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燈會欠債必還

66 燈會欠債必還 無憂中文網

望着這張與兒子一樣的小顏,花夕顏想起自己曾掐過這個小太子的臉,於是猛然縮回了手,對兒子唬道:“木木,快出來吧。

見娘不打他了,花木容從桌底下爬了出來,摸摸蒙灰的小鼻樑,問向進門的太子:“你來做什麼?”

莫非知道他娘來,來搶他孃的?

花夕顏敲了下兒子腦瓜:沒有禮貌。

小木木反正抱起雙手,一臉敵意。

黎東鈺不急不緩地將鳥籠和點心放在了桌子上,說:“剛御膳房給我做了些蟹黃餃子,我嘗着還不錯,想到上回虧欠你的,因此讓御膳房多做了幾個帶給你嚐嚐。”

沖鼻而來的香味馬上讓小吃貨吸起了口水,擡袖口抹一抹:“只是給我送吃的?”

“騙你是小狗。”

難得優雅的小太子會說出一句俗話。

小吃貨相信了,跳上凳子,迫不及待揭開點心籠蓋,用手抓起一個餃子:“娘,你吃。”

“娘不餓,你吃吧。”花夕顏拿帕子先擦乾淨兒子嘴角的包子屑。

小豬妮妮聽女主子不吃,跳上小主子的小手搶起餃子。不會兒,兩個小吃貨又幹起了大架。

花夕顏嘆口氣,望向對面。

黎東鈺一雙小手捧着茶盅,動作猶如畫一般美,一小口一小口慢慢喝着,端的沉着大氣,和他爹一樣。

真是什麼人生什麼樣的孩子。花夕顏想。

見她望過來,英挺的小眉宇挑了挑,黎東鈺慢慢開聲:“聽說如今顏尚書每日要服侍聖上,顏尚書辛苦了。”

這兒子很瞭解她爹,知道服侍他爹的人都會辛苦。聰明又體恤人的小太子,好孩子。花夕顏嘆,回想起剛在永寧殿望到的那抹龍顏側影,倒不能說他爹一點都不好,只能說不是個嚴己寬人的領導,道:“聖上日理萬機,比任何人都辛苦。”

可能未想她會如此高評價他爹,高貴的小眸子微愣,脣角邊因爲她誇了他爹,浮現出了略似害羞的笑意。

“殿下,我兒子給殿下添麻煩了吧?”作爲孩子的母親,花夕顏決定和孩子的“同學”打好招呼,尤其這孩子還是領導的孩子。

小吃貨聽到孃的話,把餃子塞進口裡一邊搶着說:“是他麻煩我。”

花夕顏瞪兒子眼睛:說過多少次了,吃完東西再說話,會噎着。

黎東鈺望着他們母子倆眉來眼去,小眉垂低,慢慢地說:“沒有,花公子沒有麻煩到本宮。”

這話花夕顏自然是不信的,自己兒子什麼斤兩她最清楚,卻是沒想到這小太子如此好性情,願意耐心對待她兒子,道:“殿下,如果我兒子做錯什麼事,望殿下像對待自己兄弟一樣,訓斥他,鞭策他。”

本是有些沮喪的小眉宇極快地像風帆揚了起來,高貴的小眸子流光四射,充滿喜悅:“顏尚書的話,本宮會記着的。”

小吃貨卻不高興了,抱了委屈質問娘:“娘,我會做錯什麼事了嗎?爲什麼要他來教育我?”

因爲,兒子,你這輩子,只被兩個人坑過。一個是他爹,一個是他。也只有這兩個人制得住你努力唸書了。

花夕顏慢慢撫摸兒子的後腦勺,再望向對面和兒子一樣的小顏,說出像兄弟兩個字時,其實,她自己都沒有多想,一切由心自發。兒子是她骨肉,她當然愛。但是,這位沒孃的小太子,一樣遭人疼。

若是宮皇后活着該多好,能多疼疼這一個人在宮中深感寂寞的孩子。

接到她眸中望過來的目光,裡頭的疼惜,黎東鈺的小眉宇侷促地擰了擰,趕緊垂下小顏,想用手捂住有些發燙的臉。他孤寂慣了,有人關心同情他,讓他受寵若驚,像他假裝成她孩子時一樣。

“娘,你今晚留在這兒陪木木睡嗎?”小吃貨拉住孃的衣袖不放手。

“你這幾天晚上一個人睡?”花夕顏幫兒子又拉拉袖口,整整衣服。

“抱妮妮睡。妮妮睡覺不安分,沒有抱着娘睡舒服。”

兒子當她是大枕頭呢。考慮到綠翠的傷幾乎痊癒,不用夜間看護了,花夕顏對兒子說:“好吧,娘今晚陪你睡。”

小吃貨爲此開心死了,上躥下跳。

那頭,另一張小顏,卻微微地低沉起來。突然,聽有一陣風吹進了門裡。黎東鈺眯了眯小眸,從門縫裡望出去,似乎能望到個熟悉的影子。

是他父皇?

真奇怪。這段時間,父皇偷偷來探他的時間長了,長了許多。讓他小心眼裡都必須猜疑,是不是花夕顏母子留在宮中的關係。

“殿下。”張公公進門後,在他耳邊仔細說,“聖上讓你今晚到永寧殿陪他。”

小眸子微怔,繼而馬上點了點頭。跳下椅子要走時,回頭對那小吃貨說:“木木,餃子吃完,我讓人送些山楂水過來,你要喝,免得積食了,到時候犯病要喝苦藥的。”

小吃貨翹翹小鼻頭,嘟囔:“我纔不會積食呢。”

花夕顏只得敲一敲兒子腦瓜。小吃貨故作別扭地扭了扭腦袋,最終向對方鞠個躬:“本人花木容感謝太子的餃子和山楂水。”

高貴的小脣角微笑,看起來很滿足很滿意,邁出了門檻。

晚上,輕輕拍打兒子的小背,思摸着明日如何回覆長公主的請帖。

院子裡頭,父子倆人,一前一後慢步走着。月光照着兩人的身影,像是一個複製另外一個,只是大小不同,連步伐都邁到是一個韻律。

“小鈺,喜歡她嗎?”思量許久後的嗓子,略顯沉悶,從前面傳來。

黎東鈺低頭看着自己的步子,沉默良久。

不得已,前面當爹的男人,只好誠懇地先承諾:“說實話,小鈺。父皇不會爲難她的,更不可能爲難你。”

天子立下諾言,小太子的脣微微張開,吐出兩個字:“喜歡。”低低的聲音,還是帶了謹慎。

“小鈺喜歡她什麼?”

“不知道。”

“不知道?”雲眉微挑,有點吃驚這樣模棱兩可的答案會出自兒子的小嘴。

畢竟兒子和他一樣,什麼事都喜歡較真。

“不知道,只是覺得她很好,很溫暖。”

“像以前抱着你的奶孃。”

“不,比奶孃更好,更喜歡。喜歡她的每一樣,也喜歡木木。”

這大概是他們父子長年以來,進行的最誠心的一次對話了。黎子墨想着,眼角慢慢掃過兒子跟隨他的小身影,與自己小時候幾乎一個模子。

是他的錯嗎?

誠然他自小從胡太后那裡,並沒有得到多少母愛。胡太后自小教他的是,要謹防任何人,包括自己的父皇。但是,先帝把他抱來,親自教育他,雖然先帝比胡太后嚴厲,卻能讓他感到一種關照自己的慈祥的愛。

所以母愛這種東西,他真心不太瞭解。由於妻子去世的早,種種宮內外複雜的形勢,只能讓他下定決心,學先帝那樣,親自撫養兒子。

“朕,以前,比較喜歡先帝。不知小鈺,是不是覺得朕做的不足以和先帝那樣好,所以想要娘。”

“不是的。”小龍顏慌張地擡起來,很是吃驚地搖搖頭,“父皇很好。每次小鈺看見父皇辛苦問政,總是恨自己幫不上半點忙。”

兒子真乖,比他那會兒在先帝面前還要乖。手伸過去摟住兒子的小肩頭:“告訴朕,喜歡她,是想她當你娘嗎?”

小顏馬上又低了下去,不敢做聲。

“因爲那孩子對不對?因爲你看着那孩子和你長得一樣,所以你會想,自己若是像那孩子有她當娘。”

“父皇——”小肩頭有些瑟瑟,咬着小嘴語聲端的卻是小太子的堅定,“我沒有想過這個念頭的。因爲我知道,我只有一個娘。若認了其她女子爲娘,是對已經過世的母親最不孝敬的事。小鈺絕不能做這樣的事。”

眼看兒子好像誤解了他的意思,黎子墨眯了下眼,細想之下,沒有再問下去。不過,憑兒子剛回答的那幾句話,他可以感覺得到,兒子的感覺和他的是一樣的。按理說,兒子的感覺應該比他更可靠,因爲母子連心。

可是,爲什麼呢?爲什麼她連硃砂都彈不出來?爲什麼一個長眠於地下的人,能化成另一個人?

他該相信哪樣,相信自己和兒子,還是相信擺在眼前的東西。

宮府。

宮相如回到家裡,聽家僕說郡主來過,於是走去拜訪宮夫人詢問詳情。

“哦。”宮夫人聽兒子問起郡主,輕輕嘆笑,“郡主被聖上禁足了,閒得慌,所以跑到我們家裡來。沒有其它事兒,你儘可放心。”

宮相如聽是無事,心頭放下了顆石頭。這季瑤郡主雖心性單純,但是,一旦出現任何問題,畢竟是個郡主,宮家要負起責任的。

宮夫人擡頭,望了下兒子,盤思着將心裡存了幾天的疑問藉機開口:“郡主說,她在宮中遇到了那位顏尚書。”

“顏尚書?母親怎麼留意起這個人?”宮相如顯出意外,喜歡兩耳不聞窗外事的宮夫人竟會在意些謠言蜚語。

宮夫人低頭,琢磨着手裡的茶盅,一句話像是帶過去說:“沒有,只是聽郡主說起這個人,說得很有趣很有意思,讓我都好奇了。”

“有意思?”

“不是說是聖上面前的紅人嗎?”

宮相如面色微凜,想到黎子墨之前在柳樹下和他說的那番話。聖上的含義顯而易見,要殺不殺,只是一念之差。

“母親,聖上的紅人,並不意味什麼好事情。”宮相如淡淡開口。

伴君如伴虎。她怎會不知。畢竟她老公她兒子她女兒都是這樣的身份。面色愣了下,宮夫人眉間雲集起淡淡的憂思:“我是聽郡主說,她曾被太后召過去問話。”

“母親看來很在意這個人。”見宮夫人一再追問下去,讓人不得疑心,宮相如望向母親的臉,像是要在上面尋找不尋常的跡象。

“我這是聽郡主說起,聽着覺得蠻有意思的。”宮夫人眼見兒子起疑,迅速地斷了話,轉移話題說,“對了,長公主府發來了請帖,想邀請我們宮府的人去參加燈會。”

“母親拒絕了嗎?”宮相如捧起茶盅喝一口,像是對此事早知如此。

“沒有。想聽聽你自個兒的意見再說。”宮夫人答。

宮相如喝完茶,道:“如果聖上要去,我勢必得陪着去。不過聖上應該不會去,聖上答應我幫我推拒。母親若想去那兒解解悶,我讓六叔陪你一塊去。”

宮夫人聽完兒子這話,馬上心領神會地笑了,說:“我知道你不會去的。不過你這年紀,中意哪家姑娘,記得先告訴娘。”

“那還用說。哪家姑娘真心孝敬我娘,我便娶誰。”宮相如輕聲道。

宮夫人舉起帕子掩住口,是被兒子這話逗到心裡頭樂乎。

“母親,我扶你進屋休息吧。明晚,若你要去,我讓人備好馬車。”說着,宮相如起身扶起宮夫人。

母子倆走進屋內。宮相如掃過眼屋子,發現,擱在母親書檯上的一卷畫不見了。

察覺到他的目光,宮夫人說:“槿汐那幅畫,郡主喜歡,我送給郡主了。”

宮相如聽說如此,嘴脣緊閉。

見兒子不喜歡被人拿走自己妹妹的遺物,宮夫人嘆:“相如,槿汐都走了這麼久。還有,她屬於每個喜歡她的人。郡主喜歡她,懷念她,於她是件好事。”

“她那性子,不見得能欣賞槿汐的畫。”

見兒子還是彆扭,宮夫人只得閉上嘴。

隔日,花夕顏想要讓李順德幫忙回長公主府,道自己不去了。此時,季瑤郡主從長公主府讓人捎來口信,說希望她去參加燈會,有些話想告訴她。想到這位郡主定是有急事想告訴她,方纔讓她用這個機會出宮一回。

花夕顏考慮到,如果到了公主府直接去找季瑤郡主,不需和他人打交道倒是不麻煩,於是,讓李順德迴應了長公主府的人,說自己會去。

李順德這邊聽了她的答覆,肯定是要先回稟黎子墨。於是,那天下午,接待完使臣,沒有其它要務,本想在御花園裡和近臣一塊聽聽小曲的聖顏,卻是在屋內徘徊來徘徊去。

過後不久,奕風接到了命令備駕。

花夕顏從柳姑姑那裡借到了一套過得去的衣服穿上,預備自己一個人前往長公主府。當然,去之前,必須先和那個皇帝說一聲。不過,想必他不會不答應,畢竟這是他姑姑發的邀請帖。

穿戴整齊,來到他這邊,李順德卻站在門口等她的樣子,說:“聖上在馬車上等顏尚書過去。”

他也要去參加燈會?怎麼她從未聽說?

花夕顏直愣了會兒,就此被李順德拉着到了門口。

角門邊上,停了輛馬車,說是御駕,不過除了接待賓客與國家大典,東陵帝君並不喜歡乘坐金碧輝煌的皇家大馬車,更喜歡喬裝打扮看來與民用無異的樸素馬車。

花夕顏可以想象這人是習慣了微服出巡。外表看似沉悶的一個皇帝,內心卻是玩心十足。只是,這回是去長公主府,她和他又是同一輛馬車,怎能不讓人嚼舌根。

這幾日他不是故意冷落了她嗎?

百思不得其解。她踏上腳凳走上馬車。到了車上,才知道不止他一個人。宮相如坐在臥榻另一邊,小心翼翼雙手交叉着袖口,顯得萬分拘謹。

“聽說你棋下的很好,顏尚書。宮卿則說你兒子的五子棋都勝過了宮卿。顏尚書來和朕殺一盤。”龍顏開口,指頭敲了敲棋盤。

宮相如立馬讓開了位子給她。

花夕顏走到桌旁,沒有急着就坐,恭敬地問:“聖上是要去參加長公主的燈會嗎?”

“朕,路過長公主府,順道送你一程。”回答她這話的人,卻沒有敢正眼看她。

花夕顏一開始,未能理解到他此話的含義。等馬車快到了長公主府,只見馬車內的兩個男人,當着她的面拿出人皮面具要蒙上臉。

那一瞬間,她頭皮有些發麻了。果然,只聽喬裝打扮成家僕後的某人,咳了兩聲嗓子,裝模作樣地和她說:“朕要微服出巡一趟長公主府,由顏尚書給朕打掩護。記住,這是公務,顏尚書切不可以泄露了朕的真實身份。”

花夕顏一刻間十分痛腳。不解自己怎麼會牽扯上這種無賴皇帝。

馬車抵達長公主府。長公主府的人,早就在門口迎接各路來賓。由於她顏尚書算不上特別的貴賓,應說長公主是不情不願請她來的,意圖是讓黎子墨來,結果,見到只有她一人來,而黎子墨壓根沒有出現時,接待她的人自然冷卻了熱情。好在季瑤郡主早派了自己丫鬟三七在門口等她。

等到其他家僕都走去奉承其他客人了,三七反而好動作,跑到花夕顏面前,福了福身道:“顏尚書,奴婢是郡主派來的,叫三七,郡主讓奴婢帶顏尚書到郡主閨房敘話。”

正好,她又不是來參加燈會的,順道跟隨三七躲進郡主房間裡。

前腳剛要尾隨三七擡起,身後忽然來一道着急上火的密語傳進她耳朵:“等等,朕要看看,還有些什麼人來參加燈會。”

皇帝是個麻煩,是個包袱。花夕顏終於深刻體會到爲人臣子的不易。

秀齒微啓,揶揄下皇帝老爺說:“聖上已經完美易容,去到哪兒都不會被認出來的。民婦去下郡主的房間,聖上溜到哪兒,被人發現,只要聲稱自己是想去找吃或是找茅廁的小廝就可以矇混過關了。”

聽了她這話,某人自然是咬起了牙,悶聲一道:“你以爲我是你兒子嗎?!只知道吃和找茅廁?!”

離他們兩個最近的也是易容過的宮大臣,輕輕咳了好幾聲,好像被自個兒翻滾的口水給嗆到了。

花夕顏就此翻個白眼,瞧,這下好,被人笑話了。

三七不清楚究竟發生了何事,回頭,看她身後只有兩個男家僕,沒有丫鬟,亦覺奇怪。

同時,某皇帝在她背後不遺餘力威逼利誘:“顏尚書,不要忘了,你兒子在朕宮內吃了朕多少奇珍異果。”

因他此話想到今早起來,兒子在昨晚偷偷往她衣服裡塞了好幾個她從未見過的水果,花夕顏哎,只得在心裡嘆了聲氣:“民婦領旨便是。”轉頭和三七說:“麻煩告訴郡主,民婦要在燈會裡逛逛,問候過長公主和駙馬爺後,才能再過去找郡主。”

三七聽她這話說的也對,點了頭:“奴婢這就回話給郡主。如果顏尚書想去見郡主的話,郡主閨房在府內的秦雨軒,奴婢會在秦雨軒門前一直候着的。”

說完話,三七先走了。

花夕顏領了喬裝打扮的家僕以及柳姑姑,走進了長公主府。

公主府,是先帝的先帝,爲最寵愛的女兒所建,建成後賜給大婚的長公主以及駙馬爺,一直由長公主一家三口在這裡居住。由於聖寵,整個公主府建得落富麗堂皇,用的石材都是上好,其中山石點綴,甬道相銜,曲折的抄手走廊,直通到府內最大的花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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爲了此次燈會,長公主和駙馬爺確實是花費了不小的心思,從沿路走廊懸吊的各式各樣的燈具,可知一斑。猶如天上繁星點綴的燈籠,掛滿整個花園,此刻盡顯在賓客面前的美景,讓來賓深深噓嘆長公主府的榮華富貴,沒有先帝的先帝,照樣聖寵於身。

長公主與駙馬爺衣着盛裝,坐在公主府中,迎接各方來客。基於長公主在國內僅比聖上和太后低一等的身份和地位,抵達的賓客,無一要對長公主行禮。

花夕顏走到了主人面前,想着這人是那天真可愛的郡主的母親,特意多望了兩眼。

長公主年紀應有四十左右了,佳人的風韻猶存,與季瑤郡主一樣,長了個高挺而又漂亮的鼻子,一雙眼汪若秋水,盈盈生情,嫣脣飽滿宛若含笑,看似個很慈祥和藹的人。

長公主身邊的駙馬爺,同樣是一身華裝貴服,年紀看來比長公主稍微年輕些,相貌白淨,沒蓄鬍須,丰神俊朗,身材極好。

是對才子佳人。

季瑤郡擁有一對如此出色的父母,壓力肯定不小。花夕顏由此想到了小郡主之前和她吐的那肚子苦水,不少都是有關自己父母的。

“公主,這位是顏尚書。”

聽完他人介紹,長公主和駙馬爺,以及周邊聽到聲音的賓客,目光都挪了過來,齊齊落在了花夕顏那張有塊醜疤的臉。

哎呦!幾聲貴婦的驚呼,與黎季瑤第一次看見她時,發出的驚訝聲一模一樣。

長公主和駙馬爺均是眸中閃過一抹驚意。

“民婦參見長公主和駙馬。”

長公主愣了有一刻,方纔找到自己聲音:“請,請起吧。”

和主人打完招呼,花夕顏完成任務,馬上躲到了一邊去。柳姑姑一直尾隨她身後。問柳姑姑:“那兩人呢?”

柳姑姑用眼睛示意。

只見兩名喬裝的家僕離長公主遠遠的,定是怕被熟人發現。

花夕顏納悶。若要刺探燈會裡的軍情,找個高手趴在屋檐上瞧不就行了。她不信身爲皇帝的男人派不出這樣的高手。感情,這兩人是在宮中悶得慌,來這兒玩遊戲的。

賓客陸續增多,夜幕完全降臨,籠罩住了長公主府,抵達的賓客身份越來也顯越高貴。

“孫玄曦少將軍與孫二小姐到!”

是孫將軍府的大少爺和二小姐。許多人的目光立馬被吸了過去。

花夕顏躲在一排賓客後方,效仿兒子,先拿了個水果往衣服上蹭蹭,咬一口充飢,眼看主人都未請賓客入席,不知道要餓到什麼時候。

兩排賓客夾道,盛裝出席的孫如玉,穿金戴銀,雍容華貴的程度,不遜色於長公主,當然也不會遜色於皇室。相較之下,孫玄曦似乎低調些,一件深藍綢緞的袍子,腰間繫一條鑲了寶石的玉帶,頎長玉立,英姿翩翩。

由於與孫大少爺照過一次臉,花夕顏墊腳尖這回想望清楚些。只記得這人的眼睛,讓她感到心頭哪裡不舒服。

背後,不知何時溜回來的某人,掃過她這模樣,唸了句:“朕,從不知道顏尚書是對孫將軍有興趣。”

這人眼睛瞎的嗎?她哪是喜歡人家?花夕顏想扶額嘆氣,心思一轉,輕咳聲嗓子說:“人家孫將軍年少英武有爲,保家衛國,自然爲女子仰慕的對象。”

正好寒磣下這唯我獨尊的狂妄皇帝。

這話果然咯噔到某人咬牙根:“朕當年率軍親征,擊敵數十萬,他孫少將軍不過朕底下一個兵!”

“人家在前頭衝鋒陷陣,有人只負責在後頭揮揮手。誰更英武不是一見分明?”

“若無朕坐鎮軍營調兵遣將,他孫大少,早就被人萬箭穿心。戰場上,殺敵是講究策略的,豈是一介武夫能奪得戰果。”

見他真較起勁來和孫玄曦比,想必那在旁聽的宮大人又要忍到喉嚨裡嗆水了,花夕顏忍住嘴角的笑意,輕咳聲:“聖上,您是聖上,他不過一個將軍府的少將軍,再怎麼比都比不過聖上啊。”

墨眸裡微怔,方是知道自己中了她的圈套失態了,面子掛不住,拂袖:“當然,他怎能比得過九五之尊,若是敢和朕比,朕立馬殺了他的頭。”

花夕顏面對他這話卻是不敢笑的。誠然,早在之前,已聽聞這將軍府,握有兵權,地位不低,若她是皇帝,定也要爲這樣的勢力防備上三分不止。所以,他真是來燈會刺探軍情的。

長公主此次舉辦的燈會,社會名流全都請了,而這些名流,基本都應邀前來,都很賣長公主的面子。只能說,長公主這人緣過好,還是說,趁着燈會大家都懷有什麼目的而前來。都只單純來賞燈,花夕顏信都不信。

賓客在庭院裡三三兩兩聚集着。花夕顏在人羣裡頭找着自己熟悉的人,看見了林慕容,和林慕容一塊的婦人應該是林夫人。再聽賓客中間彼此寒暄招呼,讓她得以瞭解到,這裡頭,既有各部大臣,也有皇親國戚。只聽宮相如在間隙中突然一聲警惕的提醒:聖上,是大宛人。

衣裝異族服飾,有非東陵國子民前來參加燈會,並不稀奇。只因東陵國本身是個開放的國家,貿易四通八達,長公主自己有錢莊有店鋪維持營生,結交了名流商賈,邀請這樣一些生意上的朋友來參加自己的私人宴會,並不過爲。在這裡,確實能看見不少奇裝異服的人。只是,似乎大宛人,更惹到了身後她這兩個家僕的注意。

花夕顏疑問時,忽然想起那日在茶樓聽人評書,說到宮皇后死去的那年,剛好帝君親征,擊退進犯的大宛軍隊,從此,東陵帝君再次威震四方。

大宛人被黎子墨率領的軍隊打得落花流水。之後,簽署了投降併爲東陵進貢的戰敗協議。這都過了數年,國界平安。大宛人,重新與東陵人做起了買賣。

大宛人的眼珠子,據說最純粹的大宛族人,是像綠寶石一樣,全是綠色,乾淨到出奇。不經意間掃去到他們兩人說的方向,正好是對上了這樣一雙眼珠子,猶如貓一般靈動美麗的綠寶石眼珠。鑲了這樣一雙高貴的綠眸,俊顏之美,猶如西方雕刻史上的佳作,仔細看,對方年紀,可能才十五六,是個年紀尚幼的美少年。

四目相接的剎那,美少年衝她勾了抹脣角,露出的笑意與貓般高深莫測。

花夕顏微擰眉尖,只覺對方,好像早在等着她望過來的樣子。不過只是片刻,那雙漂亮的綠眸,消失在了人羣裡頭,好像她剛纔所見的全是夢境。

身後兩位家僕陷入到安靜的沉默裡面,小心謹慎,見是又有什麼大人物到訪。

“白昌國賢王到!”

賢王墨發玉冠,衣冠楚楚,風雅迷人,走入迎賓通道。

她身後的某人,望之感慨:“不過一日功夫,這人像死魚翻身,活蹦亂跳,儼然朕下手是輕了些。”

也不知道他這話是真是假,然而在她聽來定是喜悅的,巴不得有人和她一塊對付這個渣到要死的前未婚夫。

最後壓軸出場的美人,一襲金貴粉紗,飄渺若仙,一如當時在白昌國給衆人帶來的驚豔。

“素卿娘娘。”此人的出現,令身爲主人的長公主與駙馬爺都激動萬分,齊齊上前迎接貴客。

花夕顏每次看到這位稱爲全天下最仁慈的娘娘一眼,全身都會冒起雞皮疙瘩:好假。

真正做善事的人,是默默無聞的,哪會四處炫耀。

明知如此,像是所有人,對這位娘娘的仁慈之名都十分恭敬,沒有絲毫懷疑。這裡頭的玄機,頗深。忽的,想到這狗皇帝死活不讓白昌國脫離東陵,說東陵皇室虛僞其實不能博得百姓信任。這裡頭的玄機,又頗深。

眼角瞟過身後的兩人,只見兩人低頭交耳,像是都沒有注意到夾道中行走的天下第二美女。在這裡現場每個男人都像追星族一樣伸長脖子看着金素卿的時候,這兩人居然裝得像和尚。

“有事?”注意到她的目光,易容的龍顏掃過來問。

花夕顏咋呼下眼,伸手去指那美人的指頭,只換來他淡到極點的一句話:“無趣。”

無趣比起厭惡,略勝一籌,直接無視了。

花夕顏另眼相看:這男人的心機,深如大海里最深的那條深壑。

庭院內,長公主攜手金素卿,走上了臺階,底下衆賓行禮:“娘娘金安。長公主和駙馬爺齊福無疆。”

金素卿的位置,安排在了長公主的左側,爲最尊貴的賓客。其餘賓客擇席而坐。

花夕顏見差不多了,該借尿遁跑去會季瑤郡主。狗皇帝卻拉住她袖口不放:“給朕等等,看賢王想說什麼。”

剛好坐在尊位上的娘娘問起:“聖上沒來嗎?”

長公主抱赧,對於不願意賣她面子的侄子,深感無奈和跺腳:“聖上他公務纏身。”

對此,孫如玉心情也極爲不好。胡太后明答應她,說宮相如會來了。但來了才知道,宮府根本沒人出席。

想必場中對此失望的人,不止一兩個。

爲了挑起大家的興致,長公主說:“聖上雖沒來,但是聖上跟前的紅人,顏尚書來了。”

唰,在大夥兒目光望過來時,花夕顏能感覺到身後兩道人影飛也似地躲開了,又留下了她一個人變成聚光燈。只得拂拂袖子,將啃了一半的水果藏入袖口裡,起身回長公主:“公主金安。”

金素卿的眼落在她臉上,若是淡笑一聲,與長公主攀趣地說:“本宮剛好與這位顏尚書在白昌照過面。”

衆人皆聽說了她來自白昌的傳聞,正想刺探傳聞是否爲真。長公主不例外,問了下去:“娘娘與顏尚書照過面?”

“具體公主可以問賢王。對於顏尚書,賢王應是最瞭解不過的人了。”

衆人目光,唰,落到賢王身上。

花夕顏不怕賢王當衆說出拋妻的事兒,有本事,他把拋棄淑兒的事一併抖出來。

賢王起身,目光像是掠過她這邊一眼,回身,朝長公主回話:“本王與顏尚書關係匪淺,實則是,本王此次前來東陵,恰是爲了來接本王未來的太子妃歸國完成大婚的。”

“太子妃?”

儼然,賢王再立花淑兒爲未來太子妃的事在白昌國傳得多,在東陵國卻無人知道。

“正是顏尚書。”

本想再次尿遁的花夕顏,只得轉回了腦袋。

她耳聾了嗎?

幾年前已經聲明不要她的前未婚夫,突然說要接她回去娶她爲太子妃。

“聖上!”宮相如緊張地按住某人握起的一隻手。

龍顏切齒,是要把牙都咬碎了:“好啊,朕昨兒心裡存善了,要他給朕一個結果,他給朕一巴就是了。”

不明就裡的人可能聽着都怪,不是指責賢王拋妻棄子嗎?如今賢王知道悔改,將花夕顏接回去,應叫改邪歸正。怎麼某人痛到要跳腳。

衆人可不管其中有什麼來由,看着花夕顏怎麼回答。

這事兒,有趣的很。

長公主笑道:“顏尚書,賢王此話是真?如此說來,顏尚書是要隨賢王回去白昌國了。若是真的話,本公主要爲爾等兩人準備好結婚大禮。”

有了長公主這表態,其餘人紛紛表示要準備厚禮。

花夕顏站起來,撫了撫袖子,心想幸好自己早有所備,從懷裡掏出了那張賢王親筆落款的債條,面朝長公主說:“公主殿下,民婦與賢王早是毫無瓜葛了。幾年前,賢王寫了封休書給民婦,不過個把月之前,民婦因爲此事,還與賢王商議過賠償問題。賢王答應賠償民婦損失,爲賢王擁有財產的三分之一,作爲與民婦的分手費。”

欠條,啪,展落在衆人面前。只見上面有賢王的親筆書寫和落款,絲毫沒錯兒。

這叫一箭雙鵰,不怕他賢王敢賴她的賬了。

衆人一片驚呼聲中,賢王猛地跳了起來,望向她的那雙目光,花夕顏可以想象成他現在就想掐住她的脖子,然後驚呼:該死的,本王怎麼可以犯下這樣的疏忽!

不過,這樣似乎小看了這位賢王了。須臾,賢王立馬重整完臉色,道:“此欠條,是本王爲太后娘娘在拍賣場買藥時欠下的債款,不知怎的會落在顏尚書手裡。”

衆人唰,望回花夕顏怎麼解釋。

花夕顏清聲嗓子,搖了下腦袋:“請問賢王爲太后娘娘拍的是何藥?”

“是天下最稀罕的藥材之一,天魔地脈神丸。”

套了他此話一出,花夕顏都忍不住想笑了。原先,她也不大明白爲什麼那天拍賣場上那麼多人揶揄賢王,硬是把賢王和兩大美人牽扯上。後來經過向藥材店老闆瞭解,才知道是這麼一回事。

“殿下,不怪夕顏提醒你,此藥雖然屬於婦人藥,但是不能給年老的患者使用,屬於年老者的禁藥。莫非,白昌國太醫署無人告知殿下?太后娘娘用了嗎?”

賢王那日突然被人揶揄也是出乎意料,隨意拿了太后當擋箭牌,交易成功事後也就沒有再詳細追究,哪裡知道踩中了自己挖的陷阱。

這下,沒人相信賢王的欠條爲買藥的藉口了。

四周一陣陣驚噓聲。

賢王攥緊的拳頭青筋暴跳,要他怎麼說,當着天下人說,說他後悔當初休了她?!

更可怕的不是這個,每個人場內的人,由此又在猜測,如果賢王的話是真的,那麼賢王買藥是爲了奉承哪個女子?不是自己聲稱有未婚妻了嗎?

金素卿擡起袖子掩蓋住半張臉,喝着茶:若是被人知道賢王送天魔地脈神丸給她,也怪不得她將瓊月公主抖出來了。

所以,賢王肯定是不敢再認下買藥的事,眼見金素卿就在近旁。

見時機已到,花夕顏對長公主鞠躬:“請公主殿下與在場各位大人爲民婦做主,賢王欠民婦這張欠款已有些時日,但賢王一直未肯履行諾言。”

長公主呵呵,呵呵笑着。其餘人,也都只好呵呵,呵呵笑着。

某人被宮相如的拳頭便是全鬆開來,涼薄的脣角勾出抹深刻的笑意:“是朕小瞧她了。”

宮相如望向那抹拿着欠條悠然自得的倩影,脣角也不禁揚起。

個個,礙着賢王的面子,都不敢隨意接上花夕顏這話。駙馬爺見機插縫,剛要轉開話題,突然,一道聲音從天空落了下來:“哎,沒人敢爲花家大小姐作證嗎?本閣主來爲花家大小姐當個擔保的人證,如何?”

------題外話------

場面大了點,一章寫不完,只能到下一章了。

66 燈會欠債必還95 揭穿89 爲她17 他的孃親119 答案22 他娘好有意思1 她的花瓶兒子34 兒子的異常51 誰都不能提起85 真相30 面癱爹114 對質40 兒子的身份40 兒子的身份38 燙手山芋當然不要113 九族76 雲塵景歸來47 疑心50 熟悉86 落幕5 閹了68 相認10 十二匹馬的大馬車81 回京77 氣金素卿9 果然是不凡的大人物108 動情85 真相30 面癱爹33 娘娘的到來122 夫妻9 果然是不凡的大人物371 她的花瓶兒子50 熟悉41 爹的到來114 對質21 要把爹介紹給娘93 雲族105 婚事106 秦王115 宰人40 兒子的身份59 宮夫人10 十二匹馬的大馬車110 親他57 輸的是誰82 鳳印13 黃河水難洗100 收拾22 他娘好有意思46 拿酒來3755 獨處86 落幕122 夫妻36 小廢物90 被抓17 他的孃親13 黃河水難洗43 像他娘34 兒子的異常108 動情101 端了19 誘拐她兒子66 開棺87 秘密46 拿酒來123 熟人03 裝傻不容易120 蠱族59 宮夫人5 入宮21 要把爹介紹給娘20 孃親的感覺96 怒氣113 九族97 情魄63 花老太君歸來72 再瘧22 他娘好有意思48 於朕十分緊要90 被抓98 被打52 回宮124 團聚2 這是劫錯到誰的車上了97 情魄61 顏顏露一手119 答案18 他和他兒子31 不是冤家不聚頭103 毒源27 露餡50 熟悉43 像他娘14 痛宰前未婚夫86 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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