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神王的發話,衆神立刻騰出兩個空位,讓透特和恩奇都在宴會桌旁坐下。
侍者給祂們擺上了寶石鑲嵌的金色餐具,各種珍饈美味紛紛呈上。
“吃吧。”透特低聲對他說,嘴角保持着慣常的微笑。
恩奇都心中一暖。這位老闆是簡直是從天上掉下來的,還挺照顧自己小弟~
不一會兒,透特就前來敬酒的衆神熱情地圍住了。
恩奇都頓時壓力全無,可以在無人理會的角落放心吃一頓了。還別說,他爲了抵達海邊一直在趕路,是真的餓了。
看着琳琅滿目的食物,他現在的處境有點類似當年恩基的祭司阿達帕:
傳說阿達帕在一次捕魚時無意中折斷了南風女神的翅膀,被憤怒的安努傳喚到天庭。
安努頭一回見到人類這個物種,一時好奇,便拿出永生的食物和水賜予他。
然而阿達帕有恩基事先的告誡,生怕那是懲罰他的毒藥,於是他什麼都沒有吃,就這樣返回了人間。
這時一個人類與“永生”失之交臂的故事。
顯然,恩奇都不會再犯這個錯誤!
想在想想,蘇美爾諸神與中國人的思維有點相似——好面子。比方說,祂們正在吃喝慶祝時你闖了進來,就算是不速之客,祂們也會留你吃飯。
所以上次他和吉爾伽美什沒有成功,是闖入的時間點不對。
得出這個結論後,恩奇都在心裡默默地想:兄弟,這次我要連你那份兒一起吃回來!
在蘇美爾傳說中,諸神的餐桌上能吃到永生的麪包、喝到永生的水,此外還有永生之果的說法,但到底哪種纔是準確的呢?
不管了,就當自助餐一樣,每樣先來一點~~
恩奇都首先盯着那些鮮豔欲滴的奇異水果,先用叉子取來一紅一綠兩個小果子,又叉了些黃澄澄、翠青青的水果切片。
放在嘴裡一咬,甜脆多汁,果香四溢。
閉眼,體會一下有沒有氣衝百骸、功力飆升的感覺。
嗯,反正就是好吃,立刻感到神清氣爽起來。
要不再試試那些焦香四溢、內裡鮮嫩多汁的肉食?
叉子再次伸出、縮回,確實鮮美無比,營養滋補!
不過這樣實在太慢了,至於哪種食物有什麼功效,一時又怎能分辨得清?還不如……
他終於放開了心態,施展無影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每樣食物都搞了一點放進盤中。
對了,還有酒水飲料~
不料他剛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只聽神王在餐桌盡頭聲若洪鐘地問道:“這麼久了,雅穆怎麼還沒到?”
此言一出,整個餐桌都安靜了下來。
恩奇都心裡暗叫:不好……
果然,交談聲停止了,連餐叉輕碰盤子的聲音都已消失無蹤。
出於禮儀,他無奈地放下手裡的杯子和叉子——美食在前卻不能享用,這是人生莫大的悲哀。
擡眼一看,只見歡笑從衆位神子的臉上褪去了。祂們互相對視着,又一齊向廳堂的大門望去。
大門的方向靜悄悄的,並沒有新的客人出現。
伊爾輕敲着桌子,有點不太高興。
祂召集這次家宴,本來是想在和睦的氣氛下調解衆子之間的爭端,但這次宴會的主角——海王子雅穆卻遲遲沒有出現,顯然不是個好兆頭。
這是怎麼了?恩奇都並不知道氣氛凝重的原因,但是既然吃不成了,只好靜觀其變。
伊爾在西土的六十多個兒子齊聚一堂,這在神界都是比較少有的場面。祂們將成爲世界各大神話的主角,包括從猶太部落神演變爲天地的創造者、“全人類”之神的那位——上帝YHWH。
這是難得的機會,恩奇都一個個地看過去,盡力記住祂們的樣貌特徵。
在座的每一位神明都有着天使般迷人的樣貌,洋溢着永恆的青春活力,又各有各的特點。
有的是清新脫俗的美少年,有的是英武強健的戰神英雄,有的是高貴冷豔的王公貴族,有的則是沉靜而神秘的聖者……
在祂們當中,巴爾-哈達德有種說不出的魅力——祂的眼睛比晨星還亮,牙齒比牛奶還白,高雅中帶着一股少年心氣,狂傲的貴公子外表下又透着一種深邃與冷靜。
伊什塔爾在祂身邊,竟帶着少女纔有的嬌羞神情。
而有那麼幾位血氣方剛的少年神,會用半帶嫉妒的眼神看着祂們。
巴爾和伊什塔爾的關係非同一般啊……恩奇都想。
這時,門外有人來了。
來的是兩位年輕的神,祂們並排走了進來,顯然不是雅穆本人。
“是雅穆的使者……”有神子低聲提示道。
看見雅穆的從神駕到,有的神明從座位上站了起來,端出兩張椅子,一臉堆笑地迎上去說:“請坐、請坐!”
兩位使者的地位低於衆神子,本應該恭敬地匍匐在會衆面前,然而祂們卻擺出一副嚴肅的面孔,連坐都沒有坐。
祂們甚至沒有向至高者伊爾下跪,而是簡單地躬身致意,然後向集會的諸神大聲宣佈道:
“我們謹代表審判者雅穆向諸神大會宣告,
這是你們的主、河流與海洋之神雅穆的命令:
諸神啊,棄絕你們所投靠的神,棄絕你們的庇護者!
把大袞之子——哈達德以及祂的同黨交出來,交出那個放話要挑戰法官權威的傢伙!”
祂們如此傲慢無禮,對衆神來說簡直是奇恥大辱!!
六十多位神子的面色變得十分難看,然而祂們不敢反抗雅穆的權威,一個個在座位上遲疑着,然後低下頭,將祂們高貴的頭顱降落到膝蓋上——這是一個臣服的姿態!
一瞬間,祂們當中只有透特和正在嚼着牛排的恩奇都顯得特別突兀。
恩奇都心想:唉,我都不敢拿酒杯了,但是連吃點盤子裡的東西都不安生!我已經很低調了啊……
兩位使者的目光掃過依然端坐着的巴爾、伊什塔爾、透特和那誰(???),目光不解地遲滯了一下。
坐在神王旁邊的巴爾拍案而起,厲聲向諸神責問道:
“衆神啊,爲何在主宰的王座上低下高貴的頭顱?在雅穆的使者面前擡起你們的頭!在象徵你們權力的王座上擡起頭來!對方的一切責難,由我巴爾來回答!”
衆神聽了祂的鼓動,終於一個個從王座上擡起頭來。
透特頭腦飛轉:不是有一半神子曾經表示願意追隨巴爾嗎?看來祂們對雅穆的殘暴和強大依然十分害怕……如果兩邊打起來的話,真正願意支持巴爾、與雅穆對抗的神寥寥無幾啊!
而最讓人感到奇怪的是,主位上的神王面色沉靜地坐着,一直都沒有發話。
祂到底是什麼態度?