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居然還幫她挑肉?”黃石先生錯愕不已,一塊肉,肥瘦相間,沒有刀的情況下如何分開?除了用牙齒咬不作他想。
這個動作不是沒有,有小孩子挑食,爲人父母這麼做也無可厚非,可眼前這兩人做起來,黃石先生抽了抽嘴角。
裴宗之悠悠道:“她會吐。”
哦,剛纔她確實吃了口肥肉便吐了,黃石先生看這女孩子把肉吃的消滅乾淨了,有些心疼:“我也不喜歡吃肥肉,你怎麼不幫我?”
沉默了半晌。
“我會吐。”
……
吃飽喝足了,女孩子伸手打了個哈欠,大抵是昨晚一晚上沒睡,又點煞除妖,年紀尚小,還沒睡夠,喝了點茶女孩子就開始打瞌睡。
欽天監也不錯,但地方太大,自然沒有陰陽司這般分隔的房間暖和,陰陽司的天師們甚至還可以晚間在這裡留宿,如楊公因着腿傷就是在陰陽司留宿的,之前黃少將軍也是留在這裡的,好些了纔回定邊侯府養傷的。
睡眼惺忪的被推醒。
有人推了推她:“去羅漢牀上睡。”
雖是睡眼惺忪,但基本的判斷還是有的,衛瑤卿點了點頭,摸到羅漢牀上,外袍跟鞋子脫了,睡了上去,很快便進入了夢鄉。
黃石先生被趕到了一旁,看着女孩子睡在暖和的外袍裡,因個子還小,一半墊着一半蓋着,睡的香甜。“她倒是舒服了,昨兒問你借個外袍都不肯,今兒倒讓她當褥子被子睡覺。”黃石先生有些不是滋味,“她雖然年紀還小,可也是個練家子,身體好的很,你就不能照顧一下我麼?”
“她還在長身體。”裴宗之看着手裡的名冊道。
“那她慢慢長。”黃石先生撇了撇嘴,坐回凳子上,往日裡怎麼沒發覺凳子硬邦邦的,怪難受的呢!
“常人道要尊老愛幼,我這年紀也算半個老男人了,不能尊一下我麼?”黃石先生忍不住又道。
“那你們一個老男人,一個小姑娘到一邊商量商量去,看誰禮讓一下對方。”裴宗之頭也不擡。
算了吧,還跟她商量,那個呂監正不就是現成的例子麼?身殘志堅啊!黃石先生看着外頭的大雨發呆,陰陽司的人被拖在了百勝樓裡,今兒難得的安靜。
有人轉着推椅過來了,看到出現在門口的人,黃石先生站了起來:“楊公。”
“人呢,一天沒見人了。昨兒說出去點煞除妖,老頭子腿腳不好,便沒有跟過去,怎麼不見回來?”楊公有些好奇,身後的小童在後頭幫忙推着車。
在看到羅漢牀上睡得正香的女孩子時,楊公不由愣了一愣,隨即放低了聲音:“可知發生了什麼事?”
“陰陽司沒有人出事,”裴宗之放下手裡的冊子,“是普通人出事了。”
“怎麼會發生這樣的紕漏?”楊公皺眉,“死了多少人?”
“不少。”
“作孽啊!”楊公感慨了一聲,而後又奇道,“那他們怎麼不回來?”
“在百勝樓裡,陰陽司的人跟民衆發生對峙了。”裴宗之說着,從身邊的小袋中摸出一把果子遞給小童。
小童規規矩矩的道了聲謝。
這纔是乖孩子嘛!黃石先生滿意的點了點頭,哪像那個臭丫頭?
“人總有遺漏之時,也不是頭一回出現紕漏了,怎的這一回……”楊公有些不解,“鬧大了?”
裴宗之點頭:“聽說一開始是陳述同林立陽鬧起來的,而後不值怎麼的就鬧大了。”
“盛家老二還在金鑾殿外跪着。”楊公嘆了口氣,“從陳述來京就不大太平了。”
若是沒有這一遭,盛家吃癟就是時間問題了,就算盛敝理自己不在乎,願意跪死在在金鑾殿外,可盛家的小輩總是吃不消的。沒吃過苦的貴族少年少女們,能堅持多久?
但有了這一茬等於是給盛家送去了希望,只怕鬧的更兇了。
“麻煩。”楊公搖了搖頭,拍了拍小童,“小子,走了。”
小童應了一聲,轉身離開。
打了個大大的哈欠,衛瑤卿睡飽了,爬了起來,聽黃石先生嘴裡還在說着什麼楊公的,不由眨了眨眼:“楊公來過?”
“是啊。”黃石先生點了點頭,“你那時睡的正香呢!”
衛瑤卿:“……”
翻下羅漢牀穿鞋子,穿外袍,道了聲回欽天監了,衛瑤卿便出了門。
站在門外依稀還能聽到黃石先生激動的聲音。
“那個小童子,不是我說,當真是個好苗子,讀書的料啊!”
“若是我來教導,必然能叫他出人頭地。”
“可惜這孩子對科舉不感興趣,好說歹說也沒用,要不然啊……”
……
剩餘的話就有些聽不清了,因爲委實離的遠了。
回到欽天監的時候,一眼便看到了坐在推椅上的呂監正,見她過來,呂監正冷哼一聲,扭過頭去。
衛瑤卿只作未見。
才坐下,幾個新監生就圍過來了。
“衛監正,後幾日的天氣演算我做了下,你看看可有不對的地方?”
“明後兩日有雨,大雨,時間麼?明日是一整日,後日是……”
“我算的也差不多,應當是……”
……
聲音有些雜亂,衛瑤卿卻含笑點着頭,很認真的模樣。
一聲冷笑打破了熱鬧的氛圍,周圍驀地一靜。
女孩子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了,她開口了:“是誰?”
老監生們只覺一瞬間頭皮發麻,不由自主的縮緊了身子。
壞了,有後臺的丫頭又要發作人了。
“我。”有人站了出來。
“你笑什麼?”衛瑤卿問他。
“我……”那人轉了轉眼珠,看着周圍的同僚,不知道爲什麼有些害怕,但是女孩子平淡無波的表情又給了他信心,是以直了直身子:“這般亂七八糟的,看着你好像都聽懂了一般,這些人的話你都聽進去了?”那人伸手指向圍着衛瑤卿的幾個監生,“如此敷衍的態度,真真叫人不齒。我都爲這幾個新來的不值。”
“敷衍?”女孩子皺了皺眉,伸手指向林甫:“從林甫開始,林甫說的是明後兩日有雨,大雨?時間麼?時間是一整日,後日……鄭方說的是……王生說的是……”
女孩子口齒伶俐,不過轉眼的功夫便將每個人的話複述了一遍,分毫不差:“如此,試問我哪裡敷衍了?”
“你們做不到,並非衛監正做不到。”林甫見狀連忙出聲比了比拳頭,“這世上慫貨那麼多,自以爲是的更多,有本事比比啊,廢話那麼多作甚?”
一陣叫好聲響起。
老監生們低頭不敢擡頭看她,想也知道這叫好聲是那羣新來的監生傳來的,嘖嘖嘖,果然這丫頭惹不得。
“你叫什麼名字?”女孩子又問。
方纔出聲挑釁的人早被嚇得面如土色,立馬就有人提醒道:“這個人叫劉福!”看別人倒黴總是一件令人高興快慰的事情,這世上多的是落井下石的人。
“好,劉福。”女孩子笑眯眯的點了點頭,又說了四個字,聲音很好聽,卻讓劉福如聞鬼魅之語,她說:“我記下了。”
一記哆嗦,劉福翻了個白眼,直接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