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瑤卿踢了一腳小紈絝,許是驚嚇過度,就算捱了一腳,小紈絝也不肯放手,眼看那紅衣阿飄就要逃脫了,衛瑤卿手上一甩,甩了一記硃砂印上去,那紅衣阿飄仿若未覺,逃也似的跑了。
衛瑤卿低頭,卻見小紈絝衛君寧正死死抱着她的腳看着那個從墳冢爬出來的小童子,那小童子臉色青白,兩頰之處兩團深深的腮紅。
何太平藏在官袍裡的手微微發抖,莫看他現在鎮定的一動不動,實則當真是一步都走不動了,別人不知道,但他何太平見過太多了:這等模樣打扮的童子多半是富貴人家殉葬用的,那詭異的模樣,看着就不是什麼活物。
那小童子身高與趴在地上的小紈絝衛君寧持平,兩人對視了半晌,那小童子咧開了嘴角,笑了起來。
這模樣,或許小童子活着的時候還算可愛,但眼下卻陰森可怕,饒是膽大如小紈絝衛君寧,也尖叫了一聲,昏了過去。
那童子神情一呆,想要去拉衛君寧,冷不防頭頂上覆上了一隻手,衛瑤卿低頭與它對視。
“回去!”
童子掙扎了一下,似是不高興了,張開嘴巴,想要咬一口衛瑤卿,衛瑤卿卻眼疾手快的伸手拍了一記童子的後背,一下將童子扇回了墳冢裡,順便踢了三腳:“老實點!”
那晃動的墓碑才安靜了下來。
做完這一切,衛瑤卿才轉向何太平:“何大人,您還好吧!”
“尚可。”何太平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
“那小女帶家弟就先走一步了。”
“等等!”這等情況下,那個欽天監監生還昏了過去,就算他何太平自詡一身正氣,也不想在這裡多留,這般近距離的接觸這等阿飄,他何太平還是頭一回,想必也永生難忘。
“衛六小姐可想進入陰陽司?”
少女提着昏過去的弟弟,腳下頓了頓,轉身望了過來:“何大人,您能助我進陰陽司?”
即便何青天聲名遠播,但這樣的手段,怕是沒有的。
果然,何太平搖了搖頭:“不過,本官能給你一個進入欽天監的機會,六小姐若是僥倖能進欽天監,有用得着本官的地方,自是義不容辭。”
“什麼機會?”衛瑤卿果然停了下來。
何太平笑了笑:“欽天監廣收天下術士,三年一度,最近的一次就在兩個月後,各州府縣名額幾乎都已經定了。當然,六小姐這般厲害,要進入欽天監也不過時間問題,只是,若錯過了這一回,就要再等三年了,而三年後,就算六小姐不急,家中晚輩也該急了。”衛瑤卿如今十三歲,再等三年就十六歲了,家中晚輩怕是開始張羅衛瑤卿的親事了,到時候再想進欽天監,怕是比現在更難。
女子不比男子,不管是欽天監還是陰陽司,女子的數量都遠遠少於男子,不是說女子在天賦上遜於男子,而是多數在欽天監、陰陽司爲官的女術士都是自幼天賦過人,早早進了欽天監、陰陽司的,如衛瑤卿這等後天開出陰陽眼的,因三年一比的規矩,往往因爲親事、年齡等事情錯過了這一番機遇,而男子就比女子要好得多,沒有這些顧慮。
大楚朝算是民風開化了,長安貴女能在長安城中騎馬遊街,國子監也招收官宦女子,甚至幾代前還曾出過帝姬,但那是在沒有皇子的情況之下,有皇子的情況之下,公主永遠是公主,成不了帝姬。這一點上看來,到底千百年來的看法,不是一朝一夕所能改變的。
各州府要考欽天監的術士一年前就應當上報了,但她三個月前才成了衛瑤卿,自然錯過了這樣的機會。
三年的時間,足夠她做很多事了,她自然不會放棄,何太平誤打誤撞,卻也掐中了她的命門。
衛瑤卿反問他:“何大人有辦法助小女?”
“本官手裡的舉薦名額還未定下人選。”何太平的意思是,若衛瑤卿答應了,這個名額就是她的了。
“那何大人需要小女做什麼?”何太平雖然是個聲名赫赫的青天大老爺,人也不錯,但是年不到三十就做到四品京兆府尹,固然少不了他自己的能力,喬環的提拔,同樣的,何太平也自有一套自己的爲官之道,他絕對不會是個爛好人。
沉着、冷靜。眼前的女孩子給他的感覺沒有錯,這絕對不是一個普通的少女。所以,今日青陽那般羞辱她,她肯隱忍,必定所圖甚大。想到這裡,何太平有一瞬間的猶豫,頭一回,面對眼前這個十三歲的女孩子,他有些發憷了。但是,眼下的狀況,他實在無人可用,不管這個女孩子想要圖什麼,有衛同知這層關係在,有些時候,應當也是可以信任的吧!
對眼前的女孩子有了重新的定位,何太平自然不會再將她當成普普通通的少女,也不再隱瞞,直道:“本官現在無人可用,素日裡,自是少不得你幫襯一二。若是你進了欽天監,走得順的話,對本官也是一大助力。”這個意思就是衛瑤卿一旦進入欽天監,兩個人就算是一條船上的人了。說這話時,何太平也有些擔心,他怕眼前的少女不會同意。無疑的,一個有實力的術士,最明智也是最快的上升路途便是保持中立,與他呆在一條船上,恐怕少不了他人的打壓。
“可以。”沒想到眼前的少女答應的飛快,沒有半點猶豫。
“你確定麼?你可知道本官現下的情況?”何太平終究是忍不住問出了口。
少女眼風淡淡的掃了過來,半舊的長裙卻穿出了幾分端雅:“放心,有多少妖魔鬼怪,驅了便是。”
這話無疑是狂妄的,但配合女孩子漫不經心的模樣,卻偏偏又奇怪的理所當然,何太平仔細的打量着眼前的少女,察覺到他的打量,少女不慌不忙的站在原地,即便是手裡提着一個半夜與“鬼”廝混的弟弟,卻不見半點侷促,反而姿容端雅。何太平愣了一愣:這樣的氣度,絕不像一個毫無底蘊的衛家養出來的女兒,即便是那等傳承數百年的世族,也只有族中最出色的女子可以與之比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