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5章 武曇的防狐狸精攻略(一更)
蕭樾此行,是有風險的。
這一點,毋庸置疑。
也許他自己並不會將這點風險當回事,可若是武曇跟着他一道兒,那可就大大的不妥了。
上回他去北燕,還不是趕在大事將至之前先秘密把人送回來了麼?
蕭昀是篤定了他絕不會那麼做。
蕭樾與他對視一眼,卻是忽的勾脣一笑:“倒也是個主意。”
蕭昀從他臉上看不出真假,不由的微微一愣。
蕭樾卻已經轉移了話題,問道:“本王可以走一趟,只是對此一行的結果……陛下是怎麼想的?”
兩國議和的事纔是大事,蕭昀也連忙將那些散亂的思緒先拋開,稍稍正色道:“樑帝一直居心不良,此次求和必然只是權宜之計,試探我們虛實的。”
說着,便又是忍不住嘲諷的一聲冷笑:“皇叔你一手主導了南境的那場戰事,必然心中對後續的一切都早有思量和打算,倒不如先說說你的意思。”
蕭樾並不計較他的冷嘲熱諷,只就公事公辦的說道:“樑帝年歲已高蹦躂不了幾年了,但他國力仍在,此時與他們繼續大動干戈,這戰事要打多久,爲未可知,並且這個結果也必然不會太好看。本王是沒那個開疆擴土的野心和耐性的,我目前能做的,也僅限於暫時壓制住他們。或是等着看他們新君的心性脾氣如何再做抉擇,也或者等到陛下你有十成的把握能將他們一舉滅之的時候再動作。”
蕭樾有時候也會覺得,自己現在是不是有些婦人之仁了。
但前世他一生都奔波在行伍之間,在北境十年,與蕭昀之間的內訌耗時三載,緊跟着又是最後南樑和武勖聯合,趁虛而入,又打了五年之久……
前後近二十年的時間裡,實在是親眼目睹了太多百姓流離失所、妻離子散的慘烈。
他本是個做事從不喜歡拖泥帶水的人,現如今——
卻有好多事情,寧願迂迴着用一些陰詭計謀去算計着解決,能不動干戈的,儘量就不動干戈。
皇圖霸業算個什麼東西?行軍打仗,於他們這些上位者而言,很多時候都就只是輕描淡寫一句話的事,可一旦兩軍交戰,第一個被犧牲的卻永遠都是那些最底層的兵勇和無辜百姓。
蕭昀垂眸沉默了片刻,不知道在想什麼,又過了一會兒方纔重新擡眸正視蕭樾的面孔,有些疑惑不解又明顯帶着戒備的問道;“皇叔似乎是打算與朕握手言和了?”
很奇怪!
若說在他重生回來之前,蕭樾對小時候的他還能容忍,那姑且可以理解爲那時候的他還不曾算計過蕭樾,兩人也還不曾正面爲敵。
可現在明知道他的芯子換了……
蕭昀嚴防死守的戒備了數月之久,因爲他了解自己這位皇叔,根本就不是什麼優柔寡斷的良善之輩,上輩子兩人已經勢同水火,這一次蕭樾他既然已經得了先機,那就該是不遺餘力的先下手爲強,將他直接踩下去,永絕後患的。
可是左等右等——
等來的結果也不過就是蕭樾看他不順眼罷了。
蕭昀覺得很難理解。
畢竟——
一個人的什麼都容易變,唯獨秉性脾氣是最不好改的。
兩個人,四目相對。
蕭樾面上表情又略顯冷肅了幾分。
要說他全不介懷前世種種,那也是不現實的。
其實一開始知道蕭昀也回來了,他確實很有一段時間是揣了滿心的戾氣和怒火的,但是很奇怪,兜兜轉轉,過了一陣子之後,反而也覺得那些老掉牙的前塵往事似乎也不是那麼值得介懷的了。
“握手言和就算了。”蕭樾道,放下茶盞站起身來,冷嗤道:“前塵往事,該清算的,當年已經都清算過了。在本王這兒,那些舊事都已了結,除非是陛下覺得眼下這日子過得太舒坦太乏味了,非要再鬧出點什麼動靜來……”
他其實還是不喜歡蕭昀這熊孩子,懶得再同他在這裡扯皮,直接抖了抖袍角往外走:“使團出行的相關事宜,你着人打點吧,南樑那邊我儘量給你爭取到一個相對有利的局面出來。”
蕭樾徑自推開殿門走了出去。
蕭昀站在他身後,眸子裡的色彩一沉再沉,半晌也再未置一詞。
他今天叫了蕭樾來,本來還是因爲方錦一事一直心存疑慮,想要當面問清楚的——
方錦幾次三番在他母后面前挑撥是非,用心不純,想想前世的時候這個女人後來又想方設法蹭到霍芸嫿身邊去當差了,蕭昀又不傻,隱隱已經意識到這個方錦的身份很有問題。
但顯然,她不會是蕭樾的人,可是蕭樾卻在這個節骨眼上搶先滅了她的口?
蕭樾一定是在掩飾什麼秘密!
但就目前這個情況來看,就算問了他也絕對不會肯說,所以權衡之下,蕭昀便也只作罷了,下午就傳了禮部的官員過來,命他們去打點蕭樾南下一事,同時又給南境的鄭修去了封信,交代了這件事,讓他也隨時做好應對的準備。
武曇這邊是過了兩日才聽到了這件事的風聲。
她手已經恢復的差不多了,只不過因爲廢了這小兩個月,用起來就很生疏,這兩天便抽空就練習抓握,提筆之類的,以便於早些恢復力氣和靈活度。
藍釉從旁給她研墨,交代了這事兒之後見她完全沒反應,不禁奇怪:“王爺應該是明後天就啓程了,您不過去看看?”
武曇手裡捏着毛筆,卻怎麼都覺得不太得勁,調整了半天的握筆方式,頭也沒擡:“走就走唄,反正遲早要回來的,就那個南樑的老皇帝,還能吃了他不成?”
藍釉看她一副沒事人似的的表情,也是替她家王爺覺得心累:“王爺早有準備,必然能夠全身而退,奴婢指的是別的……”
武曇聽她欲言又止,終於有些好奇的停筆擡頭看向她。
藍釉昧着良心道:“您忘了?上回那個北燕要議和,就琢磨着要跟王爺結親了,王爺這趟過去南邊……南樑的那位景王爺沒準還記恨您呢,您就不怕他使壞,又故技重施,真讓王爺給您領個狐狸精回來?”
那個樑元旭根本就靠不住。
自己草包一個不說,偏還心術不正,所以也就只配被蕭樾拿來做棋子使。
也就是因爲那個人實在不可交,他才真是什麼事兒都做得出來。
武曇眼珠子轉了轉。
藍釉眼巴巴的看着她,心裡是真愁的要命——
王爺這就要出遠門了,小祖宗你這一點表示也沒有的,真讓他揣着一肚子氣走啊?好歹過去一趟,說兩句話,也算是個心意嘛。
武曇本來這兩天是有點跟蕭樾賭氣,他要出門這本身沒什麼問題,可是不帶她,還不自己親自過來交代一下?
愛走不走啊!
“隨便他!反正我們家的事兒也都料理完了,他要真帶個狐狸精回來,我正好卸磨殺驢,他愛要誰就要誰去!哼!”她哼了一聲,復又低頭繼續一筆一筆的慢慢試着寫字。
藍釉:“……”
激將法失敗,藍釉也沒轍了。
這一天下來相安無事,第二天一早起來,武曇換了身新衣就興致勃勃的張羅着出門,往晟王府去了。
蕭樾因爲要南下,保守估計下來至少又得兩三個月的時間,臨走前有很多事情都要佈置安排一番,這會兒正在外書房給北境的洪將軍寫信。
雷鳴見武曇過來,自是十分歡喜的,連忙開門讓了她進去:“王爺,二小姐來了。”
蕭樾擡眸看過來,武曇提着裙子蹭蹭蹭的跑過去,撲到他桌案的這一端,仰着臉老大不高興的盯着他看。
蕭樾失笑:“有話說話!”
他手裡還提着筆。
武曇撲到桌上一把搶過來,怒道:“藍釉說你明天就走了?”
蕭樾見她將墨點都抖在了袖子上,就又劈手將筆搶了回去,放回了桌上。
武曇眼睛一瞪,又小跑着繞過桌案蹭到他身邊扯着他的袖子晃:“說話啊!”
蕭樾無奈,明知道她是上門找茬的,也只能配合演戲,轉而看向了她道:“南樑方面的事,總要儘快有一個定論纔好,之前不是都跟你通過氣了?”
他將她扯到跟前去。
武曇嘴巴噘得老高,還是不依不饒的質問:“不帶我?”
蕭樾好耐性的捏了捏她柔軟的小手,笑道:“你現在有熱孝在身,還跑出去,名聲要不要了?而且手上的傷纔剛好,還沒利索呢,這手也不要了?”
雖然武勖那是怎麼回事,他們彼此都知道內情。
可武曇名義上是剛死了親爹的,即便蕭樾不在乎她是個什麼名聲,可到底也是勳貴人家出身的姑娘,總不能違背禮法,做的太出格了,總要給武家和武青林留幾分顏面和餘地的。
也就是出於對這些利害關係的考慮,所以這一次武曇也一開始就沒想跟着他一起去。
今天過來,本來也就是借題發揮來找茬兒的,蕭樾將大道理一搬出來,她立刻就啞火了,往前一撲,摟住蕭樾的脖子就還是老大不樂意的哼哼:“我想去……”
她黏得緊,一隻樹袋熊一樣緊掛在他身上。
蕭樾又不好強行將她扯下來,只能擡手拍拍她的背:“又去不了幾天……”
這丫頭以前可不這樣的,要鬧也都是帶着明確的目的性的,翻天覆地摔鍋砸盆的鬧,只要逼着他就範了便算是大功告成。
現在她明顯也不是真心想跟着去,還跑過來折騰這一趟,就有點叫蕭樾摸不着頭腦了,總覺得她別是內裡又憋什麼壞呢?
畢竟——
這丫頭片子就是個無利不早起的。
蕭樾想起這個,就不免格外的警惕,趕緊就將她從身上扯下來,強制讓她站好了,肅然發問:“你到底想幹什麼?”
“我就是想跟你去嘛!”武曇吸吸鼻子,嘟囔了一句之後就又惱了,伸手去打他:“都賴你!當初讓你娶我你偏要拖,拖拖拖,現在拖得我哪兒也去不了了,你說你是不是煩我了,故意的?”
繞來繞去,居然這都能又繞到婚事上來了。
蕭樾哭笑不得:“你還有完沒完了?三天兩頭的就知道惦記這麼一件事了?武青林怎麼沒打斷你的腿?”
若在往常,聽他把話說重了,她必是要當場撒潑的。
不想,蕭樾話剛說完,她就又蹭上去摟住了他的脖子,悶聲哼哼:“他要真打斷我的腿,就沒人來送你了。”
所以——
今天這真不是別有居心,就是來送行的?
蕭樾還是很吃她這一套的,瞬間就心裡一片熨帖。
武曇膩在他身上半天,杵的腿都有點僵了才鬆了手往後退開了,苦着臉又悶聲問:“你什麼時候回來啊?”
這都還沒走呢!
蕭樾捏了捏她的臉頰,笑意從眸子裡溢出來:“知道捨不得本王走了?”
武曇默不吭聲,只下一刻又蹭上去抱住了他,方纔道了句:“你早點回來……”
本來這天武曇過來的時候,藍釉還膽戰心驚的,總害怕別是自己弄巧成拙,這小祖宗就“狐狸精”一事來尋釁她家王爺,找茬兒的,所以在院子裡等着的時候一直戰戰兢兢,就唯恐裡面打起來,那樣她就難辭其咎了。
後來武曇出來,卻還是一副神清氣爽的模樣,帶着她們就徑直離開了,藍釉後面一直納悶了好久也沒想通那書房裡到底會是發生了什麼事。
次日一早,蕭樾帶了使團離京。
這一次的議和,大胤佔據了主導地位,這時候姿態上就要強硬起來,所以蕭樾雖然也帶了大大小小十幾二十車的東西,但基本都是宮裡打點出來要捎給宜華長公主的,反而沒南樑的朝廷什麼事。
武曇不方便公然露面去給他送行,但斟酌了一下,還是以出門買茶點爲名,叫人備車往南城門附近去了一趟,在馬車裡目送蕭樾一行人離京而去。
使團的隊伍行過附近,雷鳴瞧見停在路邊的馬車,一瞬間就覺得自己幸福的像是水裡的魚,直想漫天吐泡泡。
可是在人前,路邊全是送行和圍觀的百姓,他家王爺的面子還是要撐住的,就一本正經的裝莊重,一直等出了城門,他就再一刻也不能多憋,連忙清了清嗓子,儘量保持一本正經的提醒他家王爺:“方纔二小姐的馬車就在路邊。”
王爺你總算是守得雲開見月明瞭啊,武家小祖宗從對您愛搭不理、避之唯恐不及,到現在已經依依不捨了……
蕭樾沒做聲,但顯然春光明媚,他脣角揚起的弧度分外扎眼了幾分。
城內的馬車裡,藍釉看着旁邊一臉沒事人表情坐在那剝松子的武曇,忍了又忍,終也是忍不住的道出心中困惑:“今天這樣的場合既說不上話也見不着面的,昨兒個主子不是已經去王府見過王爺了麼,今天這何苦再出來?”
要說是捨不得她家王爺遠行——
這小祖宗臉上可是半點看不出來。
武曇咧嘴一笑,神秘兮兮的眨眨眼:“你不懂!”
心裡也是嘚瑟的吐泡泡——
這叫策略,懂麼?就算我不惦記他,也得留點念想叫他時刻惦記着我啊,看南樑的那些狐狸精怎麼撬牆角!
城外使團隊伍已經漸行漸遠,武曇抖掉裙子上的松子殼,正待要吩咐車伕打道回府,外面就聽見一個諂媚的聲音隔着車廂說道:“武二小姐,煩您下車,我家主子有請。”
武曇聽這聲音很有幾分耳熟,狐疑之餘給坐在門邊的青瓷使了個眼色。
青瓷戒備着退開車門。
馬車外站着的是滿臉堆笑的小尤子……
卡文卡文卡文……湊合看吧~~o(>_<)o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