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 盛裝

83 盛裝 文 / 肥媽向善

齊府。

郡主的馬車抵達了門前。齊老爺齊夫人齊齊站在門口迎接。

黎季瑤走下馬車,見是個小小的門,與宮家差不多的格局,小院子,小房子,清新爽目,心情一下好了不少。在齊老爺說着家舍簡陋,不及長公主府時,黎季瑤道:“這兒好,比公主殿下那破房子不知道好多少。”

有誰敢這樣說自己的家?而且是高祖賜的長公主府!

齊夫人想起金嬤嬤說的,心頭感慨:這郡主大人果然是個怪胎。

齊老爺混官場的,生怕黎季瑤說的是反話,兢兢戰戰答:“長公主府是公主殿下金枝玉葉居住的地方,小官這兒住的纔是破地方。”

黎季瑤笑眯眼,道:“公主殿下住的不叫家,叫大屋子。每日來來往往不知多少人,而且都把它當成自己的避難所一樣。”

齊家三口人,只能一再聽着黎季瑤的大放厥詞,因爲是郡主大人批評自己的家,誰又能說不是。

齊家人將黎季瑤迎進了屋裡頭。齊夫人殷勤地走在前面,一邊帶路一邊給黎季瑤介紹:家舍雖小,可是養了不少花草,也算頤養性情。

在要邁進門檻的時候,黎季瑤被裙腳絆了下,三七走上前慌忙扶住主子,同時幫主子整理腰間的配飾,一個環形玉佩,露出在了齊夫人和金嬤嬤面前。

“夫人,這——”金嬤嬤像是眼睛被蟲子咬了似的,猛夾住眼。

齊夫人神情一滯,很快又恢復過來,笑道:“郡主這玉佩真好看。”

“好看?”黎季瑤像是聽了天大的笑話一樣,看回齊夫人,“這勞什子東西,沒有一個說好看的。”

齊夫人乾乾笑下:“郡主佩戴的飾物怎會不好看。”

三七覺得這齊夫人是孤陋寡聞,不好看的東西多着呢,像皇帝,有時候被迫佩戴的東西,不也是什麼祖先流傳下來的,不一定會好看,於是撅着嘴幫自家主子說:“這是長公主替郡主求來的護身符。”

原來是這樣。齊夫人和金嬤嬤互相對了眼神似的。

“請,郡主請進。”齊夫人帶郡主進屋。

後面,齊老爺和自家閨女齊雲煙並齊走着。齊老爺負手,愁眉苦臉地說:“你娘,聽說宮大人對你有意思,說想改天讓個媒人去試探。”

“爹怎麼想?”

“能嫁進宮家自然是好事。但是,宮大人這人——”

可見,宮相如在衆官的風評中不是很好。

身份爲國舅,是聖上跟前的紅人,加上,宮家與先帝似乎有着扯不清的關係。宮相如做人做事,都是奉了皇命,在他人眼裡,有點像黎子墨的哈巴狗。

齊雲煙沒說話。

齊老爺重重地哎一聲。

一個小廝飛速地躥進門裡,對齊家父女說:“老爺,小姐,外頭,都亂了。”

“啥?”齊老爺愣住。

是有聽說太皇太后和太皇太妃住進了皇宮裡頭,莫非,真的是搞政變了?

小廝是急得,激動到話都說不清楚:“說是皇后娘娘沒死,從棺材裡爬出來了。”

市井小民,哪會想着人是怎麼回來的,只知道本來死的人,突然活了,第一個念頭,不是炸屍,就是有鬼。

數不清的民衆由此走上街頭,將道路堵到水泄不通,其中,不乏外國的使者。沿街房子的門窗,全部都打開了,一個個探着腦袋。

是人?是鬼?

這是所有人腦子裡轉的。

那些官員們,更是一個個驚疑不定,像是提了自己的腦袋,跪在了宮門前面的大道兩側。不是皇帝要他們跪的,是他們自己跑過來跪的,爲的,也是近距離瞧瞧是怎麼回事。

誠然,在大家的印象裡頭。這宮皇后是個深居後宮的,比起擅於與官員們交往的胡太后,和大家見面的次數是屈指可數。以至於,現在人們回想起來,對於這個皇后,只能記着兩件事,一件是當年她作爲皇后第一次入宮,嫁給天子的時候,一件是她死了,皇帝悲痛萬分,親自扶棺,將她從宮裡送出去的時候。

而不管是前者還是後者,她都是坐在花嫁的轎子裡,或是躺在了棺材裡,反正,沒人能真切地看見皇后的臉。所以,纔會使得在茶樓評書的人,可以肆無忌憚地想象,這是個在牀上惑亂國君的妖女。

狐狸臉,妖孽眼,水蛇腰,美若毒蛇。

只要聽過評書的,只要道聽途說過宮皇后故事的,哪個不是這麼想。

這樣說來,這個狐狸皇后,死而復生,真是妖了。

皇帝帶皇后回來,傳播的官方消息,是說之前已經被朝廷拿辦的孫府搞的陰謀,孫某人多年前想毒死害死小太子,結果被皇后誤食。小太子爺的命保住。皇后卻由於這奇特的毒藥,進入了假死狀態。直至最近,抓到了孫某人的罪證,經孫某人招供,才知原來皇后沒死而活着。

大夥兒就此疑問來了。這皇后躺在棺材裡這麼多年,不吃不喝,難道也不會被餓死嗎。

“上古的傳說裡頭,不就說過有狐狸變回女人魅惑皇帝的嗎?”官員們之間,不禁都交頭接耳。

“若不是妖,莫非是神仙?”

這世上,不是妖,也就只有神仙可以不吃不喝活下來的。

回來的皇后,真身是妖還是神仙,立馬分成了兩派陣營,吵到不可開交。

花夕顏坐在馬車裡頭,沒有和皇帝一個馬車。柳姑姑遞上帕子讓她擦下汗。剛在棺木裡躺了會兒,等那兩隻老妖精過來,不會兒就給悶到額頭出汗了。說起來,演這麼一場戲,還是後來在避暑山莊和那兩個人合計出來的。

想是再化作顏尚書回來,正好是給對方把柄。因爲,兩隻老妖精,據說是衝着抓她這個魅惑國君的顏尚書回宮的。如此一來,迴歸後位,未嘗不可。但是,爲了能壓住這兩隻老妖精,只憑皇后的身份是不可能的,只能拿出鳳印這一絕招。

她的鳳印,當年死了的時候,隨即被凍結,與她的身體一塊被封住棺木中。這點,作爲最後關上棺蓋的黎子墨也是最清楚的。然而,數年後,當黎子墨再打開棺蓋時,鳳印卻是不見了。那是由於她的身體被移出了陵墓,鳳印自然隨她走。只是,這鳳印是個歷朝歷代皇帝皇后都搞不清楚的神物,有它自己奇怪的靈性。在她記憶回來時,才發現,鳳印早已不在自己身邊。而且,到處應該也是找不到其蹤影,不知是去了何處。因此呢,她拿來唬兩個老皇后的鳳印,不是東陵天子賜給她的,而是雲塵景借給她的。

雲族宗室作爲九支神族之一,一樣有龍璽鳳印的存在。雲塵景未娶妻,鳳印自然在他手裡。這會兒情況需要,借了給她一用,未嘗不可。在借了鳳印打算狐假虎威的時候,幾個人對此,不是沒有顧慮。比如說,這雲族的鳳印到了她這個東陵皇后的手裡,她又不是雲族宗主的妻子,這雲族的鳳印能聽她的話?

嘗試後的結局是出人意料。可能是她本身擁有過鳳印的關係,所以,無論是東陵的鳳印,或是雲族的鳳印,她都能用。這個邏輯聽起來有些奇怪,但是,事實上,她是能讓雲族的鳳印聽她的話的。衆人想破腦子,非要擠出一句解釋的話,也只有這樣的說法了。

青虎立在自己主子身後,眺望從城門進來的一行皇家隊伍。眼見着,這場戲演着快到尾聲了,效果還不錯。只是,若是被自家那些腦子迂腐的長老們知道,宗主將雲族的鳳印借給了東陵皇后,會不會又被宗主氣到快吐血。

悄悄嘆聲氣時,眼角探望一眼自家主子,似乎,雲塵景的心思完全不在這。

邪王那句話,像是有意無意對他們幾個透露的。

令狐京旭!

雲塵景的眸子裡一沉。

這個邪王,不知打什麼主意。之前,他會急着回雲族,也是因爲這傢伙,派人捎給了他一個口信,說是雲族與宮皇后的死可能有關。可見,這傢伙,早在那時候,已是大致猜到是她沒有死而是宮皇后的真身了。

後來回來,再聽拜把兄弟說,那時候,去動棺木,同樣是邪王報的消息。

說起來,他雲塵景,與拜把兄弟黎子墨,與這邪王,向來沒有什麼交集。邪王賣情報,一般也只有心裡有貪婪念頭的人,會去向邪王買。他們兩個人,不是不向邪王買情報,是想要的情報,邪王要麼不會有,要麼有也不會輕而易舉用錢可以賣給他們。

邪王性情是這般古怪的了,看不得天下太平。

如果正如邪王所說,這作爲擋災娃娃的花家廢物小姐真是沒有死,無疑,宮槿汐這條命,可就非常危險了。

原來棺木裡代替宮槿汐躺的那具屍體,他們是動都不敢動的,連碰都不敢。只是在上面鋪了一層障眼法,讓宮槿汐在屍體上面躺下,等兩隻老妖精來,再開場演戲。因此,那具屍體,雖然有宮槿汐的面貌,但是,他們都清楚,不是宮槿汐,而很有可能是那個花家廢物大小姐。

屍體都在這兒了。怎麼能說花家廢物大小姐沒有死呢?

唯一,只剩下一個解釋了。

“七魂六魄在虛無的空間裡,處於死亡與活人世界的邊緣。如果槿汐的七魂六魄真正穩了下來,這位花家大小姐的魂魄,馬上會渡過死亡之海。因此,東陵的鳳印,一塊是在這地方。”

青虎聽着自家主子像自言自語地喃喃。也因於此,雲塵景的面色,不大好看。因爲想到,要想她七魂六魄穩定下來,必須讓她放棄繼續想花家大小姐那條命,不知道,她願意不願意。

她說她是個壞人,爲達到目的不擇手段,但是,像這樣無辜拿人家的命抵自己的命,她又怎麼肯呢?若是肯,早已淪爲與孫家那樣的一類人了。

雲塵景臉上晃過的青白,在青虎眼裡,特別心疼。知道自家主子對宮家小姐的心意,不是一日兩日的。兩小無猜,青梅竹馬,再到把佳人忍痛割捨給了拜把兄弟東陵太子。雖然說,那時候宮家老爺爲了不得罪他們雲族,道出了一個理由。但是,在這個理由的背後,又是他家主子的一段隱忍。

這些心情,她能否明白到一絲一毫?只知道,他家主子對她是嬉皮笑臉,像是沒個正經的,其實都是爲了掩飾自己的那一片心思。

青虎感慨,莫非這就是所謂的欠債必還。前世欠下的債,今世必還。

城門進入的皇家隊伍,舉步維艱,被民衆堵着。這款盛景,恐怕連當初天子登基出城祭祀祖先,第一次面向萬千子民時,都比不上。

對於那些從國外來的,時刻注意東陵國動靜的人來說,這刻,比起歷朝歷代的東陵換天子的儀式,要益發有趣。只因爲,這天下女子裡頭,能像宮皇后這般死而復生奇聞的,貌似沒有一個。

彼岸花的紅袍,在夜色中若團巍巍的火焰,伏趴在京城裡頭一家客棧上。小鴿子撘眉眺望,不會兒,見到了立在宮門屋頂的雲族人,道:“這雲宗主和青虎怎麼不在宮裡等?”

“看好戲,在宮裡關着門窗怎麼能看見?”嘴角咬了根竹籤,那是剛吃完一支烤雞後留下來的,令狐京旭胃裡打了個飽嗝時,眯縫的妖孽眼,是眯眯想起了宮裡的小吃貨來了。

那孩子,多有意思。他從沒有見過這麼有意思的孩子。不可否認,黎子墨這兩個兒子,那個小太子爺,早已名揚天下,小小年紀已是如此不得了,長大了,青出於勝於藍,遠勝黎子墨是指日可待了。倒是那個在鄉下隨失去記憶的母親一塊長大的孩子,那副奇怪的心性,似乎誰都看不清呢。

而且,那孩子身邊的靈寵,如果他沒有看錯的話——真真是不得了。不知道黎子墨本人發現了沒有?

想到那麒麟獅子狗也整天繞着那孩子轉,應是嗅到什麼味兒了。

小鴿子是蠻怕雲塵景的,原因自然是因爲人家是大名鼎鼎的雲族宗主,哪是他這個小書童能單挑的。於是極快地收回視線,往四面八方,再找了找。結果,真被他又找到了好幾個大人物的樣子。

“大宛國的皇子。”小鴿子嘟囔,“在無名島上不是被四靈的白虎咬傷了嗎?”

“咬的是三皇子。被東陵白虎咬的,沒有十天八個月哪能好?這會兒來的,應該是四五六七那些打醬油的吧。”情報王的語氣完全將這些大宛的小皇子們當成了空氣。

誰讓大宛國國君,是坐擁後宮三千,皇子一大把,號稱有上百個吧。所以,可以想象得到,大宛國內,爭搶帝位的內戰有多可怕。三天兩頭死掉一個大宛皇子或是大宛公主,都是十分正常的事。這麼多皇子公主裡頭,也就只有第一到第三皇子,比較有一些讓人懼怕的能力。

“大宛與東陵這算怎麼回事?因爲被黎子墨打敗了一回,所以,想報復?可之前,不是都臣服了嗎?而且兩國貿易據說是紅紅火火。”

“報復?也要看大宛有沒有這個能力。那麼多年前,都被黎子墨打到落花流水。黎子墨的十二衛親軍,是養着玩的嗎?”

小鴿子從這口氣裡聽得出,自家閣主,對於東陵帝君,有一絲忌憚。

邪王一口將竹籤子吐了出來:“黎子墨那是無血公子,沒情沒義的,只要自己想要的東西,絕對要到自己手裡捏着的。本閣主都想,他之前小時候是不是常被什麼人虐待過?不然,如此惡劣的性格,天下無一能比得上。”

當帝王的,能當到黎子墨這種隨心所欲的,天下恐怕都沒有一個及得上。想到這兒,小鴿子都覺周身像是冒起了寒意。

絕塵冷漠的仙顏,像是無求無慾,實則裡是個黑洞,一個深不可測的,無人能及的黑洞。

正因爲如此,這個天底下最令人畏懼的男人言明獨愛的女子,怎能不讓人好奇。

不過,這八卦王,當年對於宮皇后這號人物,真是沒有什麼興致瞭解的。可能是她在位時間太短,光芒未曾發出的緣故。

“直到她變成花家大小姐,我才知道自己當年看走眼了!”對於自己居然能漏掉當年的重大情報一事,情報王悔恨到,感覺是自己畢生的恥辱。

小鴿子只知道一件事,那就是他家閣主,對於這位宮皇后,興趣打一見面就有了。

“她不會裝。”

做人嘛,做好人,做壞人都好,他邪王,性情之所以被人說是古怪,不就是因爲他不喜歡裝。同樣的,這宮槿汐宮皇后,一樣是不會裝的人。

所以,特別對他的胃口。

小鴿子只希望自己閣主不是要和東陵帝君搶女子,畢竟,似乎這東陵天子對於宮槿汐,是絕不會放手的。

邪王那張妖孽美顏,在夜色中,像是罩了層面具,什麼都看不清。

小鴿子打了個噴嚏,捏住鼻子,回頭望過去,見到京城對着的那座山,似乎有什麼東西也在望着這邊。

“好多人在等着這場戲呢。”邪王沉沉地道一聲。

有多少人在看?他相信,只要不是傻瓜,三十六國,每個國都會派人來看的了。

馬車終於行駛到了宮門,在這裡,皇后要下馬車,換轎子。同時與天子一齊,面對夾道迎接的官員。

柳姑姑扶花夕顏的手下馬車時,感覺到指尖傳遞來的冰冷,像是掉入萬年的冰窟窿。柳姑姑打個寒噤,見花夕顏的臉,像是掛上了張面具。

車簾掀開一角時,人們已經感到有道光的刺眼。只等那所謂雍容華貴的女子走下馬車。那時刻,所有人都屏住了氣息望着,猜測是神仙或是妖孽。

神仙的話,應如天下兩大美人素卿娘娘和瓊瑤公主,嬌弱如花兒,體態盈盈,每走一步,都如在雲端上,讓人看着心悸不已。

妖孽的話,應像傳說中那天下第一美人,妖到每個人看一眼,都猶如墜入了地獄一般,美到吸人魂魄。

鳳靴,踩在地上,是發出咔噠咔噠的清聲。不像神仙或妖孽的無聲,倒是比較像個正常人。於是,翹首觀望的百萬民衆,都兩眼愣了。

雲塵景忽的從宮門頂上立了起來,一雙高貴的藍眸,俯視到她身上時,眸中飛出的光亮,像是回到十幾年前,第一次在宮家裡見到她那會兒。

和黎子墨一樣,他是從沒有這麼奇怪的女孩。一雙很翹很俏的眉,底下那雙眸子猶如小杏子一般,水靈靈的,狡黠如兔,言行舉止,像是被賦予了天生的高貴與從容,所以即便她,偶爾不像那小姐兒,做出爬牆私自外出等不像大家閨秀能做出的事兒來,然而,只要她這樣規規矩矩的一出現,幾乎,所有人都忘記了,只記得她那幅天生的尊貴。

對,是天生的。

在行進的馬車裡頭換過了一套行裝,此刻走在朝聖的百姓官員中,頭戴的九鳳后冠,數十條細小米珠,整齊劃一,韻律地擺動。皇后國服裡最高貴紫紅鳳裙,在夜色裡,袍子上一條條鎏金百鳥,像是雀雀欲飛。

鵝蛋顏,兩道秀眉猶如遠山,一雙杏眸,宛如流光。不是衆人想象中的神仙或妖孽,卻似乎更讓人難以想象。

只見,天空中,突然一串串拍打翅膀的聲音衝着京城和宮門而來。

人們仰頭,見那一羣羣鳥兒,猶如千軍萬馬,而且是什麼鳥兒都有,從東陵京城上空以及皇宮上面掠過。

一刻,像是沒有人明白是怎麼回事,又好像是都明白了是怎麼回事。在萬籟俱寂的片刻之後,東陵國京城,發出驚天動地的歡呼。

百姓潮水般的聲音,猶如陣陣轟鳴,涌進皇宮裡頭。

兩位老皇后,因某人高舉至尊的鳳印回來了,由此不可能再賴在月室殿。又是由於她們以前在宮裡居住的行宮沒有打掃好,只能是先移駕到了胡太后死去後空着的永壽宮了。

比起皇宮門口的熱鬧,安靜的永壽宮,真像是個棺材一樣,黑溜溜的,只有幾盞燈籠掛着,隨風一搖,陰森詭異。

陳氏像是被道風颳到身上,突覺一道寒。見自己身邊服侍的宮女走進來,貼在她耳邊耳語。陳氏眼中明顯寫着不信:“眼睛都瞎了吧?”

可是,宮門那頭傳來的百姓呼聲,像是大海蕩起的浪濤,涌進了永壽宮。

擂鼓轟鳴,百姓齊呼:皇后娘娘萬歲!

連萬歲都出來了,竟是與天子一樣萬歲!

陳氏拍下桌子:“成何體統!”

緊隨,那宮女報信的事兒,密密麻麻的鳥羣,像是軍隊過路一樣,整齊地飛過永壽宮的屋頂,是將屋頂上休息的兩隻小麻雀,都驚到了。眼見像是有什麼號召一樣,兩隻小麻雀一齊展翅,不會兒,加入了頭頂的鳥羣儀仗隊。

宛如奇蹟的天上奇觀,讓陳氏張大眼,啞了聲音。

自古今來,都說皇后爲百鳥之首,鳳的化身。但是,誰不知道,皇后其實就是個人,哪裡真有可能百鳥朝鳳這樣的事兒。傳說即是傳說,當真出現的剎那,百姓高呼萬歲,變成了理所當然。

“這,這些鳥兒,莫非是帝君變出來的?”陳氏從牙齒裡擠出聲音。

念慈面目沉靜,似乎聲音裡聽不出情緒:“黎子墨沒有這個本事。放眼天下,這種能讓百鳥朝鳳的事,如果有人能做出來,早就有人做了。”

這話是沒錯的。只要能做的出來,哪個天子皇后會不願意做,一旦做了,就和現在這樣,百姓都是好愚弄的,收服多少人心都不在話下。

陳氏說:“太皇太后,你說,這都是由於鳳印嗎?”

關於鳳印的傳說,有許多,偏偏沒有百鳥朝鳳這一樣。念慈也不好說了。但是,兩位老皇后只要想到宮槿汐手裡抓的鳳印,無不面上黎黑,心疼到要死。她們當皇后那會兒,和胡太后一樣享受盡榮華富貴,唯獨,連鳳印長什麼樣都沒有見過。想方設法,美色用盡,帝王就是不給她們看。

這宮槿汐是什麼運氣?能將天子的心勾到只有她一人。

由於外頭的聲音太嘈雜了。宮女關緊了門窗。

“我瞧她手裡那枚鳳印,不大像。”念慈像是想了良久後,說。

“太皇太后見過鳳印?”陳氏問。

“不,本人沒見過。但是,她七魂六魄未穩,而且,若是真有鳳印這東西的話,她也早該拿出來了。尤其在無名島的時候。”

在無名島,只要宮槿汐拿出鳳印,可能不需要天子幫忙,都可以逃過一劫。

“可她手裡拿的明明是真鳳印。”陳氏說。

“是真鳳印,但是,是不是東陵國的鳳印呢?”

陳氏聽她這話,有些大驚:“不是東陵國的鳳印?她又不是其它國的皇后,能用嗎?”

念慈將手中的茶盅重重放到了案上,道:“本人要去個地方,你守着這身體。”

陳氏見她突然倒下來,連忙和宮女一塊伸手扶住,又對着黑暗裡的空間喊:“你去哪兒,石大人?”

許久,都沒有人答聲。

宮門,花夕顏感覺到越走越艱難,這種高跟的鳳靴,穿起來像踩高蹺一樣。對於許久已經忘了怎麼穿這種鞋子走路的她,要維持住走完這百米路,是像跑完馬拉松一樣。不會兒,背後溼了層汗。

前面,一隻手在等着她。讓她剎那像是穿過了時空,感覺像是走在現代婚禮現場。

墨眸望着她向自己走來,看到了她臉上一絲怔忪和神遊,雲眉之間,微微蹙了蹙。她這是看到哪兒去了。

不管如何,她穿這身衣服真是美,讓他想起八九年前新婚的時候了。兩旁百姓和官員的聲音,

對他來說,像是過眼煙雲。因爲不管底下的人反對不反對,他,只有她一個妻子。

他,是太需要她了。

她的手伸出來,在握住他的剎那,他感到了冰涼。

冷成這樣?是因爲太緊張了嗎?

難得她有怕的時候。

一聲壓抑的笑聲,從他喉嚨裡頭微微發出。她近在身旁,聽得真切,望了他眼,似有些無奈:“扶着點,若是摔了,成笑話了。”

她是煩惱的很,以至於忘記了,該對他自稱臣妾。

只是,那眼神,對着他,還是那麼的理智。

他和她,究竟算得是什麼。盟友,合作伙伴,作爲天子和皇后,這樣的關係最好不過。他並不反對。所以,即便他心裡多喜歡她,都不得記得先帝說過的教訓,愛一個人,一定要把她藏在心底,最心底。

讓外人不會猜忌他們之間的關係,但是,要讓她本人猜忌。這是爲了,讓她更好地保全她自己。在他一旦,如果沒法在她身邊保護她的時候。

只見他那還似乎露出一絲笑盈的墨眸,轉瞬間,又轉爲與夜色一樣的深不可測。花夕顏垂眉,只記住抓牢他的手,免得在公衆面前鬧出笑話。

一對才子佳人,坐上轎子,進入皇宮。

看戲的人們,似乎都餘韻未盡。不說百姓,先說兩邊路上跪着的朝廷百官們,都是面面相覷的樣兒。這宮皇后回來了,可宮家人呢?

宮弘文不是被皇帝還關着嗎?

是的,當年是說宮弘文因爲救皇后不力而被懲罰,與皇后這會兒死而復生,好像也沒有什麼關係。但是,到底那是皇后的父親,皇后總會爲父親求情吧。

宮夫人,多年沒見的愛女回來,以前不是整日聽說以淚洗面嗎,怎不見到這裡看女兒。

最奇怪的是國舅了。

文武百官找了遍,不見宮相如的影子。

看來宮家人是都知情了。再傻的人,只要將其中的邏輯想個遍,都知道有貓膩。

衆人議論紛紛時,好像都忘記了之前,有個御前尚書霸佔了皇后的園子這事兒。畢竟,這皇后死而復生的事兒,太讓人震驚了。

齊家人,就很震驚的模樣。齊老爺,派人去打探消息真假。後來,在自家院子裡,看到百鳥飛過京城上空,與家裡人一齊張大了嘴巴。

黎季瑤早知道了怎麼回事,坐在屋裡吃着花生,喝着茶。三七叫她別吃太多,小心拉肚子。

齊夫人有點暈沉沉的,讓金嬤嬤扶着自己:這,宮皇后回來了,對她女兒是好事是壞事呢?以前,巴結的那個御前尚書呢?死了?活着?不管怎樣,這宮皇后回來的話,御前尚書再如何,都比不上宮皇后,這點確定無疑。但是,宮皇后會允許自己兄長和她女兒來往嗎?

齊老爺嘆氣,背手走回屋裡。

齊雲煙低垂下小頭,走回屋裡陪郡主。

齊夫人讓金嬤嬤扶自己回屋。金嬤嬤扶着她進到屋裡,給她倒了杯熱茶。齊夫人手裡握着茶盅,手指掌心都抖着。金嬤嬤擦着腦袋上的汗。

“怎麼,死了的人,能活下來呢?”齊夫人牙齒裡頭,都是驚顫。

金嬤嬤搖頭:“老奴也不清楚這是怎麼回事。不過老爺派去打聽消息的人,不是回來說了嗎?說,皇后那是沒有被毒死。”

“毒死什麼?那是天子誆人的!能毒死早就毒死了。”齊夫人嘴巴哆嗦着,吐出這話時,被金嬤嬤一個眼神打住。

齊夫人感覺周身都是惡寒,囑咐金嬤嬤說:“關上門窗。我要睡覺。”

金嬤嬤立馬走去關窗關門。但是,等她關好門時,回身,見屋子裡突然多了個人。

齊夫人和金嬤嬤,兩個人馬上誠惶誠恐地跪了下來,喊:“石大人。”

在黑暗裡的男子,只露出一雙袖口裡的白手,中指上,戴了枚玉戒。

“我要那樣東西。”男子的聲音,低沉,像是大提琴。

齊夫人面色慌張,說:“那樣東西,以前不是給過大人了嗎?”

“我還要一樣。”

齊夫人眉頭噙着冷汗:“這麼說,她真的沒死回來了?”

“你擔心什麼?”

“民婦只是聽說,聽說咒術失敗會怎樣。”齊夫人噎着口水,說出自己有些懷疑的,“之前,孫大人孫府被抓,是不是也因爲這樣?”

石大人掃她一眼:“你想知道?”

若想知道,知道的越多,會是什麼結果。

齊夫人只要想到這層意思,哪敢再問,連連搖頭:“不,民婦不是想知道。那些都是大人的事。”

“你知道就好。咒術你並沒有參與,你有何需要擔心的?”

齊夫人因他這話,似乎可以喘出一口氣。但是,想到他又要東西,就滿臉忐忑和不安:“大人,皇后娘娘既然都回來了,那就——”

“就什麼?你以爲她回來了,你可以逃脫罪責了嗎?你可是幫過本官的,是共犯。”

因爲共犯這兩個字,齊夫人身體搖擺到搖搖欲墜。

金嬤嬤像是欲哭無淚,磕着腦袋:“大人大人大量,饒過老奴和夫人吧。”

“爲什麼要饒過你們?你們女兒現在有人看中了。之前呢?之前什麼都沒有的時候,不是到我這裡哀求過嗎?”

沮喪,無奈,走投無路,在齊夫人和金嬤嬤臉上閃過。齊夫人咬了牙:“行吧,我去找,找到後,給石大人。但是,也請石大人在這次以後,不要再來爲難我們了。”

對此,男子冷冷一絲笑:“那就三日爲約,三日後,本官來取東西,若取不到,什麼後果你們自己清楚。”

齊夫人和金嬤嬤同時身上一道刺骨寒風颳過,不會兒,屋裡已經沒有了那位石大人的蹤影。

金嬤嬤戰戰兢兢扶起一樣腿軟的齊夫人,說:“這石大人究竟爲何事,非要咒皇后娘娘死呢。”

“我怎麼知道?肯定是皇后得罪他什麼了!”齊夫人扶着發軟的膝蓋頭,坐到牀上,喘了會兒氣,道,“皇后這也是該死,活該。誰讓她不會好好做人,盡是得罪人。”

“也是。想當初,咱家小姐和宮家關係多好,視她爲閨蜜。怎麼當了皇后以後,馬上翻臉不認人了。害到我家小姐到了今日,都嫁不出去。”金嬤嬤邊說邊在主子面前抹兩顆眼淚。

確實不知是怎麼回事。當年,宮槿汐風光嫁進了皇宮。而齊雲煙因爲家裡環境不怎樣,遲遲沒人問津。也不是完全沒有媒婆來問,但是,只要想到宮家成了皇帝的姻親,而自己家的女兒,說是皇后以前關係最好的閨蜜,到了結果,只有那些比他們齊家還要差的家庭來求娶。

爲此,齊夫人不是沒有想過法子,買通宮人,想捎個信兒給宮槿汐,希望宮槿汐可以幫自己女兒在聖上說好話,讓聖上給齊雲煙賜個好夫婿。不需要和宮槿汐一樣當皇后,當個幾品誥命夫人也好,像九夫人那樣,已經夠作威作福了。

後來,那被她委託的宮人,回頭卻和她說,說是太后娘娘,即胡太后,聽說這事兒後,似乎是對聖上提起過。但是,聖上問起皇后是否與齊家小姐是閨蜜時,皇后卻是一口否決了有這個事。皇后自己都否決的事,誰能再相信齊雲煙與皇后曾經有一段情呢?

忘恩負義,翻臉不認人!

齊夫人記得當時自己被氣到犯病。但是,只要想到自己可憐的女兒,只能再繼續想法子。又到了後來,這位宮人說,說是心腸仁善的胡太后倒是聽進了她的話,覺得她的話不是完全不可信的。但是,胡太后是做媽又做婆婆的,左右爲難。不想因爲兒媳婦撒謊而去得罪皇帝。再說了,她胡太后憑什麼爲一個五品官員女兒出頭。

爲了證明自己沒有撒謊,找到了一個據說可以用法術做出任何事來的石大人。石大人要她交出一樣東西。說通過這樣東西,可以證明她有沒有撒謊。她送了東西過去,後來才知道,人家拿了這東西是作法打算害死皇后。只可惜,那時候,皇宮裡已經傳出皇后病死的消息了。

莫名其妙地成了共犯。齊夫人也覺得自己很冤。可是想來想去,又覺得那宮槿汐是自作孽。如果宮槿汐當初對她女兒好些,她會輕易上了賊船幫了賊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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