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隔天顧默宇還是跟了蘇素去上課,蘇素習慣性坐在了前排,顧默宇也陪坐在了旁邊。上課要記筆記,蘇素在眼神詢問後,就把兩隻手上的鑽戒都取下來給了他。
只是課上到一半,門外來了幾個看起來也是教職員工的人,他們的授課老師出去聊了一會之後,竟然進來叫了顧默宇出去。
因爲老師和顧默宇確認了姓名和彈鋼琴的事,蘇素沒法覺得是搞錯人。顧默宇也就放下了玩了一會的兩枚鑽戒,對蘇素安撫笑了下就出去了。
蘇素完全一頭霧水,他根本沒解釋什麼,可能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什麼情況吧。有些擔憂導致她後來的課程都沒怎麼聽進去,而是一直在關注教室外面的情況。
顧默宇沒想到的是,怎麼會在這種地方有老師認出了他,想請他去自己任教的音樂學院教授一節鋼琴課。
“我自己都只是個學生,怎麼可能去教什麼課?”顧默宇這次拒絕得還算婉轉,他覺得這個邀約太不靠譜。
對方請了音樂學院的公關職員來,勸了顧默宇好一陣子。在顧默宇看來,大約都是在捧他和給他戴高帽子,可惜他不怎麼吃這一套。
“我的老師阿莫都·高提耶怎麼樣?我幫你們去約看,名片也會幫你們給他。”顧默宇最後給他們提供了個更好的選擇。
對方很遲疑,估計是覺得他的老師更不可能約到,但顧默宇的態度太堅決,只好給他道了謝先行離開了。
這之後顧默宇在門口站了一會,他猜想自己是太久沒有看報紙和新聞了,似乎他現在的知名度有點超出他預估,可能這一週都未必能糊弄過去。他想了下是不是要換個地方,可是除了巴黎,在國外並沒有其他地方有住處,長期住酒店他也不喜歡,而且她現在要上課估計不會願意跟他到處跑。
還是儘快回國冷卻一段時間爲好,最好有更有名的人來這裡演出,讓大家忘記他是最好不過的。
蘇素下課後自己戴上了鑽戒出去找了他,問他剛纔是什麼情況。顧默宇說他們想請老師去學校教一次鋼琴課,認出了他是老師的學生,所以找他幫忙。蘇素有幾分懷疑,但也不是說不通,就沒有再追問。
這之後蘇素去了語言班上上午的後兩節課,顧默宇沒有進去,在車裡看了些掉下來的功課,下午學校的課是後兩節,他想中午飯後讓她休息下,不要來語言班這邊,所以等在了外面。
那晚小馬自己找顧默宇說了個事,“上次六月少爺參演過的那個交響樂團的指揮來了電話,說有事情想跟少爺聊,可是你的電話打不通。”
怎麼會事隔這麼久又找過來,顧默宇頭都要炸了,“你怎麼說的?”
“因爲是少爺之前合作過的人,我沒有直接拒絕,只是說最近問過少爺之後會給他回電話。”小馬近來處理這些事已經習以爲常了,畢竟少爺的吩咐只有一個,所有的邀約都不接。
顧默宇點點頭,“明天我會去老師那邊問下老師的意思,你抽空給他回個電話,就說老師不建議我接太多演出,讓他以後再說。”
週二顧默宇沒有再陪蘇素去念書,他估計再這麼幹蘇素一定會變臉了,而且他的確要跟老師商量下,如果老師看法也是讓他簽約和接演出,恐怕他倆這師徒關係基本到頭了。
阿莫都老師對這次他問了自己的意見很滿意,如實告訴了他,“不是你說,接下來想學些技巧上的東西嗎,我能教你的也就是這些了。拉赫馬尼諾夫第三鋼琴協奏曲怎麼樣,等你這首曲子完成,大約就可以出師了吧。”
“純技法嗎?”顧默宇有些遲疑,他擅長的並不是這個,這首曲子音很多,可他不認爲這種東西真的會多難。
“是熟練,你當然能很快學會,但我要你完全掌握,也會給你補充其他的曲子,這些我會在你平時演奏時給你挑選。”阿莫都老師這麼說了之後,笑了下說,“不要這麼急躁,老師是站在你這邊的,如果小蘇素也逼你接演出,儘管說是我讓你不要接的,讓她來問我好了。”
顧默宇的心總算是靜下來了,看來不止是這周,可能還能拖一陣子,“謝謝您。”
阿莫都老師點點頭,他到現在也不知道蘇素的存在到底是好是壞,他之前帶顧默宇出去了近一個月,也是爲了看看他的心智如何,雖然沒有能解決他對蘇素過於迷戀的事,但他發現顧默宇並不是對世上其他事物熟視無睹。
只是或許,這一切的源頭都在蘇素那裡,她握着顧默宇敞開心懷的鑰匙,沒了她之後,或許同樣的景緻和樂聲,在他眼裡和耳朵裡也會漸漸褪色。阿莫都老師不知爲何就能懂這些,卻沒有逼問過顧默宇,唯一一次,也就是那一句——除了蘇素,這世界上,就沒有什麼東西是有趣的嗎?
顧默宇回到了以前的日常,蘇素也有自己的事,這樣的相處模式雖然沒有以前蘇素留學時自由,但也算是不錯的情況。這次的曲子的確有點麻煩,顧默宇自己也比較用心,經常蘇素回去時他都還在樓上練琴,蘇素很滿意他這次回巴黎之後的學習熱情。
然後就在這週六,難得兩人都休息時,迎來了未預約的客人。
梅蘭妮帶了巴黎交響樂團的指揮朋友,也就是之前和顧默宇合作第一首交響樂的那位指揮上門來。
“天使,我們見過的,上次就想說有機會能單獨聊聊,一直沒找到機會。”指揮坐下前特意跟蘇素握了手,還說了這樣的話。
因爲對方說了這樣的話,蘇素本來要退避的,又訕訕坐了下去。
顧默宇後悔沒有跟指揮約在外面了,本以爲他是想約下一次的演出,可惜對方開口就說了,想請他簽約到樂團做駐團的鋼琴家。
蘇素很吃驚,聽起來好像不是什麼人都會受到這種邀請吧?
“我昨天才問過老師的意思,他讓我在練拉赫馬尼諾夫第三鋼琴協奏曲,如果是想約這個演出,你可以找老師聊聊看,簽約這種事,還是等這之後再說吧。”顧默宇果斷地拒絕了。
梅蘭妮是特意飛過來促成這事的,聽說阿莫都做了這樣的安排,也能理解也有不解的地方。之前就是她推薦顧默宇去做的那次協奏,她也知道顧默宇的住處,所以才帶了好友來,沒想到是這樣的結果。
“之前的勃拉姆斯第一鋼琴協奏曲還不夠嗎,阿莫都這是想讓你把所有最難的曲子都練到最好?”梅蘭妮插了話。
顧默宇點了頭,“老師應該就是這個意思,如果有什麼疑問,可以去找老師詢問,我也傾向於老師的想法。”
指揮和顧默宇又聊了一會樂團的情況後,說他會去跟阿莫都老師約這個協奏曲,之後就跟梅蘭妮告別離去了。
“老師真的是那樣說的嗎?”他們走後蘇素質疑了這件事,這周她起疑的事情已經不止這一件了。
好在只有這件事顧默宇沒有撒謊,他說她可以打電話問老師,也可以明天跟他一起去見老師。看他這次這樣的態度,蘇素也就接受了,去打擾老師畢竟不是她該做的事。
因爲蘇素現在白天幾乎都在外面,大多是晚上跟兒子視頻,而在隔週九月最後兩天到十月五號這些天,她碰巧有好幾次都遇上了顧老爺回家看孫子的情況。
上次聽了顧默宇父母的愛情故事,蘇素對顧老爺比以前的好感要多了些,每次都跟他打了招呼,還自己告訴了他顧默宇最近都有很認真在練琴的事。
次數多了之後因爲實在沒話題,加上上週六的事,蘇素就問了句,關於有人找顧默宇簽約到樂團做駐團鋼琴家的事。蘇素不清楚其他家的情況,但子女有這種事,徵詢父母的想法也算是合情理吧。
誰知道一向跟她打哈哈的顧老爺乾脆果斷回了句,“讓他不要籤,這種事不用他做。”
“這種事是什麼事?”蘇素有些不解,從以前顧老爺做的事,不是努力想讓顧默宇在這個社會活得更好嗎?考證也好,瞭解同齡人的事情也好。
“彈鋼琴是他的愛好,喜歡彈就彈,不喜歡就不彈,給別人打工這種事,不需要他做。”顧老爺完整回覆了蘇素。
蘇素第一次知道,原來顧老爺對顧默宇彈鋼琴這件事的看法是這樣的,“聽說您之前也花了許多心神想讓他重新彈琴,難道不是想讓他以此成名嗎?”
顧老爺皺了眉,“成名做什麼?我想讓他彈鋼琴是因爲他喜歡,在他找到其他喜歡的事情前,先保持這個愛好比較好。”如果他當時做到了,兒子也不會有之後那樣的四年。
“那現在他做什麼比較好?”蘇素忍不住追究了下去。
顧老爺只是看着蘇素笑了下,而後就離開了視頻範圍,讓攝像頭再次對準了他那個小孫子,差不多最近就會開口說話了,他最近來得勤是想先教他叫爺爺。
至於蘇素的問題,答案不是很明顯嗎?兒子現在喜歡的是蘇素,只要她在,兒子自然會過得開心,其他理財生財方面的事,從這兩年的情況,兒子已經基本掌握了,他並不怎麼操心。鋼琴家,揚名,簽約?這些算什麼,顧老爺壓根不想兒子去做這些,說到底對他來說都是戲子,藝術家?自己喜歡就鑽研好了,爲什麼要拿去給別人評價。
早在顧默宇七歲第一次比賽獲獎後,顧老爺就陸續收到了很多類似出國深造的建議和推薦,他全都替兒子拒絕了。包括兒子十歲時候,高層在跨年晚會時請他兒子去演出,他也堅決拒絕了,或許還因此得罪了人,但他並不在乎那些。
某種角度來說,顧默宇和他父親的確很像,性格是,脾氣也是,只是閱歷不同,表現不同,而顧默宇或許在智商這塊還繼承了他母親,所以有些過於天才的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