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他媽在我門前瞎咋呼?找死了是不?”邵傑激動的聲音還沒落地,在那柵欄後頭的屋子裡,突然就響起一聲怒吼。接着,一個五大三粗的漢子就低頭從屋裡跑了出來。
看着出來的漢子,邵傑有些傻了。他扭頭看看四周,再回頭看看面前的柵欄,接着又擡頭看看眼前這似乎有點印象的黑大漢,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剛纔是你咋呼?”那漢子本來是滿臉怒氣,可是當他看到身穿名牌羽絨服的邵傑,再看到那一看就是好車的路虎攬勝,口氣自然就柔和了許多。
這個時候,邵傑終於確定自己沒有走錯門了。他的臉色瞬間陰沉下來,冷冷問道:“你是誰?”
“砰!”那黑漢子還沒有說話,邵峰推開車門蹦了出來,幾步來到邵傑兩人跟前。
“你……你是……邵峰?”黑大漢一看到邵峰,猛然驚叫了一聲,隨即連續往後退了好幾步。邵傑一見心生狐疑,扭頭問邵峰:“哥,這小子是誰?”
“邵鐵柱?”邵峰有些不確定的喊出了這個名字,當他看到黑大漢臉上變色的時候,他的臉色也變得陰沉起來:“邵鐵柱,你爲什麼在我家裡?”
“我……”邵鐵柱有些支吾。就在這時,屋子裡忽然傳來一聲大吼:“柱子,你個死狗籃子,跑外面幹什麼去啦?”
“我……翠花,你出來看看誰來了?”邵鐵柱又退了幾步,直到離開邵峰哥倆好幾米,這才扭頭喊道。
“誰呀?”惡聲惡氣的聲音表明聲音的主人絕對是母老虎哪那類型的。聲音落地,咚咚的腳步聲驀然想起,坐在車裡的丁劍一看到走出門來的那個女人,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兒:“嘶……我的天哪,原來世界上還真的有黑狗熊啊!”
這不是丁劍故意貶低那個女人,而是那女人長得實在是和狗熊太像了。最少一米八的個頭,不看別的,就看那兩條大腿吧,丁劍暗地裡比劃了一下,竟然發現,他那腰還不如人家一條腿粗呢!
看到這個女人出現,邵峰也是臉色一變:“邵瑤華……”
“噗……”丁劍一聽這名字,一下就給笑噴了:我嘞個去,就這揍性的,也太委屈那什麼芍藥花了吧?
“你……”邵瑤華這時也認出了邵峰,臉色變了幾遍,卻猛然問道:“邵峰,你們來我家幹什麼?”
“你們家?”邵峰哥倆一聽,那臉色變得更加難看了。邵傑不善言談,可是邵峰不同,他拉住想要動手的邵傑,低聲說道:“傑子,我們的先搞清楚狀況再說。”隨後問道:“這明明是我的家,你們爲什麼說是你們的家?”
“你們爹媽欠我們家錢,還不起了,所以就把房子抵給我們了。”邵瑤華說的是理直氣壯。可是邵峰卻疑惑起來:“我們欠你們家錢?我怎麼不知道?”
“你當然是不知道了,這是在你們走了以後的事兒……”
“少廢話,我爸媽在哪裡?”邵傑猛地打斷了邵瑤華的話。邵瑤華用手一指村子西北角:“你還記得村子那邊上有個小草屋嗎?你爹媽就在那裡住着。還有事兒嗎?沒事兒趕緊走,別耽誤我們家睡覺。”說完以後,她伸手一拉邵鐵柱:“你個死狗籃子,還傻乎乎的站這兒幹嘛?還不趕緊給我回去。”
“峰子……”丁劍坐在車裡喊了一聲,正在發傻的兩兄弟同事一驚,急忙回到了車上。
“大哥……”邵峰欲言又止。丁劍深有感觸的拍拍邵峰肩膀:“兄弟,啥也別說,咱們兄弟家庭條件差不多。想當初我家比你這還糟,是個人都敢瞧不起我。可現在怎麼樣?那一個見了我家的人不是點頭哈腰的?趕緊走,去看看咱爹媽住的地方怎麼樣?要是真的艱苦的話,咱們可以拉着二老直接去你們市裡啊,買房來不及,住賓館咱還來不及嗎?”
“對!我這就開車。”丁劍一番話說得兩兄弟臉上這纔有了點笑模樣。邵峰發動引擎,路虎軋着顛簸不平的路面向村子的西北角駛去。
開了幾分鐘之後,路虎車上的三人終於發現了半山坡上的一個破棚子。尖利的小北風呼呼的吹着,雪花撲打撲打的打在那草棚上。風吹的那棚頂上的草氈子不時地發出呼啦呼啦的聲音,那棚子的木門,更是在風中不斷的子嘎子嘎的向着。
“這……”丁劍一看傻了。這哪裡是艱苦啊!簡直比舊社會還舊社會啊!他砰地聲推開車門,吼道:“還不他媽趕緊下車,這他媽是人住的地方嗎?”
其實根本不用他吆喝,邵峰哥倆眼珠子都快紅了,動作更是一個比一個快。丁劍的吼聲還在半空中飄蕩,邵峰哥倆已經一前一後到了草棚子前面。
“爸……媽……”兄弟倆顫抖着聲音喊了一聲。
“咣噹!”草棚裡突然傳來一聲似乎是什麼東西打破了的響聲。邵傑一把推向那小木門,不料那小木門竟然應聲向屋子裡面倒了過去。同時,木門後傳來一個驚慌的叫聲:“哎呀……”
“啪!”邵傑猛一搶身,伸手就把那木門抓在了手裡,可是當他的目光落到門後那個老婦人的臉上時,身子突然一震。
“媽……”邵峰突然啞着嗓子喊了一聲。隨着他的喊聲響起,屋子裡面的老太太身子也是一抖,失聲叫道:“小鋒,小杰,是你們嗎?”
“老婆子,你……說是誰?”屋子裡面,同時響起另一個顫抖的聲音。
“撲通!”邵傑緩緩的跪在了雪地裡,看着那渾身顫抖的老太太,喊道:“媽,我回來了,我回來晚了……”
邵峰正正的看着屋子裡面的母親,眼淚緩緩流了出來。他從來沒有想過,今年只有四十五歲的竟會蒼老到這種地步?這哪裡是四十五歲啊,說是六十五也不會有人懷疑啊!聽着兄弟那哭喊的聲音,他膝蓋一軟,也跪了下去:“媽,您的兒子回來了。”
“你真的是小杰?”老太太哆哆嗦嗦的看着邵傑問道。邵傑忽然膝行幾步,猛地抱住了老太太的雙腿:“媽,我是小杰呀,是你的兒子啊,你認不出我來了嗎?”
“你……真的是小杰!”老太太驚喜的喊了一聲,忽然用力摟住邵傑的腦袋,放聲大哭:“兒啊,你可想死媽了……”
“撲通!”草棚子裡面突然傳來重物落地的聲音。邵峰大吃一驚,噌的一聲站起來竄進了屋裡,當他看到正從地上向起爬的父親,急忙伸手去扶:“爸,你……怎麼沒穿棉衣?”
聽到邵峰的驚叫,正在哭泣的邵傑突然感覺到了不對,忽然用手去摸母親腿上的衣服:“媽,你也沒穿棉衣?”
“我……沒事兒……媽不冷……”老太太擦擦眼睛,伸手把邵傑從地上拉了起來。
“傑子,把這衣服給咱媽換上。”丁劍的聲音驀然響起,丁劍扭頭,看到了丁劍手裡那嶄新的羽絨服。
“峰子,去把車裡的衣服那先來讓爸媽換上,要哭,那也等爸媽換上衣服以後再哭。”丁劍對着屋裡又喊了一聲。
老太太這個時候才發現丁劍,更爲丁劍那滿嘴的爸媽感到奇怪,不由問道:“小杰,這是……”
“媽,這是我的好朋友丁劍,是我們哥倆的大哥……”
“傑子,說那麼多幹嘛?還不趕緊讓咱媽進屋。”丁劍呵斥一聲,伸手扶着老太太就向屋裡走。
一進到屋裡,丁劍自己的眼淚也下來了。看看這四面透風的破草棚子,這哪裡是人住的地方?四處漏氣不說,棚子裡除了個黑乎乎的竈臺、幾個碗之外,竟然一件傢俱都沒有。沒有傢俱也就算了,可是那張牀……那還能叫做牀嗎?
如果在地上鋪幾層草就叫做牀的話,那丁劍真不知道自己睡的那張大牀該叫什麼了。看着地上那盞不時搖晃的油燈,丁劍默默地嘆了口氣。
以前,他總以爲自己的家已經夠窮了,可是看到眼前這一幕,他才知道,和這裡相比,自己原先的那個家,甚至都能稱作天堂了。至少,那個家裡有電燈,至少,那個家的牆壁不會四處透風,房頂也不會有隨時被風掀飛的危險……
“小杰,你還是把這件衣服給你那朋友穿上吧,你看那孩子身上連件棉衣都沒有……”邵傑母親的聲音驚醒了丁劍,扭頭一看,發現那老太太竟然拿着衣服向他比劃。而邵傑則是滿臉尷尬,好像不知道該怎麼跟他母親解釋的樣子。他頓時哈哈大笑:“媽,你就別擔心我了。你這個兒子可跟那倆不一樣,我是不怕冷的……”
“啊呀,你這孩子幹什麼脫衣服啊?”看到丁劍竟然把外套也脫了,老太太一聲驚叫。丁劍卻是得意的伸出手臂:“嘛,你摸摸我這胳膊,是不是很熱啊。”
“哎呀,你發燒了……”老太太一句話,直接把丁劍雷的是外焦裡嫩,就連滿腹自責的邵峰哥倆也不禁撲哧一笑。邵傑低聲說道:“媽,你就別擔心了,我這位大哥可不是普通人,根本不怕冷的……”
“真的呀?”老太太還是半信半疑,可是看到丁劍似乎真的是不怕冷,這才讓邵傑給她套上了那件嶄新得羽絨服。
“媽,你們怎麼搬到這裡來了?真的是欠了邵鐵柱錢嗎?”
“是欠了一些,可我們已經還了,可是他們要什麼利息,結果一算,比原先我們借的錢還多……”
“什麼?”邵峰哥倆還沒反應過來,丁劍卻是忽的一聲站了起來,對邵峰說道:“峰子,你在這裡照顧爸媽。傑子,你跟我出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