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洛冷雨,林落音

數百年前的時光洪流內,既是無數靈魂宿命的輪迴,亦有些許持久不滅的怨靈,那些怨靈,幸得逃出閻王道,在完全不屬於自己的時空內輾轉,遊離,飄蕩,不知道何時才能覓得自身的歸宿……

“你是誰?”

“我?我嗎?我就叫我林落音。”說完,林落音努力想把自身的右臂掩蓋掉。

“我叫毅飛蓴,你可以叫我蓴陽。對了,你的右臂怎麼啦?”

“被人卸了,不過,我這條右臂,斷得不冤!”

“被人斷臂了還不怨恨,要是我,我一定砍了那人四肢,讓他成爲人彘!生不如死!”

“呵呵,蓴陽,你好凶哦!”

“是嗎?我覺得有仇就一定要報的!”

“我覺得在你身上,一定有很多秘密。”

“你也不簡單啊林大哥!”

……

“林大哥,你想聽聽我的故事嗎?”

“你願意說,我就願意聽!”

“嗯,不過,你聽完後,一定會笑話我的!”

“哪裡會,蓴陽,我的故事其實也蠻悲劇,你要是不介意,待會聽完你的故事後,我也跟你說說我的故事吧!”

“好啊,就這麼愉快地決定了!”

……

“蓴陽,我們終於找到了輪迴之口,只要我們進入輪迴,便能夠順利脫離怨靈之體。”

“林大哥,你去吧。我不想去!”

“這麼多年了,你還放不下嗎?”

“是的,我放不下!你自己走吧。”

“……你覺得我會撇下你自己解脫嗎?”

“林大哥……”

……

想罷,洛冷雨伸出左手,緊緊拽住那隻毫無生氣的右臂,眉間浮現出一抹淡淡的愁雲,他擡起深幽的雙眸,望向楊毅純房間的窗戶,

“林大哥,你看,這裡是家醫院,可是很不巧,貌似有兩名嬰兒夭折了。正好一男一女,你說,我們能不能附在他們身上?”

“這樣,能行嗎?”

“我們試試看!”

“你等等,我先去試試,如果不行,我也認了!”

……

思緒迴歸現實,洛冷雨的身子倏然跌坐在地,眉間愁容一瞬間轉化爲沉痛。結果林落音的怨靈順利附體,可是因爲是斷臂的怨靈,因此纔會導致如今即便是擁有右臂,但是也形同虛設!

這樣,毅飛蓴成了楊毅純,林落音成了洛冷雨。原本楊毅純和洛冷雨的父母都是至交,可是洛冷雨的父母在洛冷雨出身後便意外身亡,於是爲了昔日好友,也爲了這尚在襁褓的孩子,楊父楊母便收養了洛冷雨,不僅將他視爲親身兒子般疼愛,還保留了洛氏之姓。這就是爲什麼楊毅純和洛冷雨是兄妹但是姓氏不一樣的原因。

雖然成爲楊毅純洛冷雨,但是二人仍然保留着毅飛蓴林落音的記憶,洛冷雨回想起之前楊毅純對她說過的話:

“哥,蓴陽如今就要去了,心裡好捨不得大家,雖然,你一直說蓴陽不肯放下執念,可是,試問,你呢?哥,如果天兒和韓喬宇二人註定逃不過前世糾葛,如果他們真心相愛,就成全他們吧!”

“也許,蓴陽知道自己沒有資格勸你,我自己也是罪行累累,但是蓴陽真心希望哥哥你能夠好。畢竟時光洪流裡數百年的歲月,是你陪着蓴陽度過的,那個時候,我們什麼都沒有,除了彼此!”

洛冷雨頹然地靠在了橋廊上,嘴裡自嘲地喃喃道:“蓴陽,你都走了,相信離我林落音,也不遠了……”

“你果然是林落音。”此時,從洛冷雨身後傳來一個聲音,伴隨着這陣聲音,一抹身影悄然出現在小石橋上,一股壓抑的氣氛驟然醞釀。

“林將軍,別來無恙了!”韓喬宇面無表情地俯視着洛冷雨。

洛冷雨沒有擡頭,只是垂下眼眸,修長的睫毛陰影下,使他的表情更加難以捉摸。“看來還是沒辦法瞞過你,我早該想到,上次你和天兒一起掉入時光洪流裡面,便是喚起你們二人記憶的契機。不出所料,你們果然掉入了前世的時空,再度輪迴,我所說的可有誤?王爺!皇上!”洛冷雨擡起頭,與韓喬宇四目相對,原本懶散的兩對眼神,霎時變得凌厲。

當下便是一陣短暫的靜默,兩人相持不下。

“不知道皇上是怎麼懷疑末將的?”洛冷雨持着自然的口吻說道。

“從你對天兒的態度,其實我也說不清楚,反正我就知道!”

洛冷雨呲聲笑了一下,“看來皇上還是什麼都沒變,疑心很重一如既往,思想上依然霸道,哲學上來講,唯心主義!”

“你我同學多年,不也早就領教過了嗎?”韓喬宇乾脆來到洛冷雨身邊一屁股坐了下去。“說,林將軍爲何不辭而別,沒有朕的准許,你竟敢擅離職守?你最好給個合理的解釋!”

“皇上,末將其實也並不想,爲了國家安定,末將可以爲皇上馬革裹屍,即便末將心中也有一個放不下!”

“你說的,是華容吧!”

“是的,也許執念過多,纔回導致我誤入怨靈之道吧!我只是痛心,替華容痛心!”洛冷雨自嘲笑道:“接下來,皇上應該恨不得殺了末將吧!”

“你覺得我會嗎?”韓喬宇冷言道:“或許換作之前的韓朗,我會嫉妒你和華容。但是我卻始終不曾對你動殺心,自從遇到華容,我就開始心軟了,我發覺,原本殺伐果斷的韓朗,卻開始變得心慈手軟了。我一直以爲,是我將華容玩弄於鼓掌,後來才知道,是他,在改變我,甚至,控制我!”

“華容,他的確是個令人頭疼又難以割捨的傢伙。即便是如今這一世,他成了女的,成了容天兒!第一次見到天兒,也是在這裡,當時我就知道,她便是華容!”洛冷雨伸手輕輕觸摸了石橋,滿心寬慰。

“一根蔥!的確讓人影響深刻!”韓喬宇不以爲然。

“一直都是揹負着前世的記憶,怎麼能夠讓我忘懷?”

“這麼說,當你看到我的時候,你就知道我是韓朗了?”

洛冷雨點了點頭,如實回到:“是的!”

“當時你是主動和我打招呼的,你就不怕,我還記得前世的記憶,或是,這會將我們引向前世糾葛?”韓喬宇皺了皺眉,疑問道。

“一開始,心裡是有芥蒂的!可是最後,我順其自然了,也許很多事情,在冥冥之中都有天定的。我們不應該刻意去躲你,刻意逃避自己的命運安排。只有當我們順應天意,這樣纔會好吧!”

“你倒是看得很開啊林將軍!”韓喬宇抿了抿嘴脣,挑了挑眉。

“那這樣皇上可以饒恕末將了嗎?”洛冷雨瞪大着無辜的眼睛,問道。

韓喬宇白了他一眼,揮了揮手:“罷了,即便你有罪過,那也是前世的事情了,前世我沒有追究,現在也不會的,畢竟你也是身不由已!”

“那末將便謝皇上恩典了。”洛冷雨拱手說道。

這時,韓喬宇注意到了洛冷雨的右臂,心中不覺一陣歉意,砍了林落音的右臂那是他應該受到的懲罰,不過現在站在今生的立場來看,卻是生生地讓洛冷雨殘了右臂。記得當初相識時,他就好奇爲何洛冷雨是左撇子,問了之後才知道,原來出身的時候便已經殘了,使不上勁,形同虛設!

但是韓喬宇還在惋惜,就是沒有想到,這個冥冥之中竟然是自己造成的。

“這些年,你是怎麼熬過來的,我記得當初我和天兒進入天籟橋的時光洪流的時候,被迫與天兒分開,之後的日子裡,便是永無止境的輾轉,很久很久,真的很痛苦很難熬。直到掉入了另一個時空,也就是前世的時空!”

“數百年裡,的確很難熬!多虧還有蓴陽陪伴着我,我們同是天涯淪落人,也就相互陪伴,互相扶持了!”

“對不起……我不該掀開你的傷口!”韓喬宇眼色一暗,心中萬分歉疚。他知道,蓴陽離去,對於洛冷雨,是多大的打擊。

“皇上什麼時候變得這麼體貼了?”洛冷雨故作震驚,訝異道。

“你小子少來!”洛冷雨當下迎來了韓喬宇一記爆慄,韓喬宇狠狠地瞪了他!

隨後兩人便是一陣沉默……

“你愛天兒嗎?”韓喬宇突然問道。

洛冷雨身子微微一顫,一開始他們便儘量避免提及容天兒,她即是華容,也是他們二人共同的牽掛。只是最後聊着聊着,還是無可避免提及容天兒。

“我愛她……”洛冷雨再度如實說道。

“這一點我恐怕比你更清楚,這麼多年的怨靈生涯,完全是爲了她是吧?”韓喬宇平靜地說道。

“可是我知道,天兒懂你,你也懂她!我只是她理想中的影子吧?前世她對你真的動了情了,否則,她怎麼會……”

“……恨我恨到,生死不容!”韓喬宇接着說道。

洛冷雨似笑非笑地搖了搖頭,隨後站起身來,“無論最終如何,我尊重天兒的選擇!”

“我也一樣!”韓喬宇擡起頭,緩緩說道。

此刻,原本駐足在後院大門後的容天兒馬上轉過身去,捂住嘴巴強忍淚水,原來他們,什麼都知道了!韓朗,林落音……

暮春三月,正是桃花盛開的好時節。容天兒兀自來到寰宇山袖手崖處,距離楊毅純離去,已經有三個月了。記得去年差不多這個時候吧,容天兒和楊毅純便是來到此處遊賞,當時還是容天兒第一次來到這個地方,那時的她們,無憂無慮,甚至沒有這麼多的牽扯。也正是在這裡,容天兒在悄然間,開啓了自己的天籟之路。

袖手崖上人羣熙攘,聚集了前來觀賞的遊客,熱鬧非凡。原本的枯藤長出枝椏,桃花開得嬌豔欲滴。漫天花雨,粉色飄香。

容天兒耳邊依稀響起了那句感天動地的誓言,

“桃枝爲約,紅巾定情,紅繩結髮,此情——上窮碧落下黃泉!”

容天兒凝望着頭上的桃花竟是出了神,當初只知傾乾二人的癡戀,沒想到自己如今也是深陷其中。

“其實,桃花是很寂寞的花……”此時一隻手神了過來,折下桃枝,放於自己的面前嗅了嗅。容天兒愣了愣,晃過神來,循聲而望,原來是韓喬宇。

“你怎麼也來了?”容天兒問道。

“來看桃花!還有,來看你!”韓喬宇深情凝視了手中的桃枝後,將它遞向容天兒,說道:“桃花,只爲情動之人生長,爲傷情之人綻放!”

容天兒一愣,眼波凝滯不動,遲疑片刻後,竟是默然轉身而去。原來事到如今,容天兒自己卻仍然不能釋懷。容天兒不會知道,就在她轉身的剎那,韓喬宇目光旋即一沉,無限悲痛,黯然神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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