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長的難看並不可怕,可怕的是自己不知道自己難看。如鳳姐。如芙蓉姐姐。如仙花姐姐。如水仙姐姐狗尾巴草姐姐。
一個人做的東西難吃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精心調配出來的食物是毒藥。如王九九的母親。
相反,她覺得做爲一名熱情好客的女主人,應該積極主動的幫客人佈菜。
於是,秦洛的碗裡就總是堆着跟小山一樣高的讓人吃的想嘔的排骨啊豬腳啊雞尾蝦一類的高蛋白食物。
更痛苦的是,秦洛抱着必死的決心一邊往嘴裡餵食物,一邊還得昧着良心回答張儀伊各種各樣的問題。
“這蝦好吃吧?我做的。”
“嗯-----”秦洛嘴裡滿是食物,只能含糊的回答着說道。
“這糖醋排骨怎麼樣?會不會太甜了些?我知道你是南方人,還特意多加了兩勺糖-----”
“嗯嗯-----”秦洛含着淚水點頭。那豈止是甜了一些啊,是甜了‘太多太多’。真不知道她所說的多加兩勺之前已經放了多少勺,更不知道她們家的勺子是裝六兩還是能裝一斤-----
你喝過純蜂蜜嗎?對,就那個味。
“這青菜也不錯吧?我炒的呢。”
“這女人漂亮嗎?我生的。”張儀伊指着王九九問道。
“嗯-嗯?”秦洛瞪大了眼睛。
“張儀伊,你在亂說些什麼呢?”王九九大怒。“你剛纔在廚房裡答應過我什麼?”
“答應過不把你思春的事說出去?”張儀伊擺手,說道:“你當小秦是傻瓜啊?就你那幅花癡表情,還用我幫忙隱瞞?傻瓜都能看的出來。”
“你-----是不是又想吵架了?”王九九沒有去看秦洛的眼睛,只是一味的盯着她的母親張儀伊。
她很年輕。所以她很勇敢。
因爲真愛,所以追求。
但是,這並不意味着她沒有一個女孩子的羞澀和矜持。自己的母親當着秦洛的面赤裸裸的把兩人的事情給當衆提出來,讓她有些不好意思,所以也就下意思的想要躲避。
而最好的躲避方法,也就是和張儀伊吵架。讓她沒辦法繼續這個話題。
“打架都不怕,我會怕吵架?”張儀伊反駁道。“我也就是問問小秦而已。小秦啊,你覺得九九這丫頭怎麼樣?”
“嗯。挺好。”秦洛不得不硬着頭皮回答。
“是吧?我生的。”張儀伊得意洋洋的說道,好像能生下王九九這樣一個女兒是她這輩子做過最值得炫耀的事情。“我也覺得她挺好的。人長的漂亮,性格又好,溫柔善良,端莊嫺淑----身體也不錯。怎麼說來着,應該凸的地方凸,應該翹的地方翹-----公平點來說,我是她親媽,整天和她住在一起,都沒辦法給這孩子挑出什麼毛病。小秦,你說對吧?”
“對。”秦洛再次點頭。
“你也認爲是這樣?”
“認爲。”秦洛有種不好的預感。他想轉移話題,說道:“今天的可樂雞翅很好吃。外焦裡嫩,入口就化。而且,可樂的味道和雞肉的香氣合二爲一-----哈哈,很不錯。阿姨的廚藝越來越好了。”
“是嗎?”張儀伊高興的說道:“那你把王九九給娶了,我天天做給你吃?”
秦洛很想煽臉。
自己繞了半天,竟然被張儀伊一句話給拍回原地。而且,還硬生生的幫她找到了一個最合適的問出來的藉口。
餐廳裡的氣氛一下子凝固了。
張儀伊處心積慮的問出這句話後,便不再說話,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秦洛。
王九九低頭用筷子挑着碗裡的米粒,一臉認真,像是一顆顆的要把它們的數量給查個清清楚楚似的。
秦洛慢慢咀嚼着嘴裡的食物,他的眼睛看着王九九,又像是在看着她手裡不斷挑起又落下的筷子。
“怎麼?不願意?張儀伊等了一陣子,沒有得到想要的答覆。最先沒有了耐心,再次出聲問道。
秦洛把食物吞嚥下去,喝了口溫開水後,這才說道:“不是不願意。而是不能。”
“爲什麼不能?”張儀伊步步緊逼。看的出來,爲了自己女兒的幸福,她準備拼了臉面不要也要問個清楚。
“因爲我有末婚妻。”秦洛說道。他這次沒有躲避,他覺得,是應該好好的和王九九談一談這些問題了。拖的越久,事情也會越糟糕。
以前覺得,拒絕會傷人顏面。但是不拒絕的話,隨着這樣的發展趨勢,以後就是傷人內腑了。
“我知道。”張儀伊點頭。“聞人家的姑娘嘛。我見過。挺漂亮的。和我們家九九有一比了-----”
“她是另一個。”秦洛苦笑。他知道張儀伊是故意在誤導話題。因爲以他們家的實力背景,不可能不知道自己的情況。
這種政治氛圍頗爲嚴重的家庭,要是不把你祖宗三代的資料給查個清清楚楚,是不會允許他們的子女和你有什麼往來的-----小心駛得萬年船。寧願沒有朋友,也不要被人揹後捅刀子。
“另一個?”張儀伊裝作很是驚訝的表情。小嘴張的大大的,眼睛瞪的圓溜溜的,說道:“末婚妻還能有好幾個?”
“不是。牧月是小時候訂的娃娃親。長輩的意思,我們倆都沒有這種繼續發展的打算-----我最開始來燕京,也正是爲了退婚而來。牧月-----我們現在只是朋友。我說的是另外一位-九九應該認識,林浣溪。以前在首都醫科大學做老師。”
“林浣溪?”張儀伊唸了一遍這個名字。說道:“名字倒是挺好聽。人怎麼樣?”
“很好。”秦洛回答道。“對我很好。”
“九九呢?”
“很好。”
“什麼很好?”
“什麼都好。”
“人好不好?對你好不好?”張儀伊有股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架勢。
“人好。對我也很好。”秦洛不得不正面回答這個問題。
“那麼,你喜歡九九嗎?”
“喜歡。”秦洛說道。這不是他第一次說出這樣的話。在上次的學校先進教師表彰大會的會場,他也曾當着無數師生的面這麼講過----
王九九這樣的女孩子,你有什麼樣的理由拒絕?
正如張儀伊說的,她長相漂亮,心地善良,敢愛敢恨,用情至深-或許有人會認爲,這樣的女孩子過於主動。
可是,人生百年,轉瞬即過。這輩子錯過,下輩子還是否能夠遇見?
有人願意一生糾結,帶着遺憾入土。有人卻渴望瞬間激情,擁有過便已足夠。
有時候,一秒,就是一生。擁抱一秒,就能夠用一生的時間去回味。
當你老了,白髮蒼蒼。那一生拼搏奮鬥而來的官位財產對你來說還有什麼意義?那如雲的美女和赤裸裸的大腿對你還說還有什麼誘惑?
你最享受的,便是回憶。
“那不就好了?你可以退一次婚,也可以退二次婚嘛。”張儀伊說道。“我不是自私,我只是王九九的母親----”
“我理解你的意思。”秦洛說道。“但是,這樣不行。”
“爲什麼不行?我女兒不如她好?”
王九九‘嚯’地一聲站了起來,拉起秦洛的手,說道:“別理她。我們出去。”
也不管秦洛是否答應,拽着他的手就往外跑。
張儀伊坐在位置上看着她們的背景嘆息,然後輕輕搖頭:“我的傻女兒。女人這一輩子,可以委屈別人,但千萬不要委屈自己。你怎麼就一點兒也不像你老媽呢?”
軍區大院的建築稱不得美觀,但是卻極爲整齊。方方正正的四合小院,跟一塊塊的方塊豆腐似的。不過,房子和房子的間距很寬。又讓這些房子顯得有些孤零零的,高傲而獨立。
涼風習習,星月當空。走在寬敞的演兵場上,聞着春天萬物復甦時送上來的草木香氣,人的心情也安靜如這夜空。
“對不起,我媽-----她就是那樣。”王九九打破了兩人長久以來的沉默,說道。他們倆出來走大半個鐘頭了,還一句話沒有說過。
“沒關係。”秦洛笑笑。“她是一個母親。做母親的,都會有這樣的想法。”
王九九看着秦洛大笑,說道:“好像你很有代入感呢。你又不是女人。”
“將心比心。”秦洛說道。
王九九輕輕嘆息,說道:“我知道答案。但還是忍不住期待。我想,有一天這個答案會不會被推倒?”
接着,她轉過頭,看着秦洛,說道:“秦老師,你覺得我像是什麼?”
“像是什麼?”秦洛一愣。
“對。像是什麼。”
“-”秦洛不能理解王九九的意思,所以沒有立即回答。
“我像是個女騎士。”王九九自己說出了答案。“我騎白馬,持利劍,踏破萬里河山。一次又一次的衝擊,但是,怎麼就叩不開你的那扇門?”
(PS:嗯。我知道你們恨我。因爲我確實可恨。當然,當我可愛的時候,還請你們好好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