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貴逃妃之腹黑兩寶 100 收拾
這人真是,把自己家說的話,原班不動潑到對方身上,將原告變爲被告,將被告變爲原告。
齊雲煙雖說以前是沒有接觸過林慕容的,或許兩人是在公開場合見過,但基本上私下連句話都沒有交流過。不過,這並不意味她沒有聽說過林慕容這個人的爲人,在外界一貫的評價裡,林慕容是個才女,而且不僅具有才華,在品德方面,一樣受到高度的讚美。
看來,是她想錯了。
人到達了涉及自身利益的地步,再好的品德,都是烏有。或是說,對自己有利益的事纔是好品德,這纔是在社會上作爲成功人士的表現。
齊雲煙冷冷地看着林家母女,臉上,幾乎沒有一點表情。既不感覺寒冷,也不感覺憤怒,只是以爲,這世間本就是如此荒誕。
看透了人世滄桑,又何來喜怒哀樂。
林慕容接觸到她那眼神時,心裡一怔。
齊雲煙的平靜反應刺痛了她。
林慕容知道,只有真正高貴的人,纔會對被人反咬一口的反應,端出這樣淡漠的姿態。齊雲煙現在看她的眼神,就是把她看成了一條瘋狗。
林慕容深深地被刺痛了。
從不知道齊家小姐是這樣一個人,一個絕對不可小看的人,爲什麼自己以前沒有發覺,直到現在。一切都晚了嗎?
在古代,女人基本都是沒有地位的,除非是作爲與皇帝平起平坐或是高於皇帝的女皇,否則,做什麼事都是隻能倚靠男人,自己一個人基本白搭。
她和母親以及齊雲煙的命運,其實都掌握在這個叫宮相如的男人手裡了。現在,主要是看宮相如想偏袒誰,願意偏袒誰。
林慕容沒有這個自信,但是,她知道宮相如的一點,這個人是,辦任何事情絕對是個對事無情對人冷酷的,公平的,不會偏私的人。這樣說來,掌握人證物證的她,不一定會輸,只要宮相如按照標準的辦案程序去辦。她相信,以宮相如輸不起的品德,絕對會照標準辦案程序一絲不苟地辦理此案,不會對任何人格外開恩。
與林慕容是幾乎同樣的想法,齊雲煙一樣不以爲自己在這個男人面前有勝算。聖上既然是任命了他掌管天平的刑部尚書,兩手端的兩碗水,絕對是平齊的,公平的。
她,會被他判刑,扔進死牢嗎?
死在他手裡?
她會甘心,她會認嗎?
宮相如深沉如海的眸子,略淡地掃過她們幾個人。林夫人神色極力掩飾住像小兔子的那種驚慌,沒有底氣一見分明。林慕容面色沉容淡定,似乎勝券在握。齊雲煙氣虛微喘,她每喘一口氣,都讓他心頭不免一悸,擔心她這口氣像剛纔那樣突然喘不上來。
看這情況是不能再拖了,拖下去的話,他難保齊雲煙會命在旦夕。
“林小姐,把齊小姐掐你的那隻手,再給本官看看。”
要看物證?
林慕容判定他絕對是看不出那是她自己掐的,以現有的驗傷條件,絕對沒人能看出來。她沉着地挽起自己袖管,露出那條白皙的手臂,擺放在他面前。見到他的目光,專注地落在自己皮膚上時,林慕容的臉突然驀地一紅。
等到他突然伸出手,抓住她掐痕手臂的皓腕,她喉嚨裡低呼一聲,極力壓抑,心頭又驚又慌。想自己這是第一次被他握住手,想兩人是第一次肌膚相觸。他的體溫傳到她體溫,她心頭的跳動,彷彿剛剛盛開的花兒,嬌豔立馬染上她的紅顏,微微喘息:“宮大人?”
然他的手指,擁有那素來辦案的從容不迫與清冷,不消半刻,見他同時握起齊雲煙放在牀邊的手時,林慕容臉色一怔,接着晦暗不清。
“來,齊小姐,你確認一下,你覺得這掐痕有可能是你的手指掐的嗎?”他清冷的聲色,讓她們兩人一時都辨認不清他的情緒。
齊雲煙又沒有真正掐過林慕容,但是,他這話,無疑是給她腦海裡突然帶來了一道曙光,睜開眼,仔細地在林慕容的手臂上看了看後,說:“不可能是我掐的,宮大人。”
“怎麼不可能?!”林慕容那雙佯作十分委屈和憤怒的眼球瞪着她說,“明明是你掐的,齊小姐!你可不要乾了壞事兒傷了人狗咬了,還不認賬!”
“我說沒掐你就是沒掐你,林小姐。你可以看看我的指甲,我的指甲之前因爲整理自家小院那幾盤花草的泥土時剛好傷過,全部用剪刀剪了,根本掐不出這樣鋒利的指痕。”齊雲煙淡淡地說。
“胡扯!謊言!”林慕容惱羞成怒,“宮大人,你千萬不要聽信她一面之詞。她明明掐了我,不認賬,還想賴賬。”
“我想賴誰了,林小姐?”齊雲煙擡眉瞧她一眼。
林慕容與她平視,絕對不會退讓。
齊雲煙說:“你說我想賴誰,林小姐。我哪怕賴誰,也得當時在場,能近到林小姐身旁,並且有這個可能掐到林小姐這樣指痕的人。”
“我不用賴任何人!你明明就是掐了我!”林慕容死不鬆口。
什麼鋒利不鋒利的指痕是不是齊雲煙掐的,她不信,不,她也絕對不能認。即使她心裡頭是驀地一慌,當齊雲煙舉出這個反擊的理由和證據時。目光快速掃過齊雲煙那十隻指頭,確實是都沒有指甲。相反,她和她母親,林家那幾個婆子,全都留了長長的指甲。如果就此誣害齊雲煙不成,豈不是?
“好了。只有事實勝於雄辯。兩位小姐不用爭辯了。本官有個法子,馬上證明林小姐這手臂上的指痕到底是誰掐的。”
宮相如清清淡淡的聲音在她們兩人中間響起時,齊雲煙和林慕容同時愣了下:他想怎麼證明?
握住林慕容的手,按在了牀邊上,然後,對齊雲煙說:“你把你慣用的指頭,在她手臂上掐一下,對比下掐痕就知道是不是你做的了。”
此話出來之後,林慕容的表情可想而知。齊雲煙機不可失,不等林慕容喊好還是不好,堂堂正正地舉起兩隻手指,狠狠地往林慕容手臂上完好的地方掐了下去,一邊說:“林小姐,不要怪我,我要是不掐你掐的狠一些,你會說我這是故意放鬆力氣掐的,和原先的掐痕不能對比。”
林慕容反應都沒反應過來呢,被她這一掐,痛到眼角一擠,只是手腕被宮相如在那動都不能動。只聽宮相如看了看齊雲煙掐的手法之後,沉穩的聲音提議道:“你這掐的手法不行,齊小姐,你看來沒有掐過人,沒有經驗,掐起來,要把肉狠狠扭一下。你最好重新掐過一次,不然,林小姐會說本官偏袒你。”
“民女不敢欺瞞宮大人和林小姐,民女馬上再掐一次,這回會狠狠把林小姐的肉扭一下。”齊雲煙邊十分恭順地答應,邊再次往林慕容的手臂上的完好的地方掐下去,然後,又照宮相如教的話,在那地方上用力地扭林慕容手臂上的肉。
林慕容一刻,痛到眼角都要掉眼淚了,卻只得咬牙忍着。想只要受過這道苦,想必出來的證據,定能治齊雲煙死罪。看他還怎麼爲她說話!
掐完了,林慕容那嬌嫩富貴的白手臂上,立馬出現了三道掐痕,除了原先作爲某人犯罪證據的一條,另外兩條,都是齊雲煙作爲對比證據出現。
三個人的目光,齊齊落在這三條掐痕上。只見不過多久,新落下的那兩道掐痕,紅腫的程度連原先那道掐痕一半的程度都達不到,更何況,原先那道掐痕上幾條鋒利像貓爪似劃出來的血痕,是齊雲煙沒有指甲的手指怎麼都掐不出來的。
齊雲煙垂下眉,口氣裡帶着綿長的抱憾:“林小姐,對不起,我用最大的力氣掐了,都掐不出你說的那效果來。”
林慕容平白無故這樣被掐多了兩下,痛到眼淚都流出來一顆,竟然結果是這樣,怎能接受。臉上一擰,委屈地說:“宮大人,不是她掐的又能誰掐的呢?我明明看見是她掐的。”
“林小姐。”宮相如平靜地看着她,“你說你看見是她掐的,她說她沒有掐你。兩個人的證詞是公平的,口說無憑不能作爲刑堂證據,只有掐痕是真實。既然齊小姐確實掐不出你手臂上那道掐痕來,只能是現場中另外的人掐了你。本官絕不會冤枉一個人,也絕不會放過一個罪犯。這樣,本官現就讓所有現場可能掐林小姐的人過來,一個個在林小姐的手臂上掐,對比後,相信很快本官能爲林小姐找到犯人,爲林小姐討回公道。”
聽完他這話,林慕容的臉唰的齊白,她這是要被多少人掐。掐完她這隻手還能完好嗎?到底她是個聰明的人,知道他定是不再信任她這證詞了,急急衝他跪下來,說:“宮大人,是民女一時記不清楚,可能誤會了齊小姐。民女這掐痕也不重,民女不想再計較,在佛祖面前,佛堂寺廟裡,本就該心胸寬廣,善於原諒人,民女願意原諒這個罪犯。還望宮大人體諒民女想做善事之心,不再追究這個罪犯了。”
“不行。”宮相如一句話簡潔明瞭打斷她。
林慕容仰起臉,只見他一雙清眸清澈見底,是那山間淙淙溪流,爲高堂上所掛明鏡,照得她心頭裡的黑暗不斷打顫,退縮,懼怕。她此刻悔到腸子都青了,在他面前自作聰明,想必她這是要自己作死的前奏了。
確實如此。只聽他清明沒有一點雜念,公平正義的聲音繼續說:“林小姐此傷,關係的不止是林小姐一個人。關係的還有你母親林夫人的定罪。若是林夫人不是因爲想保護女兒而讓人毆打齊小姐,可以判定爲林夫人是此次案件的主犯,故意傷人甚至殺人。據本官剛對齊小姐身上的傷進行檢驗,林府的人對齊小姐下的毒手,招招是要奪齊小姐的性命,可以定性爲故意殺人。按照東陵國國法規定,故意殺人罪只能是死罪難逃。天子與庶民同罪。”
林夫人聽到自己要被殺頭,雙腿發軟跌坐在了地上,哭喊:“宮大人饒命。”
“宮大人,請饒了我母親吧。”林慕容把頭磕在地上,聲音裡含着淚音,口裡仍在狡辯,“宮大人,我母親只是誤會了,誤會了是齊小姐傷了我,護女兒心切,所以才讓人打了齊小姐。”
“所以,誠如你所說,抓到這個傷了你的人,也才能討回你母親的公道,這個傷你的人,作爲挑釁兩家關係的主犯,可以頂替你母親的死罪,林小姐,你說,該不該繼續找這個掐了你手臂的罪犯呢?”
林慕容的額頭貼在冰涼的地上,只覺得整個身體掉入了冰窖。她,她可從來沒有想過,爲了幫母親脫罪,不,更大的原因是爲了把髒水潑到齊雲煙身上,結果,竟是把自己的命賠上。
喘了兩口氣,林慕容道:“我和母親都是有心向佛之人,想必掐我的人,可能也只是無心之過。我母親,應該和我一樣,願意原諒這個人,請宮大人不用再追究此人是誰了。”
林夫人聽完女兒這話,差點兩眼一閉暈了過去。她的女兒,這是她的好女兒,到了關鍵時候,母親都不要了,只要保住她自己。然而,仔細想想,她也不可能讓自己女兒去死。只是親耳聽女兒說了這話,怎能不讓她這個娘心底突然寒透。
清冷的眉眼掃過坐在地上雙目緊閉不發一聲的林夫人,宮相如益發深沉的目光,落回到林慕容貼着地上的頭頂上,輕咳一聲:“林小姐果然是個仁心宅厚心胸大度的人。不願意再告狀那個掐你的人了。”
“是的。宮大人。”
“但是,本官既然接了這個案子,定是要調查到水落石出的,絕不能冤枉任何一個人,包括你的母親林夫人。”
林夫人睜開眼,爬了過來,磕頭:“我願意認罪,宮大人。一切都是我無中生有,指使人毆打齊小姐,目的是想齊小姐死。”
“爲什麼想齊小姐死?齊小姐與林夫人有何深仇大恨?”
“因爲齊小姐想巴結宮大人和宮夫人,民婦實在看不下去,嫉恨到不行,才生了殺意。”
“可林小姐剛說,是齊小姐看不順眼你們想巴結本官和宮夫人而心生妒忌。”
“不,不是的,是我,不是齊小姐——”
宮相如清清冷冷的,向身旁記錄證詞的刑部人員道:“都記下沒有?記下後,讓林夫人確認,按下手印。”
“是,宮大人。”
記錄好的供詞,白紙黑字,擺在林夫人面前。林夫人披頭散髮,看着紙上那一行行字,頭頂一陣陣旋轉,再看到那邊依舊跪着不起的女兒,狠心一咬牙,咬破手指,在紙上按下了手印。
這時,外面進來個人來報,說林大人來了。
林老爺在聽說自己老婆和女兒都因爲尋釁挑事,差點害人沒命而被宮相如抓到了刑部,立馬行色匆匆地趕到了這兒來。
被人引到了裡頭一看,見老婆女兒已經面對宮相如的詢問都招架不住,老婆在殺人害命的供詞上按下了手印,林老爺見狀,都不得不內心一驚。
“老爺!”林夫人哭着,兩隻眼哭到紅腫,看着自家老爺能救自己。
林老爺看着這供詞自家夫人都認了,還怎麼救。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只能拱手衝宮相如請求,請求宮相如能對林夫人從輕處罰:“宮大人,你我都是朝廷上的官員,同僚許久,望宮大人看在,我家娘子,夫人她,是一時想錯了事情,行差走錯,無意犯下了過錯,好在人沒死,大錯沒有鑄成,宮大人網開一面。”
應說,宮相如清楚,自己向來不怎麼討同朝上的同僚們喜歡。這林老爺一樣,要不是有心想招他爲女婿,早私底下想聯合其他人一塊把他幹了。如今,他這樣辦了林夫人,無論怎樣辦,都是要得罪林老爺。林老爺也別想招他爲女婿了。所以,何不貫徹他秉公辦理的原則呢。
林老爺說了這話,老半天,不見他迴應。心裡頭果然恨死了他。他林老爺作爲戶部尚書,向來只有人家看其眼色,沒有他看別人眼色的。不是他自詡,刑部算什麼?論實權,哪有戶部大,哪有戶部撈的油水多。說來說去,你宮相如也就不過是仗着皇帝寵愛你妹妹。
如果說,宮相如剛還存在對林夫人一點憐憫的心思,在現在突然接到林老爺一記私底下的充滿恨意和不屑的眸光時,他心頭突然一凜,他自己的家人,尤其他妹妹,他是絕對不允許再像以前遭人謀害。
斬草要除根。
這林老爺,早就不大行了。都是林夫人孃家,以及女兒的出謀劃策在撐着。這次,他就替他妹妹,摘掉這兩顆潛藏的禍根。想必之前,那些詛咒他妹妹死的陰謀裡面,少不了林家在背地裡支撐。只要想到以前孫家與林家走的近,林家給孫家不知有過多少資金來往的支持,支持孫家造反,也就是支持孫家謀害他妹妹。
“林大人。”宮相如道,“不是本官不想救林夫人,不想對林夫人網開一面,而是,林夫人自願爲人頂罪,本官也很難幫林夫人脫罪。”
他老婆幫人頂罪?幫誰?
林老爺詫異地望向老婆。
林夫人連忙對他搖頭,千萬不要再往下追查,她死了就死了算了。
林老爺心頭又是一震,驚慌的目光,終於發現那磕頭在地上一直沒能擡起腦袋的女兒。他那一向聰明過人的女兒,這回是栽在宮相如手裡了嗎?
林慕容身體在瑟瑟發抖。她能清楚地感受到,在上頭俯視她的,這位以前她心裡念念不忘的男子,最想除掉的人竟然不是她母親,而是她。
這個男子該是多可怕的人,知道她母親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反而是她,可能對林家,乃至對林家的將來,都會產生不小的影響反攻他們宮家。所以,趁這個機會必須把她除掉。
林老爺連忙道:“既然我家夫人都認罪了,此事就秉公辦理吧,宮大人。我林某人絕不能因爲私情耽誤刑部的公正。”
“你說的對,林大人。本官也不能因爲林夫人想替人頂罪,就此冤枉了林夫人。”宮相如冰冷的視線定奪在他們林家三個人,道,“六叔,派人,將林小姐押入死牢,擇時問斬。”
一道寒意,直擊到林家三個人心頭。
林慕容呆了。
林夫人哭着往前跪:“大人,宮大人,這事兒都是我一個人乾的,和我女兒無關!”
“本官知道這事兒原先是你一個人乾的。”宮相如冷冷地看着她,“所以,你一樣死罪難逃。你會押入大牢裡,接受極刑,流放到北荒荒蕪之地,在那兒上絞刑架曬死。至於你女兒,本官是尚憐憫她年輕,而且一開始確實是想爲你脫罪捏造謊言,結果誣害他人,甚至同樣想害人死命,死罪同樣難逃,擇時問斬,少了這死後鞭屍之苦。”
林夫人聽到他這些話,一句話都說不出口,眼淚也掉不出來了,手腳像抽搐似的發抖。她堂堂二品誥命夫人,竟然要落到在北荒慘死的地步。
林老爺霍地站了起來,兩隻袖子揮舉着,指着宮相如:“本官這就聯名朝廷百官,彈劾你宮相如假公濟私,意圖謀害我妻子女兒性命!你等着!最好馬上把我妻子女兒放了,不然,絞刑架上的人就是你,宮相如!”
面對林老爺狂妄的叫囂聲,宮相如面色從容,對底下的人道:“事關有人想劫死囚的可能,本官就此判定,馬上將林慕容拉出去,剝奪其一切地位身份,問斬。”
立馬兩個執行的人員走了上來,夾起了林慕容,往外拖。知道自己要死了,而且是被自己喜歡的男人斬首。林慕容這個時候的感覺,什麼都沒有了。只能是在被架着拖出去房間的那最後一刻,在他那張她心心念唸的俊顏上,深深地望那最後一眸。
林老爺那是瘋了,揮起拳頭,衝上來往宮相如臉上下拳頭。
六叔護主心切,取出了聖上賜的寶劍,擋在自家少爺面前,朝林老爺比劃着。
林老爺在屋裡瘋狂地轉悠時,院子裡響起刀具乾淨利落地咔嚓一聲,緊隨之,一個人提着帶血的刀進來回報:“宮大人,犯人已斬。”
林老爺兩眼一黑,直直暈了過去。
林夫人倒在地上,口吐狂沫,不省人事,已經連條命都不剩了。
齊雲煙始終躺在牀上,避也避不過,看着他果斷乾淨地處理掉林家的人,心頭某一處,慌的很,難受的很。想那時候,她娘對他妹妹都做出那樣的事來。若不是她在關鍵時候大義滅親,想必她家,現在就像林家這個樣。
他,究竟是一個怎樣冷血心腸的男人。
六叔果斷地指揮人清完場,回頭,朝躺在牀上的齊雲煙深深地嘆口氣,帶了其餘人先退下。
齊雲煙咳嗽着,頭靠枕頭,一陣陣大力地咳嗽,噓喘,一口氣,又是差點兒提不上來。
宮相如的手在她背上拍打,輕輕地拍打,在她耳邊說:“齊小姐不用再擔驚受怕了。今後,不會有人再欺負你。因爲,本官不會娶你。你也就不用在心裡再難受,再猶豫,再痛苦和折磨自己了。哭出來,好好發泄一場,你這病,也就好到七七八八了。”
聽到他這話,齊雲煙擡頭看他,見他白皙斯文的俊顏,一如既往,像抹青竹,發着清雅的清香,那雙溫柔的眸子,此刻只是憂鬱而擔憂地看着她。
齊雲煙眼睛眨一下時,眼角一顆豆大的淚不由自主地落了下來:“大人——”
“哭吧。本官很慚愧,很內疚,讓你年紀輕輕的,得了這病。這心病不治好,落下病根,本官再是神醫,也救不了你的命。”
眼淚不由自主地,又落下兩顆。哭音從喉嚨裡發泄出來的時候,她心頭的鬱結,一下子鬆懈開來,喘是喘,但是已經不像之前那麼的急,那麼的奪命。
他的手,是那麼輕柔地拍着她,比她爹她孃的手都要溫柔,讓她不知不覺中閉上眼。他這樣放開了她,讓她自由,再好不過。
被子輕輕拉起,蓋住她稍微蜷縮的身體,見她睡夢中的眉頭已經輕輕舒展開來,宮相如心頭不免一鬆。她若再這樣在心裡折磨她自己下去,正如他之前和她說的那樣,會把她自己害死。
她內心的折磨,可能連她自己都看不清。他卻看的很清。哪怕她真的很想嫁給他,只要想到她那死去的娘,她心頭那坎兒,恐怕一輩子也無法化去。嫁給他,她不會開心的。
仔細幫她再診了下脈,見脈搏趨於平穩後,把她手,掖回被坑裡。
宮相如起身,走出了房間。
六叔在門口早等着他了,見他出來,連忙跟在他後面,略有些憂心忡忡地對他比了比手勢:少爺,這麼做好嗎?
宮相如一刻只是深長的嘆息。想到他妹妹很久以前,就和他說過的話:哥,你真是害人不淺的東西!你還是趕緊給我找個嫂子吧,好讓其她女人死心,你看看你,不知道還要害多少女人。
以前,他總是不信,以爲妹妹這話乃危言聳聽。如今看來,這事兒的罪魁禍首其實還得算是他。他纔是那個最罪大的。可是,他這老婆要上哪兒找呢。
輕輕地蹙眉,先是問六叔,將林夫人押上路沒有。
六叔點頭,爲防林家搶人,已經將林夫人押上路了。可這樣一來,等林老爺醒來後,知道老婆女兒都沒了,林老爺豈不是要更發飆,把他宮相如弄死。
宮相如只是清冷地道:那剛好。內務府那塊,皇上正等着清理呢。他林老爺去告,是自投羅網到本官這兒來。
六叔心頭一寒,是沒想到原來自家少爺這是配合宮中,打算清剿林家。
兩個人,直走到院子裡最偏僻的一間房裡,這間房位於暗處,幾乎沒人發覺它的存在。守門的提大刀的護衛,向宮相如拱手行禮之後,用鑰匙打開門上的鎖鏈。
六叔持着燈,因爲這屋裡沒有陽光進來,很黑,給宮相如照明。
宮相如提袍,跨過門檻。裡頭的人,聽到響動,微微的動作聲,好像老鼠一樣,充滿心驚膽戰。
六叔的人,照出了蜷縮在牆角里的女人。卻見原來是那本來該被在院子裡被割掉了腦袋的林慕容。
林慕容周身不停地打擺子,好像患了大病的病人一樣,回想剛在院子裡,那一刀對她砍下來時,她以爲,她這條魂要陰陽隔絕了,那一瞬間的絕望,將她以往所有的驕傲一併擊垮擊碎。
原來,她林小姐不也就只是一條人命,什麼都不是。以前,她實在看得起自己了!
刀子落下,砍掉的雞頭,從斷成兩半的雞脖子裡頭噴出來的血,濺到她滿臉滿頭髮都是,讓她如今像個瘋婆子害了大病的病人似的。她這有半條魂,是被那刀,給驚到閻羅王那兒去了。
悉悉索索的衣袍擦響,沉穩輕盈的腳步聲,林慕容從抱着的膝蓋頭裡睜開一雙小眼睛,驚魂未定地看着眼前這個男人。
有一瞬間,她的眼眶不由自主地一陣溼濡。想她之前,最後死的那刻,還在想,她死在這男人手裡,究竟自己算啥來着。可能在他心裡頭她這條賤命一點都不值吧。可她現在竟是沒有死。
他沒有真的殺了她?
爲什麼?
“你——”剛睜開的眼睛,在觸到他眼底那抹無波無瀾的深影時,心頭驀地一寒,是回想起他在那會兒如何面無表情地對着其他人說把她拉出去斬首了。既然剛他都能那麼做,說不定這會兒他又一念之差,可以將她再拉出去斬了腦袋。
“林小姐知道怕了嗎?知道自己也只是條人命嗎?”他清雅的聲音,顯得無比高貴,在她頭頂上盤旋。
她小雞啄米似地點頭,依舊不是很明白他爲什麼不殺她。
“本官需要林小姐。但是,既然林小姐已經被本官割了腦袋,以後,林小姐不能再姓林了,改名叫小青。如果林小姐願意認這個名,重新做人,本官給你一條活路走。”
她睜大眼睛看着他,眼裡是深深地不解。他要她做什麼?她能爲他做什麼?
“六叔,給她一身丫鬟的衣服和一顆易容丹,以後,她是宮府的丫鬟了。”
六叔點頭。
說完這話的他,面無表情拂袖淡然出屋。
林慕容是驚魂未定,他要她在宮家當丫鬟,這是爲什麼。有了剛那次他要割了她腦袋後,她已經不信他這是因爲對她憐憫對她動情。那麼,只能是,想到自己身上唯一剩餘的價值。她心頭猛地一個寒戰,打到了牙齒都在發抖,雙膝重新軟倒在地上:
是林家,林家全部要完了嗎?
只有她因爲常年陪伴父親,甚至代替父親處理戶部的日常,如果戶部洗牌,她掌握的戶部資料,無非對於朝廷清剿戶部,或是以後朝廷派人重新掌管戶部,都是最好的一張牌。因爲戶部裡,大多數人,都是林家的親戚。所以朝廷才一直對戶部和她父親遲遲沒下手。不過,聖上是哪個時候知道的,知道他們林家,其實與胡太后的胡系,有瓜葛。
她相信,這事兒,肯定不止他知道,肯定是那個叫皇帝的男人知道後,才一路讓他這樣辦下來的。她和她娘該有多蠢,給他們機會,給了他們給林家的毀滅最後一擊的機會。
她這是別無選擇了嗎?除了活着,試圖給林家留下最後一滴血脈?
永寧殿裡,花夕顏邊打呵欠,邊拿着磨塊,在端硯上無力地磨着。
體內幾乎被掏空,她腳底的浮虛,幾乎站都站不穩。
執筆在批覆奏摺的男人,在她身體略微傾倒的瞬間,一隻手圈住了她腰肢,不會兒,把她拉近到了自己胸前。
花夕顏鼻頭抵着他結實的胸,感覺他身上龍涎香的香味益發濃烈,沁入到她鼻孔裡,沁入到她心肺,她胸口裡的那顆情魄,撲通,撲通,似乎有了些動靜。
在她的身體微微一顫,剛要掙開時,他的指尖從她背後插入她心窩,掏住她那顆想逃脫的情魄。同時,他冰冷的脣,廝磨她的鬢髮。
“聖上——”她輕輕呻吟,感覺自己的身體虛到像是在飛。
在這樣情動下去,難保她真的會死。
她覺得自己會死。莫非情魄脫殼的時候,人都是那種要死的感覺嗎?
兩隻手,不禁懷抱回他身上,他身上的龍涎香,沁入心扉,能讓她那顆情魄動了又動,欲仙欲死的感覺後,穩定下來。
此刻她偎依着他的柔軟身軀,讓他益發溫柔。他輕輕抱着她,說:“槿汐,槿汐從沒有這樣對過朕。”
她哪兒沒有?她對他向來比對她自己都好。
但是她這話他是絕對不信的,因爲他會覺得她是虛僞,是作假。只有,把她那顆心在他掌心裡緊緊攥着握着,永不放手。不然,他內心有一刻的不安,都能化成黑色的火焰。
他體內磅礴的氣浪傳至她經脈,都能讓她心頭無比驚駭,震驚不已。他這修煉的是什麼,好像是很可怕的東西。
他喉嚨裡低醇,醉人,帶着戾氣的笑聲,廝磨她的耳際:“槿汐怕朕。槿汐知道的,從很久以前就知道,怕朕會吃了槿汐。”
她是很久很久以前就怕他,那時候,總以爲只是因爲他貴爲天子,卻忘記了他體內純正的東陵皇族血脈。所以潛意識裡的東西往往纔是最真實的。
他一把將她抱緊,摟緊了,帶着些霸氣道:“即使如此,槿汐不可以離開朕。朕如果死了,一定要帶槿汐一塊死。不能讓槿汐一個人留在這世上,那會讓槿汐被別人得到。”
這男人真混蛋!她都可以爲他死過一回,他竟然只想着如果自己死了,她卻是必須陪他一塊死。只擔心他死了如果她活着她會被別的男人霸佔,這是什麼變態心理。
秀眉蹙緊半截,突然想到他說的這陪葬,貌似歷代東陵皇帝,叫皇后或愛妃陪葬的皇帝少之又少,史書上記載的,似乎只有兩個皇帝這麼做了。一個是開國皇帝,一個是那明誠皇高祖。這兩個皇帝都是死了必須讓自己最心愛的人陪着自己死。由此,突然想到念慈死之前,對她說的那句話:你一定要陪在皇帝身邊,絕對不能離開!
原來,念慈說的這話是這意思。
念慈已經預料到了,他死了也必定會拉了她陪葬。只因爲,他和那開國皇帝以及明誠皇高祖一樣,對女子動情了。
如果不拉着心愛的女子一塊死會怎麼樣?
花夕顏越想心裡哪處越隱隱不安。
他低頭親吻下她,對她說:“朕看槿汐身體虛弱成這樣,只好讓內務府的人過來,由朕親眼看着,讓槿汐主持內務。”
怕她支撐不住暈倒了?
花夕顏彎彎脣角,她哪裡真是虛弱成這個地步,只是在他身邊,聞着他體內的香味,有些心悸和虛脫。
所以他這話,不過是藉口想看內務府的事罷了。因爲之前他公佈了要她當月室殿主子全部掌握後宮權力,他不能輕而易舉插進來,讓她在後宮的威信減弱。
與他坐在了高椅上,讓人,將內務府一干等候發落的人進來。
人,密密麻麻地跪滿了房內地上。暫且沒有一干穿上囚服的,因爲都還沒有被正式治罪。
內務府總管面上神色尚好,跪在地上陳述,自己並不知道大宛人喬裝宮女混進皇宮裡一事,自己是被人陷害的,都是底下某些人貪圖小錢,瞞着主子,欺上瞞下幹出來的事。責任這樣踢皮球的,踢了一串,最終落到了一個剛進宮不久的小太監頭上。
小太監哭喊着自己冤枉,被那幾個公公一嚇唬,又說是自己剛進宮不懂規矩,貪圖點銀兩,才幹出大禍來,希望娘娘饒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