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雨桐沒有去見簡母,不是不去見,只是覺得一回來就去多多少少有些不合適,畢竟簡母怎麼說也是簡家的人,也許他們還以爲自己已經結婚了,正在和杜曉磊過着幸福快樂的生活。小梅的話,好久不見,可是怎麼見呢?小梅是簡家的傭人,是不可以隨便出來的,而自己,也早已不是簡家的大兒媳婦,不可能要求小梅隨叫隨到。田雨桐知道,如果是自己出面找小梅的話,她一定會抽出時間來見自己的,可是她也知道,正如簡中毅經常說的那樣,簡家的規矩壞不得,除了簡濤,沒有人可以例外,更何況還只是一個傭人。想來想去,田雨桐不得不拜託程曼找簡言幫忙,畢竟簡言要找小梅,總沒人會有什麼話說。田雨桐沒有問起過事情都那樣了,簡言是怎麼又重新回到簡氏,踏進簡家的家門的,不僅僅是沒有多大興趣,隱隱覺得這裡面肯定發生了什麼,雖然以前有些時候會因爲簡言說的一些話做的一些事而討厭他,但是更多的時候,田雨桐覺得簡言有些可憐,現在他和程曼都很幸福吧,一想起自己曾經橫加阻撓,都覺得有些搞笑。
最後還是拜託簡言把小梅叫了出來,天氣還是有些涼的,小梅穿了一件灰色的呢子外套,樣式不錯,田雨桐見到的小梅,大多數穿着女僕裝挽着頭髮,一身休閒的小梅讓她一下子沒認出來,倒是小梅一下子就認出了她。
“大少奶奶!”小梅激動地喊出來。
“別這麼叫我,早不是了。”田雨桐笑盈盈地說。
小梅這纔想起來,大少奶奶已經不是大少奶奶了,這是真的,就算她一直在別墅裡等着,大少奶奶也不會再回去了,這樣想着,不禁有些難過,眼睛有些潮潮的。
“大少”小梅差一點又這麼叫了,可是也不知道該叫田雨桐什麼只得看着田雨桐,樣子傻傻的。
“叫我雨桐就好了。”
“這樣不好吧”小梅小聲說。
田雨桐笑了:“有什麼好不好的,我覺得好就好,就叫我雨桐吧,反正大少奶奶是叫不得了。”
小梅看着田雨桐,心裡納悶着,難道大少奶奶的心裡真的已經放下了大少爺了?之前大少爺追到國外的時候她還以爲大少奶奶一定會跟着大少爺一起回來的,沒想到那天大少爺回來還是隻有自己一個人。大少爺已經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訴老爺和夫人了,他們對大少奶奶的誤解也消除了,如果是電視的話,最後一定是歡歡喜喜的大結局,可是那天大少爺一個人跑到別墅把自己關在地下室整整一個晚上不出來的時候,小梅就知道,自己想的太天真了。大少奶奶在簡家到底受了多少苦,除了大少奶奶,自己應該是再清楚不過了,她沒有愛過人,不知道愛一個人可以卑微到什麼地步,可是在她看來,大少奶奶做的已經夠了,而大少奶奶離開的時候,一定是心灰意冷的,一個死了心的女人,還會相信什麼期待什麼嗎?
“好吧,雨桐……”小梅叫的有些彆扭。
“欸,這就對了。”田雨桐哈哈笑着,雖然小梅還是有些扭捏,但這總算是往前跨了一大步,以後會慢慢習慣的。
“雨桐……哎呀,大少奶奶,我覺得很彆扭,一點都不順嘴。”小梅嘟着嘴,在她的意識裡面,田雨桐就是大少奶奶,怎麼可以平起平坐呢。
“不許再叫大少奶奶了,不然我就生氣了。”田雨桐裝作生氣地說。
“可是我改不了口啊。”小梅有些委屈地說。
“改不了也必須改,小梅,剛開始肯定是會有些不習慣的,沒關係,慢慢就好了,做什麼事情都是這個樣子的。”田雨桐雖然還是笑着的,但語氣明顯有些強硬了。
“大少奶奶……”
小梅剛開口,田雨桐就瞪了她一眼打斷她,無聲的眼神,比語言更具威懾力。小梅馬上意識到自己又口快了,趕緊改嘴:“雨桐……”但是後來本來想要說的話好像也不打算說了。
田雨桐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說了什麼刺激到她了,問:“小梅,你剛纔是不是想說什麼呀?”
小梅點點頭,說:“恩,大……雨桐,我不知道該怎麼說。”
“如果是關於簡家的事情,就不要和我說了,我不想聽。”田雨桐的態度很堅決。
“不是,我知道大……你不喜歡別人提起那些事情,怎麼會明明知道還哪壺不開提哪壺呢?雨……桐,我不想你們,您還有程小姐,都是讀過很多書的人,我從鄉下出來,就是到人家家裡做傭人的,後來也算是運氣好吧,竟然可以到這麼大的人家裡做,我們這些人,也培訓過,學習過,但是學的東西肯定和你們是不一樣的,我不懂你們懂的那些大道理,只知道要聽主人家的話,少說話多做事,所以……突然要叫您雨桐,這樣的稱呼感覺有些怪怪的,我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就是感覺怪怪的,
什麼平等啊,什麼尊重啊,我都沒有從別人嘴裡聽到過,這些東西也只是子啊電視上看到過,可是我知道,人怎麼可能沒有高低貴賤,一直都是這個樣子啊,如果我和你們是平等的話,爲什麼是我在做傭人呢?老爺吃飯的時候我們只能站着,要是事情做得不順意思了,隨時都會被罵被開除。”
田雨桐被小梅的話嚇了一跳,都到了這個年代了,居然還有這樣的想法,田雨桐覺得真是又好氣又無奈,可是想想也是,小梅就是這樣長大的,在她的世界觀裡,也許註定了低人一等,田雨桐決定好好和田雨桐說說,一定要把她的觀念轉變過來,無論多困難。
“小梅,你現在這樣想,以後不一定會這麼想,人的想法總是會隨着時間經歷慢慢改變的,你現在還小,見到的東西也少,你的那些想法都是別人灌輸給你的,但是以後,你會有越來越多的閱歷,你會慢慢有一些自己的想法,那個時候你就會知道,任何人都不是註定低人一等的,的確,收入什麼的都是有高低之分的,但是每一個靠自己雙手勞動的人,都應該也必須受到比人的尊重,你是,別人也是,但前提是我們首先都要自尊自愛。”
“雨……桐,我……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小梅有些不好意思地說。
“你還年輕,難道要一輩子在簡家做傭人嗎?你會結婚,會生孩子,會有自己的生活,你不可能一輩子在簡家做全職的傭人,你也不要覺得自己在他們家做事就低人一等,不是因爲你欠了他們才做事的,那隻不過是一份工作而已,你做事他們付錢,你們之間是平等的。”田雨桐不知道自己這樣說,小梅聽不聽得懂,但是還是要說。
“我知道您爲我好,但是,我真的聽不大懂,但是我知道,這個社會很現實。”
這個社會很現實。這樣一句話,從小梅的嘴巴里說出來,田雨桐聽得有些心寒。
“大少……不對,雨桐,你怎麼了,怎麼不說話了?是不是我說錯了什麼?”小梅小心翼翼地問。
“哦,不是,我只是在想,我和你這麼說,是不是把你弄糊塗了。”
“這樣啊,還真把我弄糊塗了。”小梅嘿嘿笑着。
“哈哈,不說這個了,今天找你來又不是爲了說這個的,小梅,最近怎麼樣啊,我聽說你一個人在別墅那裡。”
小梅點點頭。
“一個人不冷清嗎?”田雨桐心疼地問,小梅那麼小,正是喜歡熱鬧的年紀,一個人,面對着那麼大一個房子,怎麼沒有瘋掉呢,還是她的心裡,藏了些什麼誰都不知道的情緒。
“習慣了就好了,再說我也不喜歡那麼多人,規矩多眼睛多,哪有一個人來的自在。我剛來簡家的時候,沒幾天,就去別墅照顧您和大少爺,那個時候我真的什麼都不懂,知道自己是下人,卻不知道到底該怎麼看人眼色,李嫂那樣做的時候我就多了句嘴,”小梅笑笑,又接着說,“可是幸虧那樣吧,我才能夠留在您身邊,認識了您,其實我的運氣挺好的,其實我想過很多次,如果我遇到的不是您,現在的我會是什麼樣子,是不是也變得……哈哈,謝謝您,謝謝您纔有了今天的我,至少現在的我還知道還有可以把傭人當做自己人的主人家。”
“小梅,你太容易滿足了,但這樣挺好的,知足常樂嘛。”
“是啊,以前在鄉下的時候,我媽經常教我,人不能太貪心,知足才能常樂。”
“小梅,你還沒告訴我最近怎麼樣呢。”
“就這樣唄,沒事的時候就想想您,以前您老欺負我,現在您不欺負我了,我倒是有些不習慣了,您說,這是不是就是人們經常說的賤賤的啊?”
小梅問得很認真,田雨桐差一點一口笑噴掉。
“我看呀你就是欠了,要不我經常性地欺負你一下,滿足一下你的這個惡趣味。”
“大少奶奶,您怎麼那麼壞呀,又開我玩笑。”小梅嘟嘟着嘴,眼裡卻是滿滿的笑意。
“你怎麼又這樣叫我,快改掉。”
“哈哈,一不小心又說漏嘴了,我會慢慢改的。”小梅討巧地笑着說。
田雨桐也笑了,一字一頓地說:“不是慢慢改,要趕快改掉,越快越好。”
小梅點着頭,今天的心情分外明媚,沒想到過了那麼久,還能看到大少奶奶,心情當然是好得不得了了。
“大少……雨桐,你這次回來還會走嗎?”小梅的眼睛撲閃撲閃地看着田雨桐。
田雨桐調皮地看着小梅,反問:“你希望我留下來呢?還是走呢?”
“當然是希望您留下來了,雖然這樣的想法很自私,但是希望可以離我近一點,如果你又要走的話,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再見到您。”
“哈哈,你就那麼捨不得我啊?誒
,我發現你挺黏着我的呀,不知道以後自己成家了之後還會不會記得我。”
田雨桐一說到這個,小梅的臉一下子就紅了,支支吾吾着不說話。
“不會被我說中了吧?”田雨桐壞壞地笑着。
“您就別開我玩笑了,我還不想這些事情呢。”小梅打着哈哈說。
“你也不小了,該考慮考慮了,是不是看上誰了,說給我聽聽唄,你就把我當成自己的姐姐嘛。”田雨桐八卦起來。
小梅本來就是容易臉紅的人,這下子臉更是紅得跟猴子屁股一樣,小聲辯解着:“不和您說了,越說越離譜,就知道欺負我。”
田雨桐看她不樂意了,偷偷笑了,可是這哪是她不樂意田雨桐就放棄的呀。
“說吧,是不是看上誰啊,我又不笑話你。”田雨桐不依不饒循循善誘。
“不和您說了,沒個正經。”
“怎麼每個正經了,這可是你的終身大事啊,而且你也不是小孩子了,說說這個有什麼的啊,女孩子還是早作打算的好,你現在年輕漂亮,還能找到不錯的,要是過幾年,年老色衰,變成老太婆了,就……”田雨桐說着不出聲了,故意吊吊小梅的胃口。
“就怎麼樣?”小梅急着問,她還是那麼容易中田雨桐的圈套。
“就沒人要了唄。”田雨桐故意說得輕巧,幸災樂禍地欣賞着小梅臉上的表情。
“怎麼?怕了?怕了就趕緊找一個人把自己處理了吧。”
“什麼叫處理了啊,您說的我好像是沒人要一樣的。”小梅撇着嘴說。
“我可不是嚇唬你,晚了還真的沒人要了,你看我,市場行情越來越不好了,再過些時日就該下架了,哈哈。”田雨桐開着自己的玩笑。
“您真的不再考慮考慮大少爺了?”雖然知道自己說這句話是哪壺不開提哪壺,但還是小心翼翼地試探着問。
“不是說好了不說這些的嗎?”田雨桐的回答果然不出所料。
“我……恩,知道了。”小梅小聲說,她還是放不開,只要田雨桐表現出一點點不高興,她就又開始畏畏縮縮地擔心自己是不是說錯了話。
“小梅,我知道你是關心我,是在爲我好,但是,”田雨桐皺了一下眉頭,繼續說,“我和他之間發生的那些,你也看到很多了,你覺得,我們還可能在一起嗎?就算在一起,能夠一輩子嗎?我累了,不想折騰了。”
“您的不容易,我都知道,可是我看你們兩個愛的那麼辛苦,我心裡也很着急,我沒多少文化,你們說的那些大道理我都聽不懂,我也沒談過戀愛,不知道愛一個人到底是什麼感覺,可是兩個相愛的人難道不該在一起嗎?”
“相愛?”田雨桐笑了,有些淒涼,那些畫面一張張地像是放電影一樣從自己的眼前走馬燈般浮現過,真想掉眼淚啊,小梅是真傻還是假傻啊,自己好像從來都與“相愛”這兩個字無緣吧,更何況還是和簡濤。
“之前大少爺是真的做的挺過分的,我都看不下去了,可是後來大少爺那樣對您,他的心裡是真的有您的,有時候,大半夜,大少爺會突然來別墅,什麼話都不說,就把自己鎖在地下室整整一個晚上,大早上再離開,我看的出來,大少爺的心是在您身上的,不管他以前做過什麼對不起您的事情,你就原諒他吧,你們這個樣子,我看了都焦心。老爺和夫人也是,也都盼着您和大少爺能夠在一起,聽說那天大少爺自己一個人回來的時候,老爺都唉聲嘆氣了。”
“是嗎?好像很感人的樣子啊。”田雨桐淡淡地說,她還愛着簡濤,可是這種愛已經不一樣了,如果是以前,簡濤只要給她一個溫柔的眼神,她就會感動地天暈地轉的,其他什麼都不重要了,可是現在,就算簡濤把天上的星星月亮都摘下來給她又能怎麼樣呢,心涼了,什麼都不重要了,現在看來,那時候的自己就是這個樣子吧,無論做什麼,簡濤都不會感動,只因爲他的心裡沒有自己,原來兩個人想要幸福地在一起,要的不僅僅是相愛,還要在對的時間相愛,錯過了就什麼都沒有了,緣分這東西,真的是太奇妙了。
看着田雨桐冷淡的樣子,小梅也不敢多說了,這畢竟是田雨桐心裡的傷,她不想去揭開。
“您還沒回答我呢,這次不會回去了吧?”小梅眨巴着天真的眼睛,轉移話題。
“不回去了,你不是說捨不得我嗎?那我怎麼捨得亂走呢,再說我還要給你物色個好婆家呢,這是大事,哈哈。”
小梅剛剛纔褪下去的小紅臉一下子又紅了,但是這一次,她沒有再反駁辯解什麼,倒不是因爲真的有什麼心上人了,而是她知道,按照經驗,她是說不過田雨桐的,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沉默,讓田雨桐自己覺得無趣了,就好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