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兩個時辰的奔襲,五人終於到了城外十里的一個小農莊上與同盟會的盟衆匯合。
當然到這裡來完全是因爲城中戒嚴,根本無法再入內,不過好在還有內應暗樁留在洛城,關鍵時刻還是可以頂用的。
雁丘伸了伸懶腰,叫人打了桶熱水,沖洗乾淨之後,便舒舒服服的躺在牀上。
只見她剛一躺上去,接着便如踩了尾巴的貓一般炸毛的跳起,指着牀上結結巴巴的說不出話來
“你、你、你怎麼會在這裡。”
某殿下懶懶睜開眼睛,看了一眼道“這是我的房間。”
“你的房間?”
雁姑娘趕忙在屋內轉了兩圈,又悄悄跑到外面,看一眼這後院內一排客房,終於蔫了下來。
自己腦子累糊塗了吧,奶奶的這些客房怎麼都是一樣的。
不對,她轉念一想,自己明明給莊主說不讓她點薰香的,這屋內分明是沒有。瞬間理直氣壯的叉腰道“這、是我的房間。我讓人將香爐給撤了!”
某人淡淡一笑,指了下放在牆角的還冒着安息香青煙的香爐。
雁丘瞬間無語,開始懷疑自己的人品,難道真的到了如此低劣的程度拉?
鳳蕭嗤笑一聲,撐起腦袋,烏黑如墨的長髮於碧色綢緞的金絲軟枕之上灑開,如融於水中的墨色一般旖旎嫵媚……
他有些疲憊,眉眼之間帶着一絲倦色,順着優美的脖頸向下,衣領半開,淡蜜色的肌膚於幽暗的室內,生出別樣的曖昧。
雁丘惡狠狠的想着,這傢伙八成是在色誘自己。
“咕咚”
她很沒出息的嚥了咽口水,趕忙捂上自己的鼻子轉離欲走。
卻聽見身後那人不急不慢道“你現在出去,不到天亮便會所有人都知道你在我房內過夜……”“……”沉默
“你不是想了解我嗎?”
“……”沉默
“現在就是個機會阿?”
“……我能改天再瞭解嗎?”
周身氣溫一降,只覺得氣壓瞬間低了下來
“這間廂房左側是納蘭公主,右側是羅先生,你說若是讓公主殿下知道了……”
“停,就現在吧。”
某人得逞一笑,拍拍身側的牀榻“過來。”
兩人並肩膀而立,雁姑娘眼觀鼻觀心,對身邊的男色坐懷不亂。
俺是正經人,柳下惠,不能看,一定不能看。
然後她伸出兩根手指頭,將他領口往上拉了拉。
鳳蕭不解“怎麼了?”
雁姑娘臉一紅“怕我會犯罪!”
某人心情極是愉悅的笑起來“不試試怎麼知道你人品如何?”
“……”沉默
片刻身邊傳來一陣幽幽的嘆息之聲。
“過不了多久,怕是要亂了。”
雁丘睜開眼睛,喃喃道“你是不是有什麼爲難之處?”
鳳蕭低笑一聲“爲何有此一問?”
雁丘想了想,便道“你雖在此助顧南風奪位,但從政治的角度來講,這並不是一種明智的舉動,我想朝內定然有很多人反對你吧。”
鳳蕭向她身邊靠了靠,撿起她落於枕邊的秀髮繞在手指之上“不錯,朝中半數反對。就連那些隸屬於我門下的臣子也有是反對居多,只是我沒想到,竟然有一人竟然會全力支持我,並且平息了朝中的多數反對之聲,方纔得以脫身。”
雁丘還是頭一次見他言語之中帶着無奈之意,轉瞬間又聽到有一人支持,旋即便明白了那人是誰。
“我爹嗎?”
“不錯”
“哦。”雁丘扣着食指,不再言語。
鳳蕭看了她一眼道“其實丞相他也是有苦衷的,畢竟他並未將你出賣給別人。”
雁丘聽着他語氣裡,竟然帶着一點得意之色,不免有些氣惱。
“有什麼區別?今日他位列人臣,他日若只是個平民百姓,那豈非會爲了生存將女兒賣給豬肉榮!”
鳳蕭一愣片刻方纔反應過來“誰是豬肉榮?”
“……”氣極無語。
“這是重點嗎?這是重點嗎?”
某人低笑一聲“你連給你下藥的人都原諒了,爲何不能原諒你的生身之父?”
一陣安靜之後。
她方纔道“其實我已經原諒他了,你不知道,那日我接到師傅書信之後,便離開了帝京,一大清早的跑了幾百裡,竟然在長亭之上,見到他來給我送行。”
“給了一個包袱,裡面是銀票和藥瓶……”
她聲音極低,說到最後竟然沒有了聲音。
鳳蕭輕輕將她攬過來,吻了吻她的額頭,方纔道“我離開帝京之前,雁相特地來了我府中,我本以爲他是來邀功的。不曾想,他竟然是要委託我好生照看你。他,相比半年前,蒼老了許多……”
屋內安靜下來,只聽得沙漏聲簌簌作響,北風颳過窗櫺,卷帶落葉於院中飛舞。
鳳蕭輕輕攬着懷中女子,只覺她肩膀微顫,片刻,胸前衣襟處有了濡溼之意。
他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像是對孩子一般的溫柔安慰道“等北燕的事一完,咱們就回去好不好。”
許久無聲。
就在他以爲她睡着之時。
懷中那人緩緩點頭“好。”
……
清晨起牀之後,便覺得神清氣爽,有腳步聲響起,不過片刻,便聽得扣門之聲。
雁丘蹭的一下從牀上跳起來,在房內轉了一圈之後,見牀榻上早已不見美人芳蹤,屋內各個角落也沒有了蹤跡,方纔放下心來。
這傢伙還是有點數的,男未婚女未嫁,讓人家看見,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就算是沒發生點什麼,也會被認爲發生點什麼。
到時候自己的老臉還要不要了,再說這還是在自己下屬的地盤之上。
她呆呆的站在原地,想着還好是在古代,要是現代那個網絡那麼發達的時代,早就八卦新聞滿天飛了。
什麼同宿門,仙人跳,看着殿下長的那副模樣,定然是國民老公級別的,自己到時候估計會被寫成淫娃蕩婦,劃右派,被水軍攻擊……
扣門之聲越來越響,門外響起了桑梓催促的聲音。雁丘方纔反應過來,自己竟然呆站在這裡許久。
趕忙狗腿的跑過去開門,笑嘻嘻的迎接着門外人進來。
“桑姨,您來得還挺快,這麼早,城門開了嗎?”
桑梓忍住白她一眼的衝動方纔道“您知道現在是什麼時辰了嗎?”
雁丘呆萌的看了一眼外面有些陰沉的天空方纔道“辰時初。”
桑梓嘆了一聲“現在已經快午時了。”
“哦,抱歉,昨天晚上出了點事故,不過也有個大發現。”
桑梓道“你遇見了右使。”
雁丘笑了笑,給桑梓倒了懷茶“不錯,沒想到竟然是葉暨將軍呢。”桑梓見她談及同盟會中事,頗有些神采飛揚之姿,不覺得眸中一暖道“想來是你西北那邊有了必勝的把握了,否則,隱於市二十多年的右使如何能現身。”
“不錯,葉暨告訴我西北那邊攻下了宣化城,想來過不了一個月,便能兵臨城下了。”
桑梓從腰間取出一封密函“我今日過來便是給你說這件事情的。”
她說這話時,便將那封火漆封的書信遞給自己。
雁丘一愣,平時這種事情,桑梓從來都是自行處理的,怎麼現在連這種往來密件也給她看了。
她不解的接過,入眼便是淋漓欲躍出紙張的墨跡“宣化陷,右使出,除飛鷹”
雁丘笑了笑,點燃了燭臺將它給燒了,方纔道“昨日葉將軍也是如此,他說飛鷹騎擅長埋伏刺殺暗探,留着始終是個禍患,讓我們找個機會給除了。”
桑梓想了想,不覺得眉心一蹙“飛鷹騎雖說與其他提督九門步兵裡想比人數不多,但多是軍中精銳,人數多不說,且居所不固定,常年在外刺探消息,想要一舉根除怕是不可能了。”
雁丘站起身來,在屋裡走了幾圈子,方纔道“兵者用間,有死間,有反間,有生間,有內間,有離間,如今這般情形容不得再有其它疏漏了,當初若非是飛鷹騎,怕是霍將軍早就取洛城了……”
桑梓緩緩點頭,兩人說話間,鳳蕭緩步入內,見手中一打絹紙放在桌上道“這是我西樑密探傳來的情報。”
雁丘拿起那些情報,仔細查看,越看越心驚,鳳蕭手下的人,真是厲害阿,連人家身體之上的特徵都給記錄下來了,甚至連飲食喜好事無鉅細的寫於紙上……
這哪裡是情報,分明是個人資料。
鳳蕭見她看得入神方纔對桑梓道“姨母,我母妃叫我找你取樣東西。”
桑梓不言,點頭示意身後的隨從退下。
方纔道“什麼東西。”
鳳蕭想了想,方纔道“可以永遠讓他無法好起來的藥。斷情草。”
桑梓聞言不動,看了雁丘一眼。
雁丘對中醫類的東西不是很瞭解,但聽這名字感覺也像是個好東西。
她若有所思的看了桑梓一眼,亦然從她眼中看到了驚異之色。
桑梓道“若是被宮中太醫發現,你們母子還有命嗎?”
鳳蕭苦笑一聲“母親她的個性您是最清楚的,這麼多年了,她無時無刻不想着報當年之仇。若非從姨母這裡得不到,她定然會去別處尋找的,到時候只怕……”
他微微一嘆,語氣裡滿滿的無奈之意。
雁丘方纔明白過來,原來是宸妃娘娘想要那東西給西樑老皇吃阿。
只是不知道這個斷情草是個什麼東西?有什麼功效?會不會死人?
萬一要是死人了,雖說宮中被他們母子二人給佔了,但畢竟太子還沒死,若是讓人給捅了出來,百官之中定然會有人站出來的。
她擔心的看了鳳蕭一眼。
鳳蕭接到她的眼神,苦笑一聲繼續對桑梓道
“姨母師承醫聖桑谷,想來定會有斷情草,還望姨母成全我母親的心意。”
桑梓長舒一聲“我雖師承醫聖,師傅也給過我斷情草的配方,但是這幾年我事務繁忙至今都沒有研製過解藥,若是姐姐後悔了怎麼辦。”
鳳蕭沉默不語。
雁丘方纔領悟,原來桑梓這個名字,是根據她師傅的姓來的,怪不得呢,只是這宸妃要那東西幹什麼?
她見室內一陣沉默,乾笑兩聲方纔問道“敢問兩位,這斷情草是何物?有什麼功效?”
桑梓緩緩起身踱步於窗前,方纔道“那是一種似是毒藥,又不是毒藥的東西,服用之人會失去所有心智變得如同嬰兒一般天真,但過程極其痛苦……且服用之人活不過五年。”
雁丘聽得渾身一寒,那豈非說斷情草是可以摧毀一個人心智的東西了,或者說是讓人徹底變成傀儡?
她雖然對西樑老皇沒什麼好感,但想想這老頭也沒做過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
最多就是對自己的幾個兒子不太好,尤其是鳳蕭殿下,那也是因爲對他身份的猜忌而來的。
她剛想說什麼,隨即便啞然,算了吧,若是真讓西樑老皇活過來,還指不定怎麼對付這對可憐的母子呢。
鳳蕭道“母親一生受苦,我不忍她再爲此事擔心,所以來求姨母,還望姨母成全。”
桑梓神色凝重,於屋中來回踱步,過了許久,方纔道“這東西藥力極大,我怕你母親給他下後控制不住局面,容易被人發現,還是我親自來吧。”
“告訴她,且再等一個月的時間,我親自出馬!”
鳳蕭神色一鬆,像是完成了一件極大的任務一般,鬆了口氣“多謝姨母成全!”
桑梓擺擺手“不必,本是骨肉至親。況且我還需要你的幫助”
鳳蕭一笑,眉宇間陰霾消散,一副瞭然之色方纔道
“我知道,昨日我便調入了一支五百精兵,連夜入了洛城,想來不出十日便可到達,破壞飛鷹騎沿路的截殺,其餘在洛城之中還有不足三百的暗樁,潛伏在百官家中,只等您一聲令下,便可重出。”
桑梓笑了笑點點頭“你爲了這丫頭也真是……”
雁丘趕忙起身捂住她的嘴道“別、我不想成爲別人口中的紅顏禍水,殿下定然是有自己的想法的,是也不是?”
鳳蕭輕笑,眉梢眼角飛揚出攝人的光彩“禍水還可,紅顏勉強差了些,尺寸達不到,不過、我不嫌棄。”
“……”沉默
片刻屋內爆發出一陣尖銳的可以穿透屋頂的吼叫
“你去死……”
……
北燕天享十七年九月二十日。
自西樑而入精兵五百,於洛城沿線破飛鷹埋伏。
飛鷹受重創。
時北燕各地皆有飛鷹騎被殺,橫死於營中,恐慌亂起,人心不穩。
一月後,將吳起,帶兵北下繞天山攻入洛城,與霍淵於洛城下匯合,時北華與正陽門皆受攻擊,陳懷鏡亂,拼死抵抗。
未果,身死落城下。
城中百官皆被俘受降。
——《北燕史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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