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太危險了。”那醫生不停的搖頭。“有沒有其它的辦法?如果不打麻藥的話會死人的。沒有人能夠受得了這種痛苦。”
幾個小護士也面露駭然表情,她們覺得秦洛的想法太過瘋狂了。
還有人能夠在燒傷這麼嚴重的情況下拒絕使用麻藥?
“有。”秦洛想了想,說道。“銀針麻醉。但是,銀針麻醉的酥麻感可能沒辦法把那種切皮割肉的痛感給壓下去——”
銀針有麻醉的作用,因爲它沒有任何副作用,秦洛無數次的在其它的患者身上使用過。當初米紫安的朋友AN被火燒傷時,他也這麼幫她麻醉過。
可是,AN只是小範圍局部燒傷,針扎她身體皮膚組織有觸感的穴位,就能夠壓抑住她疼痛的部位。
大頭受傷太嚴重了,身體大面積燒傷,全身有無數個痛點連接在一起,組成了一個巨大的疼痛方陣。
秦洛也很想知道,大頭的無痛感健康皮膚組織在哪裡?
秦洛就算把他身體所有的酥麻穴全都給紮上銀針,也沒有任何辦法緩解他的痛苦。
還有一個更直接的辦法就是把大頭敲暈,可是,就算把他敲暈,他也仍然會在手術過程中再次醒過來——就像他剛纔醒過來的情況一樣。因爲痛。
錐心的痛。刻骨的痛。由內至外的痛。
痛入骨髓。痛入肺腑。
其實,即便在大頭身增加麻藥的使用劑量也不一定會有很好的效果——和銀針麻醉沒辦法壓抑痛感一樣,他還是有可能痛醒。
如果把麻藥增加到一個瘋狂的劑量讓他沒辦法在手術中醒過來的話,那他可能就再也醒不過來了。至少,他以後的玩槍手感不會像現在這麼好——
“那也要試試啊。”醫生說道。“有辦法總比沒有辦法好——”
“取一盒銀針過來。”秦洛說道。就像那個醫生說的那樣,總是要嘗試一次才甘心。雖然他知道這種嘗試很可能會以失敗告終。
手術室裡的醫療器械一應俱全,包括銀針。很快的,小護士就取了盒沒開封的銀針過來。
秦洛將銀針消毒後,對那兩個給他打下手的外科醫生說道:“我每扎一處穴位,你們就把那一塊的死皮和腐肉切開——”
聽到秦洛的話,大頭嘴脣蠕動着說道:“會——不會——影響——開——槍——”
“不會。”秦洛笑着安慰道。“如果銀針沒用的話,你一定要忍住。我們會很快結束的。”
“沒——事。”大頭說話的聲音很低很輕,幾乎細不可聞。
身體抽搐的越來越厲害,臉上的肌肉一抽一抽的,燒焦的手指頭無意識的彈動着。
之前使用的麻醉藥力越來越弱,可能很快就消失了——
“要不要嘴裡咬個東西?”秦洛問道。他怕因爲過於疼痛會讓大頭咬壞自己的舌頭或者牙齒。
“丟人——”
秦洛的嘴角揚了揚,說道:“那就開始吧。”
他快速出手,一針扎向大頭胸口一處被火燒傷的部位。
“有沒有感覺?”秦洛問道。
“———”
大頭沒有回答。
秦洛知道,大頭沒有回答就說明沒有感覺。沒感覺就是麻醉失敗。
“動刀。”秦洛咬牙切齒的說道,像是跟誰有什麼深仇大恨似的。
兩個醫生猶豫了一下,還是聽從秦洛的話用手術刀劃破了銀針四周的皮膚組織,並且着手清理腐肉——
等到他們的工作結
束,秦洛就立即着手塗抹粉藥止血。
然後,秦洛又扎向另外一處穴位——
這是一次讓人觸目驚心卻又驚心動魄的手術過程,銀針麻醉法只有在少數幾個穴位上才起了麻醉功效,大部份都已經不具備作用——不能麻醉的位置,大頭也只能用自己的意識強制忍耐。
由始至終,大頭都一直安靜的緊閉着眼睛。
他的眼皮、他額頭上的青筋、他臉上的肌肉、他的手臂雙腿,還有他的身體一直在抖動個不停,喉嚨裡發出的那種‘嗝’的聲音頻率越來越高,但是,他沒有叫一聲‘痛’,更沒有喊一聲‘停’。
他沉默的像是一座大山。一座巍峨壯觀常人難以企及的大山。
小護士哭了,不只一次的轉過身抹眼淚。
打下手的兩個外科醫生眼眶通紅,像是熬了好幾個通宵沒有睡覺似的。
只有秦洛臉色如水,表面平靜,內裡卻蘊涵着驚濤駭浪。
大頭此時此刻所受的,他都要十倍百倍的幫他討還回來。
因爲大頭的勇敢和堅韌感動了手術室所有的人,大家的配合前所未有的默契。兩個外科醫生收起了對秦洛的敵視,秦洛指那他們打那,一處處傷口被切開,一處處腐肉被清除,而秦洛也快速敏捷的塗抹藥粉——
當手術結束時,大頭的身體已經沒有一塊是完整的地方了。
衆人心裡鬆了口氣,大頭身體上的抽搐卻明顯的減弱了不少。
金蛹養肌粉有生肌止血的作用,對減輕傷口疼痛也有一定的效果。
秦洛接過小護士遞過來的毛巾擦拭了一把額頭的汗水,說道:“開始包紮。”
兩個護士會意,立即開始行動。很快的,大頭就成了一具活生生的‘木乃伊’。
“好些了嗎?”秦洛站在大頭的面前問道。
“好了。”大頭嘶啞的說道。很疲憊,像是今天走過了好幾百里路一樣。
“好了就好。”秦洛笑着說道。“這段時間你好好養病吧,就算是放假——”
“耶穌——可以——相信。”這個時候,大頭還不知道耶穌中槍的消息。
大頭的腦袋被紗布包裹,只有嘴巴和鼻子眼睛漏了出來,所以他說話的時候紗布會輕輕的扯動。
“我知道。”秦洛點頭。“放心吧。我的安全不會有問題。”
很多時候,沉默比語言更有力量。一次行動比一萬句空話更加的讓人熱淚盈眶。
大頭,他一次次的向自己證明着這個簡單的道理。
————
————
秦洛去看望耶穌的時候,這貨正躺在病牀上和小護士聊天。
“——我主是無所不能的,他能夠免除世間所有的苦難。你覺得你現在生活的痛苦,那是因爲你還沒有通過他的考驗——當你通過他的考驗後,屬於你們的幸福就會降臨——上帝是個低調的小老頭,他所有的贈予都是無聲無息的。”
“假如你們曾經幻想過邂逅一位帥哥的話,可能機會已經悄然出現——但是,如果你們沒有發現的話,就會讓機會白白丟失。或許,你們經常會遇到這樣的事情——閉上眼睛,對,把眼睛閉上,摒除雜念,想象聖經中上帝的模樣——你們有沒有聽到他在嘆息?”
“啊。我真的聽到了我真的聽到了——”一個臉上長着幾顆雀斑但是容貌卻極爲清麗的女孩子驚喜的叫道。
——換做任何一個人都會聽到。這是典型的自我催眠。
“他爲什麼嘆息呢?”一個圓臉小護士一臉崇拜的看着耶穌,虔誠的問道。
“因爲他爲世人的愚蠢遺憾。你苦苦哀求,你歷經考驗——可是,當你所求的出現在你面前時,你卻不知道那正是你所需要的。”耶穌說這句話的時候一臉肅穆,很有股子高級神棍的風範。
當然,或許事實本就如此。
聽到耶穌的話,兩個小護士立即瞪大眼睛看着耶穌。
她們心裡在想,是不是眼前的這個男人就是自己曾經幻想過的白馬王子?
可是,明明許願要的是一個日韓系美少年啊,怎麼送來了一個金髮帥哥?
難道上帝他老人家覺得自己對他很虔誠,所以就給下了猛料——哦,上帝,我愛你。
秦洛咳嗽了兩聲,打斷了這兩個小護士那些不切實際的幻想,站在門口說道:“不會打擾到你們吧?”
兩個護士都是療養院的特護,看到秦洛進來都是臉色一紅,連連說不打擾。
等到她們離開後,秦洛走到耶穌面前看着他,笑着說道:“看來你在這兒的生活很滋潤嘛。”
“苦中尋樂。上帝給了我藍色的眼睛,我就要用它來尋找藍色的心情。”
秦洛愣了愣,說道:“你看過顧城的詩?”
“不。我沒讀過,我也不知道顧城是誰。只要你有一顆快樂的心,你就是生活的詩人。”耶穌否認。
秦洛確實很欣賞耶穌這種樂觀的心態,無論發生任何事情都能夠讓自己過的開心舒適。
“怎麼樣?”秦洛指着他胸口的槍口問道。
“沒中要害。”耶穌笑着說道。
子彈雖然擊中胸口,卻沒打中要害。那毒雖然讓他短暫昏迷,卻不會要人性命。所以,在耶穌被送進醫院打了兩針消毒針輸了幾瓶營養液後就沒什麼問題了。
“那就好。”秦洛點了點頭。“大頭剛纔對我說,你值得信任。”
耶穌一愣,說道:“這怎麼可能?”
他知道,大頭一直對他沒什麼好感。每天都對他板着一張臉,兇巴巴的,當他情不自禁的想要靠近時,他總是很堅決的把自己推出去——
“我也這麼認爲。”秦洛笑着說道。他從懷裡摸出一個白色小瓶丟過去,說道:“這是解藥。可以解掉你身體的人面蚊病毒。”
耶穌拔開瓶塞看了看,卻沒有立即服藥,而是一臉戒備的看着秦洛。
秦洛氣極,怒道:“這次是真的解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