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飯局選在鬧市的一家高檔酒店。接近年關，酒店的人格外的多，包廂是提前預定的，江楓說，這裡是凌白常來的地方。
我只是點點頭，不敢跟江楓說太多，言多必失。我懂。
“如果沒有特殊情況，跟凌白的合作，我會跟你一起負責。畢竟這是我主張的合作。”他落座後看看了時間，“再等一會兒。”
我只剩沉默，什麼也不敢問。此刻我很想躲到一個誰也找不到的地方，好像現在的我就是個在逃犯，時刻都得防範着，會不會被抓起來。
“你很緊張？”
“什麼？”我驚慌地擡起頭，發現江楓正盯着我。
是不是他已經盯着我很久了？
“你害怕見他？”
“沒有！我只是，最近狀態不是太好。過幾天也許就沒事了。”我只能胡亂地爲自己解釋，也顧不上他信不信。
約莫過了二十分鐘，凌白纔到。
遲來的凌白依然沒有絲毫遲到者的虧欠，似乎我們都已經習慣了他會遲來，也已經原諒了他的遲到。
“每次都讓你們久等！我很抱歉！”他嘴上說着抱歉，實則已經安然入座，身邊跟着坐下的是粱思揚。
“沒有遲到者的晚餐不是個完整的晚餐！”江楓打趣着說。
“你這是在‘拾人牙慧’！”凌白端起我爲他倒的水喝了一口，眼神卻根本就沒有看我。
“聽說昨天的宴會尚未結束就已經亂成了一鍋粥。”江楓一開口卻不是合作的事，而是項鍊。不知道他是有意挑起還是僅僅爲了緩和氣氛，所以選了一件時下最熱的事。
我剛剛端起粱思揚的杯子準備給他倒水，聽到項鍊，我的動作僵在了半空中，看向了凌白，自他一進場我的心思就全在他身上，他的表情，他的舉止，依然如昔，好像真的從未發生過什麼事。或許是他心理素質太強大，所以依然可以這般雲淡風輕。我看不透他，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他要怎麼做。
“我自己來！”粱思揚接過我手裡的水杯。
我有些失態地低下頭，不敢擡起來，害怕自己的神情會出賣了自己。
“那確實是一件珍寶。”凌白接着說，“聽說女人對鑽石都毫無招架之力，晏主管，你說呢？”
我真的沒有想到他會把話題拋給我，而且還是這樣的火熱的話題。我擡起頭看了看他，完全不明白他是什麼意思。他的眼神很平常，似乎還帶有幾分生意場上的調笑在內。我完全看不出來他是想要給我任何暗示，還是有意要試探我。他明明知道這件事，爲什麼還要問我？難道他看不出來此刻我的窘迫不堪嗎？
“應該不是每個人都喜歡。”我想說的是，我不喜歡。我不是不喜歡，而是我不敢喜歡。
“可是我喜歡。”凌白很快就將話題接了過去，只是這種回答讓我的心緒又一次不寧起來。
他喜歡，所以他才主動要把項鍊拿過去，而不是因爲，他想幫我？話說回來，他拿走了項鍊，到底是在幫我，還是在害我？我不知道。
“難得你也有喜歡的東西！”江楓只是一句簡單的打趣，好像這場聊天本來就只是個玩笑話而已。
可是真的只是玩笑嗎？爲什麼每一句都刺在我心上，
揮散不去的疼痛？
“也只是僅僅對‘天國的階梯’有點興趣！”凌白說着舉起手裡的酒杯，“如果沒有失竊，或許現在已經在我手上了！”
我驚得坐立不安，雙手在桌下交握在一起。我不知道凌白準備說什麼，無論他說什麼，他此刻的語氣都極爲平常，沒有一點的忐忑不安，沒有一點破綻。項鍊分明已經在他手上了，外面滿城風雨，而他依然我自逍遙。
此時門外有人禮貌地敲着門。
“可以點餐了！”江楓笑了笑，看着凌白說。
服務員進來後，他們像是老朋友一樣開始點餐，而我藉口去衛生間，躲開了。
走在去衛生間的路上，我的腿都在打飄，沒有想到這場見面這麼出乎我預料。凌白異常的冷靜讓我摸不着頭腦。我甚至以爲，他其實跟張繼是一夥的，所以他完全不用擔心張繼會找他麻煩。
可是，上次在金帝，他們明明就已經大打出手，結了仇。
我在衛生間裡洗了洗手，平復了一下心情，返回的路上，不停地告訴我自己，其實什麼都沒有發生過，我只是在宴會上見過項鍊罷了！等會兒如果他們再次提到項鍊，我就裝作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不懂。
回到包廂裡時，合同已經擺在桌上，似乎已經開始討論聯盟的事。
“華易只做商場和高超，我們走的是高端精品路線，而勝天除了商場，便是綜超，走的是大衆路線，我們聯盟的意義並不大，這就是爲什麼我遲遲不肯簽約的原因。”
對於我的到來，凌白似乎根本就沒有在意。
“但是我聽說，華易現在也開始發展綜超，而綜超這一塊的市場，我們勝天瞭如指掌，所以，我們兩家聯盟，一定會互利共贏。”江楓也很認真地回答他。
我坐在一邊，只有聽的份兒，想插嘴，但是此刻我的腦子還不夠清晰，根本就不敢亂說話。
“我們只是有這個意向，會不會實施尚難定論。”凌白一句話堵住了江楓，“我很喜歡我們現在的競爭關係，至於聯盟，還是等勝天的第一家高端精品店實驗成功了再說吧！”
我早就聽說了，勝天之所以想和華易聯盟，主要原因是想學習華易的經營理念和管理經驗。華易從成立以來走的一直都是高端路線，幾經風雨，經驗豐富；而勝天一直走的都是傳統的大衆路線，現在有意轉型，但是經驗尚不足，所以董事會纔會同意江楓的提議，要和華易合作。
當然，和誰都可以合作，不一定非要選擇凌白這種難說話的人。但是江楓偏偏執意要選擇華易。
“勝天憑着幾十年來的口碑與經驗，打開高端精品市場並不是一件難事。倒是華易，一直高高在上，現在突然要嘗試親民路線，供應商選擇方面，會不會受阻？”
凌白嘴角微微上揚，很是不屑一顧。
“能不能打開這個市場，我心裡很有把握。”凌白自信地說，“供應商方面，從來就沒有問題。像鴻運這樣唯利是圖的商家，只要合作過一次，就不會再繼續合作。所以剩下來的，都是與我們並肩作戰的兄弟商家。”
不會繼續合作？他的意思是，鴻運和華易下一年度合作計劃是凌白主動取消的？可是江楓明明說，是張繼提出來的！
我看向了江楓，他並沒有看我，而是要繼續和凌白商談下去。
可是他爲什麼要騙我？
“華易只有十年的歷史，況且，現在傳統商超都有轉型趨勢，如果現在不跟我們合作，你們只會擁有更多的敵人！”難得看到江楓激動的時候。
“難道我華易這十年來的敵人還少嗎？”凌白的語氣變得格外堅硬。
整個場面立刻安靜了下來。
爲什麼我總覺得，江楓和凌白之間是有私人恩怨在裡面的。江楓口口聲聲在和凌白分析局勢，而凌白則時時處處在拒絕他。
一個溫潤如玉，良苦用心；一個冷傲自信，睿智逢迎。
“你怎麼看這個問題？”
凌白又一次將話題扔給了我。江楓也隨之看向了我。
原本被炒出來的火藥味現在一起對向了我。
我怎麼看？現在輪到我發言了。
可是我改怎麼回答？江楓說的是有道理的，但是凌白的回答中不但在刻意地拒絕，甚至帶有一定的矛頭，充滿了攻擊性。
如果我站在江楓這邊，勢必會被凌白攻擊；站在凌白那邊，呵呵，我是勝天的人，可能連飯碗也保不住了。
“不是每一個合作都會互利共贏。但是既然是可以互利共贏的合作，爲什麼非要拒絕呢？互相學習，互相借鑑，只會讓雙方發展的更好。”我極力地想表達好自己的觀點又兩邊都不得罪，如果我的發言能讓他們覺得說了跟沒說一樣最好了。
“今天的合作談到這裡應該可以了。”凌白果然沒有考慮我說的話，“今日的勝天已經不是往日的勝天了！”
“你變了！”江楓的語氣也跟着變了，變得頗有些失望。
我猜不透這句話的意思。江楓說凌白是他的朋友，也許他們不是普通的朋友。可能曾經關係很好，但是今天卻成了兩家公司的發言人，成了要爲彼此的立場代言的人。
“要開始上餐了！”這個時候我只能做個和事佬，平衡他們之間的關係。
從來沒有談生意談成今天這種局面的。我完全插不上話，像個小女人一樣，只能做點勸和的事。
晚上的“談判”以失敗告終，凌白不肯退讓，江楓苦口婆心。好像他們之間的失敗不是因爲生意上的失敗，而是因爲某一種過節。
離開的時候，看着凌白走在前面，我真想衝上去問問他項鍊的事情怎麼樣了，他們的合同談的如何，目前不是我最關心的，我只想知道，我會不會成爲盜竊犯。
只是他始終以一副陌生人的身份面對着我，讓我沒有任何機會跟他有哪怕一個簡單的眼神交流。
“我們走吧！”
江楓叫我的時候，我還在風口裡看着凌白遠去的車子發呆。
事情到底發展成什麼樣子了？是不是至少要告訴我一點點？
我無奈地鑽進車裡，今晚的見面只告訴了我一個消息，他過的很好，沒有焦慮，沒有憔悴，沒有胖，也沒有瘦。
也許，項鍊已經不在他手上了，或者，他已經處理好了一切事情。他是誰？成竹在胸的凌白。
拿手機看時間的時候，一條凌白髮來的短信讓我驚住了。
“你表現的很不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