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婚事衝撞太后,惹來皇上的高度注意,趙瑜倒沒察覺到這個,在他看來,父皇向來不管這些屬於女人範疇之內的事。
如同他爲了讓父皇放心,說自己心裡有做妻子的人選,父皇立馬說:好啊,那趕緊的,五月成親!
就這麼簡單,並不多問那女子的情況,知道若不是他真心想要的,不可能說出口,他喜歡這樣的父皇。
他現在煩惱的是不能見小喬,每天去一趟林宅,和黃文正說話,毫無意思,小喬就在後宅,他沒有勇氣直接撞進去,小喬親口說過,給他寫信也寫了:要風風光光地、做一個守規矩的、讓人家滿意的新娘!
他苦笑:讓人家滿意?關人傢什麼事?是趙瑜娶新娘,只要讓趙瑜滿意就行了!
兩名身手最好、最機靈、忠心耿耿的一等侍衛卓昭、曹衛從西安辦事歸來,他給小喬寫了信,讓羅允真領着兩人去換下冷月、沉星,那倆小子跟了小喬三年,護她周全,算有功勞,但不喜歡他們長的那副模樣,太俊秀了,留在小喬身邊他不放心。小喬信上很委屈地說她不是以貌取人,當年找到他做哥哥時,他還滿臉被荊棘劃得慘不忍睹呢!他只是笑,誰能保證她後來不是因爲他的臉長好了,才肯和他親親密密在一起?即便有他這樣一個出色的哥哥鎮着,她在潘家院子還主動找陳應景那個俊秀小書生攀談,陳應章和劉朋,是陳應景引來的,小喬明顯喜歡劉朋多一些,小女孩心性,專門喜歡看文弱俊俏的男孩。
但他仍聽了小喬的話,找來冷月、沉星,跟他們說明原委:小喬和他訂婚了,以後便是端王妃。王爺與王妃是並排的,身邊得有王府一等侍衛近身護衛。他二人若是願意,可以留在端王府侍衛隊裡,跟隨端王,從二等侍衛做起,升一等侍衛做完年限後,想另換地方,會有一個相應的官職。
冷月、沉星當然願意。來之前得了小姐提示:留在王府做侍衛,將來有個比宋指揮使那邊更好的前程,跟的是端王,如同跟着她一樣,在京城中的所有消費特權照舊享用。
小喬不知道的是,她這樣一來,讓冷月沉星在端王府辦差,卻在林宅那邊享受特權,倒變成她佔盡主動,不是端王換了她的人。而是她在端王身邊放了兩個探子,弄得端王有點不自在。羅允真暗地裡笑得岔氣。
有王府侍衛近身保護,小喬的身份在那些不明真相又眼高於頂的人們心中,一下子撲朔迷離起來。
就連宋娉婷、孫蘭貞看着她的目光也有些曖昧。
宋娉婷長姐嫁進京城豪富之家馮家,生得一子滿週歲,馮家辦了週歲酒宴,順便開放花園子請親戚們賞花,馮家花園在京城可是出了名的。花草茂盛,品種繁多,尤其是那半園子精心養護的牡丹花。最是奪人眼珠子,暮春季節,各色各樣的鮮花怒放,雅士名媛,童叟婦孺,爭相入園,徜徉沉醉花間,流連忘返。
小喬就在宋娉婷、孫蘭貞一右一左挾持下,怎麼也甩不掉後邊兩個緊緊相隨的侍衛,想說句體己話都不能,氣得要命。
宋娉婷說:“冷月、沉星呢?真捨得走啦?換上這兩個木頭,真掃興!”
又轉頭對着卓昭、曹衛道:“這裡是深宅後院,很安全,沒人能吃了你們小姐,離遠點不行嗎?”
卓昭、曹衛在王府當差,外出辦事從來沒被人輕慢過,無端端地被派來跟隨護衛未來王妃,第一天就遇到王妃兩個蠻不講理的閨友,開頭已經好聲好氣解釋了好久,宋小姐不依不饒,退後五步之後,要求他們退後十步,然後妄想甩掉他們,三個女子偷偷逃開,那怎麼行?萬一王妃出點什麼意外,掉腦袋的可是他們!於是打定主意:做好份內事,其餘的再也不理會!
兩人當起會走動不會說話的木頭人,只是轉着眼珠子,任你抱怨開罵,一言不發。
宋娉婷氣得跳腳,孫蘭貞氣過之後又好笑:“算了!就當他們不存在,我們愛說什麼就說什麼!”
小喬也無可奈何,這兩個侍衛太不通融,比冷月沉星可差遠了,她又實在沒辦法:他們只聽端王的,明擺着不聽她的。
她也發號施令,讓他們退後,不動。跟他們治氣,估計自己先得氣死。
三人走得累了,找了個周遭環繞着十幾株桃樹的小亭子坐下,三月天氣,空氣中帶着絲絲清甜的雨絲,桃花開得正好,密密匝匝濃麗鮮豔,那花竟不是一朵一朵排列在枝上,而是一團團一簇簇,真正花團錦簇,將小亭子好好兒圍了起來,像道天然屏風,坐在裡邊避得一時清靜,感覺十分舒適。
當然除了守在亭邊的兩個金剛大漢、哼哈二將有點大煞風景,不過還好了,他們爲避嫌,只在亭子外,絕不會進來,因而三人有什麼悄悄話,此時可以說,他們是聽不見的。
宋娉婷首先發問:“這兩人我不認得,可留在前院那些人有的我可見過,那是端王哥哥的侍衛,怎麼跟了你了?”
孫蘭貞輕言細語:“那晚我們在端王府,親耳聽見端王說他有端王妃了!爲了端王妃,他頂撞太后,不要太后送來的美人和側妃、侍妾。那時候我就覺得,端王真是個好男人,那位未來的端王妃真的好幸福啊!又見端王親自教人剪枯萎的曇花花苞,說是給端王妃入藥的,我對那個吃藥的人,可羨慕壞了!”
小喬白她一眼:“羨慕誰?羨慕端王妃,還是羨慕吃藥的人?”
孫蘭貞道:“端王妃不就是吃藥的人?端王除了爲她,還能爲誰做那樣的事?”
小喬想了想,改了說法:“我不知道,反正我又不是端王妃,至少目前不是!不過,可以肯定地告訴你,不用羨慕那個吃藥的人,因爲端王剪的那些花苞,其實是給你入藥的!”
宋娉婷和孫蘭貞目瞪口呆,宋娉婷拉了拉小喬衣袖:“你還沒回答我的話!”
小喬心想不說清楚,這兩人說不定每天都來糾纏,早晚都要知道的,又不是別人,索性跟她們攤牌:
“這兩名侍衛是端王府一等侍衛,換走了先前的冷月、沉星,端王認爲端王妃身邊要有一等侍衛!如果說韋越雲,就是端王口中那個端王妃,你們相信嗎?”
兩名閨友還在瞪目中,桃樹後傳來一聲尖銳的嘲笑:“普天之下,最不要臉的,莫過於江南韋越雲!”
三人猛然轉頭,層層粉色桃枝後閃出七八個人來,走在頭裡的是錢婉麗,此時激動得一張臉比枝上桃花還要豔紅,指着亭子,轉頭對身後衣飾華麗鮮亮的青年女子們冷笑道:
“各位表嫂、姐妹們,瞧見沒有?這就是韋越雲!江南鄉下來的,開商鋪賣布、替人制衣的商女!憑着有幾分顏色,青天白日,敢信口雌黃說自己是端王妃!你們倒是說說,如此身份,能跟着娉婷進到這園子裡就算她好命了,還癡心妄想!沒得讓端王爺知道這樣不知羞恥的話是從咱們馮家園子傳出去的,怕不被王爺惱上了!得罪了端王爺,可沒好果子吃!”
立即便有一位十四五歲身穿杏黃色曲裾,腰身婀娜的女子走上前,滿臉焦急的衝着宋娉婷說道:
“娉婷姐姐!你太不懂事了!你怎能帶這樣的人進我們家園子?還不知天高地厚口無遮攔胡說一氣,要是真惹了事,端王怪罪下來怎麼辦?你該知道嫂嫂好不容易生下侄兒,這才能得哥哥一點歡心,若是……”
“馮婉秋,你給我閉嘴!”
不提姐姐猶可,一提姐姐,宋娉婷氣不打一處來:“我姐姐就是瞎了眼!嫁給你哥哥,洞房花燭夜還要跟個良妾平分秋色!馮成傑既然愛那個叫什麼秋的小妾,爲什麼不娶來做正妻?非要娶我姐姐進來壓她一頭?她再厲害,先生下庶子又如何,還不是個妾!得你哥哥寵愛是吧,儘管寵去吧!看哪天寵死她!我姐姐得你哥哥一點歡心,說得多可憐,我姐姐不稀罕,馮成傑有本事像董華爲那樣,寫封休書來,我親自接我姐姐回家!我可不像錢婉麗又笑又哭,結果還是真的被休了!回去問你哥哥,他敢不敢?我宋娉婷等着接姐姐!”
馮婉秋和錢婉麗同時僵住,臉色紅了又白,身後數名女子竊竊私語,也有人連忙過來勸:
“算啦,大家親戚,不過說錯一句話,何必吵成這樣!”
一名二十來歲看似哪家少奶奶模樣的,扶了馮婉秋的肩說道:“小孩子家家的,大人的事你們也不懂,就這麼滿園子亂嚷嚷,讓人聽去,豈不是笑話咱們家?你哥哥不日就要大考,可不能丟這個人!”
宋娉婷冷笑:“考!讓他去考!考個名落孫山!”
馮婉秋臉色煞白:“你!你怎能這樣咒我哥哥?他不是你姐夫麼?”
“連功名都沒有的姐夫,有什麼了不起的?我不稀罕!當日你家死乞白賴要娶我大姐,爲的什麼?娶回來了又不珍惜,我姐姐就那軟弱性子,打落牙吞下肚,今天你要不提,我還不記得這茬!哼!偏咒你哥哥名落孫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