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的五天就在季雲舒的相安無事中度過,她很安心地在府裡待嫁,每天吃飯、練功、和文蘭八卦一下,日子十分愜意。
千媚回了祁城,和婉容會和,懷卿也沒有來找她,這倒是讓她有些不適應。
就在出嫁的前一天,一個人越過相府重重守衛,來了雲院。
當時季雲舒正在和文蘭八卦着千媚和師兄的事情,冷不防有人進來,文蘭幾乎是同一時間就進入了警戒狀態。
“蘭姑娘,我倒是沒有想到剛來你就給我這麼一份大禮!”來人一身黑衣勁裝,看着文蘭狀似驚恐地說道。
文蘭看着前邊這張笑嘻嘻的臉,冷哼一聲,轉身坐回原位。
季雲舒好笑地看着劍拔弩張的二人,問着來人:“想不到文韜在今日過來,可是我讓你查的事情有了眉目?”
被喚作文韜的男子摸摸鼻子,俊朗的面容笑意不變:“主子明日大婚,我這當屬下的肯定是要來恭賀的。”
“感情你就是來給我道喜的?”季雲舒挑眉。
文韜十分不客氣地走到一邊的石凳上坐下:“屬下這次可是帶了顏門衆人的心意,恭祝主子大婚順利。”
季雲舒絲毫不懷疑這一幫人就是來噁心她的,順利?呵呵,她倒是盼着出點什麼事兒呢。
看着季雲舒不在意的神色,文韜湊近身:“主子讓我查的事情有些眉目了。”
季雲舒清冷的眸子燃起一簇火光:“說來聽聽。”
文韜斂了一副吊兒郎當的神色,正色說道:“付二公子乃是宜長公主親子,在宜長公主去世之間,付二公子可謂少年英才。只不過宜長公主去世之後,付二公子疏於管教,這才成了現在這般不學無術、遊手好閒的樣子。”
接受到季雲舒一個“繼續”的眼神,文韜接着說道:“接下來這件事情就是比較出乎意料了。當年夫人和長公主情誼較好,在一次宮宴之中認識後,便相見恨晚,所以兩人一直都有往來。”
“那我的母親和現在的賢王妃可有交情?”季雲舒蹙眉,原來孃親還和宜長公主有這般淵源?
“未曾。”文韜搖搖頭,“現賢王妃是明楚國鎮國將軍府的女兒,當年明楚國送人來和親的時候,明楚皇室並沒有適嫁的公主,這才封了鎮國將軍府的嫡長女爲公主,來天乾和親。王妃來了之後,習俗和天乾諸多不符,所以也不經常出府,和一般的大家夫人沒有什麼交情。”
季雲舒點點頭:“賢王世子可是遵循賢王府立長的根源?”
“宜長公主先下嫁賢王,但是多年無所出,知道後來,明楚國公主和親,爲賢王懷了一子,之後宜長公主也誕下麟兒,仔細說來相差不過幾個月而已,要說是立長其實也是說的過去,只不過是等到兩位公子都八歲之時才立了世子。”
八歲立世子?季雲舒想着那時候自己也都三歲了,自己和賢王世子的婚約是出生時便定下的,怎麼自己三歲的時候才立世子?
難道自己孃親想的是當時無論誰成爲世子都可以讓她嫁去?
如果當時是賢王二公子被立爲世子,那自己是不是就要嫁賢王二公子了?
季雲舒越想越覺得奇怪,這些事情怎麼都這麼亂?
看着季雲舒一臉糾結的樣子,文韜接着說道:“其實少年之時,賢王府二公子要比大公子出彩的多,世人都想着二公子想必是未來的賢王世子人選,畢竟一般的大戶人家都是立賢不立長,誰都沒有料到後來發生的變故,賢王二公子成了那般模樣。”
聽到這裡,文蘭也明白了來龍去脈,一張小臉十分糾結地看着季雲舒:“小姐,照這麼說,與你有婚約的豈不是付二公子?”
“對,畢竟夫人在世之時,賢王世子人選呼聲最高的還是二公子並非大公子。”文韜看了文蘭一眼,說道。
季雲舒蹙着眉頭,文韜查出來的事情要是說來確實是這個樣子,只不過事已至此怎麼辦?
想想在大殿上見到的那個面色蒼白的男子,自己要嫁他?
季雲舒忽然覺得賢王府這兩個人怎麼都這麼……不同尋常呢?
“無事,此事壓下便可。畢竟世事難料,母親也不知道事情後來會有此變故。況且母親自小之時怎麼知道賢王世子一定是我的良人?自幼婚姻什麼的都是笑話罷了,但是總歸是母親意願,我定當遵從,賢王府兩個人我一個都不想嫁,所以嫁誰都是一樣。”思量了片刻,季雲舒說出了自己的打算。
嫁誰不是嫁?在這種以夫爲天的時代,這種想法可真是石破天驚了。
文韜倒是一臉崇拜地看着自家主子,不愧是顏門的主子,這想法,就是與衆不同!
“不就這麼點事情,你怎麼查了這麼久?”忽然,季雲舒轉頭,一臉嫌棄地看着文韜。
顏門的人什麼時候辦事效率這麼低了?
文韜一雙眸子眨了眨,有些不可置信,片刻盈滿了滿滿的委屈:“主子以爲付二公子的事情好查?別看是個不學無術之人,但是每次我查的時候都有人在阻礙我查一般,主子知道我花費多少心血才套來這麼點東西?”你居然還嫌棄我?
有人阻攔?季雲舒心中有些疑惑,一隻素白的小手撣在桌子上,沒有塗丹蔻的手指有一搭沒一搭地敲着石桌。
這付二公子,當真不簡單!
她以後去了賢王府恐怕是有的玩了,想到這裡,季雲舒露出一抹陰測測的笑意。
文蘭和文韜對視一眼,每次看到小姐這樣的笑容,恐怕又有人要倒黴了!
“明天恐怕有的忙活,我先回去歇息一會,文蘭給文韜打點休息一下。”季雲舒站起身,扭扭腰,施施然朝着屋內走去。
文蘭應了,轉頭惡狠狠看着文韜:“你當真不走了?”
“大老遠來了不討杯喜酒我多冤枉?不走了。”文韜擺擺手,不甚在意地說道,一邊抓起桌上的一顆葡萄,“小姐這裡果真是好東西,這般的葡萄我在顏門可是買不到!”
文蘭翻個白眼,吃貨!
“我就是吃再多都不長肉,不像某些人,喝水都胖!”文韜打量了文蘭一眼,又得以地扭扭自己精壯的身板,十分欠揍地說道。
“你給我滾過來,你說誰胖!”文蘭一直對自己的身材再滿意不過了,如今最引以爲傲的東西被人這般鄙視了,她哪裡咽的下這口氣?
看着文蘭發飆,文韜腳步一轉,朝着別處閃人。
文蘭毫不示弱地追了上去,死文韜,今天非得打死他不可!
聽着院裡逐漸沒了動靜,季雲舒有些無奈,這兩人,一見面就打架的交情什麼時候能改?
季雲舒是被季雲依叫醒的,一睜眼便看到季雲依眨着大大的美眸看着自己,鬢邊長長的珍珠流蘇垂到自己臉上,冰涼入骨。
“離這麼近幹什麼?”季雲舒捧着季雲依妝容精緻的小臉坐起身來。
“姐姐,你睡相真好看!”季雲依歪着頭,打量着季雲舒說道。
咳咳……季雲舒有些沒有料到季雲依會這麼說:“好看?”
季雲依狠狠地點點頭:“姐姐睡時真安靜,當真是一個睡美人。”
季雲舒嘴角狠狠地抽了抽:被自己京城第一美人的妹妹說是美人,怎麼這麼彆扭?
“你來肯定不是爲了看我睡相吧?”季雲舒趕緊轉了話題。
“孃親讓我來找姐姐去前院吃飯,明天姐姐出嫁,今天算是最後一頓家宴了。”季雲依一拍自己的腦袋說道。
“那就去吧。”季雲舒十分利落地下了牀,到了水盆面前淨面洗漱。
這次是真正的家宴,一家人其樂融融地吃着,倒是席間丞相夫人忍不住紅了眼眶:“雲舒這纔回來多久,便要出嫁了,當真是捨不得。”
“姐姐出嫁是大娘的一直以來的心願,也圓了大娘在天之靈,孃親何必傷感。”季雲依安慰着自家孃親。
“夫人莫要悲傷,賢王府和相府總歸不遠,到時候妹妹也可以回來省親。”季華凌也開口,安慰着說道。
“雲舒明天嫁人是好事,你哭哭啼啼的幹什麼?”季丞相嘆了口氣,轉身安慰着丞相夫人,雖說語氣很是嚴厲,但是並沒有一絲責備。
“嫁出去就是孃家的人,哪裡是說回來就回來的?雲舒自小不在相府養成,我們這做長輩的都沒有補償這麼就嫁爲人婦了……”丞相夫人抹着淚說道。
“賢王世子驚逸風才、雲端高陽,必定會好好待雲舒,況且賢王府也不是普通世家可比,雲舒這是福分。”季丞相爲夫人擦着淚說道。
季雲舒垂着頭扒拉着碗裡的雞翅沒有說話,但是她很明顯感受到了來自季華凌的戲謔的眼神。
“父親說的對,雲舒在賢王府必定不會受委屈,夫人毋憂心,日後自有機會讓雲舒回父親和夫人跟前盡孝,無論如何都改變不了雲舒是相府之人的事實。” 季雲舒也擡起頭,看着丞相府人寬慰道。
反正她不會在賢王府呆一輩子,不然嘔心死了。
丞相夫人也知道不能讓季雲舒心裡堵得慌,於是點點頭,沒有說話。
席間的氣氛逐漸有些壓抑,季雲舒本來心情沒有什麼變化,但是後來到底是受了影響,用罷完之後聽了季丞相和丞相夫人的幾句叮囑便離了席。
晚上夜空極爲晴朗,一輪圓月普照着大地,給丞相府內遍地的紅色鍍了一層銀霜。
相府的人依舊是行動匆匆,但是每個人面上都是喜氣洋洋的神色。雖說從幾日前就開始佈置,但是總歸怕是有疏漏,一遍又一遍地檢查者。
季雲舒回雲院的一路上收到了無數下人的賀喜之聲,每個人都是面露欣喜,相比之下她倒是最不像那個將要大婚之人。
忽然意識到自己回府之後都沒有在相府好好地轉轉,於是這一路上季雲舒慢慢地走着,看着院裡的亭臺樓閣、長橋水榭、林木假山、花鳥魚蟲,看着這個孃親生活的地方,自己誕生的地方。
這個被稱作是家的地方。
相府當之無愧是她的家,兄友妹恭,父慈母愛,是一般的大戶人家可望而不可及的和樂之景。
回到雲院的時候已經是戌時已過,還沒有進門便聽到了門內傳來的談話聲。
正是季雲依坐在正廳,與文蘭以及雲院的一衆侍婢敘着話。
見到季雲舒進來,文蘭趕緊站起身說道:“小姐,二小姐來添妝了。”
季雲舒點點頭,自古便有規定,女子出嫁除父母準備嫁妝之外,長輩以及兄弟姐妹都要添妝,不光是顯示疼愛友善,還向夫家證明孃家的實力,讓新娘子在夫家不受欺負。
所以,添妝越多,就證明女子在家中的地位越高。
季雲依身邊站着的一位嬤嬤拿出一串長長的禮單,給季雲舒細細地念了,看着院裡的十幾個大紅色楠木箱子,季雲舒有些頭疼,這個妹妹莫不是把自己的全部身家都拿來給她添妝了?
文蘭剛開始見到那十幾個箱子的時候就很驚訝,但是聽到這位嬤嬤念出的東西之後更爲驚訝,珊瑚瑪瑙,金玉珠翠,應有盡有,不知道的還以爲二小姐這不是添妝,是嫁女兒呢!
“雲依,你把這些都給了我以後你還要不要生活了?”季雲舒一雙水眸之中慢慢的都是感動。
“妹妹的俸祿不多,只能添這些。從記事起,便聽母親說雲依有個在外學藝的姐姐,是大娘的女兒,大哥親妹,所以雲依那時便日日盼了姐姐回來。自打妹妹聽說了姐姐有婚約之後,便開始攢了每月的俸祿,準備着將來爲姐姐添妝。除此之外,還有妹妹每次拿了姐姐的名頭會參加的各種宴會贏來的獎品也都在裡面,那本就是姐姐應得之物。比起妹妹自小在這相府榮華富貴,吃穿不愁,姐姐在祁門學藝時受的苦必定少不了。妹妹有宮裡賞賜的東西,平時銀子也沒有開銷,索性都給姐姐,也當是妹妹的一片心意,希望這些可以幫姐姐撐起些門面,讓姐姐在賢王府不受欺負。姐姐性子恬淡不爭,但是高門大戶並非個個都是相府,賢王妃不好相與妹妹早有耳聞,只希望不要爲難姐姐,讓姐姐在賢王府得一片和樂之地。”季雲依握着季雲舒的手,一字一句慢慢道來,發自肺腑之言讓在場之人都紅了眼眶。
“妹妹有心。”季雲舒拍拍季雲依的手說道,“就算我性子不爭,但是也是人若犯我,我必犯人之人。雖說嫁去賢王府,但是也知道我是相府的女兒,一舉一動都代表了相府的教養,豈能太過懦弱讓相府失了體面,妹妹且放心。”
剛纔季雲依的一句話才讓季雲舒意識到這個妹妹雖說看起來性子單純,但是也知道分寸道理,於是也便放心。知道添妝的東西不能再拿回去,也只得收下讓季雲依寬心。
季雲依擦擦眼角的淚:“姐姐在祁門學的本事自然大了去了,但是妹妹總歸忍不住擔心。”
說罷吸了吸鼻子:“大好的日子總不能說這些掃興的不是?來,姐姐坐,晚上我陪姐姐待嫁!”
季雲舒很順從地坐在一邊,白天睡太多了剛纔還在想着今天晚上會不會太過無聊,現在有季雲依配自己待嫁總比自己一個人好太多。
晚上的事情果真不少,季雲舒沒有想錯,就算是白天沒睡覺,晚上她也睡不好。
之後季華凌親自前來添了妝,但是礙於男女之隔也沒有見到季雲舒,只是在門外說了些話便離開了。
隨後就是淑貴公主的貼身女官,帶來了內務府挑選的上好的東西和淑貴公主的一封信,上面寫了身子不便不好親自前來,倘若在賢王府有什麼不順之事大可進宮找她傾訴云云。
季雲舒小小,淑貴公主這是仗着身份給她撐腰來了。
之後,讓季雲舒沒有想到的是,又來了一撥人,是夕月的人。
來的人拿的東西雖少,但是大多數都是首飾,而且件件都是極好之物,價值連城的也不在少數,這倒是讓季雲舒不安了,這麼貴重的東西她哪裡能收?
但是來人說了:夕月姑娘言季大小姐是姑娘在京城唯一交好之人,添妝於情於理都說得過去。而且姑娘私房錢不在少數,讓季大小姐不要憂心。還神神叨叨地說了一句,日後季大小姐便會明白夕月今日所爲是爲何。
季雲舒有些無語,怎麼這些人都這麼喜歡賣關子?夕月這又是賣的什麼藥?
迎接着一波又一波添妝的人,季雲舒由最開始的神采奕奕到後來的神色怏怏,知道宮裡太后和皇后的人來了纔打起精神前去迎接,季雲依早在一邊的桌子上坐着,頭一點一點地打着盹。
跪在地上聽着那公公尖細着嗓子讀完了懿旨,季雲舒大聲地道了謝,接了旨,回到屋內坐着,透過窗口看着滿院子的大紅色箱子,想着她這些嫁妝賣了能有多少金。
丑時三刻,浩浩蕩蕩地一大波人拿着各種各樣的東西來了雲院,季雲舒還沒有回過神,便被人拉着套上了那世間僅此一件的珍貴嫁衣。
不知道紅綃閣的人回去又做了什麼改動,季雲舒只覺得穿上比上次更爲麻煩了。
冰冰涼涼的絲緞觸覺劃過肌膚,給季雲舒行了醒神,看着面前一張張喜不自勝的臉,季雲舒才意識到今天是自己的出嫁之日。
隨後,便被人架到了梳妝檯前坐好,然後,不知道多少雙手便在她的臉上、頭上忙碌起來。季雲依也沒有了剛纔困得要死的感覺,瞬間滿血復活了一般,跑前跑後打着下手,忙得不亦樂乎。
無數胭脂水粉塗在她臉上,季雲舒想到了第一次自己進宮的時候,把自己的臉畫的唱大戲的一般,本來以爲那樣的事情她這輩子不會再做第二次了,可是沒想到,這麼快就又實現了。
季雲舒閉着眼睛昏昏欲睡,旁邊的喜娘們各種嘰嘰喳喳忙碌的聲音也無法讓她精神起來,恍惚間,感覺到自己頭上越來越重,直到最後,一頂東西如泰山壓頂一般壓倒了她的頭上,在感覺脖子似乎被壓緊了身體幾分之後,季雲舒總算回過神,艱難地睜開了眼睛。
“哎呀,真美!”
“可不嘛,我見過的最美的新嫁娘了!”
“果真是佛要金裝,人要衣裝……”
“不愧是未來的賢王世子妃,你看看人家周身這氣派……”
季雲舒一雙水眸看着鏡子裡的人,一邊聽着喜娘們的溢美之詞。
溢美之詞一點也不爲過,鏡子裡映出的人不過就是比平時的她豔麗華貴了一些而已,哪有她們口中的那般地上少有的絕代佳人的形象?
不過鏡子裡的臉倒是一點兒也沒有季雲舒原本的樣貌,小臉就像是被刷了一層粉之後重新畫上了五官一般,要不是季雲舒坐在這裡,她都要懷疑鏡子裡的人是誰了。
知道大家都是爲了討個喜,季雲舒也淺淺一笑,沒有說話。
噢 ̄臉上的粉好像掉了一層。
“賢王府迎親的隊伍到了 ̄”外邊忽然傳來一聲大吼。
“迎親的隊伍到了 ̄”
“迎親的隊伍到了 ̄”
同樣的話從外邊一層一層地傳了進來,聽到通傳的喜娘們臉上更是一喜。
“喜帕呢?喜帕呢?”一個年輕的聲音響了起來,問道。
季雲舒看到一個打扮地很是雍容華貴的女子問着身邊的人,接着有人捧來了一個托盤,裡面放着龍鳳呈祥的喜帕。
那女子拿起喜帕給季雲舒蓋到了頭上,嘴裡還念念叨叨地說着“吉祥如意”之類的話。
季雲舒知道這位是四全喜娘,就是挑選父母公婆兒女夫君都有的官家女子,最後給新娘蓋喜帕送嫁之人。
眼前一黑,季雲舒便被阻隔了視線。
接着手裡被塞進了一個蘋果,季雲舒知道這是討平安用的,於是握緊了。
被一衆人攙扶着緩緩地朝着門外走着,身後有喜娘給她托起了長長的衣襬,自幼練功的緣故,雖然視線被擋,但是耳力極好,就算是沒有喜娘的產婦她可會走的很平穩。
慢慢地出了屋子,便聽到了院子裡一衆敲鑼打鼓嗩吶吹奏的聲音,接着一個溫潤的聲音響起:“哥哥來送妹妹出嫁。”
季雲舒停了腳步,定定地站着,好像能透過眼前的蓋頭看見面前的季華凌一般。
很想開口說個好字,但是季雲舒知道蓋頭被挑起之前新娘子不能說話,所以伸出食指點了點以示同意。
接着聽到衣料摩擦的聲音,然後有喜娘攙扶着她伏到了季華凌背上。
季華凌一起身,便將季雲舒穩穩地背起。
頭上的鳳冠較大,所以從上邊往下看,季雲舒可以透過喜帕下邊看到季華凌的面容。
今天季華凌穿了一件暗紅色的袍子,由於沒有及冠,所以不能用簪子,束髮的帶子也換了暗紅色,很是應景。
“哥哥,有沒有很重。”走了一段路,季雲舒看着季華凌額頭逐漸沁出汗水,忍不住傳音入密問道。
季雲舒本身很清瘦,沒有什麼重量,但是她這滿頭的基因珠寶還有那個極有分量的鳳冠可是重量不輕的,再加上雲院距離相府門口有一段距離,她真怕自己的兄長吃不消。
“無妨,送妹妹出嫁是哥哥的福氣,再說哥哥也是有武功在身之人,你都瘦的沒幾兩骨頭,還能累着我不成?”季華凌呵呵一笑,一雙眸子染上了奕奕神采,笑着低聲回到。
聽着兄長的聲音氣息平穩,並沒有紊亂之象,季雲舒相信了季華凌的話。
素白的小手輕輕伸出,在喜帕的遮擋下,爲季華凌拭去額角的汗水。
季華凌一步一步走得極爲沉穩,私是在彰顯自己的有力一般,不知不覺,到了相府門口。
喜娘扶着季雲舒下了季華凌的背,緊接着被一雙冰冷的手握着:“雲舒,我和你爹送你到這裡。”
是丞相夫人的聲音,有一絲哽咽。
“雲舒,去了王府好好生活。”季丞相也紅着眼眶說道。
季雲舒在喜娘的攙扶下跪地,對着季丞相和丞相夫人拜了三拜。
“好孩子,快起來。”季丞相扶着季雲舒站了起來,一邊的丞相夫人早已泣不成聲。
“丞相大人,夫人,主子已經在轎攆內等着了,主子怕季大小姐不適應,所以陪着季大小姐乘攆。”一位侍衛模樣的人胸前繫着紅色的綢緞,走上前拱手說道。
平時迎親之時男子都是坐在前邊的馬上,馬比轎攆要高上幾分,象徵着男子崇高的地位,但是如果新郎新娘一同乘轎攆的話,便不存在誰高誰低之分,更是顯示了新郎對新娘的愛護,以及新郎願意給予新娘崇高的地位。
“好!好!”季丞相很是欣慰,送開了季雲舒的手。
想不到賢王世子能對雲舒這般,他們做父母的也安心了,日後,必定不會委屈了雲舒。
季雲舒也想不到付景蕭會這般迎親,要是依照她所想,那般心高氣傲的人,肯定巴不得趕緊給她點顏色看看。如今這般,這是太陽從西邊升起了?
轎攆極大,季雲舒由着一幫人幫自己登上了轎攆,緊接着自己的手便被一雙冰冷的手握住。
察覺到握住自己的是誰,季雲舒不舒服地將自己的手抽了出來,徑自進了轎攆。
有喜娘想進來爲季雲舒打點喜服長長的曳尾,只聽到一個極爲低沉的聲音:“出去。”
喜娘身子震了幾震,趕緊下了轎攆,接着便看到一雙修長如玉的手小心翼翼地將季雲舒垂在轎攆外邊的曳尾收了進去。
相府門口的人都瞪大了眼睛,這賢王世子,當真是對季大小姐愛護得緊。
剛開始的時候見到這滿街的紅綢,恐怕是從賢王府門口直接鋪到了相府門口,而且是紅綃閣上好的火霞緞,這般奢侈的鋪了滿街的紅綢,當真是十里紅妝亦不爲過。
再看這迎親的轎攆,十六擡的轎子,車壁上嵌着真金白銀拼成的騰龍走鳳,長長地掛着珍珠流蘇,沉香木的轎更顯得古樸。
一路上有些賢王府的人朝着路兩邊不斷得撒着銅錢碎銀恩濟百姓,京城五香齋大擺流水宴。
此次大婚,當真是空前絕後,耗費數萬金。
季雲舒自然是不知道那些曠世之景,只是聽到了那一聲低沉的嗓音,她可以想象的到這人的神色,想必是極爲不願的。她也不是多麼甘願,於是不動聲色地坐在一邊。
比起外邊的吹吹打打,轎攆裡面的氣氛幾乎可以算的上沉悶。
“世子就甘願這般大婚了?”終於忍不住,季雲舒低聲問道,想伸手把面前的喜帕摘下來,但是想想摘下來之後就要見到這人嫌惡的神色,還是算了,她又不是找不自在。
“嗯?”季雲舒只聽到一個單音節詞,儘管是一個字,但還是極富磁性,如晨音暮鼓一般錘在她心上。
季雲舒的心忍不住跳快了幾分。
見鬼了!季雲舒暗自鄙夷了自己一生。
“我知曉世子不願娶雲舒,這般曠世婚禮可算得上是空前絕後,世子就這麼花費在了一個無才無貌並且世子還看不上的人身上,不覺得委屈?”比起付景蕭之前的自我感覺良好,季雲舒可謂是極盡謙虛之能。
“呵……”季雲舒聽到一陣笑聲,不是諷刺,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居然聽到了一分寵溺。
絕對是錯覺!季雲舒眼中懷疑自己缺少睡眠產生了幻覺。
“季大小姐如此自謙,真是讓我大開眼界!”
季雲舒在喜帕下翻個白眼,不是我自謙,是您一直都自我感覺太良好了!
“季大小姐不是我,怎知我不願?萬一……我是心甘情願呢?”
“世子說笑了。”季雲舒淺笑着說出這麼一句。
誰知道這付景蕭今天搞什麼鬼,她又不是他,可沒那麼自戀覺得他真想娶她。
以爲誰都和他一樣臉大着急着往自己臉上貼金?
付景淵眸光定定地看着季雲舒,一雙鳳目內是滿滿的繾綣柔情。
沒有像上次季雲舒見到一般是一張白的不正常的臉,而是一副很平凡的面容,放到人羣中絕對認不出的那種。
今天之後,她就是他的妻,心心念唸了兩年,他終於娶到了她,雖說手法有點不甚光明,但是世人都會知道,她便是付景淵的妻子。
無論之前世人如何評定,他都不在乎,但是以後,他必須在乎,必須介意,他不能讓她一起承受世人的詬病,做他的妻子,必定要承受世間千萬般好,得到他人無法得到的幸福與柔情。
一雙鳳目溢滿了慢慢的堅定,看着那紅色喜帕下的瘦弱身影,彷彿就是他的全世界。
行進的轎攆戛然而止,季雲舒的身子輕輕晃了晃,便知道賢王府到了。
一雙手伸過來,拉住季雲舒的小手,季雲舒不自在地抽了抽,但是無奈握得太緊掙脫不開。
她已經聽到了簾幕被挑起的聲音,感受到了萬千視線集中在她身上,她總不能現在就用內力彈開手撕破臉吧?於是放棄了掙扎,反正不會少塊肉。
只是希望,懷卿不要看到,否則估計她要少一層皮。
前邊的那人當先下了轎攆,緊接着她還沒有下去,便感受到一陣天旋地轉,被打橫抱起,緊接着聽到了四周響起的此起彼伏的抽氣聲。
付景淵冷着一張臉,掃視了周圍不明狀況的衆人一眼,衆人感覺到一股冰冷的視線從自己面前略過,到嘴邊的話全都不由自主地吞了回去,等到回過神來之時,那抹身影已經進了大門。
門外的人面面相覷,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與自己一樣的意味不明的神色。
季雲舒全身像是長了刺一般不自在,這付景蕭到底是搞什麼?在那麼多人面前將自己抱進來是要證明什麼?
她可以感受到緊緊抱着自己的這一雙臂膀,強健有力,穩穩地拖着她,用盡全力不讓她掉下去。
季雲舒真是覺得自己魔怔了,今天這到底是什麼情況?一會兒拜完堂她必須去問問這人到底是要幹什麼。
等到被放下來的時候已經是到了房間之內,想必就是要行拜堂之禮的正廳。
與她想象中的熱鬧喧譁不同,滿室的寂靜,她似乎可以聽到每一個人小心翼翼的呼吸聲。
季雲舒真是覺得自己頭都要大了,這麼詭異的喜堂是什麼情況?
“皇上到!太后娘娘到!淑貴公主到 ̄”門外傳來了通報聲,一堂的人趕緊跪下行禮。
“都起來吧,既然到了就拜堂吧!”是老皇帝的聲音。
“謝皇上!”一衆人拜謝之後起了身。
緊接着想起了司儀唱禮的聲音:“一拜天地 ̄”
季雲舒被喜娘拉着跪地,拜了一拜。
“二拜高堂 ̄”
季雲舒轉身,朝着前方拜下,面前有喜帕,她自然看不到皇上一副老謀深算的神情,太后一副無奈中帶了信息的樣子,皇后淺笑端莊與平時沒有什麼兩樣,以及淑貴公主極爲複雜的神色。
“夫妻對拜 ̄”
季雲舒轉了身,忽然間,她很不想拜下去,嫁一個自己不願嫁之人,她當真不願!僵着身子,季雲舒一動不動。
“顏兒,拜!”耳邊忽然想起了一個季雲舒極爲熟悉的聲音,懷卿清潤好聽的聲音。
季雲舒身子不由自主地拜了下去,太后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掩過剛纔眼底一閃而過的驚慌。
一邊觀禮的三皇子月正華一副看好戲的樣子盯着季雲舒,樂正豐沒有什麼表情,眼前之事與他毫無關係,樂正恆蹙着眉頭,冷着一張臉,有些搞不清楚狀況。
還有太子等人,都是一副懵懂的神色,看着一邊面無表情站着的賢王世子,這是什麼情況?新郎……怎麼換人了?
所有人都是一頭霧水,只有新郎一人喜氣洋洋,像是得到了世間之寶一般,得以地掃了一眼大殿衆人,最後挑釁地看了付景蕭一眼。
付景蕭不屑地轉過了頭,一個百無一用的廢柴娶一個他看不上的無才無貌之人,當真是絕配!
季雲舒倒是沉浸在自己剛纔聽到的懷卿的聲音中不能自拔,她確定自己不是幻覺,懷卿的聲音就那麼傳入她的耳中,他在這裡?他就這麼忍心看着她和別人拜堂成親?
忽然心中傳來一股酸澀之感,季雲舒的眼中一下子集聚了滿滿的淚水。
季雲舒緊緊咬着脣,不讓眼中的淚水滴落。
之前沒有什麼想法,想着成親就成親了,現在,在他面前,她和別人拜堂成親,甚至是他還要她拜下去,真的好委屈。
情何以堪!
就連司儀的那一聲“送入洞房”的沒有聽到,只是感覺到紅綢的那端緊了緊,季雲舒愣愣地站在原地,並沒有邁步,一雙小手賺着紅綢,死緊死緊。
但是這一幕在外人眼裡卻是有了另外一番意思。
樂正華挑眉看着季雲舒倔強地站在原地,脣邊似笑非笑:“看來新娘子不想入洞房呢!這婚成的當真有意思!”
老皇帝顏色深沉地看了樂正華一眼,樂正華不以爲意,繼續兀自幸災樂禍着,還問着身邊的樂正豐:“豐世子,你怎麼看?”
樂正豐卻是說了一句:“新娘未必不想嫁。”
樂正華嘴邊的笑意凝了一瞬,片刻再次綻開,甚至比剛纔更甚。
付景淵瞥了一眼樂正華,眼中閃過一抹警告,在後者眼中卻成了不自量力,少頃,付景淵送開了紅綢,直接邁步,拉住了季雲舒的手。
感受到手中柔弱無骨的小手極爲冰涼,付景淵凝眉,忽然感到了她身子微微的顫動,片刻明白了什麼,一雙鳳目中閃過一抹自責與心痛。
付景淵沒有說話,直接拉着季雲舒朝着後堂走去,季雲舒怔怔的,跟着他邁着步。
“你回房,我去找你!”懷卿的聲音中再次在季雲舒腦海中響起。
季雲舒回過了神,跟着付景淵的腳步快了幾分,在外人看來,新娘子剛纔還不情不願,現在倒是成了迫不及待。
付景淵沒有回頭,脣邊綻出一抹笑意。
一會兒回房,告訴她真相,有她驚訝的,估計……也有他好受的。
萬一她氣自己瞞了她怎麼辦?付景淵一邊細細地想着應對之策,一邊拉着季雲舒朝着自己的院子裡走去。
季雲舒已經從剛纔的怔忪中回過了神,這死懷卿到底是在弄什麼名堂?一會兒他不給出她一個交代,她非給他剝皮抽筋了不可!
兩人一邊打着心裡的小九九,一邊朝着新房走去,雖然兩人心思不同,但是這一抹場景在外人看來分外和諧。
一路上有人要給付景淵見禮,都被付景淵擡手製止,那稱呼要是喊出來,不嚇死身邊這人?
所以,還是回了房,她要算什麼賬,他自己陪着她算吧。
也許一些皮肉之苦是少不了的……這麼丟人的事情……還是回房丟吧!
哦,對了,不知道新房內有沒有金瘡藥?萬一一會兒媳婦打他的時候不小心傷了手他可是會心疼的……
付景淵一邊在心裡亂七八糟地想着,面上的表情變換不定,在外人看來分外詭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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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接着大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