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還行。”
琴江也跟隨夢羽的話語，往下看了看，覺得還算不錯。
“那小羽接下來就伺候主人正式穿衣咯！”
夢羽用眼睛瞟了瞟堆在那塊襯布上的一堆衣服，帶着幾絲壞笑道。
畢竟，穿衣的開始，也是折磨人的開始。
“嗯。”
看着某隻那副小心翼翼地幸災樂禍模樣，琴江撇撇嘴道。
這難道要怪他嗎？
他也不想啊！
得到了琴江的同意，夢羽這纔開始真正着手爲琴江更衣。
先是尋了那暗紫色暗紋圖騰的裡衣、裡褲爲琴江穿上。
接着又尋了那通體暗紫色、門襟與袖口繡淺紫色柳枝紋中衣爲琴江穿上。
取出一根暗紫色圖騰暗紋內扣式的細腰帶，爲琴江繫上。將中衣和裡衣先行束縛住，否則，可是不好穿上外袍的。
外袍是所有衣服中最爲重要的，也是重頭戲。
外袍仍舊是暗紫色絲質，門襟與袖管口繡着淺紫色的柳枝紋。而其餘的地方，則是用了淺紫色的絲線，繡上了日、月、星辰、山、龍、華蟲、宗彝、藻、火、粉米、黼、黻十二章。
日、月、星辰稱爲“三光”，取其照臨之意。
山，能行雲雨，人所仰望，取其鎮重之意。
龍，變化四方，取其神。
華蟲爲雉，文采昭著，取其文。
宗彝，繪虎，取其嚴猛；繪蜼，取其智。
藻，水草之有文者，取其文，取其潔。
火，取其明，取其炎，向上。
粉米，取其潔白能養人。
黼，刃白而銎黑，按八卦方位，白爲西方之色，黑爲北方之色。黑白之交爲八卦中的乾位，乾爲天、爲陽，取其剛健能斷。
黻，取其背惡向善之意。
此外袍，非常人所能着也。
夢羽知曉其意，不敢稍有差池。鄭而重之，雙手而捧，舉之過頭，低眉俯首，呈琴江以示。
琴江頷首允諾。
夢羽遂敢助其更着。
夢羽幫琴江穿好之後，先是替琴江將衣襟理了理，然後走到兩側爲琴江理好袖管，最後走到琴江身後，替琴江將外袍拖着的長長後裾給牽鋪好。
這外袍是典型的廣袖長袍，自然是很麻煩的。
那袖管都快要掉到地上了，要穿上這樣的衣服，也真是難爲琴江了。
穿好了長袍，整理好，夢羽這才爲琴江繫好外袍的帶子。
又是一根內扣式的暗紫色細腰帶束縛着外袍。
接着，夢羽取出了約莫半尺寬暗紫色、上下兩側淺紫色滾邊的寬腰帶，爲琴江繫上。
然後，取了暗紫色繡淺紫圖騰及淺紫滾邊繡暗紫柳枝紋長舌形蔽膝，爲琴江戴上。
又取了暗紫色繡淺紫色柳枝紋的紳，穿過寬腰帶上面特地留出的空隙，在合適的位置垂下。
紳很長，幾乎墜地。
但縛帶終究是沒有墜地的。
因爲琴江告訴過夢羽，紳的長度一定要調整好，長度是不能超過腳腕的長度的。雖然夢羽不知道這是爲什麼，但看着琴江那樣鄭重其事的表情，也知道這是很重要的一件事，也就沒有多問其緣由。
做完了這一切，大體上的工作，算是完成了。
接下來，就是爲琴江佩戴飾物了。
飾物就是由另一個盒子盛裝着了。
仍舊是那般複雜的機關。
不過，聰明的夢羽已然輕車熟路。
那是一套由帝王綠色翡翠和藕粉質暗紫色翡翠製成的配飾。
由於其繁複，甚是麻煩。
配飾佩戴完成之後，便是束髮。
平日裡，琴江的那一頭青絲，皆是隻會分一半髮絲用與衣服顏色相符的髮帶束上。其餘的髮絲則是披散在後，任它在身後飄逸。
而今日，夢羽則要將琴江的全部發絲都綰在頭上。
若是不束髮，又怎麼來佩戴冕冠呢？
夢羽執起鳳鳴岐山金絲楠木梳，爲琴江打理着髮絲，神情很是專注。
琴江通過銅鏡，看着那般一絲不苟的夢羽，不由覺得有些好笑。
又不是大難臨頭，何必一副義無反顧的樣子？
這張伶俐的貓嘴若是再咬得緊些，琴江都要懷疑，夢羽是不是要把嘴給縫起來了。
“小羽，不要那麼緊張。”
琴江好言開解道。
“哎...主人，小羽倒是不想緊張的。但每年的這個時候，看着這套衣服，小羽就會不自覺得緊張起來。若是有哪一點沒有做好，小羽都會覺得寢食難安。”
夢羽對於琴江的好言相勸，並沒有領受，反倒是嘆了口氣，無奈地癟癟嘴道。
“呵~也難爲你有這種心思。”
琴江掩面而笑。
平日裡的夢羽，簡直就是歡脫得不要不要的。偶爾這麼認真一回，太讓人不習慣了。
“是啊~小羽平日裡散漫慣了，突然認真了，主人定是覺得很奇怪吧？”
夢羽也跟着琴江微微勾了勾嘴角。
“這倒是，你突然安靜下來，我還真的不適應。”
琴江目光灼灼地從銅鏡中看着夢羽，帶着幾分認真道。
“...主人，小羽能不能請求你一件事？”
眼看着琴江的心情還算不錯，夢羽便想趁此機會討個獎賞。
但夢羽害怕琴江不答應，遂面露難色，話語間有些猶豫。
“小羽，你怎麼了？爲什麼要用這麼重的一個詞？”
琴江看着銅鏡中的夢羽十分的爲難，而且還用了“請求”這樣一個夢羽從未用過的重詞，心中不由感到了一絲危機，涼意和疑惑。
琴江原本還漾着笑意的嘴角，立刻平直了下來，眉頭也跟着收緊、壓低，語氣中都帶着幾分急迫。
“...”
夢羽聽到琴江這麼一句詢問，不知該如何作答。
只是默默地垂首不語。
眼睛中浸潤出沉默與憂傷，隱忍與堅持。
“小羽~”
琴江從銅鏡中看到夢羽那樣一副沉默不語的樣子，尤其是見到夢羽眼中那般複雜和糾結的情緒，心裡沒來由的有些煩躁。
夢羽這樣，究竟是怎麼了？
耐不住自己心中的焦躁，琴江轉身抓住了夢羽的手，親暱地喚道。
夢羽那個眼神，讓琴江感覺到自己的心，忽然好痛。
他不要夢羽這個樣子！
琴江的手很溫暖，但夢羽的手卻涼得嚇人。
被琴江這麼一握，夢羽就如同被燙了一下，立刻從琴江的手中掙脫而出，戰戰兢兢地轉過身，不願讓琴江看到此時此刻自己的表情。
而此刻的琴江，只能看到夢羽晦暗不明的側臉，心中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主人......你的事，還是不要告訴小羽好了！”
頓了好半響，夢羽才沙啞着聲音猶猶豫豫道。
但這般猶豫的，也只是語氣，而並非話語所要說明的意思。
夢羽的意思，是很明確的。
“你不想知道？！”
琴江被夢羽的話驚得“噌~”的一下站起來，一腳把礙事的凳子往旁邊一踢，來到夢羽面前，微微顫抖地抓着夢羽的肩膀，驚詫道。
“不是不想知道，而是小羽已經猜出來了。”
夢羽仍舊是低着頭，輕輕搖了搖頭，低沉而緩慢地告知了琴江原因。
“你...已經......猜出來了？”
琴江更加震驚了，幾乎是連話都說不清了。
“是的。”
夢羽點點頭。
“............”
這次倒是換成琴江沉默了。
而且，還是非常壓抑的沉默。
“主人的身份，主人的事，小羽都猜了個大概。所以，這件事就不必挑開了說吧。”
夢羽微微把臉別開，有些尷尬地說道。
“......”
琴江仍舊是沉默。
“說出來的話，潑出去的水，覆水難收。這件事說出來，對主人不僅沒有任何好處，恐怕還會引來沒有必要的災禍。主人，這件事就當作沒有發生過吧。小羽還是那個不知道一切的小羽。”
夢羽緩緩道出了自己這麼選擇的原因。
“...你當真不想聽我親口承認你的猜想？”
終是從震驚和沉默中走出來的琴江，捏着夢羽的下巴，迫使夢羽擡起頭來看着他，眼神複雜，低啞道。
“沒必要，小羽只是主人的僕役。知道太多，似乎對小羽來說，沒有什麼好處。並且，主人，你就不怕隔牆有耳嗎？”
被琴江迫使擡起頭來，夢羽只覺脖子發酸得難受。
因爲脖子梗着的原因，夢羽說起話來，也有那麼幾分難言的味道。
不過，夢羽說的，也是一句實話。
而這一席話，不僅對琴江來說，還是對他自己來說，都是一個很好的理由。
一個不用揭開血淋淋真相的很好的理由。
“有結界在，你怕什麼？這些都是你該知道的！”
琴江不明白，夢羽爲什麼要找那麼一堆理由來拒絕自己。自己可是好不容易纔下定決心，想要將內心最爲隱秘的一顆硃砂痣，讓夢羽去觸碰，感知最真實的自己，那個另一面的自己...
夢羽這般...
琴江的眉頭，能夠把活人給夾死。
“方纔是小羽思慮不周，主人還是不要說了吧。”
夢羽堅定地回絕了琴江。
“這...是你的決定？”
琴江還是很難相信，依照夢羽的那般好奇心重的性子，會拒絕這麼有誘惑力的秘密。
“...是。”
夢羽這才一改之前的猶豫爲難，眼神清明而堅定地看着琴江，給出最爲鄭重的答案。
“那繼續吧！”
看着夢羽如此前所未有的堅決模樣，琴江放棄了。
“是。”
夢羽將方纔的狼藉收拾好，才讓琴江坐下，再一次執起了梳子，爲琴江打理髮絲。
其實，就在夢羽完全打開機關的那個時候，夢羽就已經憑藉在人界的經歷，猜測到了自己主人的真實身份，也明白了當時的琴江爲什麼會懲罰自己，還是不問青紅皁白的那一種。夢羽知道琴江要對自己說的是什麼，但夢羽卻拒絕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