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偉……”宋輝扶着鐵籠的手止不住的顫抖着,連帶着嘴裡的話也是抖個不停。他從來沒有想到過董偉會這麼倔強,看着丁劍趟着腳鐐又在面前跑過,他小聲勸道:“董偉,你給所長認個錯吧……”
丁劍瞥了眼宋輝,慘白的臉上依然帶這種讓人心寒的微笑,緩慢而又堅定的搖搖頭,在宋輝和徐濤等人的注視中,跑了過去。
劉所長那顆心越來越沉,他是可以隨便的懲罰犯人,但是若是因爲懲罰犯人而讓犯人出了問題,他同樣對上面也沒法交代。但是直接命令丁劍停下,他這所長的面子還往哪裡擱?以後還會有犯人害怕他嗎?他需要個臺階,哪怕丁劍不求饒認錯,就算是受不了痛苦而停下腳步,那也行啊,他就可以冷着臉訓斥幾句,然後讓獄醫給丁劍包紮腳腕的傷口。可是,丁劍卻是根本就不給他這個機會。
鮮血越流越多,丁劍的臉色也越來越蒼白,腳腕已經完全麻木,絲毫感覺不到痛楚的存在,可是在丁劍臉上,汗水卻還是止不住的往下流淌着。
一個個暗紅色的腳印散發着淡淡的腥氣,隨着丁劍連續的跑過,那些腳印漸漸的不再清晰,而是變成了一條暗紅色的兩行痕跡,伴隨着丁劍的跑動,嘩啦嘩啦的腳鐐聲響中,丁劍腳上的鞋子也發出撲哧撲哧的聲音,那是鮮血已經完全溼透了鞋子才能夠發出的聲音。
清晨的看守所,沒有了往日裡的喧囂吵鬧,所有的犯人都停下了手裡的動作,扶着鐵籠上的鐵條看着一次次在他們面前跑過的人——那個稚嫩的不像話的小傢伙。
劉所長鐵青的臉色開始漸漸蒼白,在他身後,另外幾個所長也來了,在高小路的嘴裡,他們知道了丁劍受罰的原因。起初他們也不以爲然,因爲他們也曾經這樣折磨過不服管教的犯人,可是隨着時間的變長,地上血跡的增多,他們的臉色都開始變得焦慮起來。只是劉所長是看守所的大所長,他們是副職,也不敢多做勸解,只能是看着,乾焦急沒有辦法。
腳步越來越沉重,頭開始發暈,這是失血過多的徵兆。丁劍竭力維持着自己步伐的穩定,不讓自己的動作慢下來,更不讓自己那越來越重的身子左搖右晃,
牙齒緊緊的咬住下脣,絲絲的血跡順着脣角流下去,丁劍沒有感覺到疼痛,他感覺到的,只是一種屈辱,一種人爲刀俎我爲魚肉的不甘。他渴望自己變強,渴望擁有保護家人的力量,所以纔有走上黑道的決定。可是現在,他對自己的這種決定開始迷茫了。
就算自己在黑道上闖出一番事業又能怎麼樣?到頭來還不是要被法律所不容?就算自己混成黑道老大,手下小弟成千上萬,又能夠和國家機器做對嗎?更別說自己還沒有那個實力?就像現在,一個小小的所長就能掌控自己的生死,可以隨意的對自己任意處罰……
“兄弟!好樣的……”一個低低的聲音傳入丁劍耳中,打斷了他的思索。扭頭望去,是一個面目兇橫的中年漢子,不過在他看着丁劍的眼裡,沒有任何的驕狂,陰冷,有的,只是一種散發着狂熱的欽佩。漢字的右手伸出鐵籠,一根大拇指高高的挑了起來……
丁劍心裡一熱,輕輕點點頭,繼續向前跑去。當他路過另一個鐵籠的時候,又一個面相清秀的漢子站在鐵籠前,他的右手也伸出鐵籠,一根大拇指同樣高高豎起。
又一個鐵籠,相同的動作再次出現,唯一不同的是,裡面不是一個人,是三個,而且在他們身後,站着一排的人,他們的手同樣高高舉着,一根根大拇指對着丁劍豎起……
一種難以言明的感覺在丁劍心裡漸漸升騰起來,原本沉重的腳步也開始變得輕鬆無比,一種遏制不住的激情讓丁劍的頭高高昂起,身體裡面,似乎在這剎那的時間,充滿了爆炸般的力量……
“劉所,這樣下去不太好啊?”說話的是看守所的副所長老高。其實不用他說,劉所長自己也知道這樣下去,非但起不了殺雞儆猴的作用,反而會讓丁劍在這看守所裡擁有更大的威望,那種結果,可不是他想要的。
“有什麼辦法?”劉所長無奈之下只好尋求幫助。
“交給我吧!”老高也不再廢話,對着丁劍喊道:“站下!”
“嘩啦嘩啦……”丁劍又跑了兩步,這才停下腳步。
老高看了眼輕輕顫抖的丁劍,忽然又對着看守所其他獄室吆喝道:“都別看了,趕緊整理內務,準備打飯……”
若是平時聽到這句話,看守所裡保準是一片沸騰,因爲在這裡面,吃飯,是人們最渴望的事情。可是今天,原本該吵鬧不堪的獄室裡,卻沒有絲毫的聲音發出,甚至,那些站在鐵籠子牆前的犯人們,也沒有一個動的,他們的眼睛,都依然在看着丁劍。
“高小路,馬上給董偉鬆開腳鐐。立刻送他去醫務室……”老高話未說完,就看到丁劍身子一震亂晃,接着一頭栽了下去。離着丁劍最近的高小路一把抱住他的身體,卻是被帶的一同倒在地上。
“譁……趕緊救人吶……”看到丁劍暈倒,看守所裡的犯人們一片喧譁。那些沒看到丁劍暈倒的人,在聽到丁劍暈倒的消息後,也跟着大叫救人。
“趕緊打開腳鐐……”劉所長此時在也顧不得矜持面子了,急忙跑過來對高小路說道。
“所長……”爲丁劍摘下腳鐐以後,高小路忽然驚叫一聲。劉所長和老高等人低頭一看,不禁同時色變:丁劍腳腕上已經沒了任何的肉皮組織,青白色的骨頭**在空氣中,讓人看的觸目驚心……
“大筋也磨壞了……”高小路指着丁劍的腳後跟又喊了一句。
“還愣着幹什麼?馬上送醫院……”劉所長那邊傻了眼,老高卻是當機立斷,吩咐高小路背起丁劍,一路小跑得向看守所的大鐵門跑去。
“叮鈴鈴……咣噹……咣噹……”電鈴聲和大鐵門遭到踢打的聲音不斷的傳來。
“劉軍你搞什麼?”老高正自心急火燎呢,聽到聲音不由高聲喝問。他以爲是外面執勤的武警搞得動靜。因爲這個時候的看守最清閒,刑警提審不會來這麼早,趕上個夜審的也不會這麼早送回來,至於送新犯人,這個時候更是不可能的事兒,所以老高才張嘴呵斥那個武警。
“開門!”外面響起的卻是女人的聲音,不過那聲音裡卻是充滿怒氣。
“這是……”老高慌忙打開鐵鎖,拉開鐵門一看不禁愣了:“冷警官,這麼早?”
“還早?我都來了十多分鐘了,你們都幹什麼去了?按電鈴你們聽不見,值班室裡的電話沒人接,你們搞什麼?”冷俊劈頭蓋臉就是一頓訓斥。
老高鬱悶的直撓頭,按理說冷俊沒訓斥這些獄警的權利,可誰讓人家的後臺硬呢。他陪着笑說:“冷警官,你先忙着,我趕緊辦點事……”隨後招呼站在門裡邊的高小路:“趕緊出來,我去開車。老黃,你們看着他倆,可別在門口出事兒……”
“你趕緊開車去吧。”老黃也是副所長,不過年齡偏大,心腸自然就軟了許多,看着丁劍昏迷不醒的樣子,心裡很是着急。
“冷警官,你忙着……”老高拎着車鑰匙就跑,臨走還不忘有禮貌地招呼了聲冷俊。
“行……”冷俊看他火燒眉毛似的,笑了下讓開門口。
“高小路,你慢着點……”老黃扶着丁劍出了鐵門。
“這……這是董偉?”一看到高小路背上地丁劍,冷俊猛的驚叫一聲。
“冷警官,你……”
“他這是怎麼了?”冷俊一把抓住丁劍的胳膊,這纔看到丁劍緊閉雙眼,好像是昏迷不醒,心裡頓時急了。
“好像昏過去了……”姜華也跟了過來,一看到丁劍昏迷不醒,他心裡暗暗偷樂:“看樣子昨天晚上自己交代的事兒老劉真給辦了,以後的請請他……”
“我自己看到了……”冷俊壓住怒火吼了一嗓子,可是當她看到丁劍那血肉模糊的腳腕時,立即說不出話來了……
“冷警官,無論有什麼事,還是先把這個犯人送去醫院吧,否則,恐怕會留下什麼後遺症啊!”老黃不知道丁劍是冷俊送進來的,看到冷俊抓着丁劍的手不放,他生怕耽擱治療,這纔開口勸道。
“醫院?”冷俊身子一抖,急忙說道:“上我的車,小姜,趕緊去開車。”
“好……好的!”姜華此時也看到丁劍那兩隻腳腕,不禁打了個寒顫:“這老劉夠狠的啊!自己不過是交代他給丁劍點苦頭嚐嚐,沒想到整這麼狠啊!”
衆人七手八腳的吧丁劍架上警車,姜華慌忙發動汽車,向山海市第一人民醫院開去。
“這可怎麼辦?”看着仍然沒有清醒的丁劍,冷俊心裡暗暗叫苦。從昨天晚上秦鬆打過電話以後,冷俊就知道丁劍身後肯定有些能量,要不然也不會驚動市委書記。他一大早就拉着姜華來提人,可是沒想到丁劍竟然會變成這幅樣子。
“接電話……接電話……”
衆人愕然回頭,冷俊慌忙說道:“是我的手機鈴聲……”掏出手機一看,臉又白了。
“舅舅……”
“接到人沒有?”秦鬆帶着焦急的聲音在手機裡傳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