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王的身體就這麼懸浮着,動彈不得。此時此刻,他感覺到自己就如同牧民們架在火架子上的烤羊。
那些自己忠誠的武士護衛們,那些王庭的精銳們,卻都匍匐在帳篷外,瑟瑟發抖,就如同是喪家的牧羊犬一般!
這一刻,什麼草原王的榮耀,至尊王者的威嚴,都瞬間離他而去。
站在這個紫衣貴人的面前,草原王就感覺自己,如同是一個被扒光了衣服的小姑娘,柔弱無助!
紫衣貴人緩緩走到了草原王的面前,仰頭看着他雖然是仰視的角度,但是他的臉上卻帶着那種特有的嘲弄的笑容。
“你知道麼,其實我一直都很討厭你。”
紫衣貴人自顧自的拿起了案子上的那支純金的酒壺,然後又拿起了一隻純金的酒杯,斟出一杯美酒來。
這是鬱金香家特產的最最頂級的葡萄酒,酒的汁液就如同小牛血一樣的鮮紅!
“你,還有很多人。你們一方面仇視羅蘭人,仇視鬱金香。但同時你們卻又離不開鬱金香家。你們沉醉於他們製造出來的這些好東西。柔軟的絲綢,醉人的美酒,麻痹人的菸草,那些美麗的珍珠,寶石,那些華麗而脆弱的陶器。那些美味可口的食物……我甚至知道,在草原很多部落之中,部落的頭人們都已能說一口流利的羅蘭語爲驕傲。彷彿會說羅蘭語,纔是真正的草原貴族。
你說,這多可笑。你們一方面增哼他們,嫉妒他們,仇視他們。可以一方面卻心中羨慕他們羨慕到死!拿那些羅蘭貴族的生活方式來當作自己的標杆。
這簡直太可笑了!
就連你,偉大的,至高無上的草原之王。我知道你甚至請過羅蘭來的禮儀老師,教會你各種屬於羅蘭人的貴族禮儀。你覺得那樣纔像是一個真正的王者?一個真正的高貴的人?
而現在。你們越過草原,越過沙漠,只因爲你們要得到羅蘭人的好東西……是的,你們已經離不開他們了,儘管你們自己不會承認,但你們已經離不開了。
知道嗎?這是一個非常非常有趣的現象。
草原人的文明已經漸漸被同化掉了。你們正在失去你們的文明。
當越來越多的草原人開始學習羅蘭人說話,學習羅蘭人生活的習慣,學習羅蘭人的文字,用羅蘭人的東西……其實你們已經正在漸漸死去。
你們的文明,已經開始死亡了!”
草原王試圖用力掙扎着。但是他的身體紋絲動彈不得,彷彿有無形的枷鎖將他的身體鎖住。
他的臉漲紅了,紅得幾乎要滴出血來!
最後,這位草原王咬牙切齒:“你,你胡說!草原的戰士會用彎刀殺死所有的羅蘭人!會用馬蹄踐踏碎他們的城市!”
紫衣貴人笑了。
他笑得前仰後合,越笑越大聲,最後幾乎笑彎了腰。
“哈哈哈哈哈……啊對不起,哦……哈哈哈哈哈……我這麼笑是的不是太失禮了?哈哈哈,可我真的忍不住。這簡直是我聽過的最最天真最最幼稚的話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彷彿一個瘋子一樣狂笑,然後又瞬間冷靜了下來。
紫衣貴人的臉色忽然就變得冷峻起來,他的眼神冰冷而森然,看着草原王。嘴角的笑容彷彿凝結成了冰塊!
“幼稚,天真,無知!一如既往的無知!!”
紫衣貴人靜靜的凝視着草原王的眼睛,這一刻。他的眸子彷彿變成了一種詭異的黑色!那瞳孔之中,似乎蘊含着某種奇異而可怕的黑色的東西……
“這就是你們最最可悲的地方。是的,剛纔我說的是你們可笑的地方。而現在你說的這句話,恰恰體現出了你們最可悲的地方。”
紫衣貴人的話語裡,彷彿帶着一絲淡淡的寂寥和淡淡的失落:
“你,你們。你們這些草原人,直到現在,都還以爲可以用你們手裡的彎刀,用你們的馬蹄來解決所有問題,來征服一切……可是可悲的你們,卻根本沒有意識到,這個世界……早已經改變了!早已經不是從前的那個時代了!
用彎刀和馬蹄就能解決問題的時代,很早很早之前,就已經結束了!”
說着,他伸出一根手指,纖細的食指。
看似纖細,修長,凌空輕輕一劃……
草原王慘叫着,他的脖子上開始出現了一條裂痕!鮮血瘋狂的涌動而出,噴灑在地上!
“你,你,你要殺我?你不能殺我!你不能殺我!我,我是……”
“看,到現在爲止你還以爲我不會殺你?爲什呢不能殺你?因爲你是草原王?別開玩笑了!草原上從來就沒有王,不,準確的說,很久很久之前就沒有王了……”
淒厲的慘叫聲從草原王的帳篷裡傳了出來。
但是很快,帳篷的簾子被掛了下來,將那慘叫的聲音阻擋在了帳篷裡。
那些草原王的忠誠的護衛們,跪在帳篷的門口和周圍,抖得越來越厲害,卻沒有一個人敢擡起頭來。
遠遠的,那些大營之中,也有人彷彿聽見了從王庭金帳傳來的淒厲的慘叫但是大家即便是聽見了,也只會認爲是那位草原王陛下又喝醉了酒,在折磨或者鞭打他身邊那些可憐的奴僕當然,沒有人會同情那些奴僕的命運。
沒有人會懷疑什麼……畢竟,雖然大家都聽過草原王的聲音,但那都是在草原王雄赳赳氣昂昂時候,誰也沒聽過這位草原王淒厲慘叫的聲音是什麼樣的。
……
到了天亮的時候,王庭金帳敲響了鼓聲。
草原王下令聚集衆多部落的頭人和將軍們了。
當整個大營風起雲涌,越來越多的部落頭人,和那些草原聞名的英勇的將軍們聚集在了王庭金帳的時候……
他們見到了草原王。
這位草原王的臉色似乎有些蒼白,彷彿血色不夠或許是昨晚折磨某個女奴用的力氣太過了些吧。人們心中遐想着。
沒有人注意到一個細節:這位草原王的脖子上,紮了一條雪白的絲巾,將他的脖子層層裹住了。
“派人去通知金狼頭將軍,再派人去告訴另外兩路人。我們不去樓蘭城了!下令。今天全軍開拔,我們的目標是往東!鬱金香家的城市不是我們的目標,我們的目標再更東邊!繞過鬱金香家所有的城市!我們往東!去努林,去木蘭城!那裡我們會擊潰那些羅蘭人的軍隊!我們會得到足以養活我們二十萬人的糧食!而最終……”
草原王站了起來,彷彿一隻雄獅俯視着他的臣民:“最終,我們的目標是……瀾滄江!是帝都!是羅蘭皇帝的皇宮!!”
……
“我討厭下雪天!!”
帕寧站在城頭,看着將士們在奮力的剷雪。
如果不及時鏟去雪的話,城防上就會變得很滑,到時候運輸武器和工具都會變得非常艱難。
“雪天至少會讓草原人來的更慢一些。”斯潘就站在帕寧身邊不遠。
他手裡揮舞着雪鏟,滿臉通紅。將雪鏟丟給身邊的一個士兵,斯潘走到帕寧的身邊:“我希望他們來得越晚越好。”
“這沒有意義。”帕寧搖頭:“這不是偷襲戰,也不是遭遇戰。這是一場必然會發生的大戰!我們的力量,他們的力量是擺在明面上的。既然如此,我倒是希望這場戰爭早早的到來!我們已經最好了準備……士氣也還算不錯。如果再等下去的話……我擔心情況會有變化。晚打,不如早打!”
帕寧說到這裡,看了一眼斯潘:“情報如何?”
斯潘搖頭:“早上收到情報,我們的斥候已經深入了鬱金香家的領地,他們真的幹得出來!我是說。完全不設防!是的!所有的管卡,村鎮,都空無一人!!我敢說,如果草原人不過來。我們直接進攻,可以順利的打到樓蘭城的城下!”
“然後我們全部都會死在樓蘭城的城下。”帕寧苦笑:“相信我,那座城市遠比想象之中可怕。”
“這一點我從來不懷疑。我寧願去攻打帝都,也不會去攻打樓蘭城。”
“你是在暗示我什麼嗎?還是你忘記了。那可是我們的帝都!攻打自己的帝都,你可真想得出來。”
斯潘沒理會帕寧的話,緩緩道:“情況現在對我們有利。我問過占星術師了。今年下雪下這麼早。那麼未來就肯定還有好幾場大雪!那些草原人若是真的膽敢大軍長驅直入的話,他們會成批成批的凍死在我們的城牆外面!”
“一旦下雪,他們就完了?這是你的意思?”帕寧聳聳肩膀。
“目前看來,似乎有這種可能。”
“好吧!我改變主意了!我喜歡下雪!”
……
陳道臨也在看雪景。
“我喜歡下雪!”
陳道臨哈哈大笑。
他就站在西北要塞的城關上:“那些獸人,看來這個冬天都不會給我們帶來任何麻煩了……我們的安全時間可以一直持續到明年開春。”
蒙託亞沒說話,他就站在陳道臨不得的身邊,忽然之間,他指着北邊不遠處喝道:“好像有點不對。”
陳道臨看了一眼,淡淡道:“沒什麼,是我們自己的巡邏騎兵隊,我早就看見他們了。”
蒙託亞臉色嚴肅:“不對!他們的隊伍有些亂,而且……人數也不對!我派出的騎兵隊都是十五人一隊……他們少了幾個!”
陳道臨聽了,臉色也出現了幾分變化!
而就在這個時候,騎兵隊已經衝到了城關之下,爲首的騎兵隊長,是一個草原漢子,他大聲的吼叫着,揮舞帽子,用那夾生的羅蘭語拼命的對着城樓上吼叫什麼。
狂風將他的聲音切割得斷斷續續的,但是陳道臨卻依然聽清楚了!
這個斥候隊長喊的是……
“獸人!獸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