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是時,星垂平野,幽光漫天。遊天城一方城頭之上宛若璀璨星空,種種玄奧的法則之力激盪縱橫,天地間最爲玄奧的氣運命理盡數展現在光天化日之下。正是那命尺的功效,丈量命運,推演天道,無論魔神,都難逃其威力,或許只有那些跳出三界,不在天道掌控之中的人物,才能逃過這命尺的籠罩。
“紫氣東來!居然有仙人來,這城頭髮生了什麼?”端坐於一座小山之上,一隻身形碩大,通體白色毛髮,神駿無匹的巨狼猛然發出了人聲。在他的周圍,環繞着萬千妖獸,那高於十階的妖獸就不下百餘頭,這白狼頭頂一輪青幽幽彎月形狀的痕跡,閃動着詭異的光澤。兩隻狼目宛若深淵一般深不可測,洞徹九幽。
正是那有着神獸白澤血脈的嘯月天狼王。望了望身邊衆親衛茫然不知所錯的眼神,他心中低低暗歎,哪怕是超過了十階,擁有了靈智,但是限於先天的原因,除了自己之外,自己手下這些妖獸的靈智也極爲有限。自己問他們簡直是對牛彈琴了,眼角掃過那星光閃耀的城頭,一張碩大的狼嘴登時大大張開,再也何不攏。
“命···命革?”彷彿被踩了尾巴一般,嘯月天狼從地上猛的蹦了起來,那突兀的動作使得身邊靈智不高的近衛們一陣的騷亂,紛紛咆哮出聲,神色猙獰,四下環顧。沒有理會那些發瘋的傢伙,嘯月天狼呆呆的望着那盡顯異象的遊天城城頭,不禁失聲怪叫:“天!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那神獸白澤,明陰陽,知道理,通曉世間萬物。身爲神獸白澤血脈傳承的嘯月天狼,實力不一定是最強,但是智慧必定是最高,見識也是最廣。不同於這些懵懂的妖獸,這嘯月天狼在見到那漫天氛氤的紫氣和這星光涌動後,便知曉此次的攻城失敗了。
“三百年一次的絕佳機會,就這麼沒了啊···”雖然嘴上如此說,但是這嘯月天狼卻並無惋惜之意,一對狼目中幽光閃耀,死死的盯着城頭。“沒想到此物居然出世了,若是得到了這物事,這遊天城唾手可得,那城下之物定然也就是我的,這可要仔細的揣度了···”
在那狼目中散發出陣陣狡詐的光芒,彷彿在思量着什麼。揣度了許久,嘯月天狼沮喪的發覺,先不要說那阻攔了自己千百年的護城陣法和結界,就光是方纔那紫氣東來的異象,那最起碼度過五次天劫的散仙,卻也不是自己能奈何的,更何況那紫氣不止一道呢?
仰天發出一聲淒厲的長嚎,得到了命令的萬千妖獸分批次的向後退卻,向着據天嶺深處行進,此番的襲城卻是失敗了。有着散仙坐鎮,更有那傳說中的命革現世,這樣的局面已經不是自己能掌控了,還是儘早撤離爲好,於是轟轟烈烈的妖獸襲城就這樣銷聲匿跡,屬於百餘年來最爲奇異的一次襲城。
然而城內的衆人還不知道外面的危局已解,他們已經被眼前的一幕驚呆,甘平面容扭曲的手握短刀,向着面前那若有若無的絲線斬去,每前進一分都無比的艱難。甘平現在終於知道,每一個被自己天魔化血神刀斬殺之人死前是何種感受了,全身的精血壽元真元法力盡數被這小小的短刃所吸取,轉瞬間甘平堅實的身體變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乾癟了下去,那原本溫潤如白玉的手掌也瘦骨嶙峋如同骷髏一般。
天道至公,每個人的命數都有定理,雖然有這命革之刃在手,但是卻也不能真正的逆天而行。一個元嬰修士的氣運何等強大?豈是隨意可以斬斷的?無論什麼人,能夠在芸芸衆生中個脫穎而出成爲修仙者,修行到元嬰境界,無不是氣運悠長,福澤身後之輩,若真的想要抹殺他存在的痕跡,那就要付出相應的代價。
甘平就是陷入了這樣的一個泥潭之中,難以自拔。他低估了這件傳說中巫寶的威力,也高估了自己的實力,雖然經過無數次痛苦掙扎的淬鍊身體,甘平的肉身精血醇厚之極,可也禁不住這樣的吞噬。然而這術法已然發動,開弓沒有回頭箭,若是貿然停手,非但難以斬殺這凌霄天,自己也會被這反噬之力擊殺。
若非甘平體內吸納的真龍精血和巫神之血的支撐,哪怕他丙火融元鍛體真決已經修煉到了融元境界,也早就變成人幹了。神念一動,那烏漆環中飛出了數只玉瓶,轟然炸裂,那丹藥彷彿不要錢一般向着甘平的口中奔涌,然而卻如同泥牛入海,連個水花都沒泛起。
施展這逆天乏術所要消耗的精血與真元實在太多,甘平已經到了油盡燈枯的邊緣。而那凌霄天亦是滿頭大汗,身爲元嬰巔峰,只差半步就邁入元神不死不滅境界的他,早已經許多年沒嚐到過死亡的威脅了。然而這一次,他感覺到死亡理自己這般近,簡直觸手可及。
那若隱若現的絲線中,紅色的一縷便是自己的氣運。身爲元嬰巔峰,凌霄天已經可以察覺到天道的存在,還有自己同天道的那絲絲縷縷的聯繫,而此刻他只覺得自己想一個被操控的木偶一般,被那冥冥中的天道束縛了手腳,難以動彈分毫,而面前這少年卻拿着一柄奇怪的短刀,向那維繫着自己命運的絲線斬去。
一刀斬落,那自己就宛若失去了操控線繩的木偶一般,跌入無底的深淵,從這天地間消失不見,在沒有留下的痕跡,或許就連別人的記憶之中,自己都未曾出現過,這就天道抹殺的含義。這樣的感覺讓凌霄天惶恐之極,他萬萬沒有想到,這少年竟然有如此逆天的法器,簡直駭人之極。
這一刻,風是停止的,水石停止的,甚至連時間都已經停止,所有人的呼吸也全都停止,死死的盯着甘平向那命運之線斬落的雪亮刀鋒。以這命革之刃的鋒銳,就連仙器都能破開的鋒銳,斬落一根微不足道的絲線,簡直輕而易舉。然而甘平的手下落是如此的艱難,每行進一寸都忍受着巨大的痛苦,破壞天道的存在,必定受到反噬,他已經感覺到了五臟內腑開始漸漸崩解,嘴角也溢出血絲來。
或許這是最好的結果吧,如今已經與這曜日宗結下了仇怨,沒有迴轉的餘地,自己只希望那城主身後三位元嬰在自己隕落之後,護持甘家,帶到妙成宗修士前來,那甘家就安全了。至於自己,就和這凌霄天同歸於盡吧,能夠拉着一名元嬰巔峰的修士墊背,自己足可無憾了。
眼中閃現一絲絕決之色,身軀猛陣,原本加持在甘平身上,與甘平融爲一體的火兒小小的身軀猛然從他身上脫離了出去。一聲虎吼,沒了火兒大力神猿法相的加持,甘平更加的虛弱不堪,噴出一口鮮血,將那命革之刃洗刷的雪亮,惡狠狠的向那絲線斬落,一起死吧!
眼角猛然炸裂,凌霄天的心已經被提到了嗓子眼,他萬萬沒想到這少年竟然如此的狠歷,竟然要與自己一命換一命,望着甘平瘋狂的神色,這元嬰巔峰修士心中盡是後悔之意,何苦來哉,招惹這樣一個瘋子。
刀鋒急劇斬落,甘平的臉和身體也急速的萎縮乾癟下去,不成人形。看這架勢,當這絲線斬落那一刻,也就是甘平油盡燈枯慘死當場之時!
然而一直乾枯漆黑,也不知道多少年沒洗,比眼下甘平手掌還瘦骨嶙峋的手掌,帶着一層油膩膩的油脂,輕輕的拍在了甘平雪白的衣衫之上,在那肩頭留下了一個小小的也不知道是黃色還是紅色的油脂手印。而隨着那手掌的輕輕拍下,遊天城方圓百里內的靈氣猛然間彷彿被然人用大‘法力催動一般,抽取一空,瘋狂的向甘平這乾癟的身軀涌來。
甘平原本暗淡無光,已經縮小成芝麻粒大小,眼見就要消失的金丹,宛若除了什麼補藥一般,迅速的旋轉膨脹了起來,那乾癟的身軀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恢復,然而向那絲線斬落的手卻停在了半空中。轉瞬間漫天星辰散去,化爲一輪紅彤彤的日頭照耀在天空之上,恢復了先前的面貌。
然而隨着甘平命革之刃束縛的散去,原本停止的掌風繼續呼嘯着向甘平頭頂擊來,看那架勢,這凌霄天已經動了真怒,用盡了全身力氣,想要將甘平擊殺於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