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上你兒子，馬上滾出去！”我立刻站了起來，衝着他們再次吼了一聲。
那個小男孩往母親身後縮了縮，在我過往的回憶裡，他一直都是個襁褓中的嬰兒。而今，一個小小個頭的會走路的男孩子，縮在那個女人身後，好像在告訴我，那些事已經過去了很久。
可是我站在這個家裡，分明，好像還在昨日。
“我們滾？”程瑜冷笑一聲將兒子從身後推到跟前，“這個房子本來就有我一份！我憑什麼滾？”
她一手牽着那個孩子便直接衝上前來。
“晏飛是你親弟弟，不承認也得承認！女兒大了就是別人家的，這個房子，遲早都是我們的！”
她拉着那個孩子直接站到我跟前。
我不敢看，那個孩子的眉眼，竟然，那麼地像我父親！
可是，若不是他們，我父親和母親怎麼會出現那樣的意外！我家現在這個樣子，都是他們造成的！
“誰承認了？”我咬了咬牙，瞪着這個女人。
“誰承認了？”她諷刺地笑出聲來，尖銳的聲音直刺耳，“這我還得感謝你，大小姐！多虧了你逼着你爸爸帶我兒子去做親子鑑定！”
親子鑑定！
這四個字無數次將我從睡夢中驚醒！是啊，是我的主意，是我逼着我父親去做的這個鑑定！然後他們一起去醫院拿的報告，然後，出了那樣的事！
可是，都是這個女人！如果不是她勾*引了我爸爸，怎麼會出現後面那麼多的事！
都是她，都是她！
她竟然還有臉，在這裡提親子鑑定！
我的血液瞬間就膨脹起來，揚起手，啪的一聲，一個響亮的耳光，落在她白皙的臉上。
我恨她！
那個孩子嚇得大哭起來。
“馬上給我滾！”我的手都在顫抖。跟着我三年的虧欠與痛恨，這一刻爆發出來，像噴發的火山，在我的血液中無限制地衝擊。我控制不住，那股激流在我的每條血管中橫衝直撞，想要撕裂我。
我恨，我恨這個女人，恨躲在她懷裡哭着的那個孩子！
我恨他們！他們毀了我的家！現在竟然在我的家裡這般悠閒地生活！
“你恨我是嗎？”她立起腰來，一手摟住孩子，一手捂住臉，雙眼早就通紅，“我也恨我自己！恨我爲什麼在自己最青春年華的時候跟你爸爸那樣的人！她害的我好好的工作沒有了，年紀輕輕地就要帶着個孩子！”
“你別跟我說這些，我都不想聽！收拾你的東西，帶上你的孩子，馬上給我滾！”我在沙發上將她的衣服包包全部抓起來，往她身上扔。
“你以爲我想住在這裡？你以爲我願意每天走出門就被街坊鄰居指着鼻子罵？你以爲我一個單身女人帶着個孩子每天的生活過的很好？”她將所有的東西重重地扔在地上，已經完全不顧跌倒在地上哇哇大哭的孩子。
她不就是想要錢嗎？想要房子嗎？她住在這個房子裡，爲的不就是有一天房子成爲她的嗎？呵呵，她這樣的女人，眼裡除了錢，還有什麼？
客廳裡亂成一鍋粥，孩子的哭聲，程瑜的哭聲，我不斷響着的手機聲。
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我的家裡，會這樣站着我們三個人。
兩個女人，一個孩子。
不知道過了多
久，那個孩子不哭了，我的手機也不響了。孩子從地上自己爬起來，抱住那個女人的腿，那個女人恨恨地將他推開。
他重新跌倒在地上，然後再爬起來，他慢慢地爬到我跟前，拽住我的衣角。
“姐姐……”他抽泣地喊了我一聲。
我的眼淚沒有忍住，這一刻崩落下來。
那天我坐在醫院的某個角落裡，醫生告訴我，母親什麼話都沒有留，就這麼走了。而父親，含着最後一口氣，他想見我。
我是恨他的。
但是我更愛他。
我最終還是見了他。
他說，晏飛，是我弟弟，是我唯一的親人。無論如何，我也要好好地，照顧他。
這是他終了時跟我說的最後一句話。不關乎我的未來，不關乎我母親的生死，只關乎到這個孩子。
那時候我所有的傷痛都沉到谷底，所有對父親的敬愛都換成泡沫。我是悲傷的，悲傷的是母親的無辜與可憐。
然後一走三年。三年的時光裡，我恨過所有人，後來開始恨自己。開始慢慢地想通很多事。
至少，孩子是無辜的。
今天，這個孩子三歲了，他的眉眼，那麼的像我的父親。他的血液裡流淌的是我父親的血液，他是我父親生命的延續。
他的一聲姐姐，突然之間，讓我原本緊繃的滾燙的血液冷卻下來。姐姐，他叫我姐姐！他是我弟弟！是我唯一的親人。
他的小手緊緊地拽住我的衣角，那晃動着的小身體像一隻毛茸茸的玩偶，他是一個小生命，一個正在長大的小生命。
我蹲下身去，原來我蹲着的時候，他都沒有我的個頭高。一個三歲的小孩子，是多麼的弱小啊！
“你叫我什麼？”
“姐姐！”他哭着回答我，“媽媽說，你是姐姐！”
他奶聲奶氣的嗓音中，我的心柔軟了下來，突然間不那麼地恨了。
他是我父親臨終前的惦念，是我父親生命的延續，是一個要喊我姐姐的孩子。
他是我唯一的親人。
我摸了摸他的頭，他不哭了。
程瑜突然也不哭了。她沒說話，悄悄地走到門口。我以爲她是不是想開了，要走。她卻只是走到門口，將菜拎進了廚房。
中午吃的，是程瑜做的飯菜。一張桌子，三個人，一個奇怪的組合。一個誰都想殺死對方的組合。
我讓她沒了男人，沒了後半生的指望；她害我沒了父母，沒了世上的至親。
父母葬禮的那天她來找我鬧過，那天我一滴眼淚都沒掉，哭的最厲害的是她。最終她被人趕走。
農曆的春節，闊別幾年後，我竟然在家，和這個女人一起度過。我們什麼話都沒有說過，她將我的牀鋪收拾好之後，默默地去做其他事。維持我們之間關係的，是這個孩子，這個叫晏飛的孩子。
程瑜比我大三歲，她的孩子，叫我姐姐，叫她媽。
她跟我一樣，無父無母，我知道，如果我趕走了他們，他們連個住處都沒有。但是我不會同情她。
大年初三，我早早地出門，悶在這片怪異的環境中，我滿腹的壓抑。
回來的時候，就發現樓下停了輛新車，紅色的寶馬X4。
回到家裡，才發現，那車的主人，竟然端坐在沙發上，程瑜
給他倒了一杯熱開水。
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是，那個人是洛川。
我最不想見，卻也最懷念的人。
他見到我，顯得幾分靦腆，好像，程瑜真的是我的家長一樣。
“陽陽！”
我瞪了一樣程瑜，她卻一臉歡喜地看着我，這些天，我和她之間從未有過表情交流。此刻她竟然幾分邀功地看着我。
好像她真的爲我招待了一次貴客。
“我不想見到你，馬上走！”我隨手將門猛烈地帶上，換鞋，進門。
“陽陽！”他不罷休地朝我走來。
“麻煩以後不要什麼人都往我家放！我家不是旅館！”我看也沒有看他們一眼，憤怒地說。
洛川卻走上來，拉住我的胳膊。
“陽陽，你還在生我的氣嗎？”
“你真有本事，噁心到我家裡來了？”我甩開他的手。
“你們，要不要進去談一談？”站在一旁的程瑜小聲地問。
我瞪了她一眼。
“我跟你沒什麼好說的！”我執意要進自己的房間。
洛川再次拉住我的胳膊不鬆手。
“再給我一次機會好嗎？”
此時小晏飛已經跑到我旁邊，他懷裡抱着個玩具足球，眨巴着大眼睛看着我。
當着這麼小的孩子面，我不想發脾氣。於是眼神稍微鬆了下來。
“我們出去談！”我壓低了嗓音。
跟着出來的洛川像是看到了希望一樣，一路上的腳步都輕快了很多。
我走到樓下，視線又一次被那輛紅色的寶馬X4吸引了。
“我希望你能再給我一次機會。”他突然伸出手攔住我的去路。
“你覺得，有可能嗎？”我仰起臉看着他如往日般熟悉的面孔，“我等你的三年，是你和她在一起的三年！我不管你們是玩玩也好還是認真的，你們都確實在一起了！”
“那是以前！你就當她是我的前女友，現在我們分了！”他的話語裡多了幾分理直氣壯，“我跟她已經斷了！”
“你還真不知廉恥！這樣的話都能說得出口！”
當初真是我瞎了眼，怎麼會看上他這樣不要臉的男人！
“是嗎？你們分手了？你前女友同意了嗎？她不會糾纏你嗎？”我質問道。
他愣了愣，也許沒想過我會這麼問他。
“我已經跟她說的很清楚，她不會再就糾纏我！”他說着便往外走，“以後我們會有我們自己的生活！不會跟她有一點關係！”
我注意到他刻意走到那輛車跟前。我記得，陶冉喜歡紅色的車，難道，這輛車是陶冉送他的？
“這個車，是你的？”我也跟着走上去。
“這是公司配的！”他略帶幾分自豪地說。
“凌白給你配的？”我脫口而出便是凌白的名字。
“你認識他？”
我認識他，我豈止是認識他？
“你不是說，你要陪着我一起離開江城嗎？爲什麼會接受他的車？”我的心裡早就不再關心他是否留在江城。
我只是將凌白這個名字，岔開。
“我想給你更好的生活！而這樣的目標，只有華易可以給我！”他躊躇滿志的樣子，只讓我想到兩個字。
人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