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定了最快能夠到達燕京的機票,飛機降落在燕京國際機場的時候,仍然是下午的五點多鐘。
將近黃昏,暮色四合。天氣陰沉沉的,寒風肆無忌憚的颳着,彷彿是把剔毛的刀子似的,讓人臉上火辣辣的疼痛。
三四月份的天氣,就像是女人的臉,說變就變。早上還陽光明媚,到了晚上就變的要下雨了。
“老爺子,冷了吧?披件衣服。”孫仁耀遞上自己的大衣,要給秦錚老爺子披上。
“不用。”秦錚伸手阻擋。聲音硬梆梆的說道:“不冷。”
秦錚雖然年紀大了,但是因爲長期堅持鍛鍊的緣故,身體素質非常好。而且他又是極厲害的中醫,對於中醫養生這一塊也頗有研究,自然不會虧待自己的身體。
倒是孫仁耀的體質薄弱一些,一走出帶有暖氣的機場大廳,人便凍的直打寒顫。整天和酒色財氣這些害人的玩意兒打交道,他的身體底子是被掏空了。要不是有秦洛的保養方子,說不定現在走路都打飄。
看到老爺子挺直着腰背拒絕,也不見得像是聽勸的樣子,孫仁耀趕緊把風衣給披在自己身上。說道:“老爺子,那咱們趕緊走吧。車子就在VIP通道候着呢。”
“走。”秦錚說道。
走了幾步,他又突然間停步,四十五度角的轉身回望着眼前富貴堂皇的龐然大物,眼裡有很多孫仁耀看不懂的情愫。“二十四年了啊。”
“什麼二十四年?”孫仁耀問。
“離開二十四年。”秦錚說道。“那個時候,秦洛還沒有出生。也沒有你。那個時候,還沒有這機場大樓。那一次,我是坐火車來的。二十多年過去了,終於再次踩在這塊土地上了。”
“現在交通方便,飛機三個多鐘頭就能從羊城飛到燕京。老爺子想來,也就是買一張機票的事兒——”孫仁耀笑的一臉嫵媚。即便他在老人面前已經很努力的裝做正派——不,是正常。可是那腔調那神態還是跟個‘人妖’似的。
多年習慣,實在是難以改變。“要不,我和東航那邊打聲招呼,給老爺子定一張全年套票。無論你想飛到哪兒都行,只需要帶上你的證件——”
秦錚擺擺手,說道:“我哪兒也不去。我就守在羊城老家。要不是出了這檔子事兒。我也不準備活着的時候來燕京。”
“老爺子,你這叫有福不會享。”孫仁耀笑着說道。“咱們走吧?別耽擱了。車子就在前面等着呢。”
“走。”秦錚簡潔有力的說道。
這一次,他再沒有轉身。
因爲孫仁耀提前和燕京這邊聯繫過,所以,機場的VIP通道里已經派了兩輛奔馳S600來接機。
孫仁耀和秦錚老爺子上了第一輛車,孫仁耀帶來的兩個保鏢上了第二輛車。一前一後兩輛豪車沿着機場地下室的U型通道向外面竄去。
他們沒有上機場高速,因爲那兒直接到市區。車子在一個交叉路口拐向了藍天大道,直接往偏僻的郊區開過去。
仙女山就在燕京郊區,有一條景點大道直接通達。只是路有分叉,一條通往仙女山風景區,另外一個分叉則是鉅富之家的隱世豪宅。
依山,傍水。這是有錢人家選擇房子的第一要素。在市區裡是很難滿足這兩個條件的,所以,真正的有錢人沒有住在市內,而是住在市外。
一上了車子,秦錚便閉上眼睛養神。這讓孫仁耀也鬆了一口氣。原本他就不擅長和老人家溝通,他更不擅長用那種壓着嗓子的聲音和老人家溝通。
不用費盡心思的尋找話題,他也圖個省心。
“聞人家族——聞人牧月——看來,這次要找機會和聞人家族搭上關係了。有秦洛這居中人物的介紹,想必他們也不會輕視自己。”孫仁耀閉着眼睛想道。
玻璃破碎的聲音傳來。孫仁耀警惕的睜開了眼睛。
“出了什麼事兒?”孫仁耀問道。
沒人應答。
當孫仁耀看到開車的司機腦袋中槍,他的身體癱軟在座椅上,雙手離開了方向盤,任由車子自由駕駛時,才知道發生了什麼恐怖的事情。
“有埋伏。”孫仁耀喊道。
秦錚睜開眼睛,一臉嚴峻的打量着四周。
一面是攔着鐵索的陡峭斜坡,一邊是高低不平連綿成線的大小山包。
顯然,山頭上有人埋伏。
“老爺子,趴下。”孫仁耀大聲喊道。他想從後排爬上去掌控方向盤,讓車子快速離開這一塊危險區域。
顯然,槍手也考慮到了這一點兒。
又是一聲槍響,正在奔跑的汽車突然間向一邊傾斜。
左邊前側的輪胎被他們打爆了。能夠在汽車高速運動的情況下打爆車胎,可以想象對方有着多麼高明恐怖的槍法。
沒人掌控的汽車左衝右突,並且發出銳利刺耳的尖嘯聲。
又是一顆子彈打來,左車身的後胎也爆了。
車子完全向一邊傾斜,發出嘎嘎的響聲。
孫仁耀猛的撲上去,一把按住了汽車的剎車
汽車往前衝了一截,在滾到斜坡邊沿的時候堪堪停了下來。如若不是鐵索把車子的衝力給緩衝掉一些,恐怕車子當真要一頭載下去了。
後面的一輛奔馳車看到前面有埋伏,快速的衝上來救駕。兩名保鏢身手敏捷的跳下車,想要爬過去把孫仁耀和秦錚給救回來。
啪啪啪——
一排子彈掃過來,兩人躲閃不及,雙雙斃命。
顯然,對方不是一個人。而且手裡的火力很兇猛。
孫仁耀和秦錚老爺子趴了一會兒,沒有再聽到槍聲。
人走了?
孫仁耀剛剛擡起頭,肩膀便中了一槍。
這是警告,槍手不想讓他亂動。
車門被人重重踹了一腳,一羣身穿黑衣的男人站在外面。他們的全身包裹的嚴嚴實實的,腦袋上戴着一個只露出兩隻眼睛和一個嘴巴的黑色罩子。
他們這樣做只有一個目的,他們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
“開門。”男人再次用槍管敲擊玻璃,示意車子裡面的人打開車門。
秦錚沒有反抗,伸手從裡面拉開了暗鎖。
另外一個黑衣人衝上來,對着秦洛的身上一陣摸索,什麼東西也沒有搜到後,視線這才注意到秦錚手裡提的竹木箱子上。
他伸手去搶箱子,秦錚死死的拽着。
一發子彈打在秦錚老爺子的手背上,血花四濺,整個手背都被洞穿。
吃痛之下,秦錚鬆手。箱子也被他們搶走。
可是老爺子鐵骨錚錚,竟然硬挺着連一聲悶哼都沒有。
“老爺子是條漢子。”開槍的黑衣人笑嘻嘻的說道。聲音帶有濃重的京味兒。
竹木箱子被他們一腳踩開,他們手忙腳亂一陣翻找,甚至把箱子的箱蓋都給用匕首劃開,想看看裡面有沒有夾層,可是隻是從裡面翻出兩件換洗衣服和一份用木盒裝着的藥材,別無它物。
“沒有那東西。”黑衣人說道。
“把東西交給我們。你可以不死。”持槍大漢對秦錚說道。
“你們要什麼?”秦錚問道。
“《金匣藥方》。”
“我沒有。”秦錚說道。
槍手再次開槍,秦錚的肩膀又中了一槍。老爺子的身體猛地一顫,身體被子彈的穿透力給打的向後跌去。
血流如注,灰色長袍被血液侵溼,變成了觸目驚心的腥紅。
“秦錚,我們知道你有。《金匣藥方》就在你手裡——給我們吧。”持槍大漢說道。“不然,你們倆個都得死。”
秦錚擡起頭看着黑衣大漢,表情竟然十分的平靜,問道:“秦銘是你們的人?”
“不錯。他們父子都是我們的人。”大漢說道。“可惜,他們都沒能完成任務。”
“聞人家的蠱是你們下的?你們故意引誘我來燕京?”
“不該問的別問。知道的越多,死的也越早。”持槍漢子用槍點了點秦錚,喝道。
“放了他吧。”秦錚指着孫仁耀說道。“他姓孫。是別人家的孩子。和我們秦家沒關係。”
“只要你給我《金匣藥方》——我們連你也放了。殺一個老頭子,並不能證明我們的能力。”男人笑着勸解道。
“藥方不在我手上。”秦錚說道。
“在誰手上?”
“我不會告訴你。也不願意給你。”秦錚硬聲說道。藥方早就被他給了秦洛。難道他能說出真相,讓這些惡人去找自己的孫子?
沒有長輩願意讓自己的親人遇險。即便一點點兒危險也不行。
“如果不說的話,你們倆都得死。”持槍大漢用槍指着秦錚的腦袋,怒聲說道。
“我死就夠了。”秦錚突然間撲起,像是一隻大章魚般抱住持槍男人,大聲喊道:“快跑。”
在這緊要關頭,他爲了給孫仁耀逃生的機會,竟然不惜用自己老邁的身體來堵塞槍口。
他看出來了,這些人沒有留活口的打算。上一次,也是這樣。
只不過,上次是人救。這次是救人。
這就像是二十年一次的輪迴!
孫仁耀一腳踹開早就被他打開縫隙的車門,飛速的撲出車外。他的雙手抱頭,身體縮成一個大肉球,飛一般的往山坡下翻滾。
子彈在身邊呼嘯,而他的身體卻越滾越快,已經完全不受控制。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