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太平宴會持續了一億年。
宴會還在繼續,一億年滄海桑田,神洲上的板塊運動,都已經讓不少陸地合併,又新生了很多島嶼。
幾個物種消亡,又有幾個物種出現。
大多數人的故事已經說盡,大多數人的回憶已經放下。
只剩下一些古老存在,還在講述過往。
蘭天、耶夢、古蘭巴託他們,憶往昔崢嶸歲月,是真的連宇宙早期都見證過。
飛昇體存世了太久,又有無數的生靈、文明記憶,簡直就是百科全書,史詩大雜燴。
那叫一個滔滔不絕,精彩紛呈。直說得天花亂墜,地涌金蓮。
不過,很多曾經的普通人,已經頂不住了。
哪怕確實精彩,但他們對這種精彩,已經麻木。
璀璨的光,形成一個個景色,倒也點綴了一番宴會。
見證冰川覆蓋全球,又融化。
這場宴會,炎奴到底要開到什麼時候去?
喝完之後,就再次拿出太平天輪,跟其他次元正在享受各種精彩的人互動,或者沉浸在某個遊戲中。
巨大的火海,一直推進到幾十億裡外,將一個個星球淹沒。
但現在,就連大佬都傻了。
如此,百億年過去了。
就這樣,又一番滄海桑田,宴會持續到了百兆年!
百兆年,是之前百億年的宴會,又延續了一萬次……
這樣周而復始,待到太陽都爆炸了。
儘管烈火焚身若等閒,但他內心並不覺得這是什麼值得開宴會的地方。
“炎帝,你這場宴會,是打算一直開到宇宙坍縮嗎?”蘭天問道。
那懸掛了近百億年的太陽,終於壽命耗盡,轟然噴發。
再之後,銀河系就徹底熄滅了,只剩下一顆恆星還在,那就是太陽。
見炎帝過來,便跟他一起論道一番,之後大吃大喝,直到炎奴又跑到下一個圈子去。
還有修行大能們也如此,聚在某些山頭論道,演繹諸般妙法,和自創的一些體系。
他對所有人說的話都記得,這個宴會每一個細節他都記憶猶新。
他們心早就已經不在這場盛宴之中了,早想離開,只是囿於炎奴還是那麼快樂,那麼興致昂揚,便不好掃興。
接着奏樂,接着舞!
他是那麼的快樂,撒丫子跑到各個山頭,拉着已經分成若干個圈子,各做各事的人們,繼續玩鬧。
“終有一天,它們都將死去,所有恆星耗盡最後一縷光熱,宇宙也將進入近乎永恆的黑夜。”
蘭天幽幽道:“羣星的時代就要落幕了。”
待古老存在們說完一段,炎奴大叫厲害,他們就習慣性地捧場,大家痛飲一杯,因爲這樣的情景已經重複了億萬次。
大家在岩漿火海中歡樂,也別有一番滋味。
各個古老者的故事早已說盡,此刻各自形成一個方陣,相互之間闡述精妙絕倫的數學之美,以及展現不同的宇宙形態。
“它不是在猛烈的、絢爛的嘭得一下中逝去,而是在極漫長的黑暗與死寂中,嗚咽着消亡。”
衆人本來很驚喜,是的,驚喜,因爲宴會的場景終於變了,翻天覆地。
便在近幾千萬年的時間中,只是在筵席裡玩別的。
這之後,更是一個個爆炸,又一個個暗淡。
他興致勃勃,無有一絲改變,連審美都如此。
不過,炎帝很不喜歡,他始終喜歡青山綠水、田園情調,一如既往。
見證無數的物種變異又演化,延續又消亡。
炎奴揮手就修復了烈陽,那顆恆星直接回到了當年的狀態,而大地上,青山不改,綠水長流。
他們在宴會中,見證了銀河系的死亡,很早的時候,它就已經不再誕生新的恆星。
沒人頂得住了,連飛昇體都感覺不對勁。
不過,神洲置身於其中,依舊無礙,這是他的家鄉。
一如既往的年輕,光耀着神洲。
炎奴興奮道:“這多好玩啊,一千六百億年前,你不是說這個宇宙終結的景象,在數學上呈現一種極端的悽美嗎?”
盛宴依舊熱鬧,他們曾見證大地分開,又聚合。
之前一些大佬不說,其他人就更不會說了,反正心不在這裡,他們玩他們的:你們高興就行,大家就當上班了。
還有隕星墜落,毀滅了地表,讓世界火焱焱而不熄,如若煉獄。
便早早挪走了地上的生靈,一揮手又把一切復原。
直到下一次聽到炎奴喝彩……
炎奴咧嘴道:“沒事,我也可以把它們都像太陽一樣重新點亮。”
“別!不是這個事。”古蘭巴託說道:“太陽也應該像其他恆星一樣消亡啊。”
炎奴說道:“爲啥?你們又說宇宙在黑夜中逝去不好看,又說恆星該消亡。”
“我們都可以讓宇宙永遠明亮啊!”
羅閻終於站出來:“還沒明白嗎?炎奴,讓宇宙自然的逝去,纔是它本來該有的美。”
“永遠保持它最美的樣子,那再美好的事物,也會變得枯朽與無趣。”炎奴一笑:“那就讓宇宙自然的逝去好了,我們一起見證它終結的樣子吧。”
衆人木然,就這麼看着它終結嗎?
www•tt kan•¢O
一些存在,倒也覺得不是不行,可一場宴會開到宇宙終結……
羅閻喊道:“那宇宙終結之後呢?”
炎奴張開手:“我們還能見證宇宙重新誕生啊!”
衆人意識到,他可從來沒說宴會什麼時候結束啊。
羅閻說道:“然後再毀滅,再誕生是嗎?這場宴會,你難道要永恆地開下去嗎?”
“爲什麼不呢?”炎奴問道:“已經永恆太平了,我們都有永恆的時間,這麼快樂的宴會,我們永遠開下去,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衆人麻了,真是永遠開下去啊?
羅閻大聲道:“但是這場宴會,不會永遠的快樂下去。”
“有多少人,已經厭惡了這青山綠水?有多少人,甚至厭惡了身邊坐着的朋友,已經不止一次地更換位置。”
“他們早已心不在此,很多已經是留一具軀殼在此,分出意識做別的事去了。”
“對他們而言,這場宴會已經如同上班一樣。”
“他們不想執着一件事,到永遠。”
衆人都放在自己的事,看過來,羅閻待他們說出了心裡話。
炎奴平靜道:“那你,羅閻,爲何要執着一件事,到永遠呢?”
“……”羅閻看着他,眼神有些顫抖。
但還是堅定道:“因爲我是闡道者!”
“炎奴,你早已看透我的想法,知道有些事,我早在你開永恆太平後,就想做了。”
“伱制止了我,將我帶到這宴會中,讓我再好好想想,大家一起開心歡聚。”
“我也不願掃你興,決定一切等開完宴會再說。”
“可是你,根本沒打算開完這場宴會。”
他的話令衆人震驚,不可思議,他不會還執着於魔道的理念吧?
到現在,都還想着收容炎奴,到現在都還想着讓炎奴去死?
這麼多年下來,大家還以爲他放下了,可沒想到,他只是不願在大家都很快樂的時候掃興而已。
妙寒一開始也覺得羅閻說得對,但聽到這裡,眼神一厲:“羅閻,你還在執着嗎?”
這裡的情況,驚動了宴會裡無數摸魚的人。
他們反而來了精神,紛紛放下手中事,要看羅閻到底要做什麼。
炎奴說道:“羅閻啊,永恆太平了,人人都幸福了,一場宴會也可以永遠地開下去啊。”
“如果你們厭倦了,我也不會強迫你們,又不是不讓你們忙自己的事情。”
“我可以在宴會中,等你們重拾對這場宴會的喜愛。”
羅閻鄭重道:“然後再厭倦,周而復始是嗎?”
炎奴說道:“不好嗎?大家都很快樂,你之前也很開心的,還喝得酩酊大醉。”
羅閻堅定道:“是的,我差點放棄了,但醉了終究會醒來。”
“你是可以永遠的快樂,可是不是所有人,都如你一般。”
“人是會變的,在漫長的時光中,就連至親都淡去了感情,而連路人都成了至交。”
“曾經志同道合者,逐漸道不合,曾經情投意合者,逐漸情不深。”
“因爲志向是會變的,夢想是會實現的,再好的關係,也會形同陌路,再熱愛的事物,也會寡淡無味。”
“永恆太平中,他們追逐了無數精彩,可這一切,終會褪色。”
炎奴說道:“快樂是無窮的,想象力也可以是無窮的。”
羅閻喊道:“但無窮不代表全!人們可以談無數種愛情,但總會有一天,哪怕是從未體驗過的愛情,他們也不會再想要了,因爲連愛情本身,都變得厭惡。”
“人們可以追逐無數種夢想,但終有一天,哪怕是從未做到過的夢想,他們也不會再想要了,因爲連追逐夢想本身,都變得無趣。”
炎奴凝視着他,又好像在凝視別處:“所以你也會變的,你會放下你的執着,你會忘記你現在想做的事。”
衆人驚異,羅閻到底想做什麼?
以至於炎奴這麼排斥,但排斥之餘,又好像是合理的,以至於炎奴也只能不斷地勸說。
羅閻堅定道:“是的,我差點就放棄了,漫長的時間裡,我差點就說服自己了。”
“可不是所有改變都是值得開心的,有些事情是光想想,就會決定永遠不會去做的。”
“總有現在的我們,絕不希望未來觸碰的東西。這就好像你不願見到世界再有罪惡的行徑一樣。”
“總有現在的我們,絕不願意未來放下的東西。就好像沈樂陵的選擇一樣!”
衆人有些共鳴了,暗自點頭,有些則一愣,沈樂陵,怎麼扯到沈樂陵身上去了?
她好像早就在宴會中,沒看到人了,貌似是說去睡一會兒了。
羅閻指着還在呼呼大睡的沈樂陵:“你看看沈樂陵,她說睡一會兒,卻睡了億萬年,她跟我說,她會睡到這場宴會結束。”
“你以爲她只是無聊?不,她是愛你!”
“她因爲愛你,所以不願意變得不愛你!”
“她因爲愛你,所以不願意有一天,變得像阿翁一樣,要你在無盡的守望中等其又變回來。”
“她因爲愛你,一想到自己會令你會這樣不開心,便寧可沉睡下去。”
“這樣跨越億萬歲月,她醒來時,依然是愛你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