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節 老縣城的商家店鋪

第四節 老縣城的商家店鋪

所謂商家,是指以經商爲主要生活來源的家庭。所謂店鋪,是指用來進行商品交易活動的房屋,這些房屋一般都在街道兩側。商家不一定開店鋪,開店鋪的一定是商家。規模大的店鋪,是資本家出資經營的,僱用經理(俗稱掌櫃的)和店員從事具體業務。中等的店鋪是小業主經營的,一般僱用一兩個或兩三個店員(俗稱小夥計),或者招收學徒(學徒只管吃住,不發工資),幫着業主幹些具體業務。小店鋪只是業主自己家裡人經營,不用僱人幫忙。

薊縣老縣城裡的商家很多,有在街面上開店鋪的,也有挑擔推車沿街叫賣的攤販,還有走街串戶同的小販。這些商家有的完全靠經商爲生,也有的家裡有些土地,與人家種分收(注1),像這種亦商亦農的人家還是比較多的。

老縣城裡的店鋪分四種類型:一是隻賣不買(不包括進貨)的銷售型店鋪,如布鋪、絲綢鋪、雜貨鋪、中藥鋪、西藥鋪、綜合藥店、缸店、碗店、茶葉店、燒酒店、糧食店、五金店、文具店、書店等;二是又賣又買的轉銷型店鋪,如“龍德號”等大商號,既收購薊縣當地的土特產品,轉銷外地或本地,也批發和零售其他各類商品;三是前店後場的手工作坊型店鋪,如木匠鋪、鐵匠鋪、米麪鋪、羅圈鋪、皮匠鋪、編織鋪、等;四是服務型的店鋪,如飯館、茶館、理髮館、裁縫鋪、大車店、小客店、郵局、銀號、當鋪等;另外還有窯子館。

過去,老縣城的商家店鋪經銷的商品,也有洋貨與土貨之別。如糧店裡賣的是大城市機器加工的大米和白麪,俗稱“大米”和“洋白麪”,而本地米麪鋪裡用牲畜拉石磨“磨”出來的面俗稱“白麪”,用石碾子“碾”出來的米俗稱“稻米”(水田長的水稻米)或“粳米”(旱地長的粳稻米)。再如五金店賣的大城市機器製作的鐵釘子俗稱“洋釘子”,鐵匠鋪打造的四棱形無釘帽的釘子俗稱“棗核釘”,有大釘帽的俗稱“蘑菇釘”。雜貨鋪賣的大城市制造的硫磺火柴俗稱“洋火”,傳統的火源俗稱“火石”,本地鐵匠打造的敲打“火石”用的取火器俗稱“火鐮”,用來包裹“火石”的引火物俗稱“火絨”。大機器織成的寬幅細紋帶花棉布俗稱“花洋布”,農家自己織的窄幅粗布俗稱“小土布”等等。那時正是新舊產品交替時期,新的產品物美但價高,老產品雖“土氣”卻便宜。

老縣城裡的店鋪,都分佈在東、西、南三條大街上,而且大部分集中在鼓樓附近。

南大街從鼓樓往南到中街口(鼓樓廣場南口),街道兩側沒有廟宇和普通民宅,全部是店鋪。再往南店鋪就少了,在南城門附近路西有兩家藥鋪,一個叫“永春堂”,一個叫“天元堂”。下街口北側路東有一個雜貨鋪。

東大街從鼓樓往東到“新鼓樓”十字路口(現在的郵局東路口),街道兩側也全部是店鋪。清朝末年洋務運動後,鼓樓東大街的路南,也有了官辦的銀號和郵政局。那時的郵政局裡有電報房,用蓄電池和人力發電機(手搖或腳踏)發報。日僞時期也有了有線電話,從城裡到一些大據點之間都架設了電線杆。新鼓樓路口東面的路南是“同文書局”,路北是沈家大車店。再往東就是廟宇和大戶人家的宅院了。到東城門附近有一個雜貨鋪和一個火燒店。

西大街的路北的石門坎衚衕以東民宅少店鋪多,在西面有兩三處民宅,最西邊就是獨樂寺了。路南在塔東胡同以東也是民宅少店鋪多(除去老爺廟對面的空場和戲臺),當時城裡最大的收購、批發、銷售一體化的大商號“龍德號”就在這裡(“龍德號”的宅院比較大,後被縣供銷社接收,位於現在的商業職工醫院處),塔東胡同路口西面除了何家店,其他房屋就是民宅了。

北大街兩側過去沒有做買賣的店鋪,只有機關和學校和部分民宅,但是在侯宅子北面有兩家窯子館,被人們俗稱“土窯子”。那年代開窯子是合法的,大城市裡的窯子檔次高,窯姐們不僅有文化,識文斷字,還要能歌善舞,吹拉彈唱都在行。除了夜間在窯子裡陪宿嫖客外,白天和晚上還可以外出陪伴客人們的酒席宴會,與客人們作詩答對,爲客人們彈唱歌舞。她們面對的客人都是達官顯貴,公子王孫,收入也是表較高的。像戲曲《杜十娘怒沉百寶箱》的主人公杜十娘就是那種高級窯子裡的高級窯姐。小縣城裡的“土窯子”裡的窯姐就和普通農婦一樣,每個窯姐一個房間,白天打茶圍,晚上宿嫖客。每夜只接待一個嫖客,不像現在的暗娼小姐,掙錢也講“高效率”,不分日夜都接待嫖客。

打茶圍就是由窯姐以女主人的身份招待客人喝茶和吸菸。收費是按照茶水的數量和時間計算的,俗稱“買牌”。每次一壺茶水(一份茶葉,任意續開水),一個鐘頭,收費三角(當時街上普通茶館一壺茶水收費五分)。來窯子打茶圍的客人多爲兩人以上五人以下,人多了屋內坐不開。客人中有“本客”與“賓客”之別,花錢買單的人是“本客”,不花錢白喝茶的是“賓客”。幾個人進屋後,窯姐先問明誰是“本客”,然後和他站在一起招呼“賓客”落座。“本客”要“這是張大叔”,“那是李小弟”的先給窯姐介紹各位賓客的身份和稱謂,窯姐也隨着本客的介紹與賓客“見禮”, 同時以“本客”妻子的身份對各位“賓客”進行稱呼。然後窯姐要按照“本客”介紹的各位“賓客”的“輩分”,本着先長輩後晚輩,先長兄後小弟的順序給各位“賓客”倒茶水,點香菸。最後纔給“本客”倒茶水點菸,完全和自家夫妻一樣對待。喝茶的過程中處於小輩人或小叔子地位的“賓客”可以和窯姐開玩笑,說些葷的(低級下流話),也可以動手動腳打情罵俏。但是處於長輩人和大伯子地位的“賓客”,就必須規規矩矩,不能越軌。到時間後,如果不再續一個“牌”(指換新茶葉沏新茶水),就要離開。離開時窯姐和“本客”一起把“賓客”送出房間門外,二人再一起回屋。這時“本客”可以對窯姐摟抱親吻一下,再做別的就不行了。那時窯子館白天只打茶圍,不接待嫖客。

嫖客要嫖宿窯姐,只有晚上在窯子裡過夜。一夜三塊大洋(一塊大洋可以買一袋子40斤一袋的白麪),只管茶水不管飯。嫖客挑選好窯姐後,進入該窯姐的房間,就取得了該女“丈夫”的身份。其他窯姐和嫖客要稱他爲“姐夫”或者“妹夫”,老鴇子則稱他爲“姑爺”(女婿的意思,窯姐都稱老鴇爲“媽媽”)。晚飯要求嫖客叫外賣,嫖客對窯子的男傭(俗稱“茶壺”,負責燒茶爐、送開水等後勤工作,也是老鴇子的丈夫)說好要什麼飯菜,他就到附近的飯館去訂飯。飯館的跑堂的會用大食盒把熱騰騰的飯菜酒肉送到窯姐的房間,由嫖客支付飯費。吃喝完畢後,嫖客和窯姐像夫妻一樣過夜休息。第二天早晨起牀後,嫖客走人。早飯後,窯姐在房間裡又開始“打茶圍”。

這兩家窯子館,在共產黨接管薊縣城後都給取締了。

那時老縣城裡的藥鋪最多,一共有八個,三條街上都有;飯館有五六個,鼓樓前南大街上連着就有三家飯館,東大街兩家,西大街一家;雜貨鋪也比較多;當鋪有兩個,南大街上一個南當鋪,西大街上一個北當鋪。大車店有三家,南大街劉家店,東大街沈家店,西大街何家店。最少的是茶館,只在鼓樓前邊有一家,因爲休閒喝茶的人不多,茶館還兼賣開水。這裡的水是錢局子大井的水,供“皇差”喝的甜水,比自己家用大鍋燒的其他井的水味道要好,有的人就用暖壺來買開水(俗稱“打一壺開水”)回家沏茶喝。

老縣城裡的店鋪雖多,但是多數規模都不大,沒有現在這種商城、超市式的售貨大廳。即使“龍德號”這樣的大商號,零售的店面也一般,只是院內收購場地大,庫房、賬房經理室(有號稱“大掌櫃”和“二掌櫃”兩個當家人,據說只是北京的老闆聘任的正副經理)、職工宿舍、伙房等房子多,院裡可以進大馬車,門口有警衛室。那時的店鋪不論大小,門市部(俗稱“門臉”)的房屋都是和普通民宅一樣的磚瓦房,只是房檐下掛着木匾式的招牌而已。而且店鋪的內院就是店鋪主人的家庭住宅,還是商品的庫房或者是手工作坊的生產車間。整個院子有兩層或三層乃至四層房。臨街的一層房是門市部,裡面的幾層房是車間、庫房、廚房、餐廳、臥室、廁所等。也有的房主自己不開店,把臨街的門市房租給別人開店,院裡多餘的房屋租給別人居住。

臨街的那層門市部房,也是普通房屋,只是中間沒有界段牆。多數的是三間相通的一個大屋,也有五間相通的大屋,由櫃檯後面的後門去後邊的院子。還有的是專留一間門道,另兩間或四間相通的屋子開店。總的看,還是三間房以下的小店鋪多,大店鋪少,尤其是那種收購、批發和零售兼備的大商號(既有門市部又有進車馬的大院子)更少。

店鋪的窗戶和普通房屋的窗戶相同,都是“紙窗戶”,但是店門與普通住房門不同。普通住房的外屋門就是兩扇對開的“死扇木板門”,店鋪的門多爲四扇或者六扇木板門,白天把中間的門板摘下來(向上端開),放在牆角處。晚上關門時把門板安在門框上,裡邊用門閂插好。這種活動門既便於白天進貨進人,也便於夜間防盜。而那種“紙窗戶”只透光不防盜,所以關門後還要在窗戶外邊要遮擋上較厚的木板,俗稱“擋窗板”。“擋窗板”的上邊掛在窗戶上面的大框上,下邊鎖在窗戶下面的大框上。1956年公私合營後,公家新修建的店鋪門市房都改成新式的大玻璃窗和寬大的“悠達門”(門軸帶彈簧,推開後自動關門),但在下班後,爲了防盜,還是要用“擋窗板”把大玻璃窗戶和“悠達門”上部的玻璃窗部位都遮擋起來。但這時的“擋窗板”也有了發展,小門市部的窗戶小,還用過去那種可拿開的“擋窗板”。大門市部的窗戶也大,就在兩側窗戶上安裝了固定在窗框上的,可摺疊的“擋窗板”(中間用折葉相連的豎條木板),白天摺疊起來推到兩側牆角,晚上打開擋住窗戶,中間上鎖。由於那年代商家店鋪一下班就安裝上店門板和掛上“擋窗板”,所以人們習慣的稱商店下班爲“上板了”。直到1980年改革開放後,纔出現新式的“捲簾門”,各家店鋪才結束了下班就“上板”的歷史。

過去的店鋪小而多,互相競爭激烈,服務態度相應就好。因爲過去人們是以步行爲主的,尤其是從鄉下到城裡來購物的人,一路風塵難免疲憊。所以,許多店鋪都是櫃檯在裡面和兩側,在前面店門兩側的窗臺下面,擺放桌子和椅子(櫃檯都在裡面),供顧客進店後坐下休息,桌子上有茶水,免費喝水。店門口有小夥計負責掀門簾招呼客人,進門先問好,出門說“走好,歡迎再來”等禮貌話。冬天小夥計要爲客人掀開棉門簾,下雪天還幫客人拍打身上的雪花。同時規定每天早飯午飯都不能吃蔥吃蒜,免得和顧客對面說話時,呼出異味使人反感。這些禮節與現在的一些民營商店差不多,不同的是,過去的店員都是男的,不像現在用好多年輕漂亮的美女當店員,過去沒有讓婦女拋頭露面的。

老縣城裡除去在街面上開店的“鋪家”,還有不少在大街上擺地攤的小商小販。如賣燻雞、薰腸、燻肉的,賣煮熟的牛肉、狗肉、豬頭肉的,賣餡包子、水餃、麪條的,賣餛飩、豆腐腦、大餅羊湯的,炸丸子的、炸油條(俗稱“大果子”)的、炸油餅(俗稱“爐箅子”,是一種很大很厚的油餅,因與爐竈中的箅子相似,故稱“爐箅子”)的、賣燒餅的、賣火燒夾肉的等等。各種小吃應有盡有,但那時沒有麻辣燙、麻辣串、油炸臭豆腐和朝鮮面。還有賣青菜的、賣水果的、賣副食調料、腐乳臭豆腐、蝦皮蝦醬的,賣小百貨的等等。這些攤販大多居住在城裡大街後面的衚衕裡,多數住的是茅草房,少數攤販是外鄉人,在城裡租房住,平日就在大街兩側出攤叫賣。這些攤販根據自己家庭勞動人員的多少,決定從事何種生意,如賣餛飩、豆腐腦就需要外面有人看攤,家裡有人幹活。賣青菜、水果一個人就可以。

那些賣燻雞薰腸的、燒餅火燒的,都是在家裡的烤爐上製作,出攤時用具簡單,有的挎個多層保溫的大食盒,有的擔兩個食盒。帶個馬紮子坐在街邊,打開上層的盒蓋,露出所賣熟食,大聲叫賣就行了。因爲顧客都是買完就離開,拿到家裡或別的飯攤上去吃,所以攤主不需準備客人用的飯桌和凳子。

而那些賣餛飩、餃子、麪條和大餅羊湯的就複雜了。他們都需要擔着兩個大約80釐米高90釐米寬的方形櫃子。其中一個櫃子中間有一個直徑30釐米的小鐵鍋及爐竈,爐竈的周圍還可以放置小水桶和劈柴、木炭等燃料,另一個櫃子帶幾層抽屜,裡面裝着事先做好的餛飩、餃子、麪條、或者烙熟的大餅和煮熟的羊雜碎,及小盆、碗、筷、勺、調料、佐料等物。櫃子之外還要帶着小飯桌、小板凳或馬紮子。而賣豆腐腦、老豆腐的則是直徑70——80釐米的大鐵鍋,也有把鍋竈包圍起來的圓形的木套,(不是櫃子)比較矮(約半米高)。都是在家中就已點好了(用滷水點豆腐)的一大鍋老豆腐或豆腐腦(爲了保溫,鍋下的竈裡也要填加木炭)。當然也要有一個半米高,80——90釐米寬的方形的櫃子,用來放置刷碗盆、碗、盤、勺、調料、水桶等,還要帶上小飯桌、小凳子等供食客們使用。

過去的老豆腐和豆腐腦有區別,據說因“點”的“滷水”(一種有毒的物質,可以使豆漿凝結,據說人直接喝下去會使血液凝結,很快死亡。解放後國家不準用滷水點豆腐,改用石膏)數量不同而有區別。豆漿“點”的“老”一些就是豆腐腦,“點”的“嫩”一些就是老豆腐。老豆腐是質地均勻的漿糊狀,盛進碗裡,用麻醬、醬油、醋蒜、辣椒油等調料;豆腐腦是一塊塊凹凸不平的腦子形狀,所以才稱“豆腐腦”。豆腐腦盛進碗裡,用麪筋、木耳、黃花、蘑菇、雞蛋熬煮成“滷”做調料。兩者味道不同,價格不一。1955年前,老豆腐五分錢一碗,豆腐腦一毛錢一碗。因爲“點”好的一大鍋豆腐很重,一般都是兩個人擡到街上去,再由一個人看攤,賣完後一個人挑着空鍋竈和調料碗、勺等物的櫃子回家。但是,一般一個攤販只有一個鍋,兩者不能同時都賣,難以滿足食客需要,而且豆腐腦的老嫩程度不容易掌握,點的“過老”了就成了疙瘩湯,沒人愛吃。所以,有些攤販就本着“寧嫩勿老”的原則,做成一鍋老豆腐或是豆腐腦,同時預備兩種調料。客人吃老豆腐或吃豆腐腦,使用不同的調料,收不同的價錢。再後來,就把老豆腐的調料取消了。現在街上賣的所謂豆腐腦,其實是過去的老豆腐,加上豆腐腦用的“滷子”,合二而一了。我不懂“點豆腐”的技術,不知道爲什麼現在的工藝“點”不出“腦子狀”來。

炸油條的和炸油餅的也是挑着兩個櫃子,一個櫃子上有鍋竈,另一個櫃子帶着在家和好的麪糰、油、盤子、(不用碗筷勺)秤、及飯桌凳子等物。在賣餛飩和賣豆腐腦、老豆腐的攤旁邊邊炸邊賣。過去炸油條用的麪糰和油餅用的麪糰成分是不同的,炸油條的面裡講究加入“鹽鹼礬”,油餅的面裡不加“白礬”。同時,炸油條與炸油餅的“火候”也不同,油條的“火候”要比油餅大一些。由於油條油餅的原料(面內添加劑)和燒炸過程(火候)不同,炸出後來口感味道也不一樣。油條的口感講究脆而挺,比較油膩。油餅的口感不是脆,是韌而暄,比較清淡。過去的油條和現在的油條形狀差不多,也是按“根”計價賣。過去薊縣人對油餅俗稱“爐箅子”,因與爐竈內的通風篦子形狀相似而得名。大個的油餅的直徑有40釐米,厚度約2——3釐米, 可以掰開賣,是按斤、兩稱重計算的。兩者的價格也不一樣,油條要比油餅價格高一些。所以賣油條的不炸油餅,賣油餅的不炸油條。(現在則是油條油餅同樣的面,根據顧客的要求,隨便改變形狀,味道沒有區別。)

因爲過去小戶人家一人挑一副擔子出攤,只能賣一種小吃,爲方便食客,就需要賣餛飩、豆腐腦的與賣燒餅、“果子”(油條)、“爐箅子”(油餅)的互相結伴擺攤,使顧客在吃飯時有稀有幹。只有賣大餅羊湯的或賣包子、餃子的不必結伴,可以單獨擺攤。比較簡單的小吃攤是沏“茶湯”的,所謂“沏茶湯”其實與茶葉無關,只是用“沏茶”的方法而已。先把一羹匙小米和糜子面、半羹匙紅糖,放入一個大碗中,再加入少量溫水(碗的四分之一),用小木鏟(和羹匙大小的木製小鏟,用來抹“茶湯”吃)攪勻,再用滾開的水衝成一大碗麪糊糊。這種“甜漿糊”,許多小孩子都愛吃。賣“茶湯”的攤主,只須帶一個龍嘴大茶壺(底下用木炭生火),一小袋小米麪和糜子面,一小袋紅糖,碗、木鏟;刷碗用的盆子和水,再帶一兩個高桌、幾條板凳就行了。既可以挑着走,也可以用“挎車子”(注2)推着走。

賣蔬菜、賣水果的攤販,有的用挑筐,有的用“挎車子”。挑筐也有兩種,一是半米多高的籮筐,用來裝圓形的蔬菜(茄子、土豆、西葫蘆、角瓜等),二是用淺底帶兩根1米多高的“筐樑”的“挑筐”,來裝白菜、菠菜、芹菜等成捆可垛着放的蔬菜。“挎車子”上面,既可以一面挎一個長圓形的筐子,裡面裝載瓜菜或水果,也可以把成捆的蔬菜垛在車架上。把車停在街邊上叫賣。

這些攤販在街邊擺攤的攤位,都是避開店鋪或住宅的門口,緊靠着排水溝,顧客吃飯的桌子有的也放置在排水溝外的輔路上。賣豆腐腦和老豆腐的一般是早晨賣一鍋,中午再賣一鍋,下午一兩點鐘收攤回家。賣餛飩、餃子、油條、油餅等攤販也是過了晌午就收攤回家。賣豆腐腦、老豆腐以及賣豆腐塊、豆片、豆絲的攤販,家裡就是作坊,家中都有水磨。起大早熬好第一鍋豆腐腦,早晨去買。上午熬好第二鍋豆腐腦,中午賣。爲磨豆漿,有的家自養一頭驢,有的幾家夥養一頭驢,用來拉磨。賣餛飩、餃子等人家,也是在家裡由女人孩子們用手工和麪擀皮、切菜、“和餡”(那年代沒有機器可用)、捏餛飩、包餃子。一般都是頭天晚上包好第二天早晨賣的餛飩餃子,當天上午包好中午賣的餛飩餃子。賣包子的是在家裡“和麪”、“和餡”,在攤位上邊做邊蒸變賣,賣油條油餅的也是邊做邊炸變賣,也是提前在家裡“和麪”、“行面”(放一段時間)。而那些賣水果和蔬菜的,則出攤的時間較晚,多是早飯後才擺攤,下午收攤也晚,要到天黑才走。(不像現在有早市和夜市。)

平常日子,街上那些出攤的都是職業商家,但大多是賣小吃食物、水果蔬菜和小百貨等常用消費品的。每逢農曆一、六“大集”地日子,許多當地農民又要把自家種植的蔬菜、水果、糧食及自家織的小土布,從山上割來的柴草、劈柴、樹枝等農副產品,運到集市上進行交易。同時還有一些賣棉布、絲綢、刀鏟斧鋸等小五金、盆碗壺盤杯等餐具的“追集”(注3)攤販,也到城裡來“出攤”(三、八“小集”的時候,也有追集的攤販,但比大集要少些)。除了集貿市場佈滿攤位之外,大街兩側也佈滿攤位。尤其到臘月,南大街上不僅街道兩邊擺滿攤位,在大街中間也擺開了一遛攤位,進城的大車都要繞道走。

過去,鄉下的農民們養成了在“集日”趕集交易的習慣,賣出自家多餘的產品,購買自己所需物資,所以集貿市場上的商品種類也很多,平日裡城內店鋪和攤點都沒有的東西——如賣狗皮膏藥的、賣大力丸的、賣故衣(舊衣服)的、賣布頭的等等,大集上也都有了。同時還有些農民是“趕閒集”的,他們既不想買什麼,也不賣什麼。只是把“集日”當成農村的“公休日”,到集市“看熱鬧”的,碰見外村的熟人聊一聊,在小吃攤上吃頓新鮮飯。還有些鄉下農村的小孩子,把跟隨大人去趕集,當成增長見識和吃點新鮮東西的機會,也跟着大人來集市上湊熱鬧。這些都是老縣城在平日裡所沒有的現象,可見,集貿市場也是對店鋪市場的補充。

過去,老縣城有兩處集貿市場,一處是城裡東南隅的“豬市”,在東大街新鼓樓路口南側、南大街中街口東側的地方(位於現在郵局後部和影劇院後部)。1955年以前,這裡是豬羊雞鴨等家禽家畜和糧食市場。同時,來追集者還有拔牙的、點痦子的、剃頭的(注4)、修腳的、打把勢賣藝的,變戲法的、拉洋片(注5)的、說大鼓書的等服務和娛樂項目。看拉洋片要先給錢(五分錢看一遍)後看,打把勢練氣功的、變戲法和唱大鼓的是大家圍着看,到演出高潮時用銅盤朝大家收錢,觀衆自願往盤子裡扔零錢,多少不限。小孩子站在觀衆圈裡邊看,賣藝人知道小孩沒錢,把銅盤伸到小孩圈頭頂上邊,向後邊的大人圈收錢。表演一會兒就要一次,一個小時得要兩三次。另一處集貿市場是西城門外路南的大廣場(過去處決死刑犯人的法場,現在東風賓館一帶),那裡主要是柴草、蓋房用的木料、新舊車輛、大牲畜、青菜、粉條、小五金、蘑菇木耳、乾鮮水果、土產品等交易場所(合作化以後,大牲畜禁止上市交易)。另外,這兩個集貿市場上也都有“追集”賣飯及各種小吃食品的攤位。所以,在集貿市場上,人來人往車水馬龍擁擠不堪,熱鬧非常。這一點,是日常各家店鋪所沒有的。

1947年6月,國民黨收縮兵力,全部西撤北京,同時協裹薊縣城裡的六十一戶商鋪掌櫃攜家帶口西逃北京。一下子老縣城大街上的店鋪幾乎全部關門了,只剩下那些不怕“共產”的窮攤販。雖然後來,有些小店鋪老闆又返回薊縣,重新開業,但是那些大店鋪主人始終不敢回來,城裡的店鋪就減少了許多。好在共產黨組建了供銷社,保證了商品正常流通,再加上集貿市場的集市貿易照常進行,羣衆的生活未受多大影響。

1956年公私合營後,那些家庭式的小店鋪、小作坊、小攤販都退出了歷史舞臺。原來那些店鋪老闆和出攤的小販,有的成爲商店、飯店、工廠的職工,有的成爲農業社的社員。新組建的大商店、大飯店代替了小店鋪,大工廠代替了小作坊。由於街面上那些主人西逃的大店鋪變成了“官宅”“官地”,就改建爲新式的商店門市部,原來那些“前店後家”式小店鋪的宅院,就變成了普通民宅。原來各家小店鋪門前的燃油“路燈杆”和房檐下的“雨搭子”(遮雨走廊)也都拆除了,路邊的個體攤位也都取消了。但集貿市場還是繼續使用,每逢集日,進城趕大集的人還不少,尤其到臘月,生產隊歇冬(注5)放假,“趕閒集”的人更多,城裡還是很熱鬧。1958年冬至1961年吃食堂期間(三年經濟困難時期),生活物資緊缺,集市貿易處於癱瘓狀態。1962年以後,城內各村生產隊搞集體副業,又出現了賣豆腐腦、炸油餅等臨時飯攤。同時允許農民將多餘的糧食在集市上高價賣出(不準倒買倒賣),“豬市”和西關這兩處集貿市場,又重新熱鬧起來。

公私合營後店面的規模大了,可是數量少了。最初只有東大街郵局對面的東大樓(新鼓樓十字路口的西北角處)和西大街東口路北的西大樓(鼓樓前面西側)兩個棉百副食綜合門市部。南大街下街口北側路東一個小百貨商店,東大街靠近城門處一個小百貨副食店。飯店有兩個,一個大衆飯店(後改稱工農兵飯店),一個回民飯店。鼓樓前東南角一個土產日雜門市部,南大街中街口北側路西一個藥店。西大街路南一個新華書店。鼓樓後面北大街露西新建一個大衆浴池,東大街路北有一家大衆旅館(原來銀行只在路南,對面是旅館)。六十年代以後,隨着經濟的發展,國營的商店、商場越建越多,越建越大,越建越高。改革開放以後,不但重新放開禁令,允許在街道兩側擺攤設點,還批准居住在街面上的私人住宅改建成商貿樓房,使現在老城裡大街小巷,出現了許許多多的商家店鋪,使老城區的街道變成了純粹的商貿街。

注1:種分收:勞力多有牲畜的農戶爲別人耕種土地,將收穫的糧食和秸稈與土地主人對半分,種植何種莊稼及種子、肥料由耕種土地的農家負責,但繳納公糧和攤派義務工由土地的主人家負責。

注2:挎車子:老式的木架木輪獨輪車,車架是1米半長、1米寬的長方形的木框。外側的兩根大框向後延伸1米做車把(柄),木框架在車軸上。木框後部有兩根立在地面的車腿,與前方中間的車輪成三角形,保持車架與地面平行。車輪也是木製的,上半部露在車架的上方,用小木框罩住,車輪罩的左右兩側放置貨物,如同挎在車上,故俗稱“挎車子”。

注3:追集:農村的集市貿易,在同一場所(村鎮),每隔五天進行一次。貿易時間,分別是農曆月每旬的一和六,二和七,三和八,四和九,五和十。縣城的“集日”和相鄰的村鎮之間的“集日”互相錯開,使一個縣內每天都有集市貿易市場。有些賣耐用消費品的攤販,每天都到有“集日”的地方去出攤,俗稱“追集”。

注4:“追集”剃頭的也是爲滿足鄉下趕集人的需要而來的,城鎮裡的理髮館難以滿足衆多趕集人的需求。俗話說“剃頭挑子一頭熱”,就是源於這類“追集”的“剃頭匠”所挑的“擔子”,一頭是帶活動靠背的座椅等工具,一頭是帶有炭火爐和洗頭銅盆的櫃子.。

注:5:拉洋片:就是用放大鏡觀看放置在暗箱裡的景象畫面。暗箱是一米高、一米半寬、兩米長的木箱,下面有腿。箱子裡面有小電燈照明,箱子正面有三個“觀看孔”,可供三個人同時觀看。孔裡有放大鏡,還有“遮擋板”,“遮擋板”也用線繩操控。觀看人坐在板凳上用一隻眼從小孔往裡看,先交錢才拉開孔內遮擋板,否則看不見孔裡的景象。箱子裡的後半部大約有七八幅照片畫面,每幅畫面都貼在鏡框上。看完前面的一幅,就用線繩把鏡框拉到暗箱上部(上部是正面裝有玻璃的明箱)再看後面的一幅。這些畫面有自然風景,也有城市高樓大廈人物等,用放大鏡觀看猶如身臨其境一般。觀衆在觀看的同時,拉洋片人便給講解畫面的內容。因爲這項技術是從國外傳來的,所以,人們就把這個逐幅觀看景象畫面的過程,俗稱“拉洋片”。

注5:歇冬:北方冬季土地上凍以後,地裡沒有農活了,生產隊給社員放假,不再組織集體勞動。社員可以自行從事一些經濟活動。

第七節 老縣城裡的鼓樓與新鼓樓第一節 老縣城的城牆第六節 老縣城的廟宇和“官宅”“官地”第五節 老縣城的宅院和房屋第一節 老縣城的城牆天翻地覆六十年前言和第一章序言第九節 老縣城的交通運輸工具第五節 老縣城的宅院和房屋第六節 老縣城的廟宇和“官宅”“官地”第四節 老縣城的商家店鋪第一節 老縣城的城牆第一節 老縣城的城牆天翻地覆六十年前言和第一章序言第五節 老縣城的宅院和房屋第九節 老縣城的交通運輸工具第五節 老縣城的宅院和房屋天翻地覆六十年前言和第一章序言第七節 老縣城裡的鼓樓與新鼓樓第二節 老縣城的護城河天翻地覆六十年前言和第一章序言第六節 老縣城的廟宇和“官宅”“官地”第九節 老縣城的交通運輸工具第五節 老縣城的宅院和房屋第九節 老縣城的交通運輸工具第五節 老縣城的宅院和房屋天翻地覆六十年前言和第一章序言第六節 老縣城的廟宇和“官宅”“官地”第九節 老縣城的交通運輸工具第三節 老縣城的街道第二節 老縣城的護城河第一節 老縣城的城牆第七節 老縣城裡的鼓樓與新鼓樓第八節 老縣城公用的水井、碾子和磨第三節 老縣城的街道第四節 老縣城的商家店鋪第七節 老縣城裡的鼓樓與新鼓樓第二節 老縣城的護城河第八節 老縣城公用的水井、碾子和磨第九節 老縣城的交通運輸工具第一節 老縣城的城牆第九節 老縣城的交通運輸工具第八節 老縣城公用的水井、碾子和磨第三節 老縣城的街道第五節 老縣城的宅院和房屋第一節 老縣城的城牆第五節 老縣城的宅院和房屋天翻地覆六十年前言和第一章序言第三節 老縣城的街道第三節 老縣城的街道天翻地覆六十年前言和第一章序言第二節 老縣城的護城河第四節 老縣城的商家店鋪第四節 老縣城的商家店鋪第二節 老縣城的護城河第七節 老縣城裡的鼓樓與新鼓樓第五節 老縣城的宅院和房屋第二節 老縣城的護城河第五節 老縣城的宅院和房屋第二節 老縣城的護城河第七節 老縣城裡的鼓樓與新鼓樓第六節 老縣城的廟宇和“官宅”“官地”天翻地覆六十年前言和第一章序言第六節 老縣城的廟宇和“官宅”“官地”第一節 老縣城的城牆第二節 老縣城的護城河第二節 老縣城的護城河第九節 老縣城的交通運輸工具第二節 老縣城的護城河第九節 老縣城的交通運輸工具第二節 老縣城的護城河第一節 老縣城的城牆第八節 老縣城公用的水井、碾子和磨第九節 老縣城的交通運輸工具第三節 老縣城的街道第五節 老縣城的宅院和房屋第六節 老縣城的廟宇和“官宅”“官地”天翻地覆六十年前言和第一章序言第一節 老縣城的城牆第一節 老縣城的城牆第八節 老縣城公用的水井、碾子和磨第四節 老縣城的商家店鋪天翻地覆六十年前言和第一章序言第四節 老縣城的商家店鋪第四節 老縣城的商家店鋪第二節 老縣城的護城河第三節 老縣城的街道第八節 老縣城公用的水井、碾子和磨第一節 老縣城的城牆第五節 老縣城的宅院和房屋
第七節 老縣城裡的鼓樓與新鼓樓第一節 老縣城的城牆第六節 老縣城的廟宇和“官宅”“官地”第五節 老縣城的宅院和房屋第一節 老縣城的城牆天翻地覆六十年前言和第一章序言第九節 老縣城的交通運輸工具第五節 老縣城的宅院和房屋第六節 老縣城的廟宇和“官宅”“官地”第四節 老縣城的商家店鋪第一節 老縣城的城牆第一節 老縣城的城牆天翻地覆六十年前言和第一章序言第五節 老縣城的宅院和房屋第九節 老縣城的交通運輸工具第五節 老縣城的宅院和房屋天翻地覆六十年前言和第一章序言第七節 老縣城裡的鼓樓與新鼓樓第二節 老縣城的護城河天翻地覆六十年前言和第一章序言第六節 老縣城的廟宇和“官宅”“官地”第九節 老縣城的交通運輸工具第五節 老縣城的宅院和房屋第九節 老縣城的交通運輸工具第五節 老縣城的宅院和房屋天翻地覆六十年前言和第一章序言第六節 老縣城的廟宇和“官宅”“官地”第九節 老縣城的交通運輸工具第三節 老縣城的街道第二節 老縣城的護城河第一節 老縣城的城牆第七節 老縣城裡的鼓樓與新鼓樓第八節 老縣城公用的水井、碾子和磨第三節 老縣城的街道第四節 老縣城的商家店鋪第七節 老縣城裡的鼓樓與新鼓樓第二節 老縣城的護城河第八節 老縣城公用的水井、碾子和磨第九節 老縣城的交通運輸工具第一節 老縣城的城牆第九節 老縣城的交通運輸工具第八節 老縣城公用的水井、碾子和磨第三節 老縣城的街道第五節 老縣城的宅院和房屋第一節 老縣城的城牆第五節 老縣城的宅院和房屋天翻地覆六十年前言和第一章序言第三節 老縣城的街道第三節 老縣城的街道天翻地覆六十年前言和第一章序言第二節 老縣城的護城河第四節 老縣城的商家店鋪第四節 老縣城的商家店鋪第二節 老縣城的護城河第七節 老縣城裡的鼓樓與新鼓樓第五節 老縣城的宅院和房屋第二節 老縣城的護城河第五節 老縣城的宅院和房屋第二節 老縣城的護城河第七節 老縣城裡的鼓樓與新鼓樓第六節 老縣城的廟宇和“官宅”“官地”天翻地覆六十年前言和第一章序言第六節 老縣城的廟宇和“官宅”“官地”第一節 老縣城的城牆第二節 老縣城的護城河第二節 老縣城的護城河第九節 老縣城的交通運輸工具第二節 老縣城的護城河第九節 老縣城的交通運輸工具第二節 老縣城的護城河第一節 老縣城的城牆第八節 老縣城公用的水井、碾子和磨第九節 老縣城的交通運輸工具第三節 老縣城的街道第五節 老縣城的宅院和房屋第六節 老縣城的廟宇和“官宅”“官地”天翻地覆六十年前言和第一章序言第一節 老縣城的城牆第一節 老縣城的城牆第八節 老縣城公用的水井、碾子和磨第四節 老縣城的商家店鋪天翻地覆六十年前言和第一章序言第四節 老縣城的商家店鋪第四節 老縣城的商家店鋪第二節 老縣城的護城河第三節 老縣城的街道第八節 老縣城公用的水井、碾子和磨第一節 老縣城的城牆第五節 老縣城的宅院和房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