩,一個旋轉,便將他身子倒了過來,頭朝輪椅外,腿朝輪椅內。
魏成大驚睜眼,“雲紫洛,你做什麼?”
他的聲音很大,除了同桌那個熟睡的男子外,其餘人都好奇地望來。
雲紫洛解下輪椅背上專爲魏成準備的麻繩,將他弓起的雙腿高高地綁在椅背上。
魏成仰面朝天,一頭墨發盡數披灑至地,頭部懸空在輪椅座墊外,找不到支撐點。
他想把頭擡起來,肩頸部卻累得直髮顫,趕緊放下,然而頸部朝後伸長着,又十分酸澀。
怎麼放都不舒服,更別提睡覺了。
魏成恨得牙癢癢,翻着眼睛望身後上方的雲紫洛的笑眼,“雲紫洛,這樣很難受的!”
“我當然知道難受了。”雲紫洛笑得很是愉悅,在他耳邊低語,“這只是個開始,魏成,這一路上,我會讓你見識見識得罪我是什麼下場。”
說完她回到桌子上坐下,優哉遊哉的。
可憐的魏成就在不停地擡頭不停地喘氣中度過着時間,整個人都要崩潰了,額上已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何纖兒見到雲紫洛的手段如此刁鑽厲害,渾身一冷,倒吸一口涼氣,心撲通撲通亂跳了幾下。
不一會兒車伕回來了,由於一樓歇息的旅客太多,飯菜也一時安排不上,他坐到牆根等待。
雲紫洛與姚玲玲還好,在車子上時吃了好幾塊點心,並不着急。
何纖兒與魏成卻餓得要死,何纖兒的肚子還叫了兩下,有火沒處發的她將小二叫來一陣訓斥。
小二看着她們穿着,知是貴族千金,也不敢頂嘴,只是聽着,更加助長了何纖兒的火焰。
發了一通火後,她也感覺到疲累不堪,便趴在了桌上。
而同時,雲紫洛也掩嘴打了個秀氣的哈欠,昨晚*未眠,她的精神狀態更是不好,睏意一觸即發,當下伏桌睡起來,姚玲玲亦是如此。
外面的暴風雨刮得越來越厲害,客棧的大門被關上,樓內燃起了燭火,只是門縫透進來的風吹得它忽明忽滅。
半個時辰後,門被推開,一個披着青蓑衣的小童走了進來,在門口處脫下蓑衣抖掉雨水,徑直走到雲紫洛這張桌子上來。
當發現男人身旁睡着的何纖兒時,小童微微一蹙眉,開口道:“小姐,請你醒醒!”
何纖兒餓得痛苦之極,哪裡睡得着,聞聲骨碌轉過頭來。
“這是我的位子,你佔了我的位子。”
小童將水漉漉的蓑衣放到了桌子角下。
何纖兒見是個小娃兒,不由譏諷一笑,“你的位子?我來的時候沒有人,這座位上可沒貼着姓名說是你的位子。”
小童驚詫地看着她,“可是,這裡人都知道,我剛纔只是出去了一躺,你身旁的是我師父。”
何纖兒想到那男人剛纔沒理她,更是來氣,“誰讓你出去的?你出去後,這位子誰坐就歸誰,這旁邊不是有空地嗎?你坐到地上啊。”
小童氣得鼻子都歪了,“凡事都講個先來後到,你卻這麼不講理!這麼潮的天,坐在地上不會受涼嗎?”
何纖兒哼了一聲,“又不是我受涼!”
小童一張清秀的臉顏色當即變得難看起來。
雲紫洛迷糊中也被這聲音吵醒了,坐正了身子,朝他們狐疑地看來,前頭他們說的話她也零零碎碎聽到了些,似是在爭座位。
小童的眼光望向雲紫洛,一指何纖兒道:“你們是一起的吧,她佔了我的位子,你們帶她擠一個吧!”
雲紫洛還未回話,姚玲玲已搶說道:“我們爲什麼要帶她擠?你們擠擠吧。”
雲紫洛薄脣微勾,輕輕一笑,也沒再理會,趴下去繼續睡自己的。
開玩笑,何纖兒她現在是什麼身份,居然還耍着大小姐脾氣!尤其是出門在外,遲早會吃虧的。
見雲紫洛並不插手這件事,何纖兒更來勁了。
此時,一個渾厚的聲音響起,“金童,回來了?”
聲音低沉,如在耳邊,何纖兒唬一跳,側頭看時,卻是那個剛趴着的男人已經伏起身來,對着身邊的小童說話。
是個生得十分英俊好看的男人,身材修長,穿着一件雪白的長衫,五官秀美,眉輕眸淡,鼻樑高蜓,微眯的鳳眸中,目光冷凜地掃過何纖兒的臉。
看到金童時微一蹙眉。
眼尾那淺淺的魚紋說明了他的年紀已到中年。
“馬車修好了?”他低沉地開口。
“嗯,修好了,師父,外面還下着雨,一時半會走不了。”金童說着,雙眸含怒地盯着何纖兒。
“這幾個千金小姐嬌生慣養,連別人的位子者都搶!”金童怨怒中,將雲紫洛和姚玲玲也給帶貶上了。
“誰說我搶了?我來的時候這裡可沒人!”何纖兒也不甘示弱。
金童見師父醒了,不跟她吵,看着自己的師父。
男人眉眼冷淡,一頭墨發盡數披垂在肩上,表情沒有一絲波動。
此時,客棧的門再次被推開,五個着一身棕衣的彪形大漢頂着雨衝了進來,嘴裡罵罵咧咧的。
男人好看的鳳眸裡閃過一道精光,冷冷望了下何纖兒,站起身說道:“我們這位子讓給你們坐吧。”
他說話的口氣宛如雲紫洛等人是跟他們一起的。
金童眼睛一亮,師父這招真高!借刀殺人!他可認識這是青蛇幫的人,向來霸道無理,這些女人敢不讓位嗎?
那幾個大漢一聽大喜,果然竄了過來。
何纖兒怒道:“要讓就讓你自己的位子!憑什麼要我們讓?”
幾個大漢此時才注意到眼前的女子生得美豔動人,不由眼中全都起了色米米的眼光來。
“小娘子,快把位子讓出來,讓我們大哥坐。”
幾人擰笑着,放肆地看着何纖兒渾身上下。
何纖兒吃了一驚,看着這些男人不懷好意的目光,不由想到了那些被她死死壓在心底的記憶,臉色蒼白,渾身都哆嗦起來。
連忙站起來,緊張之下打翻了椅子,她蹬蹬蹬直退好幾步。
幾位大漢哪裡想放過她,逼了上去,“小娘子,陪着我們哥幾個坐坐吧。”
另有兩個人將目光打到了趴着的雲紫洛和姚玲玲身上,過來就掀兩人的頭,“讓爺瞧瞧,是不是美人兒?”
此時身旁的人都朝這邊看着,個個目露好戲之色,卻沒人過來。
“這幾個可是青蛇幫的,平時就不是什麼好東西!”
“這幾個小姐怎麼就被他們盯上了呢?”
中年男人負手站在一旁,嘴角勾着肆意狂放的笑,對身旁的金童說:“看到了吧,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出門,也敢如此囂張!”
雲紫洛早被吵醒了,只是一直沒打算擡頭而已,此刻感覺到一隻鹹豬手伸向桌下,擡到了自己眼皮子底下,就要去擰她的下巴,迫她擡頭。
本就有起*氣的她更是直接冷下臉色,右手迅速抽下,鉗住伸來的食指一夾一扭,“咯吱”一聲,清脆的骨折聲響起,未答大漢的慘叫聲發出,她已擡起小臉,甩袖就是一掌!
“啪!”
再補上一腳,那大漢如只陀羅般旋了出去。
雲紫洛拍桌而起,冷叱一聲,“哪個不長眼睛的東西敢碰本姑娘?”
一語道出,四座譁然。
那大漢一跤撲倒在地,抱着手指哀嚎,衆人都默默無言。
連那淡定從容的中年男子也是一怔,看向雲紫洛,眸光觸到她那雙大大的杏眸時微微一暖。
金童乍舌道:“師父,我說剛纔那女的橫,沒想到她同伴比她還橫!”
中年男子不語,只是看着。
“你,你折斷了我兄弟的手指?”其他的大漢反應過來,驚怒交加。
“是,怎麼樣?”雲紫洛狂傲地問。
“你知不知道我們是什麼人?青蛇幫的!”幾個大漢恐嚇她。
“青蛇幫?”雲紫洛呵呵笑出聲來,“難怪這麼不濟了,原來是條小蟲子。”
幾個大漢臉色都是一變。
“兄弟們一起上!”幾人互相一打眼色,齊齊朝雲紫洛撲來。
廳內立刻喧譁起來,都以爲雲紫洛將要不保。
然而只聽得包圍圈內劈哩啪啦砰砰乓乓一陣利落的響聲,緊接着便是一羣男人呼天搶地的慘叫。
一襲白衫的雲紫洛跳出了包圍圈,拍了拍手,優雅地坐到椅子上。
“還不快滾!”
紅脣輕吐,字眼無情。
幾個大漢如霜打的茄子般無精打采,爬起來便跑出了客棧,消失在雨簾中。
姚玲玲一雙眼睛閃爍着煜煜光彩,抓住雲紫洛的衣袖低低求教。
雲紫洛笑了笑,只說了一句,“以後讓你的鬼魅手把手教你。”便重新伏在桌上休息了,無視廳中各色驚豔的眼神。
金童喃喃,“我說這幾個千金小姐怎麼這麼倨傲,原來竟然是有真本事的,厲害,師父,她打架我都看不清!”
男人的丹鳳眸輕輕一挑,眸中閃過一抹訝異,信步走回到何纖兒桌前。
雲紫洛聽到腳步聲,遂而擡頭,正觸到一雙深遂而明亮的鳳眸。
男人披垂着黑髮,雪白的長衫越加顯得飄逸仙姿,人如玉,他的薄脣微微含笑。
雲紫洛的心“突”地一下跳了,只有一個感覺!
這男人好生面善啊!讓她有一種說不出的親切感。
雲紫洛不由衝他輕輕一笑。
男人先是一愣,而後柳眉舒展,嘴角忍不住彎起,聲線放低地問:“你們是京城來的?”
“嗯。”雲紫洛答道。
“去哪裡?”
“南川。”
男人鳳眸微睜,笑呵呵道:“我們也是去南川,不如同行。”
雲紫洛也不知爲何,對這個男人心中竟是不願設防,不由笑道“好啊,您貴姓?”
“在下姓謝,單名一個尋字。”男人淡淡道。
“謝……尋……”雲紫洛稱讚道,“好名字!謝前輩,我叫雲洛,這位是我朋友姚玲。”
她改動了下名字,並沒有介紹何纖兒的打算,謝尋也根本沒有問的意思,眼光多瞟一眼也沒有,而是目光專注地望着雲紫洛。
“前輩太過生疏,我見了你,倒有種投緣的感覺。”謝尋微勾嘴角,徐徐說道。
雲紫洛頓生親切之感,大大方方道:“若是您不介意,我叫您一聲謝伯伯吧,您的年紀跟我爹一樣大,也像他那麼慈和。”
她能看得出來,謝尋的身份不簡單,身手也絕對不比赫連懿低。
金童眼珠子都瞠大了。
慈和?
天啊,他這還是第一次聽別人說他師父慈和的!那個別人眼中嚴肅冷厲嗜血無情的男人……
謝尋也是一怔,他想的不是慈和不慈和,而是雲紫洛的那句“跟我爹一樣大”,他的眸光頓時暗了下去。
察言觀色是雲紫洛的必修課,她連忙解釋道:“我只是覺得您給我的感覺好親切,您如果不願意——”
“不是!”謝尋已回過了神,打斷她的話,聲線染上了幾許傷感,“沒什麼,我只是想到,若我的孩子長大了,也有你這麼大了。時間真快!”
他似乎陷入了久遠的記憶,眸光寸寸溫柔下去。
看到那麼柔和熟悉的眼光,雲紫洛的心一動,想起了赫連懿。
懿他現在好嗎?他會想起自己來嗎?想自己的時候表情是不是也這麼溫柔?
他們說了幾句話,見金童站着,雲紫洛出聲道:“何纖兒,你把位子讓給金童。”
何纖兒一張臉漲得緋紅,卻哪裡不敢聽雲紫洛的吩咐?她可不想像魏成和那些大漢一樣,於是乖乖地走下座位。
謝尋未有任何表情,金童震驚了一下,過後也就瞭然了。
雲紫洛那麼好的身手,其他人怕她也說得過去。
晚餐時,雲紫洛給魏成安排的則全是他最討厭吃的菜,而且都十分鹹苦,魏成即使不想吃,可他餓到極點,也不得不強吞苦嚥了。
這一路上,似這樣的事還有很多,可憐的魏成和何纖兒一路過來遭了多少罪,將他們半輩子的苦都嚐盡了……
用雲紫洛的話來說,就是讓魏成瞧瞧到底是攝政王冷厲,還是自己更狠。
八日後,因謝尋有些事情,他們在南川界線處分手,雲紫洛前往南川的川心——錦霧城,這裡也是南川的王都。
錦霧城四面環山,生活的地方猶如一個低谷,南川,卻原來是個依山而建的部落。
一路走來看到的都是藥材,家家戶戶前院裡栽着種植的藥草,南川街上藥材鋪最多。
雲紫洛與姚玲玲徑直問到了南川王宮,拿了攝政王的玉給守門侍衛看,讓他傳報。
守門侍衛飛一般進去了。
他跑得飛快,猛不防撞到了迎面而來的陸承歡。
“跑這麼急做什麼?趕着投胎嗎?”陸承歡雲鬢亂搖,怒氣騰騰地斥責了一句。
“郡主——”侍衛連忙跪下賠罪,把事由說了。
“哦?你是說,有個戴面紗的女人來找赫連哥哥?”聽了這話,陸承歡徹底忘了被撞的事,緊張地問。
侍衛點頭,又將玉給陸承歡看。
陸承歡的臉色漸漸冷了下去,吩咐侍衛道:“你在這等着,我去報赫連哥哥。”
侍衛不敢不從,在路邊等候,過了半柱香的功夫,陸承歡回來了,說道:“赫連哥哥在清水殿等她們,你去領她們進來。記住了,別說路上遇到了我,要是讓母妃知道你偷懶沒去送消息,可要怪罪你的!”
侍衛連忙縮起脖子,笑道:“不敢不敢。”
雲紫洛和姚玲玲攜手進了南川王宮,一面跟着侍衛,一面欣賞王宮的風光。
南川王宮畢竟只是王住的地方,面積遠不及祁夏皇室,但在建築設計上,卻比皇宮要精緻美觀的多。
幾人路過一所偏殿時,雲紫洛突然摸了摸後腦勺,“呀,我的簪子不見了,進來時還好好的。”
侍衛回頭,趕緊道:“是不是丟在路上了?”
雲紫洛點頭:“肯定是的,侍衛大哥,麻煩你替我一路尋尋可好?這隻金簪對我的意義很大。”
說着遞了一錠銀子給他。
侍衛將銀子揣在懷裡,讓她們原地等待,自己沿着原路回去搜尋。
謝謝coco_shu的443朵鮮花,大手筆啊,還有xiong0620(12)、ljqi_31266(10)、柃柃(9)、徐心默(9)、sqfmm(5)、偶是迷糊蟲(3)、jiahuidushu(3)、cyjhome(3)、流浪的貓咪、靜漠105、風鈴1007、ying20000的鮮花!鹿現在鮮花榜第一名了哦,筒子們爲鹿保持啊!感謝!明天週六,新教師培訓,早去晚歸,正常更新,後天週日給大家加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