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同知臉上的神情可謂精彩紛呈,看着那裡張狂大笑的王老太爺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話纔好。
待笑過之後,王老太爺才又道:“望月樓的人,老夫就撤了。這個樣子再做下去也沒有什麼意思。”
衛同知應聲:“先前的事情,還要多謝王老太爺了。”
“無妨無妨!”王老太爺笑呵呵的擺了擺手,拍着衛同知的手臂道:“小事一樁。老夫可比崔遠道那廝要好說話的很,不會讓你寫下什麼賠了一家的契書。”
是說他一家三代入了崔家做了家臣麼?若說原先是不知道,那麼而後,他也知道了這件事。憑心而論,崔家在這件事上沒有做錯什麼,是衛烈主動讓衛家三代寫下了契書,以換取一個走入權貴眼中的機會。雖然這個機會不見得好,但長安城入伍參兵的有數十萬,有且只有父親的名諱勉強出現在了衆人的視野中,這不是沒有緣由的。而之後,崔家自始至終也沒有薄待過他衛家,不知以後如何,至少,這件事之上崔衛兩家並沒有什麼仇。更何況契書結三代,到下一代也到頭了。
是以,衛同知並沒有搭話,只是陪着笑了笑。
王老太爺彷彿沒有看清他的尷尬,繼續道:“對了,有件事要同你說,老夫也覺得五度關之內可能會起風波,所以提早做了準備……”
衛同知露出些許驚訝的表情:“王老太爺什麼時候收到的消息?”其實很多事情,他並沒有對喬環說謊,除卻隱瞞了瑤卿那孩子早已離開長安的消息之外,很多事情他根本不知道。而那孩子也藏的很好,除卻中途寄回過一封信之外,她是如何走的,途徑哪裡這些事情等等他都完全不知。
這個孩子,只在她認爲該跳出來,跳到衆人面前的時候跳出來,其餘的時候,根本不知道她在哪裡。所以,眼下她露出真容,必然有她自己的考慮了。
“比你早兩天。”王老太爺神情有些玩味,“現在趕過去怕是來不及了,但所幸老夫早有準備。”
衛同知有些怔神。
“雨停天晴了啊!”一旁王老太爺忽然沒頭沒尾的來了這一句之後,便大步離去了。
這場雨來的突然,收的也突然,衛同知伸手扶了扶官帽,走了出去。
回去之後,照常去榮泰苑看了看母親。周老夫人精神不錯,家裡的兩個女孩子衛瑤宛、衛瑤玉都老老實實的在她身邊抄着經書,見他過來,兩個孩子連忙起身行禮。
衛同知含笑點了點頭,看向周老夫人:“母親,六丫頭在回來的路上了,算算日子,最多也不過半個月的光景就能到長安了。”
周老夫人的臉上露出了幾分笑意:“先時藏着掖着,還讓二丫頭跟着你們一起撒謊,眼下倒是不藏了?”
衛同知聞言便笑了,家裡還是有明白人的,不是誰都像二弟和二弟媳那樣子好糊弄的。或許還真真應了那一句話:傻人有傻福吧!不過他倒是想藏來着,是六丫頭自己露出了真容。
若立下大功,這些隱瞞都不是什麼大事。
“她一個人在外頭,可吃了不少苦頭?”周老夫人捏着手裡的佛經,眉頭緊皺,“瞞的那麼好,定是什麼要緊的任務吧!”
“她是在外陛下做事,奉聖命而行。”衛同知說道,“此事不得對外泄露的。”
“知曉了,所以我們不是跟着裝傻了麼?”周老夫人白了他一眼,“家裡突然少了兩個丫頭,還弄了個假的二丫頭在那裡放着,你當真老身年紀大了,老糊塗了麼?”
衛同知連聲道“不敢不敢”。
“那些都是小事,我只問你一件事。”周老夫人看着他說道,“六丫頭這一路回來,應當不會再有什麼事了吧!”她說着摸了摸自己的眼皮,“讓人擔心呢!”
衛同知沉默了下來:這一路上怎麼可能會有真正安全的時候?不管是偷偷離開長安,想方設法避過衆人的耳目,還是進入南疆,在前朝餘孽的手中將人帶走,這一切,他們一概不知,也不知道她有沒有受什麼傷,有過什麼危險。
而回長安的途中,更將面臨無數生死考驗,能不能安全回到長安,這一切還未可知。
長安這趟水深的很,無數人的野心盤根錯節在一起,要在這趟混水裡攪出個所以然來,絕非易事。
他想到那個當真可以稱得上一句智多近妖手段百出的女孩子,越是細想她所做的每一件事,越是覺得驚人。再想想自家的二弟和二弟媳還有二丫頭和君寧這小子,二丫頭算是懂事的了,姑且不說。這丫頭這副樣子,其他三個卻這麼糊塗,真真彷彿一個人支走了這三個人腦袋瓜的靈光,衛同知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
因着衛同知與周老夫人有話要說,衛瑤宛和衛瑤玉相繼尋了個藉口離開了。
才走出榮泰苑,便見貼身丫鬟青桔在外侯着了,衛瑤玉會意,朝衛瑤宛點了點頭,跟着青桔離開了。
衛家的後門口站着兩個兄弟:崔家八公子崔琮和十三公子崔琰。他們在這裡似是等了一會兒了。
“八公子,十三公子。”衛瑤玉朝他們兩個點了點頭,算是打了個招呼。
相比還有些不解和茫然的崔琰,崔琮表情卻很嚴肅:“衛二小姐,現在外頭風言風語這麼多了,可否給我們一個準話了?”
衛瑤玉有些尷尬和內疚的低下了頭:“先前隱瞞確實是我不對,不過眼下,着實已經不需要隱瞞了,六妹妹確實一早便離開了長安。”
“無妨,二小姐有自己的難處。如此說來的話,那消息就是真的了。”崔琮說道,“衛六小姐在肅州府現身的消息確實很突然,我算了算他們的腳程,眼下應當到五度關了,想來不日就能回到長安了。”
“那不是好事麼?”崔琰有些詫異道,“八哥爲何如此在意?”
崔琮擡頭,看了崔琰片刻,終究什麼都沒說,只是擡手摸了摸他的腦袋:“在意的不是我,是祖父。你有多久沒見到小九了?”
“九哥麼?”崔琰愣了一愣,“說起來確實好久沒見到了,也不知道最近在忙什麼?”
“小九告假快半個月了,與王家的王栩一同告的假。”崔琮若有所思道,“算算時間,差不多能到五度關了。”
“這應該不是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