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2章 兄長和夫君誰厲害?
樑帝對她的話,根本就聽不進耳朵裡。
雖然其他人也不信她這樣的狂妄之言,但也正是因爲她的口氣太大,押解她的侍衛反而不得慎之又慎,所以就算沒有樑帝的命令,他們也還是下意識的遲疑,頓住了腳步。
樑帝的面容冷酷,眼中也飽含着凜冽的殺氣盯着武曇。
武曇在他面前站定,勾脣冷笑:“不是危言聳聽,樑帝陛下知道我的身份,可是在嫁給蕭樾之前,我並不是什麼晟王妃,我出身大胤的定遠侯府……和你們南樑皇室之間關係特殊,又曾結下不解之仇的定遠侯府!”
她的語氣很平靜,聲音清脆又帶了幾分俏皮,閃爍的眸子裡卻帶了幾分明顯的惡意。
因爲武勖曾經和樑元軒合作,雖然當初因爲蕭樾壓制,就是樑帝也不曾將這個消息擴散出去,真正知道此事的人不多,但是前因後果樑帝是最清楚的。
武曇的話裡有話,他最明白。
似乎突然意識到了什麼,他的瞳孔劇烈一縮,原本渾濁的雙目之中,光芒倒是跟着清澈了幾分。
但是——
他依然不會被一個乳臭未乾的小丫頭威脅到。
尤其,這個小丫頭還是被他攥在手裡,任由他拿捏的。
他目光陰測測的盯着武曇,沉聲道:“那又如何?”
武曇莞爾:“事實上我此來南樑,我家王爺並不知情。”
此言一出,燕北就當先詫異的倒抽一口涼氣,霍的轉頭看向她。
武曇來南樑,蕭樾當然是知道的,並且特意給他密信,讓他跟過來貼身護衛的。
顯然,武曇在撒謊。
他詫異,是因爲不確定武曇撒這樣的一個謊,究竟意欲何爲。
而他這個過分驚訝的表情,也正是武曇想要的。
她側目朝燕北看過去一眼,在對方錯愕的注視下,又重新將目光移到了樑帝臉上,緩緩說道:“我父親的死,與你們南樑皇室大有干係,說實話,這些年裡,我與兄長對此都耿耿於懷。但是很可惜,我家王爺心懷家國天下,不想兩國再起干戈,禍亂百姓,我想借的他手替父報仇,卻幾經慫恿都沒成功,於是這一次,得知朝中要派使臣來皇都接宜華皇姐回朝,我便用了個障眼法離開胤京,又轉道跟了出來。”
樑帝對她的這番說辭,自然是出自本能的抗拒不信。
他心裡篤定了這個丫頭是在信口開河的胡說八道,可是——
這樣的一套說辭,卻既不能化解她眼下的危機也不能帶給她任何的好處,她何必這樣浪費時間和精力?
樑帝心下起疑,就破天荒耐着性子沒再發作,只是目光幽暗的審視她的面孔。
樑晉和宜華也有點被武曇繞糊塗了,也因爲拿不準她的真實目的而三緘其口,暫時只是先靜觀其變。
武曇看着樑帝繼續往下說:“樑帝陛下想要拿我去挾制大胤的軍方,這個算盤是註定會打空的,您可能還不知道,這一次掩人耳目混出胤京的人並不只我一個,還有我兄長。”
三年前的那場戰事,打得整個南樑一直沒能翻身,樑帝自然忌憚武青林。
所以,即便後來武青林被解除軍職回了胤京替父守孝,樑帝也派眼線盯着他,沒辦法混進定遠侯府去掌握他的一舉一動,但是從外圍監視他的大動作卻從未間斷。
起碼要知道他人在哪裡,有沒有再度被蕭昀啓用。
所以——
武曇此言一出,樑帝就跟着眉心狠狠一跳。
武青林不在胤京他當然知道,他得到的密報是說對方帶着新婚的妻子和妹妹北上回他們郴州老家祭祖去了……
現在,本該和他們在一路的武曇憑空出現在了千里之外的皇都。
武曇說蕭樾不知道她的行蹤,且不論這個消息的真假,但她人既然在這裡,明面上與她一同出京並且爲她打掩護的武青林一定知道她來了皇都。
武青林和他這個胞妹的感情一向很好,以他的爲人,又怎麼會放任她一個姑娘家孤身犯險,潛到了對他們虎視眈眈的南樑皇都裡來了?
樑帝心中立時就有了一種猜測,他咬牙切齒的質問:“武青林人在何處?”
不得不說,他的反應力還是很強的。
武曇抿脣而笑,實話實說:“元洲城!”
此言一出,這一回就連對軍務不太熟悉的王皇后還有心中疑竇叢生的宜華和樑晉等人也都跟着倒抽一口涼氣,神色各異的看着從容站立在他們面前的女子。
武曇聽着此起彼伏的抽氣聲,臉上依舊只是掛着恬淡的一抹笑容,不驕不躁。
她忽視掉樑帝之外的所有人,正面與他對峙:“其實一開始我並沒有下定決心究竟要做什麼,樑帝陛下您知道,我家王爺對我確實是不錯的,您的賢妃是他一奶同胞的親姐姐,愛屋及烏,我原想着能幫他替皇姐脫身未嘗不是一件好事。今天您若是不起歹念,放我走了,這事情也許就這麼了了,可是您偏要留下我……我這麼跟您說吧,今日我來你皇都,早就是存了必死之心了,在進宮之前我已經留了心腹在城外並且吩咐他們,只要在天亮之前他們不能看見我安然回去,就馬上傳信予我兄長,告訴他,我已死在你皇都之內,陛下之手。”
她說到這裡,就彷彿更加愉悅起來,眉眼彎彎,笑意更深了起來,頓了一下,又再反問:“樑帝陛下知道我們兄妹的感情一直很好吧?那麼您猜……一旦收到我的死訊,我兄長他會做出什麼事來?”
此言一出,樑帝的眼神瞬間就又更加冷厲了三分。
而就算是與武曇同行了一路的樑晉——
這時候都有點分辨不清武曇這些話裡究竟有幾分真幾分假了。
武曇來南樑是蕭樾知情並且授意的,這一點毋庸置疑,可是在他們離開胤京之後,胤京方面晟王府的消息和定遠侯府的消息他就再也沒去關注過了。武曇這樣的信誓旦旦,他確實也猜不透這丫頭話裡究竟有幾分真假。
樑帝被武曇這樣當面挑釁,立刻就被激起了脾氣。
他目光刀鋒一樣死死的盯着武曇的臉,冷嗤道:“他早已被解除軍職了,元洲城的戍邊將領早就換人了。”
“將領是換人了,可軍中將士有七成以上都還是我武家舊部。”武曇的眸光閃爍,燦若天上的星光,明明說出來的話駭人聽聞,臉上卻一直帶着愉悅的笑意,“陛下您想將我用做棋子,眼光沒錯,說句大言不慚的話,無論是對我家王爺而言還是對我大哥來說,我都是用以牽制他們最好的棋子,勝過千軍萬馬。所以,現在不客氣的說,若是今天我不能全身而退,我大哥必然毫不猶豫的陣前斬帥,奪回軍權,繼而揮兵南下,竭盡他所能的踏平你南樑的每一寸土地來替我報這個仇。”
定遠侯府和南樑之間,仇深似海,本來就是不可調和的。
如若再加上武曇的一條命,武青林會被刺激的發瘋,這絕對不是什麼誇張的說法。
樑帝眼中光線明滅不定的盯着武曇,面上不露破綻,但心中卻已經在飛快的權衡計算起來。
如果武曇不是危言聳聽,那麼從皇都傳信到邊境,飛鴿傳書一天之內消息就能送達,武青林若是真的已經蓄勢待發在那裡等着了,如果對方的動作夠快夠順利的話,幾個時辰之內就能發動國戰,揮兵南下。
他之前雖然打算拿武曇做籌碼,壓制大胤,並且全面開戰,可那前提卻是要給他足夠的時間籌備糧草,制定策略,畢竟武曇出現的太突然,他之前沒有做任何開戰的準備。
毫不誇張的說,現在南樑的邊軍根本就沒在作戰的狀態。
一旦武青林奪帥成功,並且引兵南下,又是在他盛怒要拼命的狀態下,南樑的邊城守衛幾乎不可能抵擋住他的全力一擊,在毫無準備的狀態下開戰,他們憑什麼去擋住一個被仇恨矇蔽了雙眼的瘋子?
不得不說,三年前那一役,武青林給樑帝心裡都留下陰影了。
雖然他面上表情控制的極好,但只看他長久的不曾做聲,武曇就知道自己的攻心之術起了作用。
於是她再接再厲:“屆時樑帝陛下您會盡舉國之力去屯兵反攻吧?我大哥也許沒那個本事一舉讓你南樑國滅,可不管他能打到哪兒,不管他最終會敗在你南樑的哪條防線上,當時國戰既然已開,我朝陛下就第一個不會允許半途而廢,只會不斷的曾兵馳援。他與您一樣,身爲一國之君,開疆擴土的機會擺在眼前,就絕不可能放棄。屆時那種情況下,也許我家王爺會忌憚我在您手中,還想把我要回去,可你南樑的疆域之上,已經遍佈我武家軍踏過的屍骨,就算你還想用我來換取好處,你的朝臣子民也不會允許你放我全身而退的。他們只會逼你殺了我,來祭典他們死去的同胞和親人……到時候,你騎虎難下,只能照做,否則你的皇位就保不住了。可一旦你殺了我,我家王爺就會變成另一個我大哥。哦,我家王爺一直駐守北境,你南樑的軍隊還不曾和他正面交過手,怎麼樣,要不要試一試?看看我夫君和我兄長,他們哪個在戰場上更勇猛?更厲害?”
她這樣說着,雖然就只是天馬行空的幻想,臉上也露出了愉悅期待的表情來。
樑帝被她氣得臉色鐵青,身體也忍不住的發抖。
王皇后則是再也聽不下去了,覺得可笑至極,也就真的笑了出來:“你這麼好的想象力,就合該去編話本子!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你懂得什麼是國事嗎?就在這裡信口開河的胡說八道,簡直不知所謂!”
武曇說的這些,的確任憑是什麼人聽來都會覺得一言難盡。
國戰,滅國?現在連個苗頭都沒有,虧得她敢想還敢說?
武曇側目斜睨她一眼,卻並沒有理會她,仍是言笑晏晏的注視着樑帝道:“樑帝陛下,事實上我能起到的作用遠比您想象中的更大,毫不誇張的說,無論是我兄長還是夫君,他們都會爲了我拼命的,您聽說過‘紅顏禍水’這個詞麼?我可沒有半點危言聳聽的意思。橫豎現在我就在這裡,要麼……您試試?”
但凡正常人,在遇到這種情況的時候,都會極力鼓吹自己其實微不足道,以便於說服敵人打消拿她做文章的念頭。
可偏偏——
這個丫頭反其道而馳?
樑帝腮邊的肌肉不住的抖動,醞釀良久才陰測測的吐出幾個字:“你就不怕死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