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冬日裡日光也多，但並不顯得溫暖。
倒是滲透出股子刺骨的涼薄來，這樣的清晨，在一家飯桌上顯現得淋漓盡致。
很奇怪，也很難得，沒人說話，所有人都好像是啞巴了似的？
就連平常話很多的牛爺這會也是一句話不說……
“大家這是怎麼了？想到什麼事情了倒是來說說？”
我看着衆人這般模樣也知道事出有因，大多，也是和我有關係。
而在看了一眼我身側的空座，還是緩緩嘆了口氣。
與此同時嘆息的還有蘇晗，她看着我眼底帶着些不忍和失望。
“十三，我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難道真打算和靈兒就這樣算了？你甘心嗎？跟在南爺身邊就學到了這些嗎？”
衆人亦是紛紛放下碗筷，我也跟着長嘆一聲方纔放下筷子。
“四公子，不是我說，你也該爲自己做打算了，許多事情不是你一味地爲別人考慮就完了，那你自己呢？當真是無所謂？”
牛爺看着我說的氣憤非常，我已經想不起來牛爺多久沒喊過四公子了。
時間長了，都開始喊十三，記得第一次見面，在爺爺的面子上，牛爺每一聲都是四公子地喊着。
如今關係親近了，牛爺與我的距離，也越來越近了。
我望着這些人，大多數，都已經從朋友，變成了親人。
“牛爺，我……”
“十三大哥，我們都知道你在擔心什麼？可命在自己手上，難道你自己都不想掌握嗎？”
蒼鳳向來是最聽我的意見，如今也成了可以規勸我的妹妹了。
“十三，你要好好想想，靈兒是個好姑娘，你真要這樣說放棄就放棄嗎？”
蘇晗說得實在誠懇，眉眼微蹙看着我神色篤定。
我看着衆人，儘管他們心裡猶如烈火焚燒，但我卻如履薄冰。
很多時候，這樣的話我也這樣勸誡過自己，但生死，有時候，卻不是自己能決定的。
我緩緩起身，放下手裡的飯碗，盯着諸位面色沉寂。
“多謝諸位勞神替我憂思，但事實上，很多事情都不是大家想的那樣簡單。”
我看向牛爺問道：“牛爺，你很早就跟着我了，許多事情，就算是我不說，難道您心裡沒數？”
接着再看向蘇晗，望着她眼底的不解與困惑說道：“蘇董事長，人生在世就算是所有人都可以順心而行，唯有我，死十三！絕不可以，其中緣由，我心知肚明。”
繼而最後再看向蒼鳳，小丫頭早已沒了早前時間的稚嫩和青澀。
在牛爺身邊，蒼鳳變得得越發的穩重，越發的賢惠，但身上的葬師氣質也絲毫未丟。
“小鳳，大哥明白你的意思，只是，你並不瞭解我，我的性命，恰恰在你想象之外，並非由我掌控，而你所說的命由自己定，於我來說，不過是天方夜譚！”
這樣的話說出來難免讓人覺得冰冷，我不知道靈兒是什麼時候離開的。
但眼下想來，此次一再分別，日後要想再續前緣，只怕，只能等來世了。
我走向窗邊，一抹雲遮住了日光，倒像是將那刺骨的溫熱祛除了。
冬日，就該有個冬日的樣子，莫名冒出來的一束光，會壞了冬日的氣氛。
大家都沒在多說，許是覺得我實在是破壞氣氛，本來很好的早上，很多事情，只能被冰封了。
距離第二次比試還有兩天，兩天裡，有太多的事情可能會發生。
我必須要完全保證不該發生的事情不會發生！
中午我到了桃花源，畢竟，有的事情，確實是該解決了。
父親身邊的隱患藏起來也有一段時間了，絕不能就這樣再等下去了。
就算是對方可以等的了，但我等不下去了。
這樣深陷在別人的圈套了等着對方落網實在是太難受了……
正想着，背後忽然響起一道熟悉的聲響。
“十三啊。”
是父親，我轉身朝身後看去，父親多日不見倒像是變了個人似的？不再像是之前那般總是冰冷的。
他手裡拎着水壺，正在給種的菜澆水，脖子上掛着毛巾，捲起了褲腿，看着我擦了擦腦袋上的汗水。
桃花源果真像是與外界完全隔離開的地方，竟是沒有一片雪。
仍然是溫暖的，這樣的地方，很難想象要是被暴露出去的話，是何等的暴利。
幸好，我父親在這裡生活得很好……
“十三？”
父親走到我身側輕輕喊道。
我霎時回神方纔笑道：“父親好。”
父親看着我忽然正色，他盯着我，我也看着他，父子二人對視幾分鐘之後，他還是嘆了口氣。
“你是打算要動手了？”
我聞聲頷首並看着父親說道：“最近發生的事情太多了，我們必須要保證萬無一失纔可以，不能讓其他事情在惡意發酵，他的身份現在幾乎可以斷定，我們不能在等待了。”
父親思索一番還是點了點頭，盯着我看了好一番，這才放下褲腿拎着水壺朝前走去。
看着父親的背影我忽然有幾分自責，是否，這份安逸被我毀了？
本來他們無憂無慮的這樣裝作誰也不知道什麼就好了。
但眼下呢？卻還是將這層玻璃紙揭開了，而不但是揭開，還要親自面對的這份難堪。
到了小屋前，我也看到了坐在樹下的目標。
聽到動靜樹下的身影忽然起身，看着我眉眼間一片興奮。
“十三？你怎麼來了？哈哈哈，來的好早，來來來下一盤。”
聞聲我與父親相視一眼，父親點了點頭我方纔上前。
走到死士一身前我緩緩坐下，望着他拱起雙手微微笑道：“見過大伯。”
死士一擺了擺手一副無所謂的模樣實在是讓我覺得備受壓力。
“別這麼酸溜溜的客氣，我還不瞭解你是什麼模樣啊？臭小子，和我還這麼客氣？”
死士一嫌棄地看了我一眼，這才朝我伸手指了指棋盤。
“小子，怎麼說，陪大伯走一遭？你父親不知道這幾天怎麼了？以前倒是陪我下盤棋，最近竟然迷上了什麼種瓜點豆，說是要盡父親的職責，也讓你開心開心！”
我聞聲看向父親，自然知道這並非父親的性格。
但恰恰如此，父親來做這件事情纔不會很奇怪。
我看向棋盤，海底撈月，大刀剜心、金鉤掛玉、剝皮炮、二馬飲泉、側面虎、釣魚馬、三進兵……
步步之間早已是死局了，就算是我想要在往前多走一步，也是枉然。
看着這樣的棋局莫名覺得心情不大好。
我向來是不喜歡將自己的命運交付在別人手上打理，但沒想到最後還是放在了他手上。
“十三，下棋啊，你以前可是不會這樣猶豫的！”
死士一看着我微微笑道，整個人身上氣息祥和而安逸。
倒像是真的想要與我切磋似的？
只是他的目的我不太清楚，這幅死局，我也不想在下。
“大伯，你想來對我很瞭解吧？”
我沒擡頭，只是梳理着手下的一盤死局。
死士一一手撐着下巴緩緩問道：“瞭解你？你說的是哪一方面？”
我仍是沒擡頭，但還是低聲道：“每一個方面。”
死士一卻是頷首，他看着我渾身上下都是淡然，這樣的放鬆甚至會讓我產生某種心理壓力，這人，是否真的如我看到的這般淡定。
還是說，他並非是淡定，而是，冷漠？
“十三，我瞭解你，你的爲人，你是很熱心但又嚴格掌控自己熱心的人，你不會讓自己熱情氾濫，不會輕易違背自己的心意，你一旦決定的事情很少有人能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