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六晚無所事事的蘇素睡不着,學校馬上要開學,她的法語還是入門級;一整天沒有什麼事做,背單詞也背不了一天;在樓下時感覺空曠,和三嬸聊天也是沒意思;林伯下午就把學校的專業書都準備好了,給她放在了一樓本來應該是放些藝術品的展示櫃裡,除此之外他也一直在各種忙碌,還有下週的食材準備諸如此類的事情;而牀又好大,她滾來滾去之後有點輾轉反側。
說起來顧默宇走後一個電話都沒打過,蘇素在這晚纔想起來,是不是應該問問看他那邊什麼情況,可是開了手機想發點什麼訊息,又不知道說什麼是好,而且發了不就是說明她在想他嗎?
往牀頭看去,他送的鋼琴還在,他牀頭的照片卻帶走了,而且裡面也只有她,話說他這次沒有給她牀頭櫃配擺臺。蘇素坐起身退到牀尾看了看牀頭掛的大幅照片,他真的很喜歡這類的照片,感覺遲早他會把更私密的照片掛在牆上,蘇素紅着臉又趴了回去牀頭。
接下來她就想起來了,有相冊呀,本來想着是不是要找林伯拿,可是感覺時間有點晚了,而且找林伯拿不是太暴露了。可能會在他的牀頭櫃裡?蘇素這麼想着就爬了過去,動手之前猶豫了一秒,私自開他的櫃子是不是不太好?
然後還是拉開了第一層,她差點忘記她曾經開過,在他喝醉那一晚,他讓她在這裡拿過那個東西,裡面現在還有很多,整盒的和拆了散開放着的,瞬間紅着臉關了櫃子,蘇素開了第二層;裡面果然放着相冊,想來他偶爾還是會拿出來看,所以讓林伯放在了這裡吧,伸手取出來時,發現相冊底下有張照片被帶動了一下。
蘇素好奇伸手拿出來翻過來看到時,就傻眼了。那並不是張合格的照片,而是一張傾斜的不怎麼符合取景規則的照片。
那張照片就是他們第一次在巴黎遊玩拍照時,小馬誤拍的那張,顧默宇讓他洗了,卻沒有放在相冊裡,他只是給自己看的。
蘇素看了一會愣了一會之後就把照片原樣放了回去,這下子看相冊的心思也沒有了,也把相冊放了回去。她想起了她生日前那一晚,他爲了逼她承認喜歡他,提了許多問題,可是並沒有提到這張照片的事。她發現他似乎從一開始,逼迫她時大多都是有底線有保留的,並沒有要讓她陷入絕路的意思。
這樣思考了一會,蘇素轉身看着最後一層的牀頭櫃,想着是不是要打開看看,裡面可能還有什麼潘多拉魔盒裡的寶物?
掙扎了許久之後,蘇素還是忍不住伸了手,拉開後卻有些說不清的感覺。裡面並不是什麼貴重的東西,可是卻是她很熟悉的東西,裡面放着她的護照和身份證件之類的東西。
她想起來一年前她也曾這樣從他的牀頭櫃拿走自己的護照,或者該說偷走,她騙了他說是去突擊檢查他練琴的情況,並不是完全屬實。
這次蘇素沒有碰那些東西,而是默默關上了櫃子,關上櫃門時她才注意到第三個櫃有鎖,可是他並沒有鎖住,她不知道是他一直都沒鎖,還是隻是這次離開前沒有鎖。
躺回顧默宇的枕頭上後,蘇素腦子很亂,她搞不懂他到底爲什麼這麼纏着她,離不開她,卻又能答應三年後放她走;爲什麼他明明看她跟看犯人一樣,收了她的護照和身份證,卻又能說出要放她自由這種話;爲什麼他明明不需要太難就能追到更好的女人,卻偏偏要一次次在她這裡自找難受。
這晚蘇素沒能睡着,她後悔翻了他的牀頭櫃,並在內心深處對他道了歉,這件事本身就違揹她尊重他自由的原則。這和以前那次偷護照性質不同,而且那時候她還不知道自己喜歡他。
蘇素髮現他真的知道太多她本以爲他不知道的事情,又做了太多她不知道的事情。而她近來也做了很多以前不會做的事情,自己不認爲自己會做的事情,反思一下會發覺,她變得有些不像自己,可是明明並沒有違背自己的本心。
沒休息好的蘇素隔天很早就起來去書房背了單詞,下樓時林伯已經把買好的早餐讓三嬸在餐桌上好了,她還是努力吃了一點,雖然熬夜失眠讓她沒什麼食慾,她怕林伯又會太操心。
這之後她拿了本子和筆下樓在沙發上坐下了,叫了林伯,她有些事想跟他打聽,昨天他太忙,今天看起來還算合適。
這也算源於回國時候的好奇了,當時顧默宇說了他父親空手分家的事,她去圖書館看了他爺爺的自傳,關於他母親的事她也很好奇。可是這次來時匆忙,根本沒有能帶上書,可是林伯大約能知道大部分的事情,至少蘇素覺得她想知道的部分,他或許都親身經歷了。
林伯去沙發邊看到蘇素拿了紙筆,忽然意會到她可能這次是真的想問問看少爺的喜好,在蘇素說了想問他一點事時,就自動自發開口說了起來。
“蘇小姐是想問少爺的事?從哪裡說起呢?蘇小姐認識少爺時,少爺身高是一米八零,到今年好像也沒長,體重也沒什麼變化,兩年前大約是一百三,到今年最胖的時候也就一百三十五斤。”林伯想着出生年月蘇素都知道,就從身高體重開始了。
蘇素愣在那裡,並沒有記,也沒有打斷林伯。
“喜歡的顏色大約是黑色或者白色,買鋼琴從來都是黑色,沒看過其他顏色的,襯衫大多都是白色,外套也是黑色居多。至於喜歡的食物,雖然少爺對吃的很講究,可是並沒有特別喜歡和討厭的,十四歲外出時曾經有一陣子一直吃棒棒糖,也不知道是不是喜歡,因爲少爺不怎麼喜歡甜食,而且十六歲之後就沒有再吃過了。”
棒棒糖是什麼情況,蘇素想,他是在十四歲忽然想起來自己沒有童年嗎?不過接着她想起了一個東西,曾經在她高三的時候,他說是去了**一趟,送了她一個鑽戒,那個鑽戒的造型好像就是棒棒糖?
“如果說少爺不愛吃的,大約除了很少吃辣,少爺不怎麼吃生冷的食物,所以其實不是很喜歡日式料理。”林伯還在繼續往下說,然後蘇素終於打斷了他。
“他以前送我的東西呢?都是怎麼處理的?”蘇素問了一句看林伯好像不願意告訴她,就接着問了更細的,“他之前送過我一個鑽戒,在這個之前的,還能找到嗎?”
她暑假去過雲浮一次,衣櫃裡的衣服剩的不多,而且他以前送她的禮物也沒有在哪裡看到,雖然可能是林伯他們收起來了。
林伯看蘇素比了下自己的無名指,少爺走後她並沒有戴着,他估計她以前就沒有戴去上課,不過他知道了蘇素說的是什麼,“蘇小姐稍等。”
雖然不知道爲什麼蘇素問起這麼久之前的事,但林伯還是給家裡處理這類東西的人去了電話。他也不確定這個東西到底在哪裡,當時從雲浮去成都臨時決定走得很匆忙,雖然此前已經整理了一些,但他印象不深了,似乎並沒有鑽戒。
“……是,兩年前,一枚鑽戒,少爺就買過一次鑽戒,應該很好查,你檢索一下,我等你。”對面大約是回了沒有,蘇素聽到林伯又說了,“價值大約是在三萬以上,十萬以下。”
蘇素也不是一定要找這個東西,只是隨口一問,感覺很麻煩本來想讓林伯算了,聽到這裡就傻了。他在兩年前送了她這麼貴的東西?她當時只是找藉口說太貴重放在學校會怕丟,卻沒想到過會這麼貴重。
這之後林伯囑咐對方查找下有消息之後打給他,而後就掛了電話,畢竟時日長久了,他不確定是不是處理了這個東西。這之後他又給小馬打了電話,林伯覺得少爺那次會買鑽戒肯定是小馬慫恿的,而且當時也是小馬帶少爺去的,回來之後可能少爺把東西給了他收起來。
小馬每天都有跟林伯彙報少爺的情況,林伯自己打過來,他還以爲蘇素那邊出了事,接了之後就懵了,“鑽戒?我想起來了,在雲浮時候少爺買的那個是嗎?”
“少爺讓我帶回北京了,這之後,少爺也一直帶在身邊,可能也帶來了巴黎這邊,等我回去找找吧。”那天蘇素沒有收少爺那個禮物,少爺有些失落,之後的確把東西給了他保管。就少爺買過的禮物裡,那個鑽戒的確是很獨特,以往不會想到買這個,也並不是他提起來的,他還勸了少爺鑽戒是求婚時候纔會送的東西。
林伯有點納悶,少爺帶了鑽戒來,怎麼會又去買了一個呢?而且他這麼久都沒有在收拾整理時見過這個東西。
“林伯別找了,我只是隨便問問,我就是想起來那個鑽戒的造型很像是棒棒糖。”蘇素覺得她有點多事了,這麼解釋了一句。
林伯其實希望蘇素能多給他些類似這種事情做,他比較能認清自己的身份,“那可能是少爺對蘇小姐的看法,像是寶石,還有棒棒糖,少爺對小馬說過類似的比喻。”林伯這次知道蘇素爲什麼會問這個事了,直接替她解了惑。
蘇素驚了一下,寶石?說她嗎?他好像是曾經說過這樣的話,在第一晚的時候,她當時只聽到了後面,其實她後來能想起來他到底說了什麼,卻沒有去追問。
“他經常送別…人這麼貴的禮物嗎?”蘇素小心翼翼問了這樣的問題。
林伯看着蘇素停頓了兩秒,在雲浮時他就知道,少爺的反常已經是“罄竹難書”,他沒想到蘇素在兩年後會來追問這些事,“同等價位的禮物也送過,但都是對方主動要的,在蘇小姐之前,少爺很少有主動送禮物的情況,鑽戒是從沒有送過的。”
蘇素點了點頭,說不清是開心還是胸悶。
林伯猶豫了一下,他在想是不是應該告訴蘇小姐所有少爺在她身上花的心思,以往都是沒有的,而且持續了太久。
“蘇小姐,雖然少爺從十六歲開始有一些女人,可是……”林伯說到這裡蘇素就打斷了他。
“我沒有要問這些事,我只是想問問關於他的母親的事,您知道嗎?”蘇素不想知道,而且也不想去做追問這件事。
林伯沉默了,他對蘇素有些無力,而且能知道少爺爲什麼每次對她發脾氣最後都是無奈居多,“蘇小姐還記得我曾經說過,蘇小姐是少爺的初戀嗎?”
蘇素沒有忘記這件事,那幾個月的事情,現在雖然能原諒他,可並不是能忘記的事,“那時候您也說了,大多數的喜歡都會結束,不是嗎?”
林伯是說過這樣的話,那時候是爲了安慰她,不讓她太過絕望。但現在也仍舊是這樣,他也不認爲少爺會一直這樣喜歡蘇素,可是還是希望主動權是掌握在少爺手裡,這樣想的確很無恥,但他沒辦法阻止自己這樣去考慮。
“沒結束之前,蘇小姐不能就按照自己心意誠實地對待少爺嗎?”林伯雖然覺得自己越權了,而且如果蘇小姐事後對少爺提起這件事,恐怕會被趕回北京的是他自己。可因爲知道蘇素不會做那種事,林伯不自覺還是放任自己追究了下去。
蘇素也覺得這次和林伯聊得有點太深,可不自覺已經回答了那個老人家,“我不知道像您說的那樣,我會做些什麼,但絕不是什麼好事情,或許短期來說他是會很開心,但很快就會膩的吧;對我來說,過於放縱在這種事情裡,會很容易迷失自己。結束對他來說是無所謂的事情,林伯,對我來說呢?現在這樣已經是我能做到的最好的相處狀態了,結束後我能忘記這些事,回到我原來的生活。”
林伯沉默了,的確如此,和以前一樣,他知道蘇素的堅持是對的,現在她已經放棄了很多原有的堅持,唯有這一個,或許對她來說是最重要的。
“對不起,蘇小姐。”林伯爲自己的自私道了歉,他過於爲少爺着想了。
蘇素搖了頭,淺笑着說,“每次聽你們這樣稱呼我,我就會清楚明白這些都是虛幻的夢境了。”這就是她從第一次林伯這麼叫她時,就沒有讓他改口的原因。無論是哪個意思,她都能因此很清楚自己所處的位置,意識到真實世界在哪裡。
林伯明白了她的意思,只是今天實在沒有心情給她講她想知道的事,也就默默退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