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
衆人一齊笑起來。
衛生員於德本開始給指揮排每個官兵進行身體檢查,除了電話班長血壓有一點高,無線班長黃忠河胃有一些不適以外,全排身體都很正常。
聽到衛生員於德本的報告,副連長魯澤然還是比較滿意。
晚上指揮排舉行盛大的會餐,所謂盛大,就是此行副連長魯澤然帶來的白酒。電話班長從下午四點就忙活起來,他搞了四個涼菜:油炸麻雀、油炸花生米、白切粉腸、菠菜豆絲。熱菜也燒了四個:紅燒肉、麻辣泥鰍、清燉甲魚、狗肉燉白菜。
四個菜,光聽名字就能把人口水饞的流下來。尤其是半個月缺油少鹽,從未見過綠色蔬菜、豆製品和主食的戰士們,簡直吊炸天,連油炸花生米都格外香,一粒一粒地放在嘴裡慢慢地咀嚼品嚐,大米飯也是一小口一小口的吃,碗邊上一粒飯都捨不得留下。
更何況會餐還有白酒呢。
這一喝,岳陽班長和電話班長就有些微醺,要不是胡志軍排長攔着,幾個人非喝醉了不可。
快接近尾聲的時候,王珂雙手端着碗,走到電話班長的面前:“班長,今天雙喜臨門,一是我們在部隊首長的關懷下成功脫困,二是我祝你生日快樂,這點酒你喝了!”
衆人全都傻了眼,包括電話班長。“今天是我生日?!今天幾號?”
所有人都不知道今天是幾號,星期幾。
“今天是1月6號。”衛生員於德本說。
“啊,今天真的是我生日。”電話班長激動地接過碗,一屋子的人立刻站起來,齊齊地鼓起掌,唱起生日歌:“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
這個屋裡,有三個人在唱歌的時候,不約而同地看了看王珂。
那就是副連長魯澤然、衛生員於德本、指揮排長鬍志軍。
王珂憑啥能知道今天是電話班長生日,而且還清楚地記得日子。在師部農場的這些日子裡,所有人都忘記了時間,忘記了一切,都在爲生存而戰。而他卻在此時送給電話班長、送給全排一個驚喜。
“兄弟,患難見真情。我也是一個老兵了,這次被困,哥哥最佩服的人就是你王珂。難得你記得我的生日,我代表我們班回敬你一個。”電話班長站起來,身後站着電話班的全體戰士,他們中好幾個人天天跟着電話班長,陪着王珂去找吃的。
大家又是一陣鼓掌,俗話說,吃水不忘挖井人,更何況是吃的,誰沒有受過王珂的恩惠?
胡志軍排長站起來說:“王珂,我也代表全排感謝你,你是我們排,也是我最驕傲的一個兵,來,幹掉。”
副連長魯澤然坐在那裡,抿着嘴笑,他看出來了,王珂在這個排,用自己的實力贏得信任,也得到了大家的尊重。
會餐以後就是彙報演出。
第一節目,就是豐收鑼鼓。
全排七個同志上場,岳陽班長司鼓,王珂打鑼,胡排敲手鑼,一時間鑼鼓喧天,幾欲把屋頂給沖掉。
副連長魯澤然雙手捂耳,大聲叫停。沒有人聽他的,也根本聽不見,足足敲打了有十分鐘。打得有模有樣,絲毫不遜專業劇團。
鑼鼓甫歇,過了好半天,衆人耳朵才恢復聽力,一齊哈哈大笑。
這鑼鼓是宣泄,更是歡慶。
接下來,是偵察班長岳陽的嗩吶、板胡聯奏。他吹得有樣,拉得也有樣。就是有些手忙腳亂,一會去拿板胡,一會去取嗩吶。連那個開雪地車的師部司機都讚歎,你們指揮排個個是人才,這才藝不調到師宣傳隊可惜了。
一直到最後,是電話班長表演的硬氣功。
也許是酒喝得有點多,這位深藏不露的電話班長,脫去上衣,把幾道鐵絲纏在腰間。然後就是運氣,他雙手抱拳、蹲下再直立,脖子上青筋驟然暴起,隨着“一二三”,腰間的三道鐵絲“怦怦怦”全部被繃斷,屋子裡響起一片叫好聲和掌聲。
副連長魯澤然目瞪口呆,他從來沒有想到指揮排藏龍臥虎,做飯的電話班長竟然也有這麼一手。
根據安排,明天副連長魯澤然將帶車,隨同師部的雪地車返回,同時把即將退伍的岳陽班長和電話班長都帶回連隊。
晚上,副連長魯澤然和指揮排長鬍志軍沿着門前的雪路,一邊散步一邊進行工作交流。
“老胡,明天我們就設法回去,師部、團部都等着我們的迴音,另外兩位班長復員,你們排怎麼安排?”副連長魯澤然在徵求指揮排長鬍志軍的意見。
“偵察班長的位子,我建議由王珂擔任。電話班長的位子我建議由他們班的小高擔任。只是偵察班的大郭不用太可惜了,能不能在炮兵排安排一個位子?”
“你的意見,我會帶給連長和指導員。”
“另外,我想知道,我們排的任務什麼時候結束,需要我們在這裡過年嗎?”
副連長魯澤然點點頭,“目前看是這樣,只有等開春了。接防的連隊和農場場部上來了,你們才能走,而且直接進山,參加每年一次的野外駐訓。”
野外駐訓,就是在離部隊幾十公里外的西山,駐紮當地農村,進行山地訓練,最後還要打實彈。
“好的,另外我個人有一件事,下次連隊送給養的時候,能不能給我帶幾支筆和一些報紙上來。”
“哎呀,這次光顧着帶吃的、喝的,卻忘記了你們這兩個月連張報紙都沒有。我下次給你們帶臺收音機上來,把你們的信件也帶上來。誒,你要毛筆幹什麼,寫春聯?”
“不是,我打算好好練練毛筆字,我的老師是晉代書聖王羲之的嫡傳後人,我要是不把毛筆字練出來,都對不起我的老師。”
“呵呵,行,我記住了,我找一下王珂聊聊。”
“好,王珂,王珂,你在哪?你們看到王珂了嗎?”指揮排長鬍志軍向着那邊的屋子喊。
此時的王珂,正和衛生員於德本在一起,躲在倉庫裡,兩人談着分手以後的點點滴滴。
“你的身體沒有再出現發燒吧?你的關節還腫嗎?”
“完全好了,而且記憶力和反應都感覺比以前更好。”王珂實話實說。
“誒,我問你,你要如實和我說,你是怎麼知道電話班長今天過生日的?”
“以前聽他們說的,我就記下了。”
“你沒有說實話。”
“信不信由你,上次我在連隊幫助文書謄抄全連的花名冊,誰的我都知道。”
“越說越沒譜,那我的你知道嗎?”
“當然知道。你的生日比我差兩天,我是陰曆8月16,你是陰曆8月19,對不對?”
“不對,是差三天。”衛生員於德本笑了,“不過王珂有一件事,你可抵賴不掉。”衛生員於德本覺得這一次應該能抓住他的死手,不承認也得承認。
“哪件事?”
“就是你以前和我說的那個機耕站,後面原來是池塘,池塘裡填滿了馬糞,馬糞底下有王八、黃鱔和泥鰍。這都多少年前的事了,農場現在一匹牲口都沒有,早就沒有人知道馬廄的事。你怎麼這一次想起來,帶人直接去挖魚呢?”
王珂啞口無言,呆呆地看着他。如果不是天黑,衛生員於德本一定會看到王珂滿臉的尷尬。
“老於這件事啊,你不知道我知道啊。你忘啦,場部衛生所老所長跟我關係好着呢,他當年還在這個魚塘裡釣過魚呢。”王珂撒起謊來臉都不紅,反正天黑也看不見。
“我明天也回去,要不要我給你帶些東西?”衛生員於德本問。
“你幫我代寄幾封信吧,春節到了,我得給家裡,給掛念我的人報個平安吧。另外,也請你給連長、指導員、一排長、二排長、事務長、還有文書、通訊員小侯、炊事班長周大光等等關心我們的同志們,都代問個好。”
“好的,那我下次來,你個人需要帶些什麼嗎?”
“嗯,帶點牙膏和肥皂,給我們帶點一掃光。”
“一掃光是什麼東西?”
“治癬的藥,這裡溼氣重,很多同志都起了溼疹。”
“好的。”
其實王珂還有一支膚輕鬆,他捨不得用,那是吳湘豫給他的,這裡面的珍貴別人是不知道的。
說到這裡,只聽到那邊胡志軍排長在喊自己的名字。
“我在這裡!”王珂大聲地答應着,一邊對衛生員於德本說:“排長找我,回頭聊。”
王珂從大倉庫裡出來,副連長魯澤然迎了上來。“王珂,是我找你。”
王珂跑過來,立正伸手就要敬禮,副連長魯澤然一把拉住他的手。“走,陪我到處轉轉。”
兩人折回頭,沿着剷出來的雪路,向外面走。
“王珂,你要對自己嚴格要求,積極向組織靠攏,那個申請書寫了沒有啊?”
王珂知道副連長魯澤然對自己關心,不好意思地說:“寫了,寫過好幾份了。”他知道副連長魯澤然問的是自己入黨申請書。
“哦,我要告訴你一件事,你聽了以後不要驚訝。”
副連長魯澤然神情很嚴肅,王珂停下腳步看着他。
“你在你們這批同年兵中,表現得特別優異。你是第一個立功受獎的,也是連隊重點的培養對象。但是我們支委會研究過,在你們同年兵中,你可能不是組織確定的第一批發展對象。”
“啊!”王珂站住了。
“連隊對你有更大的培養目標,希望你能經受住考驗,能夠一直保持這樣的工作狀態。”
王珂萬萬沒有想到,副連長魯澤然給他帶來這個消息。
但想了一下,他還是說道:“副連長,你放心,從思想上加入組織,是我畢生的追求,我會接受組織上的任何考驗。”
“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