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老爹,你可是嚇死我了,這大半夜睡得迷迷糊糊的,一回身你和爲民人都沒了,把我嚇得,大半夜就急急忙忙往外跑,你說說,多嚇人。我還以爲是出了什麼事兒呢,裡裡外外找了一大圈兒,您說您要是出了點兒什麼事兒我可怎麼辦,下半輩子都不用活了。您這到底是怎麼着,悶聲不響地自己一個人就……”
鬼子六一直絮絮叨叨的,然而根本沒人聽他說話,趙爲民還呆坐在地上,老司一言不發,白九龍則是怒髮衝冠的勢頭惡狠狠地瞪着老司。
“喲,都來了,挺熱鬧的。”孫慶成拎着褲子,大大咧咧地走了進來。
“我還以爲連你都找不到了呢。”鬼子六打趣說道,可惜大家都不覺得這句話哪裡有趣。
“誰找不到了啊?”孫慶成不明所以,還在打破沙鍋問到底。
然而鬼子六不想說了,之前努努囔囔說了一堆,大家一點兒反應都沒有,局勢看起來挺緊張的,他不想因爲自己的失言,活活當了炮灰。
鬼子六安靜的出去準備吃的,一屋子人坐在一邊不說話,孫慶成不停地打哈欠,最後還是扛不住,和趙爲民兩個人背靠背地睡着了。
白九龍一直睡不着,他陰沉着臉坐在那裡抽菸,鬼子六實在無法忍受這樣的氣氛,另一方面也是爲了在爭吵開始之前迅速逃離現場,說是出去打探打探,逃也似的跑了。
喬晟安靜地坐在角落,好像一切事情都和他一點關係都沒有一樣,呆呆地不知看向哪裡。
老司還是一言不發。
誰也不知道白九龍心裡在想些什麼,趙爲民醒過兩次,白九龍都是保持同一個姿勢,連動都不懂。
第三次,趙爲民醒來的時候,鬼子六回來了,問白九龍什麼時候上路。
白九龍沒有說話,悶頭不知道在想着什麼,過了許久,鬼子六又試探性地再問了一次。
“不上路,”白九龍咳嗽了一聲站起身,“你們走你們的,我帶着我的孩子,打道回府。”
聽完這話,老司的眼睛滴溜溜地轉,但是還是異常淡定,沒什麼反應,只是鬼子六怪叫了一聲,“我的親爺爺喲,你現在走了,我們怎麼走我們的?”
“那我管不了那麼多,我們不可能和你們繼續走了。”
說完,白九龍做了手勢,張羅着讓孫慶成和趙爲民跟着他走,孫慶成還沒睡醒,讓趙爲民拉着,還沒踏出門,老司站起身來,總算是開口了。
“你們可以走,他不能走。”老司指着孫慶成。
孫慶成一愣,心說自己還成了主角兒了,然而白九龍連理都沒理老司,“走。”
“你們走了,出了什麼事兒,咱們中間任何一個人都跑不了。”老司的聲音低沉,有些尖。
鬼子六急了,“老司,你這話是啥意思?”
“這死倒兒吸了他的氣兒,認了他的味兒,他不在了,第一個死的是咱們這些在死倒兒身邊的人,之後死倒還會繼續跟着他,到時候一個都跑不了。”
“那你這意思,”白九龍斜着眼看老司,“我這孩子就該着了得讓這死倒兒把氣兒吸盡了死了拉倒?”
老司擺擺手,“我沒這麼說,死倒兒吸了孫慶成的氣兒不假,但是不不會死,頂多是身子骨虛一點兒,這趟活完事兒了養養就行了。”
“那也不行,”白九龍說得毅然決然,他笑了笑,“我還不信我白九龍連個死倒兒都收拾不了。”
對於這話,趙爲民是有信心的,他是親眼看到白九龍的手藝了。
“那我們呢?”鬼子六有點兒顫顫巍巍地問,他已經感覺到害怕,後悔接了這趟活兒了。
“你要是不想死就跟着我走,讓他們兩個自己去解決吧。”白九龍指着老司和喬晟說着。
鬼子六猶豫了,他現在恨不得馬上跟着白九龍離開這個是非地,轉過頭看着
喬晟,不知道喬晟是什麼意思,肯不肯鬆口。
要麼說外國人那句話,麪包往往是塗了黃油那一面掉在地上,壞事兒也總是一撥兒接着一撥兒麼。
喬晟還是保持之前的姿勢,像是個木頭人一樣,連頭都沒擡,“你走也可以,你別忘了地頭龍的事兒。”
聽到地頭龍的名字,鬼子六心裡咯噔一下,地頭龍以前是山大王,就是因爲惹了喬家之後就出了事兒,具體是怎麼回事兒不瞭解,但是直到現在一直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鬼子六不想成爲第二個地頭龍,他還有老婆,楊青肚子裡還有孩子,他玩兒不起,進退兩難。
“早知道我就不接這個活兒了喲。”鬼子六一拍大腿蹲在地上說着,心裡不是個滋味兒。
“天上沒有白掉的餡兒餅,我們喬家的錢不是好賺的,當初答應之後就沒給你留反悔的那條路,是走還是……”喬晟頓了頓,“你自己斟酌。”
趙爲民站的有點兒累了,他靠着門邊坐了下來,旁邊有東西礙着自己,回過頭,是喬罟那個死倒兒,他覺得有些晦氣,呸呸呸,趕緊換了個地方。
孫慶成算是真的矇在鼓裡,呆呆地看着戲,不知道鬼子六會怎麼樣。
聽完喬晟的話,鬼子六不知所措,想了半天,把白九龍拉到了外面,不知道說什麼悄悄話,聽着白九龍在外面罵了好幾聲,然後是鬼子六賠情的聲音。
最後,兩個人進來的時候,鬼子六的臉色緩和了許多,“我和白老爹商量好了。”
“這活兒,繼續幹,”白九龍點上了煙鍋,“但是得換個幹法兒,讓我這孩子繼續陪着那死倒兒是肯定不行了,還是老規矩,白天扛着走,晚上歇了,一起走。”
老司無話可說,也點頭答應了,他知道這是白九龍最後的讓步,再爭論下去肯定也不會有解決方法。
幾個人把死倒兒捆紮起來就出了門,按照之前的意思一路上一起走着,走了沒多久,天還沒黑,孫慶成就走不動了。
“這同樣的路,晚上走着就沒事兒,白天走起來咋就這麼累人的?”他蹲在路邊嘟囔着。
白九龍、趙爲民都知道他說的意思,老司更是心知肚明,鬼子六和喬晟雖然不明所以但是也一言不發。
大家就這麼沉默着,白九龍吭了聲,“堅持堅持,等一會兒就找地方落腳。”
趙爲民很少看到白九龍這麼“溫柔”的一面兒,他知道白九龍是心疼孫慶成了。
然而孫慶成並不知道原因,他也覺得奇怪,白九龍都這麼說了,他也不好再拿搪,跟着大家一起繼續往前走。
鬼子六一路小跑,在前面的村兒裡找了住處,那裡沒有什麼荒屋,找了一戶人家,花了點兒錢借間屋兒。
那家的男人不在,聽說是上山砍柴去了,一進門,女主人就幫着忙前忙後的準備飯,那女人楊柳細腰扭得花枝招展,一見到他們一行人就笑容滿面。她自報家門,宋魅人。
宋魅人轉身出去生火的時候,鬼子六蔑笑了一聲,“瞧這騒娘們兒。”
趙爲民沒有吭聲,孫慶成一進門兒就睡着了,他進了裡屋睡覺,老司張羅着把喬罟也放在裡屋,白九龍看他好像沒安什麼好心,瞪了一眼,最後還是把喬罟放在了門外。
晚上吃飯的時候,宋魅人找了點兒酒端上來,說是給他們這些行腳人解解乏,幾人都揮手拒絕,白九龍擺擺手,宋魅人便不再吭聲,然而給鬼子六和趙爲民等人敬酒的時候,看是使出了渾身解數,這酒不喝不可了。
無奈,趙爲民喝了一口,這酒像是能上癮一樣,不知不覺喝了好幾杯,白九龍看着情況不對,把趙爲民給支開了,鬼子六和喬晟倒是喝了不少。
白九龍支使趙爲民去給孫慶成送飯。
“起來吃吧,坐月子的。”趙爲民說着,剛把飯端上炕桌就靠在旁邊睡着了。
酒勁兒確實很大,孫慶成瞪了趙爲民一眼,呼嚕呼嚕兩口把飯都吃完了,也繼續睡起來。宋魅人端酒進來的時候,孫慶成和趙爲民已經鼾聲四起,她笑了笑轉身離開了。
眼看着鬼子六和喬晟已經醉得不省人事,白九龍提議把他們送進去睡覺,飯也不吃了,早點兒休息,然而宋魅人不依。
“多喝點兒吧,這是我們這兒的規矩,怎麼,”宋魅人說着靠在白九龍身上,“看我男人不在家,不給面子麼。”
白九龍不好多說什麼,往旁邊挪了挪,然而宋魅人緊追不捨,像是打起了拉鋸戰,沒辦法,白九龍豁出去地陪宋魅人喝了起來。
兩人你一杯我一杯,不到片刻,酒已經下去了不少,宋魅人還不依不饒,硬說是要把剩下的酒喝完,她看着白九龍也喝得不少,心裡暗喜。
只是宋魅人不知道,白九龍是傳說中的千杯不醉,直到現在還一點兒醉態都沒有。
本以爲能靠着酒的後勁兒讓白九龍一睡不醒,然而正中了白九龍下懷,就這樣陪着白九龍一杯一杯的,宋魅人也深感不勝酒力,眼看着已經到了後半夜,她心裡有點兒着急了。
“來,白爺,就這些,咱倆幹了。”宋魅人醉眼迷離,端着剩下的酒對白九龍說着。
“不,我看啊,這酒還是得一口一口地喝。”白九龍一點兒都不急,心裡暗笑,這宋魅人的狐狸尾巴已經露出了一半兒,只是白九龍還不知道她想要把他們灌醉,用意何在。
就在宋魅人想要再加勸說的時候,院子裡響起了聲音,好像是什麼東西被砸碎了。
“我去看看什麼事兒。”白九龍說着站起身,想出去透透氣。
“沒事兒,白爺,先喝酒,不知道是誰家的貓兒吧,這貓啊,要是發情了可管不了那麼多。”宋魅人眼睛笑得像是彎彎的月牙,寓意深刻地看着白九龍。
“不不,還是去看看吧。”
倆人再要爭執的時候,門外的聲響越來越大的,聽起來像是打鬥的聲音,白九龍二話不說站起身來就直奔門外,畢竟喬罟在外面,要是被發現了出了什麼事兒就糟了。
宋魅人也跟在了白九龍後面,倆人提着燈,一前一後出了屋門,剛走出去,宋魅人就愣住了,緊接着花容失色,大叫了一聲,連手裡的燈都掉在地上,燒壞了鞋面兒。
趙爲民睡得輕,雖然喝多了,但是睡不好,聽到了聲音也趕緊披了衣服跑出來,“出什麼事兒了?”
他的話留了半句在肚子裡沒來得及說,眼前發生的事情不用問,也沒機會讓他問太多。
院子裡,喬罟在和人打架。
對方渾身是血,已經和喬罟攪成一團,打得不可開交,白九龍不由分說就衝上了前面,一把扯過了喬罟。
然而事情並沒有白九龍想象的那麼簡單,局面頓時失控,喬罟和另一個人頓時停止了打鬥,開始了更激烈的爭奪賽。
他們一人一邊扯住白九龍的胳膊,像是拔河一樣,用力把白九龍扯向自己那邊,眼看着白九龍呲牙咧嘴,明顯使不上力氣,趙爲民在一邊乾着急,不知如何是好,剛要衝上去就被白九龍厲聲制止,“別過來。”
趙爲民不知如何是好,“大爺,怎麼辦?”
“你去,叫老司出來。”
“不用叫,”老司陰沉的聲音在趙爲民的身後響起來,把趙爲民嚇了一跳,“我就在這兒。”
他一邊說着,一邊不急不慢從自己的小布包裡找出了一張符紙,遞給了趙爲民,一臉淡定得有些冷酷的表情,“去吧,把這張符紙貼在喬罟身上就行了。”
趙爲民嚥了口唾沫,雖然說這些天和喬罟“生活”在一起,多少有些習慣了,然而他還是會本着天性地對死倒兒保持距離,尤其是現在在自己面前這個能走能動的死倒兒。
這他孃的不是殭屍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