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在漫無邊際的大草原上時,又一次聽見了自己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你是誰?你在做什麼?你怎麼會在這裡?
那聲音清晰的好像自己的靈魂已經離開自己的身體。
我擡起頭望着蔚藍的天空,想從那裡找到自己的靈魂。
我是誰?我在做什麼?我怎麼會在這裡?
我看着四周空曠的草原,鮮綠的草長得及其茂盛,沒有一隻牛羊,草長得極度的鮮嫩。
然後我在想,我是誰?
我是誰?我也不知道我是誰。
那麼你又是誰呢?我擡着頭問天空。
那裡是我飄逝的靈魂嗎?
你怎麼會飛上天空的?
天空沒有回答。
良久,天空再度飄來這三個問題。
你是誰?你在做什麼?你怎麼會在這裡?
然後我開始想第二個問題。
我在這裡做什麼?我在做什麼?我也不知道我在做什麼。我只是在漫無邊際的草原上,茫無目的地走着,時而會奔跑。
但是我爲什麼要這麼做?
爲什麼我要這麼做?我擡起頭再度看着天空,想從天空中得到答案。天空中依然一片寂靜。
出了一點點淡淡的風,什麼都沒有。
我等着,慢慢地等着,等着天空裡再度傳來那聲音。
這次我記住了,我也變得聰明瞭,因爲我認出了那聲音,那是我的聲音,那是我飛逝出去的靈魂的聲音。
沒有,這次,靈魂的聲音沒有傳來。
傳來的,是一種疼痛,一種下身傳來的疼痛,像從我的身體裡將什麼東西扯出。那撕裂的疼讓我像一隻爪子一樣將我往漩渦裡狠狠地抓。我奔跑起來,我要逃離那個漩渦,我要逃離!
我用力地跑,可是那疼痛卻那麼的清楚而熱烈!然後蔓延全身,好像我已經成了一堆活肉,正在被人一刀一叉地分食!
疼!疼!疼!
我猛地睜開眼睛,刺眼的強烈的白光讓我又猛烈地閉上眼睛!
“疼!”我想要叫出聲來,身上卻沒有一絲力氣。
我想要伸出手去,可是這一刻卻覺得自己是沒有手的,我的意識緊緊只能控制我的眼,控制我的嘴,控制我的腦。
我的手呢?爲什麼好像我已經沒有手了?我的腳呢?我是不是也是沒有腳的?
“病人醒了!麻藥再加重點!”
一個模糊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只是我模糊地聽見聲音,卻完全聽不懂這句話的意思。
我還是在大草原上是嗎?我是不是在奔跑的?
那個伸手要抓我的爪子呢?是不是我已經被抓緊了那個漩渦裡?
我的靈魂呢?她飄蕩在我的頭頂,是不是會離開我?她問了我什麼問題?爲什麼我一點也記不得了?
我的意識漸漸地又變得模糊起來。我想要睜開眼睛,可是卻怎麼也睜不開。
睜開了,看到的是一片黑暗,黑暗的夜空。
我擡起頭,是一片天,好像我已經置身於一片黑暗的半空中。我的頭頂,腳下全部是一片黑暗。
那黑暗的頭頂,是密密麻麻的星光。
星光,密密麻麻的。
然後那個熟悉的聲音響起來。
你是誰?你在做什麼?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這一次我記住了第三個問題。
我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我怎麼會出現在這裡?這是哪裡?我也不知道這是哪裡。我也不知道我怎麼胡出現在這裡。
然後我想邁開腿奔跑,可是卻好像我是沒有腿的!我竟然是沒有腿的!
不!我不是這樣的!
我猛地睜開雙眼,猛地,用盡全力的!
一片光,刷的一聲衝進我的大腦!
刺眼,好刺眼!
我又一次閉上眼睛,這一次,我竟然發現自己可以控制手了!
我伸手擋在了眼前。
“好刺眼!”
我還可以說話!
我竟然可以說話!
我睜開眼睛,看到了自己的手!
這是現實嗎?我真的是有手的嗎?
“你終於醒了!”
女人的聲音傳來,我轉動眼珠看了過去。
那是個四十歲左右的女人,她就站在我的一側,看到她的同時,我也看到了輸液瓶。
那輸液瓶的旁邊還掛着另外幾個裝滿了液體的瓶子。此刻的藥水滴的非常的慢。
我的腦子反應不過來。
我這是在醫院嗎?我不是在草原上的嗎?不,我是在半空中,那個熟悉的聲音在問我三個問題。然後我好不容易記住了第三個問題,可是我卻找不到答案。
我是誰?我在做什麼?我怎麼會在這裡?
“你是誰?你在做什麼?你怎麼會在這裡?”我將手鬆開,看着那個身着護士裝的女人問。
“我是你的特護,我現在負責全天候的照顧你,是你的家屬請我來照顧你的!”她一邊說着一邊將我的手重新塞進被子裡,“你現在一定要好好地養身體!”
特護?
我疑惑地看着她。是的,她穿着護士裝,她應該是個護士。
可是,我怎麼會在病房裡?
我環視了一下這個房間,這個房間很簡單,只有我這一張病牀,我的手上插着針管。
我在醫院裡?
wωω• ttκá n• C〇
我怎麼在醫院裡?
我閉上眼睛開始想,我是誰?我在做什麼?我怎麼會在這裡?
我是晏陽,一個女公關。
我在醫院,特護病房,輸液。
我怎麼會在這裡?
我的腦海裡頓時浮現出那一幕場景。我奪過了迎面快速駛過來的車,然後就在我回頭的那一剎那,身後的車子已經飛馳到眼前!
那輛白色的車子瞬間就幻化成一個惡魔,正張開血盆大口,將我牢牢地咬住,再猛地撕裂!
我的殘破的身體被甩在路邊。
血,我看到了血,慢慢地將我包圍起來。
我已經感受不到疼,眼前模糊的只能看見紅色的血。我聽不見,漸漸地也看不見。
什麼也看不見。
什麼也聽不見。
然後我應該是死了。
我確定當時我是死了的。
同時死了的,還有我的孩子。
我被撕裂的身體,是不是有一部分是他?他弱小的身體長得什麼樣子?有粉嫩的小手嗎?
他會發出稚嫩的聲音,喊我一聲媽媽嗎?
我睜開眼睛,好像剛剛回憶起的只是一場夢。
其實都是一場夢的吧!現在我醒了,你看,我還活着,我還可以移動我的胳膊,可以睜開眼睛!
所以,都是一場夢吧
!
我試圖移動自己的腳,可是,卻麻麻的,一點也不能動彈!
我的腳不能動了?
還是我沒有腳了?
我猛地清醒了!
我的孩子?
他還在嗎?
我伸手去摸索自己的肚子,他是不是已經不在裡面了?
“這父母和子女的緣分啊,都是前世註定的。所以啊,你也不要想太多,怪只怪啊,你們的緣分不夠深!”一旁的特護低沉着嗓音說。
然後我的腦子嗡地一聲,好像已經爆炸了。
我的孩子,沒有了是嗎?
他沒有了?
他怎麼會沒有了呢?
不會的,他還是在的!醫生說他很健康!他不會沒有的!
“不!他還在!我感受到他的心跳了!”我否定着,將手放在小腹部,那裡分明有輕微卻有節奏的跳動!那一定是我的孩子的心跳聲!他那麼多次地告訴我他很堅強!他像我一樣堅強!
他不會拋棄我的!
“那輛車直接將你撞飛了五米遠!孩子沒了!”
“不!”我尖叫一聲。
她一定是在騙我的!不可能的!
“你的腿受了傷,醫生說要在至少躺半個月!你想想,孩子怎麼可能會在?”她說着長長地嘆了口氣,“丫頭啊,你這麼年輕,以後有的是機會養孩子!”
不!不可能的!
我瞪着她,我不相信她說的話!
可是她一臉的真誠和哀傷,讓我沒有辦法不相信!我再一次想去移動自己的雙腿,可是沒有用!我動不了!
我被撞了!我被那輛白色的車撞了!它像個魔鬼一樣撕碎了我!
它將我的孩子從我的身體裡撕裂出去!它生生地將我們母子分成兩塊!
它讓我的孩子離開了我!
離開了我!
這一刻病房裡消失了所有的聲音。
靜的只能聽見我的心跳聲。
撲通撲通,撲通撲通!
只有我自己的心跳,沒有了!沒有孩子的心跳聲!
他不在了!他已經離開我了是嗎?他不是還要緊緊地抓住我的衣角然後喊我一聲媽媽的嗎?
他不是要坐在地毯上堆着積木然後興致勃勃地指給我看,他新堆出來的積木的嗎?
他不是要嘟着小嘴靠在門板上告訴我,他又做錯了事了嗎?
然後他就這麼不守信用地離開了嗎?
我的孩子,你去了哪裡?你真的離開了我是嗎?
好像我的世界這一刻只剩下天緊緊地貼着地,中間的我,早就只剩下一片空靈的靈魂。
然後到處飄蕩,飄蕩!我該飄往哪裡呢?飄去哪裡才能找到停留的地方?
滾燙的眼淚讓我的眼角澀澀發疼。
“丫頭,你不要太傷心了!”那雙手靠近我的時候,我猛地回過神來。
“是誰送我進的特護病房?”
“一個叫凌白的人,他幫你申請到的特護病房,他幫你請的特護。”
凌白?
是他。
那天,我下車之後,直奔醫院,他怎麼會送我進特護病房?他怎麼會知道我出了事?是不是他一直跟着我?
白色的車?
車牌號呢?當時時間太快,我根本就看不到車牌號。
我記得,他的車也是白色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