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的高速車稀路暢,歐陽天到淞城西門的收費站只用了二十分鐘,又等了二十多分鐘纔看見從出租車上下來的小蘭。一套白色的小西裝盡顯苗條身姿,黑亮柔順的一頭秀髮在晨風中自然飄逸,朝陽燦燦的光輝裡,邁着匆匆小碎步的小蘭就像童話世界裡不沾紅塵的花仙子,竟讓歐陽天一時看得癡了!那天在吳利民家裡,小蘭基本都是坐着的,現在才完全展示出風姿卓絕的魅力。歐陽天見她左顧右盼,下車正要朝她揮手示意,小蘭已一眼看過來,秋水般的一雙明眸頓時寫滿了略帶羞澀的欣喜。那一面後,便是生死兩茫茫,近兩月的魂牽夢繞,歐陽天的身影已在小蘭心裡揮之不去。
雖沒有小女孩般的扭捏,乍一相見,小蘭也是欲語還休,站在車前一時沒了動作。歐陽天不知道那次火海救人時,小蘭已經知曉他另一個身份,昨天吳利民一直沒機會說到那天的情況,更不知道小蘭在他生死一線的時候,以女朋友的身份守在醫院盼着他睜開眼,所以並不瞭解此時小蘭的心境,只當是女孩家正常的害羞表現,只得紳士地到右邊拉開車門,伸手相請道:“花仙子美女,請上車!”
“怎麼你也是油嘴滑舌的哦。”小蘭笑着從歐陽天面前坐上副駕,一縷淡淡的幽香飄過,讓他心神微醉:“我還真想油呢,可惜水平有限,滑不出配得上你的好詞句了,呵呵。”
回紅州的路上,歐陽天給唐京打了個電話,那邊幾人正準備在酒店吃早餐,剛好問他上午安排去哪裡看看紅州秋景,歐陽天想了想道:“紅州最有看頭的便是楓林了,可惜現在楓葉還沒紅,你只能遺憾了,我們去清照湖吧,那邊正是金桂飄香的時候,風景也不錯,中午正好在那邊體驗下詩酒人生的味道。”唐京那邊一聽也很有興致,聽歐陽天說還接了一個朋友,叫他不用再去酒店相接,約好到清照湖碰頭。
“不好意思,還沒徵求我們花仙子的意見呢。”歐陽天掛了電話,纔想起有點失禮了。
“天哥,你跟我能別這麼見外嗎?今天能見到你,我比什麼都高興,況且清照湖我也早就想去看看,李清照可是我最喜歡的女詩人。”小蘭低眉擺弄着乳白色的精緻手包,歐陽天的客氣讓她微微感到不快。
李清照是宋代有名的女詩人,所作的詩詞多有流傳,特別是詞風傷感而不失清麗典雅,被譽爲千古第一才女。李清照晚年時曾有一段時間客居紅州城外一湖畔,後來此湖便得名清照湖,地方不算太大,卻是紅州爲數不多的雅緻去處。
歐陽天笑道:“那好,你別怪我大男子主義就行。”他不知道小蘭的心思,但喜歡這樣的善解人意。“小蘭,聽你口音不像是這裡人啊,你家是哪兒的?”
“我老家是浙江的,上學的時候全家搬到了京城,後來家裡出了一些變故,一年前媽媽才帶着我來的淞城。”小蘭回答很簡略,俏臉上有些悽楚。
歐陽天見狀,知道其中可能有一段辛酸的故事,忙轉移話題說一些閒話逗着小蘭開心,以免破壞她今天的好心情。
車很快到了清照湖,唐京他們卻電話說還要等一個小時才能來,歐陽天也沒多問,帶着小蘭先進去了,這裡面積不大,遊客也不多,一會碰頭很容易的。
只有幾十畝的清照湖雖小,但瀲灩的湖光映照着如黛的山色,像安靜的處子,讓人心生寧靜之感,四周高低錯落的桂花樹環繞,幾座古色古香的閣樓散佈其間,訴說着歷史的久遠;正是桂子飄香時節,走在曲折的青磚小徑上,金風送來花香陣陣,加之美人相伴,歐陽天不禁詩興大發,隨口唸道:
“湖上風來波浩渺,秋方至、紅香翠繞。水光山色與人親,說不盡、無窮好。”
小蘭聽他念完,掩口輕笑道:“你還真有點酸儒味道,不過改了幾個字,倒是應景了,下一段呢,怎不一起改了?”
歐陽天搖頭道:“原來你也知道李清照這首詞,現在的年輕人喜歡這東西的不多了。下段都是悲秋的,可就不好改得應景了,我這半吊子詩人可沒那本事。”
小蘭朱脣輕咬,偏頭問道:“給你說了我本就喜歡李清照的,讓我來改下好不好?”
“好啊,沒想到我們花仙子還是個才女呢,我洗耳恭聽!”歐陽天喜道。
小蘭轉身望着湖面,偏頭想了幾分鐘,才輕輕念道:
“桂子終隨秋風老,香尚在、摘花堪早。落紅欲逐流水去,慢聲問、君知曉?”
唸完,略一側身,雖然臉升紅霞,卻用那雙如水的眼眸看着歐陽天。
歐陽天被她看得心裡發虛,手指揉在額頭上,眼神也開始閃爍起來。他自然聽得懂小蘭改出來的詞義,這已經相當於明明白白的示愛了,雖然心中一陣盪漾,但他判斷不準小蘭是爲應景而作,還是借景表意,畢竟兩人才第二次相見啊。一時發窘,支支吾吾不知道如何應對。
“天哥,你不會覺得我輕浮吧?”小蘭主動打破尷尬,低頭說道:“我不知道你對我是什麼印象,但我想好很久了,見了你一定要說出來,我,我......喜歡你!”說是早就想好了,其實說完這句話,臉紅得像熟透的蘋果,再不敢看向歐陽天。
“小蘭,其實我對你也......可是,可是我們才見了兩面,我的情況你根本不瞭解啊!”歐陽天這纔敢確定小蘭的意思,心喜之餘,還是覺得有點突然。
小蘭恢復了鎮定,臉上紅霞稍減,擡頭看定歐陽天,目露坦然地回道:“白頭如新,傾蓋如故。我相信自己的直覺,一個能不顧自己的危險,去拯救一羣陌生人生命的人,一個不爲名利,不畏強權,讓貪官膽寒,百姓傳送的英雄,我原以爲只會出現在傳說中,卻沒想到能認識一個活生生的你,也算我今生有幸了,還說什麼一面兩面,只要你不嫌棄我不知深淺,哪怕我是一廂情願又有何妨!”
“啊!”歐陽天吃了一驚:“你怎麼知道我......”
“那天你連飯都沒吃完就不見了,隨後看到濃煙和火光,估計你是往那邊去了,我們一起趕過來的時候,正好趕上你被......我們從哪方面看都像是你,沒想到竟真的是你。到醫院以後,你一直沒醒過來,我跟梁書記說是你女朋友,瞞着姜姐她們一直守在醫院,到你失蹤了纔回去的。梁書記告訴我說你是被能救你的人接走了,我再結合那段時間張天道在紅州老幼皆知的英雄事蹟,自然知道天哥你就是那位名揚紅州的張大俠了。”小蘭說得平淡,其實醫院那幾天,眼看着自己心中英雄命懸一線,那種揪心的感覺只有自己知道,加上近兩個月日甚一日的魂牽夢繞,說到這裡已是淚光瑩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