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稔到了一定程度,陳阿姨也不和我們客氣了。
她看一眼林松,就笑着對我們說:“也好,你們也回去休息一下,我就不留你們了。我看小松是又餓了,我也幫他做點吃的去。”
“好,那我們就先走了。”我笑笑,也向陳阿姨告別。
和蘇曉一起走到門口,林松又跟上來,猶猶豫豫地看我一眼,我立刻明白過來,識趣地出去先帶上門,把空間留給剛剛確定關係的一對戀人說悄悄話。
過了將近十分鐘,蘇曉才從裡面蹭出來。一見到她,我就笑着逼問:“說說吧,和林松同學說什麼情話了?還要揹着我!”
“誰揹着你了?是你自己要走開的。”
“也不知道是誰先給我使眼色,我纔不得不走開的。”我笑着說,“真看不出來,你們家林松開竅之後,還是個戀愛高手呢。也不知道和你說了什麼,看你臉色都紅了。”
“啊?我有臉紅?不可能吧?”
她果然上當,兩手去摸自己的臉,大概是想要看看有沒有發燙。
我笑得忍不住,“你、你也有這麼笨,被我耍的時候啊!”
“你可真討厭!”
“誰讓你以前總笑話我和段墨陽!”
我們一路拌着嘴,坐上公交車,最後在天黑之前回到了學校。
這一天實在過得太累,不過好在,林松也好,段墨陽也好,最後都沒什麼事,還好好地留在我們身邊。
現在除了有點擔心段墨陽的靈力,其他最大的問題都已經解決了。好幾天一來,我第一個晚上很快入睡,夢裡還想着,這次總算可以睡一個安穩覺了。
黑甜的夢鄉里,漸漸地我又看到了段墨陽的臉。
不是那張英俊帥氣的臉,而是他跳樓身亡的時候,那張扭曲而恐怖的,血淋淋的臉。
哪怕是夢裡,我也驚得一個哆嗦。不過總算是看多了有點免疫力,我沒有立刻嚇醒,而是問自己,好端端的,爲什麼要夢見這樣的段墨陽?難道是白天被他這幅樣子嚇壞了?所以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正胡思亂想着,夢裡的段墨陽開口說:“安靜,你不是做夢,是我到你夢裡來了。”
“你是來找那張名片的嗎?”我好奇地問。
他現在虛弱得連形體都維持不住,本來該在符靈洞裡好好休養,跑出來見我幹什麼?而且,從前我記得聽他說過,一個靈體,只有在極度虛弱的情況下,纔會選擇用入夢的方式和人交流。
這就好比是死掉人,靈體在人間還有殘餘的時候,就會給親人託夢。這是他們唯一能和親人交流的方法了。
可現在,哪怕是在我夢裡,段墨陽也無法維持正常的形體,只能以死相存在,看來,他是真的虛弱到了一定地步。
他聲調模糊,我要很費力才能聽到他的話:“名片你留着,這件事以後再說。你現在,先幫我辦一件更要緊的事。”
“什麼事?”
“讓我的父母,快點給我辦一個葬禮。”
“好。”我點點頭,又問,“要多快?”
“越快越好,如果可能,最好是明天,明天就辦。”
葬禮可不是小事情,尤其他們段家在本地又是有頭有臉的。需要通知的人們很多,需要準備的就更多。明天舉行葬禮,現在根本
不可能來得及呀。
我爲難地問:“你爲什麼這麼急着要舉行葬禮呢?反正、反正你的皮囊都燒掉了,舉行葬禮也不過就是立個衣冠冢罷了。”
爲了救林松,他的骨灰已經全被我們灑在那個鄉下的廢棄醫院了。現在給他辦葬禮,無非就是走個形式。而段墨陽,他並不像是那麼注重形式的人。
問完了,我當然等着他回答。但是看到他的幻影越來越飄忽,居然需要我用力睜大眼睛纔看的見。
“段墨陽?你到底怎麼了?爲什麼突然虛弱成這個樣子?”我緊張地問。
“我……我現在……”他現在是真正的氣若游絲,一句話停頓了好幾遍,斷斷續續地說,“現在沒有那麼……那麼多精力和你說。你只要記着,快點、快點叫他們給我舉行葬禮!”
“好!”我被他這樣子嚇壞了,真怕自己說話聲音大了,聲波都能把他的幻影震碎。我害怕極了,但是還要儘量控制自己的情緒。因爲一旦太緊張或者太恐懼,我就會本能地醒過來,那就和段墨陽斷了聯繫。趁着自己還能控制,我抓緊時間把事情問清楚:“那你需要什麼規格的葬禮?有要求嗎?”
“沒、沒有……”他艱難地說,“只要有靈位,或者墓碑,就、就可以了!”
“那……”
感覺葬禮的事事關重大,看段墨陽這個虛弱的樣子,很可能是決定他生死的要緊事。本來我想問得更仔細一點,但是話還沒出口,他飄忽的幻影,已經像一縷煙一樣輕輕飄散在眼前。
“段墨陽!”
看着他消失在夢鄉的盡頭,我忍不住大喊了一聲。
緊接着,兩腿一抖,我被自己的叫聲從夢裡驚醒了。張開眼,看到蘇曉也在我牀上,端着杯水正看着我。
“安靜你可醒了,做什麼噩夢呢?一直出冷汗,可是我怎麼叫你都叫不醒。”
剛從夢境回到現實,我還覺得精神恍恍惚惚的,深呼吸了兩下,接過她手裡的水杯猛灌了幾口涼水,這纔算徹底清醒過來。
“我不是做噩夢,是段墨陽到我夢裡來了。”我心有餘悸地說。
“那他和你說什麼了?”蘇曉接過我的空水杯下牀放好,又好奇地問我。
我把夢裡的事情對她說了,她也是和我一樣的反應:“明天辦葬禮,這也太倉促了吧?而且我看段伯父和伯母,都把段帥哥當成一個寶。他的葬禮,二老肯定打算大操大辦的,一天準備時間都沒有,那可怎麼辦呀?”
爲難地癱坐在牀上,我也是嘆氣,“說的是呀!段墨陽他自己倒是不在乎葬禮簡陋,他說只要有墳頭有靈位就可以了。可難就難在,該怎麼和伯父伯母說啊!白天才帶走了段墨陽的遺體,明天又要他們悄無聲息儘快把葬禮辦了。二老這心裡,那得多難受呢。”
我們兩個人唉聲嘆氣的,誰也想不出一個好辦法。
後來,蘇曉建議說:“要不然我們去問問林松?”
現在她是林松的女朋友了,當然處處想着自己男朋友。不過我現在也是沒轍,只好點頭說:“好吧,那就再麻煩你們家林松一次,看看他有沒有什麼好辦法。”
“哎呀,大家都是朋友,段帥哥的事不就是他的事嗎?有什麼麻煩不麻煩的?”聽蘇曉這個口氣,是真的已經把自己當成了林松的代言人,連我對林松
的謝意也一併笑納了。
給林松打通電話之後,蘇曉就一直開的外放功能。
我聽見她把段墨陽的事一一和林松說了,林松那邊躊躇了片刻,才慢慢地說:“這個、這個的確是個問題。”
“就是因爲是個問題,所以纔來問你的呀!”
“我也沒什麼好辦法,不過,如果段家的二老他們也信鬼神,這事兒就好辦了。”
“怎麼好辦了?”
“找個人冒充算命先生之類,告訴他們只有墨陽明天舉行葬禮,這樣才能保證靈魂不受苦。他們愛孩子,如果肯信的話,那就一定會照做的!”
蘇曉聽了,立刻轉頭來問我:“哎,安靜,段伯父他們信不信鬼神和算命的啊?”
這個我也不清楚,因爲從來也沒有聊過這些事情。不過念頭一閃,突然想起來,曾經在他們家裡看到過一個小佛龕,而且還有剛剛點燃的香燭。我說:“應該是信的。”
“哎呀,那太好了!”蘇曉說,“那我們馬上去找個人冒充算命先生,讓他勸伯父他們立刻給段帥哥辦葬禮好了!”
這個主意聽起來不錯,但是算命先生的人選,一時之間到什麼地方去找呢?畢竟是段伯父是個成功的商人,常年在外面拋頭露面,見過的世面也多,不是隨隨便便找個人就能騙過去的。
把這個事和林松一說,他立刻就說:“這個你們不用擔心,我們林家是驅魔人世家,認識不少這樣的人。如果都不放心,那我可以叫我奶奶過來。她是多年的巫醫,很有這方面的經驗的。”
林松的奶奶,那個眼睛格外明亮的老太太。
她那個氣質,真是一站就像個高人。我立刻同意:“那,這樣的話,就麻煩你的奶奶了。”
林松聲音裡帶着笑意,“別這麼客氣,我奶奶之前還和我打過電話。她說很感謝你們這樣照顧我,還把我當成朋友。如果可以給你們幫忙,我相信她是求之不得的。”
現在實在不是和林松客氣的時候,我拜託他接來了林奶奶,電話裡和林奶奶交代了一切,決定一早就去段家,說服伯父伯母趕快舉辦葬禮。
早上八點鐘,我和蘇曉來到學校的大門口,果然林松已經帶着林奶奶站在那裡了。
老人家一雙眼睛還是亮的光彩照人,見到我們也沒有廢話,十分果斷幹練的樣子:“好了,墨陽那個孩子有危險,你們別多說,咱們馬上去段家。”
我感激得說不出話來,只得紅着眼圈,跟着他們上了林松的車。
路上,我多少還是覺得忐忑,畢竟這麼倉促,也不知道林奶奶準備好了沒有。我斟酌着問:“奶奶,您確定能說服段家的伯父和伯母嗎?”
林奶奶一笑,露出空蕩蕩的牙牀。她自信十足地說:“放心吧,我跟了小松他爺爺這麼多年,沒有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嗎?算命測風水這回事,我雖然不懂,但是糊弄一下外行,還是綽綽有餘的。”
兩句話說得我和蘇曉都笑了,緊張的氣氛,因爲奶奶的從容淡定,也顯得輕鬆了一點。
到了段家的別墅,我扶着林奶奶下車。因爲伯父他們認識林松,昨天蘇曉又穿着防護服跟着林叔叔和陳阿姨一起接過段墨陽的屍體。生怕他們認出來,所以只有我和林奶奶進了段家的大門,而他們把車停的遠遠的等在外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