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康唯德自得一笑,將早就準備好的材料放在清平王的面前,高傲的抱着胸口,平靜的說道,絲毫不在意對面的人已經驚愕的睜大了雙眼,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來。

“你難道是想要強迫我在這上面簽下我的名字嗎?”

安凌逸手指顫抖的拿着那密密麻麻的寫着他罪行的紙張,臉上露出了一絲嘲諷的笑容,“你是眼睛瞎了還是心黑了,所有的人都有可能是指使刺客的幕後黑手,就是我不可能,我怎麼會做出那樣的事情來?”

“可是從禁衛軍那麼多人的口中,還有被揪出那麼多的內奸的指認下,他們一致說是你縱容才讓那些刺客順利的進入皇宮來的,難道這還不能說明問題嗎?清平王,現在就算你說再多的話也於事無補,還是快點簽字畫押吧,主動認罪或許還可以保你那如花似玉的女兒一條命,不然,等待你的將會是滅頂之災。”

康唯德的聲音很溫和,透着幾分誘哄的味道,落入安凌逸的耳中,他心裡涌起了一股強烈的悲哀,就那樣嘲諷的看着前者,忽然冷笑起來,“你這是在威脅我嗎?我不會承認的,我根本就不是幕後黑手,這些事情根本就和我沒有任何關係,我爲什麼要簽字畫押?你這個沒本事的窩囊廢,找不到兇手就想要將我推出去當替罪羔羊,世上哪有那麼便宜的事情,我絕對不可能在這上面簽字畫押的,你死了這條心吧。我要見皇上,你們這兩個喪心病狂的禽獸,小心哪天會被天打雷劈遭到報應。”

“皇上不會見你的,你說你不是幕後黑手誰能證明?誰能,你指出來讓我們看看,拿出有力的證據來。退一萬步來說,就算你不是幕後黑手,竟然在皇上壽辰上讓那麼多刺客闖進來,差點傷了皇上,讓那麼多的使臣身受重傷,你以爲皇上會放過你嗎?清平王爺,不要再做無謂的掙扎了,快點在上面簽字畫押吧,你就是買通那些刺客的幕後黑手,這是毋庸置疑的,就算你再怎麼否認也改變不了這個事實。”

“我都說了我沒有,不是我做過的事情我幹嘛要承認?想要讓我當別人的替罪羔羊絕對不可能,我就是死也不會替別人承擔這樣的罪責的,絕對不可能。你們爲什麼非要揪着我不放,我有那麼愚蠢嗎,真的出事了我擔不了關係,我怎麼可能會有那麼那樣的勇氣明目張膽的派刺客暗殺皇上,我爲了什麼?用你們的豬腦袋好好的想一想,不要把什麼髒水都往我的身上潑。你們要是沒有這個本事就不要查案,這樣只會顯得你們貪婪無知,只會在別人面前丟人現眼。”

安凌逸氣得滿臉通紅,眼睛裡怒火滔天,像盛怒的豹子一樣衝上來就可以將人撕碎了,渾身那種盛怒的火焰讓身後的侍衛忍不住往後瑟縮了一些。

“我要見皇上,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皇上說。”

那額頭上青筋暴漲的清平王惡狠狠的盯着北堂德潤,凶神惡煞的咆哮道,因爲太過氣憤,胸口氣得一抖一抖的,神情殘忍兇狠,像惡魔一樣。

“清平王,如果本王沒有記錯的話,你現在是階下囚沒有錯吧?直到現在你都沒有認清楚你所處的形勢,你以爲皇上是誰,是你想要就能見的嗎?更何況,你現在可是揹負着弒君的罪名,還有通敵叛國。”

北堂德潤嘴脣輕輕動了一下,清風朗月般的聲音從他的脣邊緩緩的吐了出來,卻像是最尖銳的刺狠狠的刺穿他的靈魂,他那殺氣騰騰的目光愣住了。

“你說什麼?”

“究竟是不是你派刺客刺傷皇上你心裡最清楚,不過本王也沒有想到事情怎麼會那麼震撼,原來權勢滔天的清平王爺的野心和慾望膨脹得那麼厲害,竟然有了狼子野心想要吞併玄月國,怪不得竟然連弒君的事情都能夠做得出來了,真是讓人歎爲觀止啊。”

依舊是和煦的聲音,緩緩的將一疊罪證仍在安凌逸的臉上,眸子深處的嘲諷是那樣的明顯。

“這是什麼?”

安凌逸錯愕的將那些材料攤開,目光在那些清晰的白字黑字上劃過,忽然像捧着燙手的山芋一樣扔了出去,激動得連連說道,“不是的,你們這是誣陷,我沒有通敵叛國,我沒有買兇殺人,這些都是誣告,你們枉爲朝廷官員竟然連這點明辨是非的能力都沒有嗎?都到這個時候了你還妄圖想要殺害我,我絕對不可能就這麼算了的,我不承認。”

“你不承認就行了嗎?這些都是從清平王你的書房裡找出來的,這些書信往來,這些密函可都是王爺你的字跡,衆目睽睽之下搜出來的,鐵證如山。你以爲就這麼狡辯就可以安然無恙了嗎?這些證據要是落到皇上的手裡,你覺得他將會是怎樣?”

康唯德早就被逼得不耐煩了,這些天來查案子讓他整個人都處於一種精神高度緊繃的狀態,現在只想快點結案,給所有的使臣一個交代,也讓頭頂上這顆腦袋能夠保得住。

“我沒有,你們這是污衊,我要殺了你們。”

安凌逸像是渾身炸毛的刺蝟,飛快的衝了上來,虎虎生風的拳頭砸在了康唯德的臉上,矯健靈巧的雙腿惡狠狠的踹在他的胸口,閃避不及的康唯德竟然被那麼猛烈的攻擊打得連連後退。

“你們這些喪心病狂的禽獸,我殺了你們,竟然污衊我,陷害我,我讓你們去死。”

安凌逸原本就有一些功夫底子,整個人又是那麼魁梧,打起架來自然力氣很大,拳打腳踢,竟然將羸弱的康唯德揍得嘔出一口鮮血來。

那些隨行的侍衛看到這一幕都有一瞬間懵了,反應過來的時候才一窩蜂的衝上去,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纔將安凌逸強行從康唯德的身上拉走。

“老實點,朝廷命官你也敢毆打,真是反了天了。”

那幾個侍衛看到自家大人被揍得渾身狼狽的樣子,怒氣衝衝的踹在安凌逸的身上,帶着沉重鐐銬的安凌逸被踢得全身是傷,痛苦的蜷縮在地上不能再動彈。

康唯德在北堂德潤和那麼多的屬下面前丟盡了臉,臉色陡的變得陰霾,殺氣騰騰的瞪着面前的男人,恨不得一劍將他殺了。

“這些都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你就是籤也得籤,不籤也得籤,由不得你!這些罪證不是真的,是冤枉你的嗎?你敢說你沒有貪污受賄,強佔別人的土地,買官賣官強搶民女,這些你沒做?光是這些都足夠砍頭了,更何況你通敵叛國的證據那麼多,你以爲你逃得掉?”

年輕的官員呸的一聲吐了一口血水在安凌逸的臉上,語氣陰森幽冷,像來自地獄的修羅,透着嗜血冰冷的殺氣。

“你們上去,按着他的雙手,在上面簽字畫押。這樣蠻橫無理囂張跋扈的人,犯下了這麼多的滔天大罪還敢說自己是冤枉的,說出去有誰相信,誰會相信?”

那冷沉的命令下去,好幾個侍衛蜂擁而上,毫不客氣的將安凌逸的身體控制得死死的,強硬的按着他的手,用硃紅色的筆在那些罪狀上花了大大的叉。

一切塵埃落定,安凌逸面如死灰。

“你們這羣畜生,混蛋,竟然屈打成招,本王絕對不會放過你們的,皇上,微臣是冤枉的啊,皇上。”

安凌逸瞳孔睜得大大的,眼睛裡面的不甘是那麼的明顯,憤怒的咆哮着,“皇上,老臣有莫大的冤情啊,老臣沒有買通刺客行刺皇上,老臣沒有通敵叛國,皇上,您要給老臣洗刷冤屈啊。”

康唯德臉上帶着殘忍的笑容,輕蔑的瞪了安凌逸一眼,用殘忍至極的聲音粉碎了他的美夢,“你不要再叫了,就算叫破喉嚨皇上也不可能聽得到的,你所犯下的累累罪行,足夠你下十八層地獄永不超生了。省省吧,別到時候到了地底下沒有力氣了過不了奈何橋。”

“康唯德你這麼卑鄙小人,你不得好死,你死後一定會下十八層地獄永世不得超生,本王就是真的含冤而死,就算真的在地底下化成惡鬼,也絕對不會放過你,絕對不會。”

安凌逸聲嘶力竭的吼了起來,想要掙脫開枷鎖將康唯德碎屍萬段,可是全身是傷的身體卻根本就動彈不得,只有極盡最惡毒的語言詛咒着。

“罪犯已經簽字畫押了,王爺,我們的案子已經了結了,可以給皇上和各國使臣一個交代了。”

康唯德臉上掛着淡淡的笑容,斜睨着安凌逸,臉上明明白白的寫着自不量力。

“能夠將幕後黑手抓出來本王心裡也很開心,沒想到幕後的兇手竟然是最受皇上寵愛的清平王,實在是太出乎意料了,還有這麼多的書信往來,幾乎和南疆周邊的國家都搭上聯繫了,看來玄月國真是岌岌可危啊。沒想到清平王已經位極人臣了,手上擁有着呼風喚雨的能力,竟然還不滿足,還想要霸佔屬於皇上的皇位,有這樣的心思真是應該誅九族。”

北堂德潤面色淡淡的,說出來的話卻讓安凌逸的臉色越來越難看,竟然失去了最後一絲生機,呈現出絕望灰敗的色彩來。

那心裡的恐懼像巨大的海浪一樣差點要將他席捲走了,安凌逸的身體止不住顫抖了起來,背後的冷汗涔涔落了下來,冰冷的寒意卻從腳底涌上來流遍了全身,差點讓他的身體凍僵了。

北堂德潤纔是導致這場災難的主導人,纔是想要將自己推入萬劫不復之地的惡魔,他纔是。

“北堂德潤,你這個心思深沉心狠手辣的小人,你一定不得好死,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我等着,你這個混蛋,畜生,惡魔,我要殺了你!”

被罵之人卻一點反應都沒有,依舊笑得風輕雲淡,“康大人說得對,清平王還是留點力氣吧,省得走不到陰間變成了孤魂野鬼那可就不好了。”

“呸!虛假陰險的小人,你纔是那麼惡魔,不擇手段的惡魔,我真是看錯你了,還以爲你是最溫潤無害的廢物,沒想到心腸最惡毒,手段最陰險殘忍的人才是你。”

安凌逸頭頂都要冒出火來,眼神綠幽幽的,折射出刻骨的仇恨,惡狠狠的盯着北堂德潤,凶神惡煞般的罵道。

“康大人,讓侍衛將地上那些紙張都撿起來吧,雖然只是拓本,可是留在這裡讓人看見了也不好啊。”

北堂德潤看向康唯德,嘴脣輕輕動了一下,而後又繼續說道,“將東西整理完畢,我們就回去將這件案子的結果稟告皇上,至於皇上怎麼發落的,那就不是我們的事情了。”

“也好,折騰了那麼久,終於趕在使臣們快要離開京城之前將案子查清楚了。真沒想到幕後的兇手竟然會是他,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知人知面不知心,享受慣了高高在上呼風喚雨的驕傲,怎麼能夠忍受得了要對別人三跪九拜呢。”

那些侍衛蹲下身去撿起地上那些紙張,北堂德潤不動聲色的轉過頭去給穆流蘇遞了一個眼色,她隨即將已經配置好的讓人失去記憶的藥粉倒出來,灑在牆壁上懸掛着的火把裡面,很快地牢內忽然瀰漫着一股若有似無的清香,康唯德和隨行的所有侍衛都被催眠了,保持着原來的姿勢睡着了。

安凌逸神情委頓,瞳孔睜得大大的,顯得很是呆滯。

“可以了,這些人都被藥物催眠了,他們這段時間的記憶會被人抹去的,一片空白,你可以開始了。不過這種藥只可以維持一個時辰的時間,你想要問什麼快點抓緊時間,不要超過了。”

穆流蘇認真的看着自己的丈夫,平靜的說道,腳下卻飛快的走到安凌逸的面前,拿出一顆藥丸塞在他的嘴裡,逼迫着他吞嚥下去。

很快的,安凌逸的眼神又變得清明起來,整個人恢復了意識。

他惡狠狠的瞪着北堂德潤,再看看周圍那些似乎陷入了沉睡之中的人,又看看笑得清冷的穆流蘇,忽然覺得脊背一陣陣發涼,全身的雞皮疙瘩都長起來了,一股強烈的害怕從心底涌上來,差點要將他湮滅了。

“北堂德潤,你這個畜生,你想要做什麼?”

被俊美的男子眼睛裡折射出來的嗜血殺意嚇到,安凌逸心砰砰的跳着,幾乎要蹦出嗓子眼來,驚恐的吼道。

北堂德潤拿着烙鐵放在火盆裡曼斯條理的燒着,那發紅的鐵塊展露在安凌逸的面前,冒出絲絲的熱氣,分外的嚇人,饒是他也嚇得瑟瑟發抖了起來,就連聲音裡都染上了一絲顫抖。

“不做什麼。只是想要你老老實實的回答我的問題而已,當然了你也可以不回答,我覺得烤人肉的味道應該是很好的。”

“還有,京城第一美人安小喬現在昏睡在皇宮中,我可以讓她清醒過來,讓傾國傾城的美貌郡主變成皇上最受寵愛的貴妃,也可以讓她永遠沉睡下去,像個活死人一樣過一輩子,這一切都取決於你。”

穆流蘇雙手環抱着胸,涼涼的開口說道,那隨意的語氣像是在說今天的天氣那麼簡單,卻讓安凌逸的臉色變了又變,瞳孔裡浮起絕望的恐懼,怎麼掩飾都掩飾不住。

“你們把小喬怎麼樣了?惡魔,畜生,竟然連一個女人都不放過,你們還是人嗎?”

聽到最心愛的女兒被抓住了還變得半死不活的樣子,安凌逸的心像被人用千萬根針狠狠的紮了一樣,疼得鮮血淋漓。

“惡魔?畜生?你也好意思說出這樣的詞來,安凌逸你纔是惡魔,你纔是畜生,你當年究竟做了什麼你心裡不會不清楚吧?我爹前太子就是被你害死的吧?這些年來難道你的心裡就沒有內疚過嗎?你害死我爹孃的時候你怎麼不說自己是惡魔,自己是畜生,現在輪到自己的女兒了,嚐到那種痛徹心扉的滋味了嗎?我也要讓你嘗一嘗失去親人的痛苦。哦不,我不想讓你失去親人,你女兒美貌過人,國色天香,真要砍掉那千嬌百媚的腦袋我還真是捨不得呢,邊關那麼多士兵一輩子都沒有嘗過女人的味道,你說要是忽然來了一個嬌滴滴的,貌美如花的少女他們是不是開心死了?”

北堂德潤笑得很溫和,很唯美,可是那笑意卻不達眼底,洶涌着嗜血的暗芒,“你說是嗎?王爺?”

“你血口噴人,我什麼時候害死你父親,前太子分明就是忽然之間沉睡過去了再也醒不過來,那是他自己的事情,關我什麼事?這就是你陷害我的理由,北堂德潤你心胸這麼狹窄,隨意的胡亂猜測就是你的行事作風嗎?我沒有害死你父親,你要是敢讓我女兒受到一丁點的傷害,我絕對不會放過你,不信你就等着瞧。”

安凌逸心裡已經驚駭得不成樣子了,背後的冷汗將白色的囚衣都溼透了,全很發涼,卻依舊強硬的否認着,就是不肯承認他害死了前太子。

“原來我爹爹的死跟你一點關係都沒有,看來你是不想讓你自己的女兒醒過來了,或者你想要讓你女兒成爲皇上的女人,真是那麼疼愛女兒的父親啊,看得我都感動了。”

話音陡的轉冷,北堂德潤手中燒紅的烙鐵已經毫不客氣的落在了安凌逸的胸口上。

滋——

火紅的烙鐵烙在肌肉上發出滋滋的聲音,一股白煙冒了起來,伴隨着痛苦的驚呼聲,安凌逸的臉色慘白,神情痛苦,差點要暈過去了。

“直到現在你還說沒關係,安凌逸你這個狼心狗肺的混蛋,我真想將你碎屍萬段拿去喂狗,將你的頭顱砍下來放在我爹孃的墳前,祭奠他們。你以爲沒有證據本王就會胡亂的指認人嗎?當年我爹爹是怎麼死的,最直接的儈子手就是你吧。他先中了碧落散沒錯吧,那些劇毒就出自你的手中,是你給我爹下毒的,你還不承認嗎?還有云夢花液,這兩種劇毒你別跟我說沒有聽過,如果沒有聽過那我會讓你試試。”

北堂德潤眸子深處有着森森的殺氣,恨得想要殺人了,安凌逸才是虛僞狡詐的小人。

“呂慧心手裡的雲夢花液和碧落散是從你手裡流出去的吧,你妄圖破壞穆流蘇和北堂德潤的聯姻,沒想到後來竟然把你暴露了吧?”

穆流蘇冷聲說道,“你女兒的生死拿捏在我的手中,你要是不將當年的事情老老實實的說出來,我敢肯定,你們安氏一族一定沒有任何一個活口,你們祖先的墳墓,我也會讓人一一打開,將那些已經成爲屍骨的你的先祖鞭屍,讓他們知道這一切都是因爲你,是因爲你喪心病狂,爲了榮華富貴連主子都可以出賣,所以讓已經化成屍骨的他們還要承受風吹日曬之苦。”

“你們怎麼能夠這麼冷血無情到這個程度。”

安凌逸像是在絕望之海里苦苦掙扎,難受得快要窒息了,難道他真的要將當年的事情說出來嗎?

“你猶豫什麼?你以爲保持沉默皇上就會放過你?我告訴你,自從他將你押入地牢之中,你就註定了是一枚被犧牲掉的棋子,還不說嗎?還是你覺得我在危言聳聽,安小喬並沒有在我的手裡?”

穆流蘇淡淡的笑了起來,殘忍的從袖子裡掏出一個玉墜,那玉墜原先是戴在安小喬的脖子上的,如今藉着昏黃的火光,直直的展露在安凌逸的面前。

他心臟幾乎要停止了跳動,全身顫抖,指尖冰涼,面如死灰沒有一點血色,“你們究竟將小喬怎麼樣了?她怎麼樣了?”

“不怎麼樣,現在在皇宮裡昏睡着,我已經讓人寸步不離的跟着她了,那毒藥是我親自配置的,就連最頂級的御醫都配不出解藥來,要是我不願意,她可以一輩子變成活死人,要是我願意,她下一刻就可以睜開眼睛。這一切都看你的選擇,你是選擇將當年的事情說出來呢,還是永遠保持沉默。你要是沉默你也是死路一條,她呢將會飽受凌辱,還有你的兒子,你唯一的兒子,也將會命喪九泉。”

清冷的聲音清晰的撞擊着安凌逸的耳膜,他的內心在苦苦的煎熬着,整個人忽然之間蒼老了很多,“你們想要知道什麼,問吧。”

心裡在做着死死的掙扎之後,安凌逸再也忍受不住內心的折磨,低頭認輸。

如果他註定了只有死路一條,那麼能夠爲子女謀得一線生機也好,反正他很快就不在人世了。

“但是你們發誓,只要我將實話說出來,你們就不能爲難我女兒和兒子半分。北堂德潤,用你父母的靈魂發誓,要是你違背了你的諾言,那麼你在天之靈的父母將日日夜夜飽受惡鬼騷擾,不得安寧,永世不得超生!”

唯有發這樣的毒誓,用北堂德潤死去的父母發誓,那人才不會食言。

“好,我發誓,只要你說實話,將我爹孃當年爲什麼慘死的真相說出來,我願意以父母的靈魂起誓,絕不爲難你女兒和兒子半分,否則我爹孃在天之靈日日夜夜飽受惡鬼騷擾,不得安寧,永世不得超生。但是如果你所說的話是若是有一點虛假,那麼你的女兒將會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日日遭人凌辱,一直到死!還有你的兒子,他將會承受你難以想象的後果!”

北堂德潤五指伸向天空,那俊美的脣裡吐出的話語是那麼的冷酷無情,讓人忍不住激靈靈的打了一個寒戰。

安凌逸緩緩的閉上了眼睛,再睜開之時已經是一片平靜無波,像是行將就木之人,全身散發着絕望腐朽的氣息,沒有一點生氣。

“現在可以說了嗎?我爹當年是怎麼死的?還有我娘,她是那麼好強的一個人,她怎麼會殉情自殺呢?你們究竟將她逼到了什麼程度?”

孃親死之前回過頭來看了他一眼,眼睛裡的恐懼和絕望是那麼強烈,深深的看着他,直到現在他都沒有忘記那個眼神,無助,恐懼,絕望。

“你說得對,你爹的確是被我害死的,那些毒藥也是我費了千辛萬苦從南疆找回來的。”

既然已經被北堂德潤知道了,他沒有必要再掩飾當年的事情,就是想要掩飾也掩飾不住。

“我知道你是直接的兇手,我想問你的是指使你的那個人是誰?除了你還有誰參與到迫害我爹的計劃中?”

北堂德潤臉色陰沉得厲害,晶亮的眸子裡激動仇恨的光芒涌動着,顫抖着問道。

“真正想要謀害你父親的就是當朝皇上,你不是已經猜到了嗎?目的當然是那個皇位,你爹是前太子,是先皇最器重的兒子,而他只是一個地位卑賤的宮女所生的兒子,即便後來抱到太后的名下來撫養,和身份高貴受盡萬千寵愛的前太子來說,待遇也有着天壤之別。他們明面上是感情很好的兄弟,可是身處皇家,在榮華富貴和權勢面前,那些親情顯得蒼白無力。北堂修想要登上了至高無上的皇位,你爹爹就是攔在他前面最大的一塊絆腳石,只要你爹爹還活在這個世界上,皇位永遠都不可能輪到他的頭上來。你說這樣的情況下他能不殺了你爹嗎?”

安凌逸嘴角露出一抹苦笑,緩緩的將當年的事情說出來。

“你說的是真的嗎?該不會是騙我的吧?”

北堂德潤越聽臉色就越是陰沉了下來,拳頭捏得咯咯作響,胸臆間有熊熊的怒火燃燒着,恨不得將人生吞活剝了。

“我都已經快要死的人了,一對兒女的生死又拿捏在你們手裡,就算吃了雄心豹子膽我也不敢騙你啊。”

“除了北堂修,還有誰參與到我爹孃的案子中來?”

儘管親耳聽到安凌逸承認他父親的死是北堂修一手策劃的,儘管他早就懷疑了是那個人,此時聽到別人親口證實了這件事情,他的心還是被深深的刺痛了,痛得沒有辦法呼吸,喉嚨裡像哽了以一塊魚刺,卡得他痛苦得說不出話來。

“這件事情背後的主謀是當今皇上,可是那麼多的主意,秦丞相在裡面卻起到了不可忽視的作用。很多細節,包括你爹宮裡的眼線,都是他買通的,至於那些毒藥,的確是我找來的。而讓我去找那些毒藥的人,就是秦青江。還有你娘,也是他費盡心思的將你娘推到北堂修的面前,讓北堂修在看到你孃的第一眼就喜歡上她了。而後秦青江又設計讓你爹和你娘相遇,兩人一見鍾情,又是門當戶對,很快先皇就下旨賜婚,你娘成爲了太子妃。可是北堂修先於你爹遇見你孃的,他早就喜歡上你娘了,而最後喜歡的女子竟然變成了他的大嫂,你說他那麼心高氣傲的一個人怎麼咽得下這口氣?他對你爹的怨恨越來越深,恨他擋在前面讓他沒有辦法成爲皇位的繼承人,又恨他奪走了喜歡的女人,再加上秦丞相在裡面挑撥離間,就算再深厚的情誼也會土崩瓦解,他謀劃了十年,設下了重重的計謀,終於將你爹除去了。”

“咳咳咳······”

安凌逸說着劇烈的咳嗽了起來,一張臉漲得通紅,臉上罩上了一層疲憊之色。

他說的那些話卻讓北堂德潤的血液瞬間凝固,原本就蒼白的臉色更是血色盡失,整個人踉蹌着往後倒退了一步,聲音顫抖得很厲害,“北堂修謀害我爹,除了想要那個皇位之外,還有另一個目標就是我娘?是不是?”

他怎麼想都沒有想到,竟然會是這樣的結果。北堂修那個禽獸不如的畜生,竟然連孃親的主意也敢打,怪不得孃親殉情之前的眼神是那樣的驚恐那樣的絕望。

“是,他恨你爹搶走了他的一切,又加上對權利的渴望,謀害你爹自然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了。這就是你想要知道的,我都告訴你了。”

安凌逸想起陳年往事,心情也十分感概,“事情就是這樣了,你要是想殺我隨便吧,只要我兒子和女兒完整的,我就是死也無憾了。是我害了你爹,我是背叛者,身爲你爹的屬下卻因爲對榮華富貴的貪念,對權勢的渴望背叛了你爹,所以老天不肯原諒背叛者,讓我不得善終。”

“對於賣主求榮的小人,老天爺又怎麼會站在你那邊?你這樣的人的確是活該,所以你今天落得這個下場都是你咎由自取,你要是沒有背叛主子,前太子也就不會死,現在當皇上的就是他,而不是北堂修那個喪心病狂的人。”

穆流蘇冷聲打斷了安凌逸的懺悔,“你對不起的豈止是前太子,你讓他缺失了生命中最重要的東西,你讓他在痛苦掙扎中苦苦折磨了十年,遭遇了不計其數的暗殺,這些都是你欠他的。”

北堂德潤臉上浮起了難以言明的痛苦,修長的手指捂着心臟的位置,眼眶通紅,裡面翻卷着驚濤駭浪,差點要將人湮滅了,“我娘究竟是怎麼死的,她爲什麼會殉情身亡?她是不是被逼的?”

清朗的嗓音不再,取而代之的是沙啞痛苦的聲音,充滿了刻骨的仇恨。

“她還有你和沁雨公主兩個孩子,如果不是被逼到萬不得已的時候她怎麼可能選擇死?她沒有選擇,只能殉情身亡,否則等待着她的將會是無休止的凌辱和折磨,北堂修絕對不會放過她的,他愛你娘,痛恨你爹,單憑你娘是你爹的女人,你娘就逃脫不了北堂修的魔爪了。你還記得那時候你爹沉睡過去是發生在狩獵回來之後的事情。可是狩獵之中發生的事情你知不知道?北堂修趁着你爹不在的時候潛進你孃的帳篷,差點就將她給強佔了,要不是你娘身邊的嬤嬤及時發現阻止了這場災難,你娘在你爹死之前就已經成爲北堂修的女人了。你爹心性仁慈,可是在才略手段心思城府方面卻遠遠不是北堂修的對手。他是一個好人,卻並不適合當帝王,北堂修在他身邊潛伏了二十幾年,從一無所有到力量慢慢的擴大,你爹竟然一點察覺也沒有,也難怪就連宮裡那些宮女太監在神不知鬼不覺的情況下已經變成了北堂修的眼線了都還不知道,他註定了是失敗的。你爹一死,你娘要是活着只有一條路可以走,那就是成爲北堂修的禁luan,根本就沒有別的道路可以走。她出身名門閨秀,心高氣傲對你爹又是一往情深,她怎麼可能甘願讓自己低到塵埃裡,她不想被北堂修凌辱,那她只有死了,才能逃避這一切,這就是她在你爹死的第二天就以身殉情的原因,即使她放不下你和沁雨公主,可是她別無選擇。”

安凌逸的話像淬了毒的利箭一樣深深的扎進北堂德潤的心裡,疼得鮮血淋漓,疼得幾乎要窒息了,那眼睛裡有晶瑩的淚水滑落下來,滴落在地上,淒涼,絕望。

他以前還在怨恨爲什麼孃親怎麼狠心,拋下年幼的他和沁雨,跟隨着爹爹長眠地下,讓他們成爲無依無靠的孤兒,他哪裡知道孃親承受了那麼多的痛苦那麼多的折磨。

孃親離去之前不捨又絕望的眼神,讓他在多少個午夜夢迴時分驚醒過來。以前他總是讀不懂那種眼神,現在終於明白了,她後面無路可退,前面無路可走,以身殉情纔是她唯一的出路,所以她不得不做出那樣殘忍的選擇。

她不是不愛自己的孩子,她實在是被逼到了絕望的境地。

北堂德潤痛苦的跌坐在地上,全身的力氣好像被人抽走了一般,雙手捂住臉頰,爆發出宛若受傷小獸般的嗚咽聲。

“潤,別這樣。”

穆流蘇看着北堂德潤的樣子,心裡也很不是滋味,她急忙蹲下來,抱住他,低低的在他耳邊說道,“不要哭了,現在不是哭的時候,你還想要問什麼,繼續問。一會藥性過去或者有人進來想要問都不行了。”

北堂德潤雙手捂着眼睛,將眼角晶瑩的淚水抹去,臉上的神情忽然變得很冷,冷若冰霜,“北堂修陷害我爹孃,你應該有證據吧,把證據交出來。”

安凌逸被那雙眸子裡迸射出來的殺氣嚇到了,竟然遍體生寒,窒息的感覺襲來,讓他沒有辦法呼吸,“我沒有證據,但是我想皇后娘娘一定會有證據的。她和丞相一直提防着皇上會有翻臉不認人的那天,手中肯定會握有當年那麼多事情的證據。”

“對了,你當年從馬上摔下來,那匹馬是被人動了手腳的,背後授意的主子也是皇上,你想要報仇就去找他吧,你所有的悲劇來源都是他引起的。我知道的就這麼多了,你要是還想知道更多的事情,那就只能去找皇后問了,皇后知道更多的內幕消息。”

北堂德潤從地上坐起來,神色清冷,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似乎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可是那樣的平靜卻讓穆流蘇心裡不由得升起了一陣恐慌,害怕他將會做出什麼失控的事情來,心一直緊緊的揪着,緊張的瞪着他,不讓他忽然激動起來壞了事情,“潤,你還想問什麼就問吧,時間不多了。”

“沒有了,該知道的都已經知道了。”

北堂德潤的嘴脣動了動,忍着心口幾乎要滴血般的疼痛,緩緩的說道,聲音飄忽不定,像是從陰間飄起來一般,嚇得安凌逸面色慘白,雙腿止不住的顫抖。

“流蘇,讓他忘記今天晚上的事情吧。”

他又恢復了往日清風朗月般的模樣,似乎剛纔痛苦崩潰得想要死去的人不是他一樣。

穆流蘇捏着掌心裡的藥粉,撒了一些到火上,一陣淡得幾乎聞不到的香味飄散開來,安凌逸整個人忽然委頓了下去,失去了知覺。

“再等一炷香的時間,等到藥性完全發作之後,他會永遠忘記這段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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