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人爲刀俎,我爲魚肉啊!衛瑤卿感慨了一句。回到長安,馬車裡的三個人身份會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但前提是能回得去,而眼下,就有人不想讓他們回去。
先前是被她下了藥,大抵是沒有想到會遇到她這種擅長下九流手段的對手,一不留神中了招,追來也是十分狼狽。但這一次,沒有下藥,能被陳善看中,眼前的青年將領自然有他可取之處。
就譬如說,他沒有去想彎彎繞繞的門道,而是從最簡單的想法出發,直接將他們斬殺在西南府境內的話,只要等到陳善勝的那一日,今日的一切還不是一句話的事情。
至於那個古里古怪的女孩子手裡那把看起來古古怪怪的傘,他也確實不知道有多厲害,但全憑多年生死關頭遊走的直覺,他沒有改變他的命令。
軍令如山,這是陳善麾下最厲害的精英隊伍中的一隊,不管前路是刀山還是火海,他們做的從始至終都是聽從軍令行事。
所以官兵擡手,手臂上的弓弩射來,先殺誰,他們很清楚。只要殺了這個古里古怪的女孩子,跟那個莫名其妙逃命還不忘貪嘴、腿腳利索的不像他那個年紀該有的老者,剩下的都是好解決的事。
而且這件事有先後,必須先將他們殺死在馬車裡的那三個人之前。
前方城池的守衛已經接到命令關上了城門。
原本等候在外放行的行人怨聲載道,還沒弄清楚怎麼回事,就看到有人與一隊官兵打起來了。原本守在城門口的守衛提着刀在行人的抱怨聲、不解聲中將人圍住了。
“爲什麼要圍住我們?”不是所有人都不明所以的,有人察覺到似乎哪裡不對勁。
守衛呵斥道:“沒看到再抓逆賊麼?逆賊兇狠,還不是怕爾等不小心爲逆賊所傷?”
所以守衛是在保護他們?被圍住的百姓們漸漸安靜了下來,臉上仍然帶着驚疑和不解。
這時候有人出聲質疑道:“既如此,時間也足夠,爲什麼不放我們入城?反而要將城門關了?”
“當然是以防逆賊逃脫!”守衛身邊帶刀,在這邊來回走動。
“不……不對!”有人驚呼,“先時那邊爭論的聲音隱隱傳來,似乎提到了什麼太后、太子公主的。你們到底想幹什麼?”
“危言聳聽!”守衛大聲呵斥,臉色難看的瞥了眼咋咋唬唬的幾個人,這種的多半是有幾分小聰明的人,但有時候聰明的不是地方也並不是什麼好事,他反問:“你說我們想幹什麼?”
守衛抽出佩刀,橫在衆人面前,開鋒的利刃在陽光下發出冰冷的光芒。
方纔還咋咋唬唬的人立刻噤了聲,非但如此,還向裡頭縮去。
“哎呀,你幹什麼?擠什麼擠?”推推搡搡的,行人互相抱怨了起來。
“你往裡面去一點,沒看到我快碰到刀了麼?”
“沒地方了,你出去一些!”
……
吵吵嚷嚷的聲音守衛並不在意,他們只是站在這裡,原地待命。一旦那邊得手,他們就要動手了,至於這些百姓的抱怨,很快就不會再有了,所以他們並不在意。
“唰”一聲,傘一下撐開,現在距離只有二十步的距離,所以衆人耳中清晰的聽到了似乎有什麼機關齒輪咬合的聲音。
而後那把傘就變了,一節節的傘骨面間蒙上了一層黑黑的護甲,傘骨中生出尖刺。
不過轉眼便由一把普通的傘變成了一塊護盾,而且還是帶刺的護盾。
弩箭“咻咻”的射來,女孩子以傘作盾,躲在了傘面之後,有盾在手,一時間弩箭無法射到她。
官兵沒有浪費弩箭,下一刻就有數支弩箭射向一旁提着一隻紙包的“老者”。
那“老者”似乎愣了一愣,眼睛也瞪圓了些,而後卻在弩箭射來的瞬間發出了一聲清嘯。
在場衆人只覺得一瞬間放佛一隻手在抓心撓肺一般,難受,不能忍,手下動作也不由慢了一慢,而後原先制住他的三個官兵就被掀翻在地。
一聲清嘯就能如此?果然是內力深厚。
“來勢洶洶,必有底氣!”鍾黎感慨了一聲,目光也落在了眼前這個莫名其妙的“老者”身上,而後當即下令:“先抓這個老的!”
說罷自己便當先一步,從馬上躍起,隨着手中弩箭射出,自己也拔下了腰間的彎刀,向那個“老者”襲去。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在他方纔出聲的那一瞬間,那個“老者”動作似是慢了半拍,而後身邊情形便陡然發生了變化。
冷,很冷。現在是陽春三月天,今日又是個好天氣,天晴暖和,怎會突然生寒。唯一的解釋便是這不是寒意,這是殺氣。是那個“老者”身上的殺氣,也不知怎麼了,方纔還好好的,眼下突然殺氣暴漲。
鍾黎本能地覺得不對勁,但這並不影響他要做的事情,殺了這個老者和那個女孩子。官兵躍起,齊齊的砍向正中的老者。就在這時,原本隱在傘後的少女就地一滾,而後黃符紙滿天。
她的動作很快,誰也沒看到她是怎麼撒出那把黃符紙的,隨後便聽到了一記響指聲,一張張的黃符紙自燃了起來,一瞬間,漫天火雨落下。
如此聲勢浩大,足以引的衆人反應一滯,而她,也只需要這一息的時間就足夠搶回了馬車的控制權,想也不想就一腳將原先守在馬車邊的官兵踹了出去,而後一記馬鞭飛快的衝向了城門口。
女孩子離去前還記得留了一聲輕笑:“鍾大人啊,都在陰陽術士手上吃過那麼多虧了,怎麼還敢孤身追來?”
這是在笑話他一人託大,沒有帶上劉姓皇族的陰陽術士麼?
鍾黎臉色難看至極,他知道這個古里古怪的女孩子不簡單。至少僅憑兩個人,就敢獨闖南疆,在劉姓皇族那麼多術士面前將人帶走的絕非泛泛之輩。所以他知道這兩個古里古怪、莫名其妙的人很危險,幾乎第一時間就作出了殺了這兩個人的決定。不管是全力斬殺她也好還是斬殺那老者也好,只要制住一個,還有一個,他不怕制不住。當然,他也不覺得這兩個人之間會有何等深厚的感情,以至於制住一個,另一個也不走。
他是覺得,作爲同伴,在另一個同伴遇襲時,還有一個就算作出放棄的決定,也總需要考慮與反應的時間。
但他萬萬沒想到這兩個人,雖然是作爲同伴出現,卻好似完全獨立的獨行客一般。剛剛他們對那個女孩子動手,這個“老者”在一旁看熱鬧,現在對這個“老者”動手,那個女孩子帶着人就跑了,根本就沒有理會這個“老者”。
他還是頭一回看到這樣的同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