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何太平尋她幫忙,既已得出結果,再放火燒屍以及大庭廣衆之下追殺她,弄出這一出,一開始覺得是幕後之人在下黑手,但細想卻又覺得不合情理。就算燒了長安府衙,而後追殺她,且還未追殺成,非但沒有辦法遮掩此事,反而將此事鬧的越來越大。後來,更是變本加厲,如今長安府衙將所有心力放到此事上,同那些陰陽術士一把火一把火的燒不無關係。
這些人做的事情只不過爲了將此事鬧大而已。
原先只是猜測,今日這紙團似乎已經在印證了她的猜測,有人在暗中似乎希望讓他們關注到此事。
她又不是那等腦袋一頭熱的人,即便或許扔紙團的人沒有惡意,但是現在還未搞清楚狀況賠上自己就不合算了。
“你射箭怎麼樣?”裴宗之突然出聲,手摸向自己的後腰,淅淅索索的取出一把比尋常弓箭還要小一些的玉箭弩,不過兩個巴掌大小,那玉箭弩做的十分精緻,若放到外頭定然價值連城。
“應該能用,就是不大牢,不過射一箭還是可以的。”裴宗之道,這本就是貴人拿來賞玩的玩意兒,雖說做的精緻,但真要用起來,跟普通的箭怒還是不能比的。
衛瑤卿接過他遞來的箭弩,也明白了他的意思,道:“我雖然不至於百步傳揚,但射中望月樓還是可以的。”說罷,便擡手,扶正箭弩,扣動扳機,一箭破空而去。
周圍的小道、人家、閣樓好似瞬間便扭轉了開來一般,那方纔看着還空無一人的望月樓頂之上燈火一盞接一盞的亮了起來,看不到具體的狀況,遠遠望去,只看到數十道人影,或坐或站,出現在瞭望月樓頂層的閣樓中。
“有人!”望月樓頂被踢開了一扇窗,有人從樓內翻身略上了屋頂,同數個出現在屋頂之上的黑衣人對峙。
衛瑤卿摩挲着自己的黑衣,看着似乎不大願意離去的裴宗之,拍拍他的肩膀:“未免被當成同夥,我又沒有裴大先生這樣的能力,所以我就先走了,你自便。”
說罷便把玉箭弩塞回他的手裡:“有些中看不中用,好似壞掉了,你找個人修一修吧!”裴宗之低頭望去,見塞回來的玉箭弩上已然崩開了一道裂縫,看了會兒,便收了起來,那個女孩子已然溜之大吉了。
情形未明時,她惜命的很。
師尊說他天生寡情,不懂情,所以算不準國祚之數。這個女孩子平靜的外表下藏着洶涌的情緒,如驚濤駭浪,稍稍靠近,就有隨時被吞沒的危險。他想要弄懂影響他所算的七情六慾,看了一圈身邊的人,她自然是最合適的。只是不管如何用常理去推算,她似乎總有表現的不一樣的時候,譬如眼下,前方情形他能敏銳的察覺到其中的危險,也能感覺到方纔女孩子站在她身邊時微微發顫的雙手間的興奮,但她想也不想便離開了。七情六慾的複雜,似乎遠遠超過了他的想象。
……
打更的人敲着梆子,喊着:“天乾物燥,小心火燭。”這幾天還能喊喊,等再過幾日,他們打更的就可以不出來了。過了中秋就要到中元節了,往年這些時日遇到的怪事數不勝數。這種時候也是每年陰陽司最忙的時候。誰也不想這種時候晚上還在外頭亂竄,碰個野貓野狗也就罷了,萬一碰到什麼不乾淨的東西,那當真是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呢!
梆子敲的“噹噹”響,巷子彎彎繞繞的,同迷宮一般混雜其中,低低矮矮,形狀各異的民舍有不少都是百姓自己堆砌起來的,再加上不斷地整修,模樣自然也不大規整。這種不規整混雜在一起,愈發的讓夜間在其中行走的人有一種亂花眯人眼之感。
民舍在路杖的燈光下拉出各式各樣的影子,叫人忍不住提起了心膽,不管走過多少次,夜半走這條路還是會叫人害怕。
影子一閃而過,打更人手一抖,梆子也被嚇的落了地,發出一陣沉悶的響聲。
會動的影子,方纔那是什麼呀?打更人臉色被嚇的青白交加,一時間,往日裡所看到的,百姓口口相傳的,聽茶館說書人說的鬼怪故事全從腦海中跑了出來。
那兩條長長的竹竿一樣的東西在閃過?那是什麼?是人麼?打更人害怕的動了動脣:“有……有人麼?”
回答他的是一陣呼嘯而過的風聲,發出尖銳如鬼哭般的聲音。
打更人嚇的瑟瑟發抖,站在角落裡的衛瑤卿有些尷尬,她只是剛好經過,卻不料正碰上了打更人,看着一旁睡了一覺,驚醒過來的野貓,伸手拍了一下,那野貓竄了出去,影子被拉長,看起來彷彿龐然大物一般。
只是這一回,打更人看清楚了,這影子像怪物一般的卻原來不過是隻野貓。自己將自己嚇了一通,打更人暗罵了幾聲,撿起梆子,繼續敲了起來。
等到打更人離開,她才繼續往前走去,認出了其中一家民宅,走過去,敲了敲窗戶。
一陣淅淅索索的聲音響起,窗戶拉開了一條縫,她能看到那拉開窗戶縫的婦人,手裡握着一把匕首,似乎隨時準備一擊動手,見是她,愣了一愣,當下便開了門。
衛瑤卿走入其中,制止了婦人想要點燈的動作:“無妨,李娘子,不用點了,我二人說話就成。”
李娘子坐了下來,女孩子也拉動了凳子,坐了下來。
“濟南府來信了麼?”坐下來第一句話便問的是張小公子,這個女孩子和張家小公子好的真和親姐弟沒什麼兩樣。
李娘子應了一聲:“李三說他們那邊都好,小公子十分聰慧,學的很認真。”
“解哥兒一直都是好孩子。”女孩子的聲音很溫柔,即便沒有點燈,看不到女孩子面上的表情,但李娘子也能想象的出,她定然是在笑的。
“我近日有些忙,也直到現在纔有時間過來。”女孩子道,“這一次,我尋你們是想問問江湖中的事情。”她頓了一頓,“準確的說,是江湖中那些陰陽術士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